-【本作品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欢迎光临书本网。更多最新全本小说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或直接百度搜索:书本网】 ------------------------------------------------------------------------------------------- <一仆二主的射雕生活> 作者:暗影流香 第一章 一仆二主 蓝天白云,空谷幽兰。 在天山南脉的一个空谷里,此时已是盛夏,但却是气候宜人,谷内百花盛开,蝶舞蜂飞,各种在全国各地的奇花异卉,都被人移植到了这个谷里,将这个本来不起眼的小谷变得如同世外桃源一般。 谁说在南为橘北为枳,在这里,各种不同的果树仿佛形成了一个全新的食物链系统,各种各样的兽类也在这个谷中自由而盎然地焕发着生机。 在谷内深处,有着一座茅草屋,似乎很是简陋的样子,但依着山谷的峭壁,与这山谷中的一切浑然一体,如同天然的一样。 屋前有一条小溪潺潺地流过,竟然使这屋子依山傍水,景致殊然,再加上谷内自有云雾升腾,便真如仙境一般,能住在这里的人,一定也是如同神仙一般的生活了。 沿着这条小溪,转过了小屋,绕过了谷内的一处怪石堆,眼境又豁然开朗,各种不同的果树栽种在一起,枝条上小猴轻立,灵雀翻飞,异香阵阵飘来,混杂在各种的花香中,却既不揉杂,也不冲淡这各种香气,反而互得益彰,更显清奇。 在这各种果树环立之中,有一间小亭,从亭柱到亭顶,皆用各种彩石制成,亭上书着“怡然”二字,亭内两个十来岁的少女,一穿白,一穿红,正相坐对奕。 棋盘上黑白二子纵横交错,仿佛杀得天昏地暗,而两个少女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的波澜,看来已经达到了心如明镜,不为物动的境界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穿白衣的少女笑了一下:“师姐还是这么要强。” 那红衣少女却不作声,只是面沉似水,左手拈出两颗黑子,轻轻地掷在棋盘上。对面的少女看了嫣然一笑,然后轻启朱唇,却只清吐出一个字来:“茶。” 话音刚落,从亭子的另一边就跑进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手上托着一个托盘,盘里放着一个茶壶和两个杯子——虽然奔跑甚急,却不见托盘里的茶壶和茶杯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晃动。 绿裙少女跑近二人知前,将一个杯子放到那赢了棋的白衣少女的面前,为她斟上了一杯茶——这茶不知是何物所制,居然甫一出壶口,便有一股异香扑鼻。 白衣少女三指轻捏,端着茶杯先嗅了一下,然后轻抿了一口,然后笑道:“小可你泡茶的功夫越来越好了。” 她的年纪看上去比这绿裙少女要小,但说起话来的语气却像把对方当成一个晚辈一样。而绿裙少女听了她的夸奖,脸上却也无甚喜意,只是略低下了头。 一边的红衣少女听了,眼略扫了绿裙少女一眼,鼻中发了“嗯?”的一声。绿衣少女赶紧又替她斟上了一杯茶,放到了她的在前。 但是红衣少女却不去接她,只是道:“你刚才进来时,脚步过急,上台阶后壶内的茶水激荡,发了了晃荡的声音,你知道么?这是你内力不纯的关系。” 绿衣少女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也不敢出言争辩什么,只是低下了头。 白衣少女笑道:“师姐总是太关注于武功方面的事,咱们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你还是这么看不开。” 红衣少女恨声道:“只可惜咱们再次投胎后,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也没法去找那个贱人算帐了,不然我哪有这个闲情逸致陪你在这里虚度岁月。” 白衣少女掩嘴笑道:“师姐这样说,是想出山了?可惜咱们这身子,好像不太好出门走远路的。” 红衣少女道:“当初能走到这里来,现在为什么不能出去?来的时候我和你不是都只有七岁?” 白衣少女看了一眼被唤作“小可”的绿裙少女,叹了口气:“既然师姐想出去走走,我也没有意见。我们要不要去江南走走?” 小可见了便道:“江南么?我还没有去过呢!” 白衣少女笑道:“好呀,小姐姐,你就带我去吧!” 小可一脸的尴尬:“拜托,不要这样叫我。” 白衣少女又掩嘴笑道:“若是一起出去了,不扮作姐妹,就要扮作主仆——我怕委屈了你呢。” 小可嘟着嘴说:“难道我现在不是丫环么?” 白衣少女笑着说:“你明明是我们的朋友嘛!”说着还对红衣少女眨了眨眼,“我师姐只是对你太寄予厚望,才会对你更严格的嘛。你不是说过,那个什么《三字经》的里面,会有‘教不严,师之惰’这句话的么!” 红衣少女道:“你怎么会相信她是从上千年以后来的人,我真佩服你。” 白衣少女笑道:“我们能够转世投胎,她自然也能够穿越时空。”说着对小可道,“你们那会儿是把这个叫‘穿越’的是吧?” 小可苦笑了一下:“是啊,你们这种的我们叫‘重生’,不叫转世投胎。” 白衣少女说:“如果是重生的话,应该是重新来一遍,也就是在重新回到母亲怀里的时候才对。可是我们是出生在我们死后的一百年后,这不是投胎么?” 小可忽然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别再说啦,我也不太明白的——我想回去啊,不想在这里练武功的!武功再强,也比不上手枪啊!” 红衣少女哼了一声:“手枪?有我的生死符厉害么?” 小可呻吟了一声:“行啦,你厉害,你最厉害了!” 红衣少女看也不看她,只对白衣少女说:“我不想出谷,你想出去玩,你就跟她一起出去,我正好一个人清清静静地练我的‘八荒唯我独尊功’,免得又像前世一样,被你搞到走火入魔。” 白衣少女道:“哎呀师姐,你怎么还记着前仇,那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这辈子我们两个投胎到一起,你可是我的表姐呢,正该了却前尘,今生相亲相爱才是。” 红衣少女看了她一眼,又“哼”了一声,站起身来,转身便走。临去前左袖在棋盘上挥了几下,居然将棋盘上的黑棋全部收放到了棋盒之中。 小可看着她的背影,对白衣少女道:“你们前世的仇怨看来真的很深呢!” 白衣少女掩口笑着,小声道:“因为她抢男人输给我了嘛!” 小可道:“可是你也一样没有赢啊!” 白衣少女仍然掩着口笑:“你越来越胆大了,这话你要敢对我师姐说,看她不痛打你一顿。” 小可连连摆手道:“她可从来都没有打过我的。” 白衣少女道:“算啦,我也不跟你逗趣了。不过,你今年也十七岁了吧,练我们的功夫,就是看上去要年轻一点,不过我的小无相功要比她的八荒唯我独尊功要好,不必吸生血那么麻烦。” 小可笑了一下:“的确,变成吸血鬼的滋味可不好受。” 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可是为什么她一定要练这种功夫?就是因为上一世没有练成么?” 白衣少女道:“那当然了,前一世我害她永远长不大,她也划花了我的脸,我们两个算是扯了个平——我虽然嫁给了我师兄,但最后却被他抛弃,心里可是更不好受。我的女儿也不知最后怎么样了……” 小可赶紧道:“行了行了,你们的事我已经明白了,不用再多说了。” 白衣少女看了她一眼,虽然只有十来岁的样子,但是这一眼里的风情,让即使同为女子的小可也忍不住有点心神荡漾起来。 白衣少女笑着离开,只留下一路银铃般的笑声,丢下小可一个人整理亭子里的棋盘和茶具。 小可熟练地把剩下的白子放到棋盒里,然后把亭子另一边的小火炉给灭了,然后提在手上,腋下夹着棋盘和托盘,另一只手里拿着两个茶盅,臂弯处勾着一只麻布小袋,袋里装着两盒棋子,便向那处前面的茅草屋走去。 这样的茅草屋原是挡不得雨,遮不得风的,但是这谷里四季如春,暖风如熏,便是有雨,也被那屋子周围的树木和岩壁挡住了——这个地方的确是选得很好,可以说是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 小可的本名叫做尚可,她是个穿越者,穿越到这个宋代已经有近五年了,刚刚穿越过来时,她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 在2011年5月19日的那天下午,她只不过是放学后去挤公车,结果由于瘦小而被前面的人屁股一拱,生生地从车上挤了下来。而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仅有数十公分高的公车台阶,居然如同一个黑洞,让她无穷无尽地跌了下去,然后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身处于这个鸟语花香的地方了。 十二岁的她,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直到出现两个比她还要小的,穿着古代人的小女孩时,才反应过来——自己也许是穿越了。 虽然穿越前的尚可只有十二岁,但是也曾偷着看过几本穿越小说——九年制义务教育,使得她不用为初中生涯太过担忧。 第二章 相遇之时 所以当尚看到两个身穿古代衣服的小女孩时,根本就没有想过这是在拍电影什么的——古人脸上的神情,与现代人完全不同。虽然尚可之前没有见过古人的神情,但是一看这两个小女孩儿,就知道她们两个必然是古人——这种与现代人完全不同的气质,是任何人模仿不来的。 换句话说,这两个女孩子必然都是聪明灵透之人,现代人哪怕同样是没有经过社会污染的纯真孩童,也没有她们这样的眼神。 当时尚可一见到这两个孩子,还以为自己到了什么世个桃源——事实上这里也的确是像——但是后来才知道不是。 两个小孩子,一个叫李秋水,一个叫童姥。 李秋水是个很普通的名字,但是童姥这个名字就很古怪了。尚可只是个才刚刚十二岁的小女生,对于武侠之类的东西其实没有兴趣,偶尔知道一点的,也是在学校里听同学聊天时谈起过的一些情节,所以她一开始还真没认识到自己到底是穿越到什么地方来了。 李秋水和童姥当时看上去都只有六七岁,但实际年龄却只比尚可小一岁而已。 初相见的情形,尚可永远也不会忘记,两个小女孩走到自己面前,一个冷冰冰的,一个脸上带着捉摸不定的笑容,但看上去却都如同小仙女一样。 虽然猜到自己大约是穿越了——这是个刚刚看了几本穿越小说后的自然反应,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其实是没什么理性可言的,根本没有想过自己是不是失了忆或被催了眠什么的——但在身穿白衣的李秋水问她是谁的时候,她还是反问了一句:“这是哪儿?是什么年代?” 第一句话大概李秋水和童姥还能够理解,但是第二句话让她们两个也有点弄不明白状况,穿着白衣的李秋水不像穿红衣的童姥,性子还稍为开朗一些,就对尚可说:“怎么了?现在是大宋庆元四年吧?” 说着还转过头去看了童姥一眼——这个穿着奇怪衣服的小姑娘,着实有点古怪呢! 童姥的年纪这时看上去还较李秋水略为年长一些,她只是看了李秋水一眼,没不搭理她,李秋水倒也不以为忤。 尚可听了大宋庆元四年,知道这里是宋代——也亏得这时宋金西夏对立,说个年号还得加上国别,不然尚可连庆元是什么时代都不知道——不过她看李秋水和童姥的样子,还以为她们两个是姐妹,就问道:“小妹妹,你们的爸爸妈妈呢?” 于是童姥身上瞬间发出的杀气,让尚可这个只有十二岁,初生牛犊不“知”虎的人,哪怕是在这个温暖的山谷里,也感到了凛冽的寒气,让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李秋水倒是笑着过去把尚可扶了起来:“我们两个就是这样住在这里,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说着还回过头去问童姥,“表妹,你说是不是?” 童姥横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这时尚可也明白好像这个古代有点不寻常了,就又问道:“只有你们两个?” 李秋水笑道:“是啊,你是哪里来的,怎么会进到这谷里来的?” 尚可道:“我从公交车上被挤了下来,就莫明其妙到了这里了。” 李秋水睁大了眼睛:“公交车,那是什么?” 尚可想了一下,说:“就是一辆大车,每天以固定的线路在城市里循环行驶,把想去它所经过地方的人都带去那个地方的车子。” 李秋水奇怪地问:“这是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过。” 尚可说:“我告诉你,你也不会信的——我是从近千年后的时空来的,嗯,时空,你懂么?。” 虽然不知这个庆元四年是什么年代,但听刚才她们两个说现在是大宋,而穿越之前看的小说里,穿越的主人公也是到宋朝的,那书里说有上千年,那应该没错吧——作为十二岁的小姑娘,对于历史什么的,着实没有太详细的概念。 李秋水上下打量着尚可:“你是说,你是从一千年后的世界来到我们这个时代的?” 尚可没想到这个古代的小姑娘,居然能这么快接受这种概念,心里稍为安定了一点——起码能再套套话,不会被人赶走了吧。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再加上是古代,尚可觉得自己没有哭出来,就已经很对得起生自己养自己的父母,没有丢未来人的脸了。 于是就笑道:“你能理解就好了,我不是妖怪哦!” 说着卸下书包,从里面拿出手机来——那是新买的,虽然不是什么苹果之类的,但忽悠一个古代的小姑娘绝对没问题。 “看,这是一千年后的小玩意儿,很好玩哦。”说着凑近李秋水,开始播放里面储存的歌曲,“你看,还能听歌呢。” 李秋水听着周杰伦的《牛仔很忙》,皱着眉头说:“这人是谁?这是在唱歌还是在起巫蛊?” 尚可头上黑线闪了一下——好吧,二十一世纪的歌,是不适合古代人的!于是就说:“哦,这是我们那个年代很流行的歌,大概不合你们的口味吧。” 然后举起手机对准李秋水,想要给她拍张照片,结果刚刚抬起手,就被李秋水一伸手夺过去了——然后一边翻来覆去地看着这手机,一边说:“这是什么?” 淡定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一个孩子。 尚可对她道:“这是手机,如果两个人都有手机的话,无论相隔多远,都能通话。” 李秋水想了想,道:“是能加强传音入密的东西么?” 尚可当时并不知传音入密是什么,但也没想多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缠,也就点着头胡乱应了,然后说:“这手机还能拍照,就是把人的样子摄到这手机里——嗯,就是快速画像的意思。” 李秋水点了点头:“嗯,你这是要送给我么?” 尚可愣了一下——真要送,还有点肉痛。但一想这东西在古代其实没什么用,如果等自己找到了回现代的法子,也同样不在乎这点东西。尚可的家里其实还是挺有钱的,所以她也并不怎么在乎这些东西,也就更不想待在古代。 古代有什么好? 没有哈根达斯,没有空调,没有电视,哪怕是书包里有一个PSP,也只有一个多小时的电力可以维持啊!尚可只有十二岁,她可不认为自己有那种能在古代混得风生水起的本事,能和这两个小孩子先混个脸熟,然后在这里先安顿一下,等她们两个的家长回来,再好好沟通一下,看看有什么办法能回去——虚岁十二的孩子,还是在父母膝下承欢的年纪,怎么可能不想家。 现在能这么冷静地处理穿越事件,是因为刚刚看过穿越的小说,也曾YY过穿越的生活,所以还能处于没有崩溃的境地。 心思转了几转,刚要点头说“是”,李秋水却又把手机放回了尚可的手里:“算啦,我不来跟你这个小家伙抢东西,你说你是一千年以后来的,我相信你就是了——你身上的这衣服样式料子,还都挺奇怪的。” 尚可心想你才多大,能见过多少样式,不过这时也不可能吐槽了,就对她说:“是啊是啊,我的衣服是呢绒的校服呢。” 穿越过来的时候是初秋,略有凉意,但是这里却很温暖,听到李秋水这么说,就把衣服脱了,递给李秋水看。 李秋水别的倒没怎么看,只是看到那拉链,不由得仔细看了半天,才叹口气道:“这真是奇思妙想,这样的衣扣,真是从来没有看到过呢。” 尚可道:“这是拉链,很普通的。” 李秋水笑道:“得啦,你就跟我来吧,暂时歇一下吧,我和我师姐商量一下该拿你怎么办。” 结果商量了一下,却也没有商量出个结果,总之也没赶尚可走。于是尚可就这样在这个谷里住了下来。 渐渐的李秋水和童姥也都接受了尚可在这里的事实,而尚可,却总是放不下要回现代去的心思。 童姥是不管这些的,李秋水倒是对好不错,经常问她一下现代的事,见她总是郁郁不乐,便传了武功给她练着玩玩。 尚可这时也知道自己是穿越到了一个武侠的世界里了——因为她亲眼看到李秋水与童姥切磋武功的场景,虽然不至于像电视里那样飞来飞去,但也是让她叹为观止的了。 所以李秋水要教她武功时,她也没有拒绝,只是也没有正式拜师好了。 “你这算是收她为徒么?” 童姥在见到李秋水教她练武的情形后曾问过。 李秋水只是笑了一下:“她这段时间端茶递水的,也替咱们做了不少事。你以前不也教过梅兰竹菊那四个丫头武功么?我教她几手功夫,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第三章 出谷历练 童姥听了“哼”了一声,也就不再过问。时间久了,甚至会在尚可练功时,偶尔出言指点——当然那指点的语气,都是一些讽刺李秋水武功不到家的话。 尚可并没有看过《天龙八部》,甚至连金庸的小说,她也一本都没看过,只是看过《神雕侠侣》的电视连续剧罢了——她对于武侠剧,其实并没有什么兴趣。所以她也并不知道李秋水和童姥之间的恩怨纠葛,甚至不知道自己是穿越到了一部小说里,还以为古代的确是有武功的,只是后来渐渐失传了而已——十二岁的小姑娘,有这种想法完全不稀奇! 于是在一童姥和李秋水生活得久了,看出她们两个之间那奇怪的关系时,心里也觉得挺奇怪的。 尚可可以说是无知者无畏了,所以她居然会去问李秋水和童姥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看到这个谷中的确没有大人,只有李秋水和童姥两个小女孩儿时,她也是吃惊不小的。 但后来看到两个女孩子灵巧的身手,和不可思议的力量时,她才知道她们所说的没有父母,那不是大话。 只是童姥平日里冷冽惯了,尚可绝不敢对她有任何嬉笑怒骂的胆量——明明对方两个看上去都是比她小上不少的人,但都让她有不敢仰视的感觉。 本来她在现代时,也是家里的小公主,什么家务事都不用做的,偶尔做一回端茶递水的事,父母都会夸上好几句。 有一句话说的好,没有人生下来就样样都会的。当然还有另一句,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而家务事,要比磨针简单多了,尚可在这里的身份,很快就从客人变成了女仆。 不过在这里,李秋水和童姥两个人都似乎有一股威压,让她不由自主地就去为二人洗衣做饭,铺床叠被什么的——童姥是不会开口让她去做什么的,只是一个冰冰的眼神,尚可就不由自主地动了;而李秋水,却总是面带微笑地说一个“饭”,或一个“茶”之类的,让她去为自己做事。 也不知为什么,平日里李秋水其实也对尚可挺好的,总是有说有笑,但是让她去做事的时候,却好像换了一个人。过了很久,尚可才知道,原来李秋水上辈子是西夏皇帝的宠妃,在皇宫里发号施令惯了,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差别。 ——其实这只是摆谱吧! 虽然尚可不是北方人,这个名词还是懂的。 而且时间一长,童姥和李秋水之间的事,她也知道得差不多了——当然那是李秋水的版本,自然也就偏向李秋水自己多一点。 尚可也不是傻瓜,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于是也就会在每当李秋水因为想起前世的事而心情不好的时候,帮着李秋水一起骂骂她的师兄无崖子,只是不会数落童姥的不是。 而且这一辈子,李秋水和童姥居然投胎在一个大家族里,两个人还是表姐妹。也不知道她们两个是怎么相认的,居然后来如前世临死前那样,一笑泯了恩仇,小小年纪便离开了家人,一起到了这山谷中隐居——当然后来尚可就知道了,这两个人的长相与前世居然一模一样,这样能不认出来才叫见鬼。 那日尚可穿越过来的时候,李秋水和童姥刚好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把谷里的一些都搞得像个大花园一样,尚可等于是来享现成的了!如果她早来一个多月,哪怕她只有十二岁,手无缚鸡之力,也得帮忙一起拾缀这住的地方吧。 尚可问她们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居然有这么好的隐居之处。结果李秋水告诉她,这曾是她上辈子和无崖子曾经想要隐居的一个地方,只是后来还是最终定居在了大理无量山罢了。 不过这段话李秋水自然是避开童姥说的——她好像比童姥更能看得开一点,而且态度也不像童姥那样冷冰冰的。 只是李秋水自己也承认,前一世童姥在走火入魔前,也不是这样冷冰冰的,也是个很喜欢笑的女人,只是后来经历了情变,才会如此的。 “唉,这也算是我的罪过吧!” 李秋水也颇有些自艾地对尚可说。 这种事听得多了,尚可也就渐渐地明白了两个人的关系为什么会这么奇怪——既像姐妹朋友,又像仇敌竞争者。 而且尚可也同时明白了,为什么李秋水和童姥会这么轻易地就接受了自己是个穿越者的身份——童姥嘴上不说,但心里却也承认了——那是因为她们两个是重生的。 按李秋水的说法,她们两个前世同死于北宋元祐八年,与现在已经相隔了整整一百年有余了。尚可当然不知道古代的年号纪年法与公元纪年法的换算,所以也只能如同瞎子一般混日子过了。 于是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了下去,尚可一直没有能够出谷——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出谷,但同时她也知道,以自己这样一个小女孩的样子出谷去,不被人拐卖欺负的机率很小。 这个山谷李秋水给她取名叫作邀月谷,因为她和无崖子的确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两个人也在这里花前月下过。 在这里与无崖子举杯邀明月的生活,其实也是李秋水难忘的回忆吧,所以才会在这一世仍然选择了这里作隐居的地方——至于大理无量山,那是充满着痛苦的回忆之地,自然不会再去。 而从另一个角度看,童姥能接受与她同到这个地方来隐居,其实心态上已经有了极大的转变。 在邀月谷的外围,李秋水和童姥都布上了很多机关——奇门遁甲和机关术,并不只是无崖子懂。 所以只要童姥和李秋水不提,尚可也要本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出去——反倒是李秋水,经常会出谷去,用一些瓜果兽皮之类的去附近的镇上换些食物和银钱。 李秋水人长得漂亮,年纪虽然小,但很会说话,所以也没人怀疑什么——就算有怀疑,凭李秋水的功夫,想要甩掉些什么人,也是没问题的——人家是刚出娘胎就开始练小无相功的,和尚可这个半吊子大不相同。 每次李秋水出门,都要过个十来天才能回来,而这个时候,就是尚可最难捱的时候。童姥会在这个时候考较尚可的武功,然后与尚可动一下手,把尚可折腾得痛苦不已。 不过也就在这断断续续的折腾里,尚可学会了天山折梅手。 好在李秋水的小无相功是个很牛的内功,什么样的武功都能用这种内功驱使,就好像是一个万能驱动器一般的电脑程序。 现在尚可在邀月谷里已经待了近五年了,武功也略有小成,只是江湖经验不足罢了。所以她要是出谷,身边有一个人陪着倒也挺好——好在童姥不去,她和李秋水相处得还是挺愉快的。 但是在第二天尚可兴冲冲地准备与李秋水一起商量出谷的事情时才发现,原来童姥也要跟着去。 尚可有点惴惴,但是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她期期艾艾的样子让童姥有点厌烦,就对她道:“怎么你不愿意我陪你么?” 虽然童姥语气不佳,但是尚可也明白,童姥越是态度差,其实心情越好,所以倒也不怕,便笑道:“没有呀,你多心了,你能陪着我更好呢,你也可以多与人接触一下。” 据李秋水的说法,前世的童姥因为身体不能发育的关系,所以长年躲在飘渺峰上,长时间不与外人接触,也是她心情郁闷,以致于心理扭曲的一个原因。 这一世小小年纪便要出来隐居,提议的人也是童姥——她实在是受不了大家族里那种低俗的勾心斗角和口蜜腹剑——如果她真的在那里长大成人,只怕她会忍不住大开杀戒,把地些虚伪的人都杀个净光! 当然,这也是因为童姥还没有转过性来,心态上仍然拒绝与人打交道的关系。现在她说要陪尚可一起出谷,尚可其实也挺为她高兴的——其实童姥并不是个恶人,这一点不管是李秋水所说的,还是尚可自己所观察到的,都是如此。 所以能让童姥重新打开心门,接受这个世界,不再一个人隐居,也挺好的。 李秋水这时也道:“师姐你别吓唬小可,她可没我那样大的胆子——咱们自己不喜欢与外人相见,总不能让她也在这里陪咱们一辈子,那像什么话。再说你我也很久没有行走江湖了,出去看看,快意一下恩仇,不是也挺好么。” 童姥“哼”了一声:“就你会说话!” 李秋水笑嘻嘻的,声音说不出的柔腻:“我虽的方面不如师姐,所以只能在这上面多下些功夫了。” 这话搔到了童姥的痒处,让童姥很是受用,但她面上却不显露出来,只是道:“出谷是出谷,但是你可有想好去哪里么?难不成真的去江南!” 第四章 二拖一 李秋水笑道:“咱们两个,前世便多在塞外和北方行事,极少过黄河,更不用说江南。左右也是无事,不如便去一趟江南好了。” 童姥却道:“我要去看看天山。” 天山是童姥心中永远挥之不去的情结,甚至比无崖子更让她牵挂——这一世童姥小小年纪便与李秋水到了邀月谷,她们所在的家族,也只是普通的官宦之家,与江湖无碍。如今世上有什么江湖门派什么的,童姥和李秋水都不知道。 李秋水本来也没有开宗立派,只是机缘巧合下曾传给鸠摩智一些小无相功的心法,所以也并不在意,只是怕童姥在那种家庭中生活不习惯,从而造成什么祸事,所以才与她一起离开那里。 而童姥却还是记挂着灵鹫宫——在她的想法里,虚竹有了自己和李秋水、无崖子三个人的内功,自然是能够威服那三十六岛和七十二洞的人的。虽然已经过去百年,但灵鹫宫其实与世无争,只是偏安一隅,应该仍然有传人才是,所以她才想去看看自己的传人。 李秋水和尚可自然也明白童姥的这份心思,所以她们两个也没有什么反对的意见,就算有,也不好意思开口。 不过李秋水却知道童姥性子外冷内热,表面上一副凶霸霸的样子,实际上对自己的属下却是极好。这一百多年过去,江湖代有才人出,灵鹫宫是否还有传人,实在是难说——毕竟灵鹫宫不像少林和丐帮,是源远流长的主流大帮派。 如果这一次去天山,见到的是一派荒凉景像,只怕童姥的心理又会产生波动——其实童姥和李秋水,都是心理脆弱,且又不懂得为自己减压的人。 李秋水与童姥前世互相嫉恨,但是临终前李秋水已经对童姥了无恨意,童姥也是百感交集,这一世二人间其实恨意已经没有多少了,相较之下,李秋水只怕还要更关心童姥一点——前一世她死在童姥之后,在心理上以一个胜利者自居,自然这一世也就更看得开一些。 所以李秋水对童姥道:“从这里去天山,便是日夜兼程,也要几个月呢。从这里去江南,只要到了燕京,就能乘船南下,直达杭州。等我们在江南转了一圈,如果能得到灵鹫宫的消息,也就省了这些麻烦,如果没人提起,我们就沿江去四川,然后再北上去天山。” 童姥斜着眼看她,眼中略带讥诮之意。 李秋水当然知道她的意思,便笑道:“我可不像师姐,还放不下前世的那些东西。我的女儿嫁到苏州王家也是前世的事了,我可没有先去苏州再顺道去大理无量山的意思。” 大理在四川南边,童姥自然会有这样的想法。现在听到李秋水这样说,她也懒得与她起口舌之争,只是冷笑。 李秋水也知道这个师姐的性子,也只好诈做不知,对尚可道:“你去准备一下吧,也不用等明天了,过了午我们就出发。” 尚可早知道这又是自己的事,好在经过这几年来的女仆生活,拾掇家里的事情对她来说已经是轻车熟路了。再加上李秋水和童姥本生就是生活简单的人,日常生活那可以说是“一箪食,一瓢饮,在荒谷,人不堪其忧,二人也不改其乐”。 所以实际上尚可也没什么好拾掇的,一会儿功夫,也就收拾完了。 转身来禀报童姥和李秋水,她们两个却也只是随身带了些干粮便上路——主要的食物和清水,都由尚可背着。 尚可本来还在奇怪,按说李秋水每隔两三个月出谷一次,每次十多天就回来,应该在附近就有城镇,为什么要带这么多清水和干粮呢? 但是出得谷来,尚可才知道,原来这邀月谷外,居然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怎么原来我们是在大草原上么?”虽然对于幅员辽阔的中国大地还没有很详细的了解,但也知道草原是只有北边才有的,所以尚可接着又道,“我们是在蒙古么?” 古代是不分内外蒙的,这点常识她还有。 李秋水笑着点点头:“是呀,不过当年这里可就是一片荒原,根本没多少蒙古人在这里围猎放牧的。” 尚可也相信李秋水说的这话——既然是隐居,自然是要避开俗世之人的。现在李秋水经常出谷去换些食物,就是与蒙古人交易。 蒙古的平民心性朴实,见到她这样的一个漂亮小姑娘来换东西吃,虽然问不出她的来历,但也不会有什么戒心,反而会尽量多给她一些——人长得可爱漂亮,总是会占些便宜。 不过李秋水之所以这样做,也着实是因为她们三个女孩子都太年幼了,虽然童姥和李秋水的武功很高,但是也不能总吃野味山果,米面还是要去兑换的——虽然蒙古人很少有人吃米面,但也总有与南边实际上已经占据中原地区的金国的贸易得来,或者受到赏赐得来的的这些东西。 蒙古人多数还是以公平分配所得来的食物和钱财的,所以有些蒙古人分到这些食物,自己也不吃,放着也是浪费,多交易给李秋水一点,也并不怎么在乎。 尚可通过与李秋水和交流,知道这时与她前世已经隔了有一百年,而且北宋已经变成了南宋。尚可对于历史冻怎么了解,只知道南宋是一个朝代,北边有金国与之对立——因为知道岳家军大破金兵的故事——除此之外,她不比李秋水知道得多多少。 但是《神雕侠侣》她是看过的,知道元兵与宋人是对立的,蒙古人杀人很多很残忍,于是在听到说这里是蒙古的地盘时,就有点害怕。 李秋水倒是并不在意,只是对尚可说:“你别担心,虽然不能骑马奔驰,但我们两个拉着你走,也不会慢的。” 其实李秋水和童姥的内功虽然精纯,但其实只练了十几年——胎穿是不可能把前世的武功带过来的。而前世她们两个厉害,并不仅是武功厉害而已。童姥前世活了九十六岁,李秋水比她小得多,也有七八十岁的年纪,这几十年的内功,才是她们武功惊人的原因。 其实换句话说,李秋水武功与童姥不相上下,其实内功上的成就反而要大于童姥,因为她修练内功的时间要比童姥至少短上十年。 当然童姥的走火入魔,也曾让她的功力大打折扣就是了,但终究李秋水的武功要略强一些——不然以她前世的性子,早带人去杀了李秋水了,她又不是不知道李秋水在西夏皇宫。 她曾用暗处的法子划花了李秋水的脸,但终究没能杀死对方,也算是冤孽了! 这一世两个人虽然不再像前世那样相互仇视,但也处处暗中较劲,哪怕是童姥暗中传授尚可武功,也是在与李秋水别苗头罢了。 所以李秋水现在说了这话,尚可也没感到有什么心安的——自己虽然只练了三年左右的功夫,但你们也不见得就有多厉害。 而且尚可是专攻轻功的——要知道,让她学那些杀人的功夫,她还真学不下去,所以还是下功夫在逃命的轻功上。 李秋水也特意把凌波微步教给了她,至于童姥的天山折梅手,其实只要拿捏得好,也只是折人四肢罢了——尚可可没什么意思要去折人家的脖子。 但是当李秋水和童姥一人一边拉着尚可的手开始飞奔时,尚可才知道自己把这两位“小妹妹”看得太低了。 人家的确是一出娘胎就开始练功的,在脚步上尚可一开始并不怎么落后,但是时间一长,内功上的不足,就让尚可渐渐落后了。而此时左右双手传来的内功,居然是那样的源源不绝。 虽然尚可学的是李秋水的小无相功,但实际上童姥与她的内功同出一源,一左一右两处源源不断传来的内功,让尚可感到浑身说不出的受用,哪怕是迎着风奔跑,那迎面而来的风刮在脸上,也没有任何的不适。 从午后的未时,一直奔了两个时辰,速度虽然渐渐慢了,但仍然可以堪比尚可前世里所看的最快的百米赛跑。 也就是说,在童姥和李秋水的提携下,她们三个人的时速可以达到接近四十公里,这是一个在现代的城市里的普通行车速度,人力可以长时间地以这种速度奔跑四个小时,这对尚可来说是超现实的。 但是现在事实摆在尚可自己的眼前,跑了四个小时,尚可是浑身大汗了,但是童姥和李秋水,只是气喘和微微见汗而已——尚可坚信,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她们两个还能跑得更快。 此时正是初春,天还晚得很早,酉时来到时,天色已经渐渐地黑了,李秋水和童姥便放缓了脚步——这和长跑一样,说停就停也是对身体有害的。她们三个毕竟年纪还小,身体还是不够健壮。 第五章 路遇异人 三个人又缓缓地走了一段,这才找了一棵大树停在了树下。 李秋水笑嘻嘻地看着尚可:“小可,去拣些柴来吧。” 说话的声音柔腻宛转,但是尚可知道这是命令,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俗话说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她在邀月谷里吃人家的喝人家的,也只有为人家做事来回报人家的。 于是便往远处的几棵树走去——这里正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连成形像样的路都没有,也就更没有成片的树林了。好在方圆几百米内,隐隐绰绰也能看到几棵树在——初春的季节,也有一些还没有吐新的旧枝,折下来也勉强能升火的吧。 其实李秋水和童姥都是不怕冷的人,哪怕是料峭春寒,也只是对尚可有些影响罢了。尚可的身体,还远不到冷暖不惧的地步,升起火来,一是防些草原上的豺狼之类的,二也是略取些暖——事实上以李秋水和童姥的功夫,哪怕在草长鹰飞的大草原上,风声和草木拂动的声音,也掩盖不了兽类的脚步声。 功夫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越早练越好,人家从婴儿期就开始练了,这十几年的功力,也的确是比前世她们练了相同的年数时要高出很多。 不过尚可也不赖,一会儿的工夫,就把附近的几棵树上树下能用的枯枝都拣了来——她的轻功虽然不算高,但是对于她穿越过来之前的认知,这种速度已经让她很满意了。 抱了一大捧的枯木和半枯木回来,先把周围附近的草都拔了去,然后再回到树下空地升起篝火,以防引起火灾——这也是在邀月谷里学到的本事,在那里升起火来烤肉吃也是有的。虽然经常缺盐少醋的,但是味道也挺香的,总比没有好。 尚可怀疑,在古代生活的时间长了,自己的味蕾也退化了,吃起东西来对于美味与否,也没那么敏感了——前世的她,虽然年纪小,但是下过的馆子可不少,名厨的手艺也尝过。而到了古代,特别是在一个荒谷里住着,哪怕环境如同仙境,但是做菜的手艺,三个人谁都不行。 尚可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不会烹饪是正常的,但是童姥和李秋水年轻的时候也追求过男人,难道就没有洗手做过羹汤? 尚可有时甚至在想——也许无崖子就是因为李秋水的小妹妹有一手好厨艺,所以才会选择那个没长开的小LOLI的? 虽然她也没有谈过恋爱,但是“征服了男人的胃,就能征服男人的心”这句话却是听过的——十二岁也是对爱情开始有些憧憬的年纪了,所以也看过不少小言,自然知道这句话。 而因为知道李秋水和童姥与前世的长相一样,所以即便是没有长开的两个少女模样,也能让尚可预料到她们两个发育后的样貌会如何——所以就算李秋水的妹妹与她再怎么相似,无崖子也不可能放弃成熟的御姐还选择LOLI啊!难道无崖子其实是个LOLI控恋童癖么? 现在升起了篝火,尚可把带着的肉脯和面饼就着火烤了一会儿,然后先递给童姥,然后再递给李秋水——在双方都没有发出指令的时候,还是要先照顾童姥。她是个很计较的人,任何一点把她放在李秋水之下的举动,都会引起她的不快。 在伺候完两位美女,然后才轮到自己,三个人一起就着火吃干粮肉脯,这时却听见远处有马蹄声传来。 三人也不停下嘴里的动作,只是顺着马蹄声扬首看去,只见远处跑来两匹奔马,到了二人面前,这才停下。 此时明月当空,繁星点点,把个大草原照得清清楚楚,只见前面的是一匹黄马,后面的是一匹红马,马上各自坐着一个男子,当先的一人矮胖肥壮,年约四十余岁模样,后面的却是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 二人俱是穿着蒙古人的衣着皮裘,但是李秋水和童姥一看他们勒马的手势就知道他们都是会武功的,不是普通的蒙古百姓或武士。 当先那人还未将马停稳,便呼道:“好香好香,怎么却是三个小丫头,你们的大人呢?” 童姥和李秋水今年十六岁,但是看上去却都只如同十来岁的少女一般。好歹尚可看上去还好一点,起码是个十五六岁的“成年”女子。 三个人穿的衣服也是汉人的装束,不是蒙古人,所以当先这人也不会认为是附近的蒙古人的孩子出来玩耍。 这时这矮胖子已经翻身下马,童姥和李秋水看到这个人的身法,已经知道他远不是她们二人的对手,只怕连尚可他也未必能敌得过,也就不大愿意理睬他。 童姥和李秋水前世是何等的身份,这个矮子如此的功夫,远不能入她们两个的眼,自然不会理他——如果这人出言不逊,说不定她们两个还会教训他。 尚可通过对她们两个前世往事的了解,知道她们两个的性子,现在见这个矮子嗓门又大,人也没什么礼数,生怕惹出什么不快来,就道:“我们和我们的父母失散啦,就到处随便走走。” 这话也没说自己和李童二人是同一个父母,但也没说自己是她们的女仆,反正到底怎么样,任他去想呗。 那矮子听了却是一愣,这时再仔细观察三女,却见李秋水和童姥并不理他,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心中也知有异,便不再多言。 他身后的青年这时也翻身下马——这下连尚可也看了出来,他的武功可是够差的——上前对那矮子道:“三师父,在这里烤肉,会引来狼的。” 那矮子听了点了点头,对尚可道:“别再烤啦,来了狼群,你们三个一个都跑不了。” 这里是漠南漠北之交,附近也没有什么大的部落,所以这肉香味随风一飘,哪怕是很远地方的狼群,也有可能被引过来——刚才这个矮子便是嗅到了这香味,这才赶了过来看看。 这矮子倒没有什么抢一口烤肉来吃的意思,只是怕引来了狼群,连累了自己。 童姥和李秋水其实也不懂什么在草原上生活的常识,所以听了他的话,虽然觉得不会怕狼群,但想到尚可武功太差,李秋水便向尚可努了努嘴。 尚可点了点头,便把二人手里的肉脯接了过来,然后又把还在烤的肉也取了下来——只是现在烤也烤了,再收起来也不大方便。 童姥和李秋水也只是顺手把肉给了尚可,她们的意思是让尚可收起来,却没怎么在想该怎么收起来。 那矮胖子见到尚可略有迟疑,便道:“反正也烤得啦,快点吃掉也就是了,不必再放起来了,且给我一块吧。” 这胖子虽然为人粗疏,但是刚才见李秋水和童姥的样子,心中略有疑虑,便故意说了这话来试探她们。 尚可听了便用眼神向二人征询意见,结果李秋水点了点头,尚可便把最大的那块肉抛给了那矮胖子,然后把剩下的,刚才没有吃完的肉,又交还给了二人。 这时远处又传来了一阵马蹄声,一共五人五骑,来到近前后看到三个女孩子,马上的人也都俱是一愣。 这时尚可见到这五人的装束各异,乃是四男一女,当先一人,却是个年约三十余岁的妇人,当中一人,却是个五十多岁翻着白眼的瞎子,其余诸人,也都是形色各异。 看来这些人都是汉人,童姥和李秋水见了,也是微微皱眉——虽然不怕这七个人,但是毕竟对方人多,如果对方起了什么歹意,也不敢保证毫发无伤啊——特别是有尚可这个拖后腿的在的情况下。 当先的瞎子下马后,那矮胖子便向他附耳说了几句,那瞎子倒也不多客气,便上前对着尚可道:“小姑娘,谢谢你啦,我们这里有些面饽饽,你要不要?跟你换吧。” 尚可见他长相凶恶,有点不太敢去接。这时童姥哼了一声,尚可赶紧跳了起来,上前向那瞎子也道了一声谢,便由那妇人手里接了递过来的饽饽。 ——唉,没办法,童姥的杀气太凛冽,哪怕是含而不发,只是哼一声,也会让尚可如芒刺在背一般。 那瞎子这时又对尚可道:“大漠茫茫,你们要找父母,看来颇是不易,你们是哪里人?怎么会来这里的?” 李秋水这时在后面道:“我们是江南人,被金兵掳至北方。这一次金人带着我们很多人来大漠,想要送给蒙古的王爷做奴仆,路遇强匪,我们就趁机逃了出来,刚才却与我们的家人又走散了。” 李秋水时常出谷,所以她知道不久前金国的完颜洪烈曾来过蒙古册封成吉思汗和王罕,现在这样说起来,表面上的确是没什么差错,但是这瞎子显然是惯走江湖之人,心中哪里肯信。 第六章 江南七怪 通常瞎子的其他感官会比常人要灵敏许多,这个瞎子更是个中高手,一听李秋水和童姥的呼吸声音,就知道她们两个都是会武功的,只是不知道她们武功有多高。不过听那矮胖子所描述的样子,她们都只有十来岁,想来武功也不会太强,当下也就没有说破,只是点了点头。 他心中还在思量该怎么与这三个女孩子说话,那边的那个妇人已经下马与尚可攀谈了起来。 她看尚可年纪稍大,也就没有把童姥和李秋水放在心上,只以为尚可才是她们的姐姐之类的——哪怕就算她知道了三人的关系是一仆二主,大概也会以为两个娇小姐模样的小姑娘是没有任何人生阅历,而选择与尚可谈话的吧。 只是尚可并不敢多说什么,一是因为她的人生阅历其实从十二岁地年开始就几乎陷于停滞,二来两位“主子”没发话,她也不敢多说什么。 那瞎子知道这三个女娃子有异,便道:“七妹回来。” 那被唤作七妹的妇人刚刚与尚可才说了两句话,便听大哥唤自己,心中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多说什么,便回到了自己人那边。 李秋水这边也没有表示什么,倒是那边的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走上前道:“你们是江南人么?我们正要回江南,你们在江南还有没有亲人?我们送你们回去吧。” 李秋水看着他:“你们是谁?怎么会在这里的?” 这话也算是理尚往来——刚才都是他们在问尚可她们了,而他们这些人也都是汉人,成群结队地来蒙古大草原,也算是奇怪了。 这个书生眼光也很独到,自然也看出她们三个并不是普通的少女,便道:“我们是江南七怪,请教姑娘是……” 原来这几个人便是江南七怪,那个年轻人自然便是他们的徒弟郭靖——这时正是郭靖与他们一起南下,去嘉兴府醉仙酒楼赴丘处机之约的时候。 尚可并没有看过《射雕英雄传》,这时仍然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穿越到了哪里,只是看着这七个人,心想——江南七怪?好像有点耳熟。不过这七个人好像有师徒关系在里面的,怎么师徒能并称的么? 却说李秋水听了那书生——也就是妙生书生朱聪的问话——便道:“我姓李,她姓尚,她……”看了童姥一眼,笑了一下道,“她不愿意外人知道自己的姓名。” 南宋时代,问女子闺名按说有些无礼,但李秋水和童姥看起来不过十来岁,但朱聪却已经四十好几了,二人年纪相差过大,所以也不算太过份。 江南七怪听了李秋水的话,都知道了她们果然不是亲生姐妹,于是也便看出些异样来,只是看她们三个也不像是什么坏人的样子,便也没有太过提防,朱聪便继续道:“三位姑娘在这大漠之中,只怕未必能找到亲人了,不如和我们一起回江南吧。” 李秋水对尚可点了点头,尚可会意,便对朱聪道:“那好啊,就麻烦大叔了。” 那瞎子正是柯镇恶,听了二弟与尚可等人的对话,心中更知所谓的什么与亲人失散云云,更是胡说八道,心中也是暗自提防,便招呼了兄弟们和郭靖一起去了稍远的地方,也同样升了篝火起来,并且围坐了一圈。 柯镇恶对诸人道:“这三个丫头有古怪,大家小心提防。” 韩宝驹道:“大哥太小心了,不过是三个小丫头罢了,能翻出什么浪来。” 韩小莹自从张阿生死后,便作了妇人打扮,为他守节。她总在心中自责没有明确回应张阿生的情意,有时更是觉得没有早点与张阿生成亲,为他张家留下一男半女。现在见到李秋水和童姥长得漂亮可爱,心底的母性不由得被激发出来,便道:“大哥想得太多了,我看她们不会有什么恶意。这里本来就是我们自己找过来的,又不是她们诱我们来的。” 这话说的不错,这条路本不是江南七怪的必经之路,只是路过附近时,韩宝驹闻到了风中传来的烤肉香味,这才过来看看的。 柯镇恶道:“你们久在蒙古人的部落里,我看都已经失去行走江湖的警觉了。我们离开中原都十几年了,正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又不知有多少高手出现在江湖上,我们要处处小心才是。” 老六全金发笑道:“大哥怎么胆小起来了,咱们江南七怪,怕过谁来?” 南希仁为人稳重,便道:“十八年之约就在眼前,还是小心些好。” 这话说了,自然让人想到,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不能赴约,那就是输给丘处机了,于是其余五怪都不再说话了。 柯镇恶只当天下间听力能超过自己的极少,更不用说这三个孩子,却料不到童姥和李秋水都是内功极精之人,他们在那边的谈话,一个字不少地全都听在耳里,心中也感到好笑——如果是在前世,你们这样的功夫,自己真是连让你们提鞋也不要。 第二天天明,两路人相携着一起走,只是三个女孩子没有马,韩小莹便提出一起骑马前行。 这时韩小莹也知道三女都是有功夫的人,所以也不问她们会不会骑马了。 不过马只有七匹,不可能一人一匹的,童姥直接就说:“我不愿与人共骑。” 李秋水笑着说:“姐姐,人家也是一番好意,你就委屈一点,与我共骑一骑吧。”说着看了一眼尚可,“你和这位大婶一起骑吧。” 尚可点了点头,便与韩小莹一起共骑一匹马,而韩宝驹把马让了出来,自己站在郭靖的小红马的马屁股上——他骑术精湛,身子又矮,站在马屁股上,居然仍不影响小红马的奔跑速度。 郭靖的小红马神骏无比,背上驮了两个人,仍然遥遥跑在前面,让李秋水和童姥也是大感神奇。 尚可小孩儿心性,待得午时吃饭,便对郭靖道:“这位大哥,你的这匹红马好神骏,叫什么名字?” 尚可对江南七怪的名字并不感兴趣,江南七怪也没有与她们详通姓名,尚可也知道与自己共骑的韩小莹的名字罢了,所以这时只对郭靖称“这位大哥”。 郭靖这是第一次接触华筝之外的女性,还有些腼腆,便道:“我没有给它起名字,平时就叫它小红马。” 尚可又问:“它最快能跑多快?” 郭靖脸上还红着,但仍道:“很快很快的。” 他拙于言词,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连日行千里这种词也不会用。 尚可本想问能不能让自己骑骑,但想想自己刚刚学会的骑术还很差劲,而且郭靖和自己才刚刚认识,又没有什么交情,也就自己先死了这条心。 但郭靖是个老实人,并不是蠢人,尚可的神情变化瞧在眼里,自然也明白她的意思。他自幼在蒙古人中长大,再加上生性本来也是重义豪爽的,便道:“你要不要骑骑试试?” 尚可高兴起来:“好呀好呀,让我骑骑吧。” 江南六怪中这时就有脑子比较简单的人皱起眉头,心想这小红马神骏无双,若是你骑上跑了怎么办? 不过像柯镇恶朱聪这样老到的人便以为有童姥和李秋水在这里,谅她一个也不会抢了马逃走的——再说不就是一匹马么,有什么打紧! 这时的江南六怪,并不知这小红马是天下无双的汗血宝马。 尚可跨上了马,郭靖还在边上抚摸着小红马的腹背,道:“小红马啊小红马,这一回你让尚家妹子坐上一坐,不要耍脾气啊。” 需知当初这小红马就连韩宝驹也驯服不了,郭靖生怕这小红马欺生,把尚可颠了下来,那就不好意思了,所以一直对这小红马耳语托付。 尚可见他憨憨的,心里也觉好笑,心想你对一匹马说这些个,又有什么用。 不过仗着自己轻功不差,心想就是驾驭不了,翻身下来也是可以的。 尚可别的没什么了不起的,就是轻功下了苦功去学了。 于是双腿轻轻一夹,按着韩宝驹所说的抖了一下缰绳,没想到那小红马颇通人性,不但听懂了郭靖的话,连尚可不以为然的态度也感觉出来了,待得尚可略一发令,便如同箭一般窜了出去。 这一下不但郭靖等人吓了一跳——他们其实也没见过小红马全力狂奔的样子——连李秋水和童姥在一瞬间都有点恍惚,不知是不是中了江南七怪的计,把尚可给拐跑了。 于是李秋水和童姥一扬鞭就追了出去——虽然两个人共乘一骑,但毕竟武功超群,又是同门师姐妹,驭起马来哪怕不是心意相通,也能大致明白互相间的意思,跑起来倒也没有什么妨碍。 韩宝驹也是纵马追了过去了,其余的人骑术不精,只有全金发将自己的坐骑给了郭靖,让跟韩宝驹学过驭马术的郭靖骑着去追。 第七章 初到中原 尚可只觉身下的马往前一窜,整个人都如同被带得飞了起来,只见四面的长草如波浪一般,被这匹小红马劈了开来,自己就像乘了一匹天马,乘风破浪般地一路向前奔去。 尚可初时心里也是大惊,但后来发现这匹小红马虽然跑得快,但是却很平稳,没有一点颠簸的感觉,而是有很节奏地腾跃着。 时间一长,尚可真正体会到了那种乘上快马奔驰在原野上的快意,这马却停了下来——原来它也知道这一块的草原上没有大路,若是真的跑得太远,只怕与主人失了道,便放缓了脚步,渐渐停了下来。 尚可笑着对它说:“没想到你还真通人性,居然还知道等你的主人。” 小红马打了一个响鼻,扭头向回慢慢走去。 虽然速度真的很快,但是跑的时间不长,所以小红马也就没出什么汗,并没有表现出汗血的特质来。 往回缓缓走了一会儿,小红马居然还一边走一边啃着草,然后远远地就看到了后面三骑四人赶了过来。 到了近前,李秋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小可,这马好像真的不错呢。” 尚可笑着翻身下马,对郭靖道:“真是匹好马,我根本都不用怎么用缰绳,它就知道该怎么跑,还自己回来找你们,我简直就是在它背上看风景的。” 郭靖过去爱抚了小红马一会儿,对尚可道:“它真的是很通灵性的,我也很喜欢它。” 仆实的话,但是却很能看出他对这匹马的感情。 尚可这时才发现,自己骑了人家的马,居然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于是便对他道:“对了,昨天到现在,我还没有问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尚可。就是和尚的尚,可以的可。” 郭靖挠了挠头:“啊,是我不好,我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是我太失礼了。我叫郭靖,郭子仪的郭,靖康的靖。” 尚可愣了一下——她看过《神雕侠侣》,当然知道郭靖这个名字。然后再一想小红马和江南七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到了什么世界。 尚可本来准备等放了暑假看一下《神雕侠侣》的前传《射雕英雄传》的,但是却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穿越到这本小说里。 这时尚可很后悔没有提前看一看这部小说,不然就能知道剧情了。 尚可倒是可以接受穿越到非现实的小说里,起码可以不用担心搅乱历史什么的。只是郭靖到底是怎么变成一代大侠的,她心里完全没谱——现在的郭靖,她一只手都能赢他。 但是现在一个美妙的前景放在了尚可的面前——郭靖是未来的一代大侠,只要能跟着他,那好处一定是大大的。而且他的人不错,有了好处分自己一份,那是完全不在话下的。 但问题是,李秋水和童姥两个如同神一般的存在,怎么可能答应让自己跟着郭靖而不是跟着她们。 就尚可的观察,江南七怪远不是李秋水和童姥的对手,如果自己跟她们反目成仇,江南七怪别说不会来帮没有交情的自己,就是来帮忙,也是白白送命而已——李童两个,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主! 于是偷着看看李秋水和童姥,却发现她们两个在低声交谈着什么,自己却因为功力太浅,完全听不到。 那边韩宝驹和郭靖也在说着话,却只是与他说一些要提防别人,不要轻易把马或别的东西给人,因为汉人不像蒙古人那样淳朴的居多。 这时童姥对尚可使了个眼色,尚可走了过去,李秋水道:“本来我们两个陪你呢,是因为你没有江湖经验,现在我看那个傻小子人也忠厚,你跟着他们,他们也不会赶你走,或不理你。等到了中原,我们就转道西去,到时候再来找你。” 尚可大感意外——这是自己盼了许久的自由么?看来跟着郭靖郭大侠,果然好处多多。 李秋水这时又道:“你也不用害怕,我们也不会马上就走的,这段路我们还是要陪你走完,路上还要再传你一些功夫。” 尚可一听传功夫,不禁皱起眉头——之前李秋水和童姥两个人在传她功夫的同时也是在暗中较着劲,如果尚可把某一方的功夫练得比另一方更好,另一方会怪尚可不用心学,然后在接下来的教授中狠狠地操练尚可,让尚可苦不堪言。 李秋水看到尚可的表情,笑着说:“你别害怕,我教你的功夫不会伤人,只会让你自保罢了。”说着扭过头去看了一眼童姥,然后再对尚可笑道,“这门功夫可是我逍遥派独有的,你可得入我的门下才行。” 看童姥一眼的意思是——我要收她为徒,你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但是童姥果然就说:“收什么徒?她早就是我灵鹫宫的人了。” 李秋水掩嘴笑道:“师姐你好性急。好吧,便不收徒,不过,北冥神功可是我的功夫呢。” 童姥道:“你爱传不传,难道就只有你的北冥神功能让她行走江湖?” 李秋水“啊呀”了一声道:“师姐难道要传她北冥真气?可是她已经学了小无相功了。” 童姥瞪了她一眼,不再说话。 李秋水的身子比童姥的高一些,坐在童姥的身后,笑盈盈地用右手在她右肩上一搭,然后把下巴搁在她的左肩上:“师姐不要怕,我不会有了徒弟有不理你的。” 童姥怒道:“你少碰我!” 李秋水嘻嘻笑着离开她的身子,这时后面的柯镇恶等人也来了,见众人无恙,便也各自心安。 于是一行十人继续向南走去,晓行夜宿,径向东南进发,在路上走二十来天,终于过了大漠草原。 这天离张家口已经不远,郭靖初到中原,见四周景物均是生平未见,心情不禁甚是舒畅,双腿一夹,纵马疾驰而去。 江南六怪见了,知道他在草原上养成的豪性发了,也不在意。尚可这段时间来与郭靖相处得很不错,见他打马狂奔,却有些担心,便对身边的朱聪道:“朱二叔,郭大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朱聪笑道:“他一身蒙古人打扮,到了大金国的土地上,不会出什么事的。” 事实上金宋两国也已经和平很久了,便是两国之间的往来也很多,郭靖就是汉人打扮,女真人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不过朱聪与尚可相处了这些日子,也知道她其实也是个没什么江湖经验和人生阅历的人,所以不但对她放下了戒心,有时还会指点她一些江湖规矩。 朱聪也旁敲侧击地问过尚可李秋水和童姥的身份,但是尚可只说她们是一个很古老的门派的传人,并没有多说什么。 但是朱聪等人见李秋水和童姥的武功似乎都不弱,但是也一样没有什么江湖经验的样子,心里也不禁感到奇怪。 其实童姥与李秋水前世很少涉足于江湖,只是自己练功,然后过着自己与世隔绝一般的生活——哪怕李秋水贵为西夏的贵妃,也不出宫,整天躲在后宫里。 当然她也不怎么得宠——不然她脸上的井字形的疤,还不把西夏国主吓死。 童姥更是只在灵鹫宫里发号施令,极少下飘渺峰。所以若论江湖经验,她们两个还不如江南六怪。至于江湖规矩,她们两个更是因为当年一身武功强横无匹,所以从来不守什么江湖规矩。 不过朱聪等人只当是她们年纪小,所以不懂罢了。现在听尚可这样问,朱聪也知道她是关心郭靖,便随便说了两句敷衍一下,好安安她的心。 尚可听了朱聪的话,果然也就放了心,便与他们一起乘马前行。 九人六骑,慢慢前行,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终于走上了一条像样的大路,却见那一边转过来四骑白色骆驼,驼背上各乘着一个白衣男子。 尚可练了内功,目力极好,只见这四个白衣人都是二十二三岁年纪,眉清目秀,颈中都翻着一条珍贵的狐裘,却都是女扮男装的——因为四人均无喉结(不可能这么巧,四个人都是小喉结的),且眉目中流转的神采,都不是男人所有的。 尚可盯着她们看,江南六怪中的几人也没见过这样的白骆驼,不禁也多看了几眼。四个乘客见了,都微微皱眉,似要发作。但是见江南六怪面目怪异,又人数大大超过己方,便各自扬鞭,催着骆驼快步走了。 李秋水对童姥道:“这白骆驼,我当年在西夏倒是见过的。” 童姥哼了一声:“有什么稀奇,我还见过全白色的鹿呢!” 李秋水笑道:“师姐总是好胜些,我并没有说师姐没见过,也没说这白骆驼有什么稀奇的,你怎么就说这样的话来了。” 童姥道:“你说这话,分明是欺我没有骑过这白骆驼,而你在皇……你骑过!” 李秋水微微一笑,不再多言,但是童姥却仍是气哼哼的。 第八章 分道扬镳 尚可对她们两个斗嘴已经见怪不怪,自然不放在心上,江南六怪却只当她们是小孩子斗嘴,听着反觉她们童趣盎然。 童李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与江南六怪一起来到黑水河边,遥遥看见郭靖在路边的一个酒家外和望着,身边拴着他那匹小红马,另一边的树桩子上,却拴着八匹白色骆驼。 刚才只是四人四骑骆驼,看来这里又有她们的同伴在。 只是尚可不知道,原著中韩宝驹骑术精湛,在第二批,也就是与尚可她们相遇的那四个人到达这黑水河边时,他已经先到了。只是现在路上有了尚可和李秋水童姥的加入,行路的速度减缓了一点,这才在两批人都到了之后才赶到黑水河边。 郭靖一见到韩宝驹,忙上前道:“三师父,小红马病了,大概是被我累坏了。” 众人一怔,韩宝驹一边下马一边道:“怎么了?快带我去看!” 郭靖拉着韩宝驹,一边急急走向小红马,一边道:“它身上出血了!” 众人听了都是一惊,但是尚可却知道这是一匹汗血宝马,所以一点也不紧张,只是跟了过去。 韩宝驹过去手摸了一把马肩上的汗血,仔细看了一下,然后笑着安慰了郭靖,朱聪也是摇头晃脑地掉起了书袋。 李秋水则对童姥笑道:“师姐,这是天马,当年你在天山,有没有看到过这种马?” 童姥看了她一眼:“我没有看到,你在西夏有看过么?” 李秋水和童姥看上去只有十来岁,但总是一口一个当年,一口一个西夏和天山,江南六怪听了心中有些疑惑,但也不好细问。 这时江南六怪已经把郭靖拉入了小饭馆,朱聪向众人说了这汗血宝马的来历,众人都赞叹不已。 这时另一桌上八个穿白衣的女扮男装者也都听得津津有味,艳羡不已,便小声说着要抢马杀人的话,让柯镇恶心头恼火,而李秋水和童姥更是心中好笑——对方功夫太差,童姥连怒火也发不出来。 最后朱聪道:“殊不知这大宛天马的骁健,全由野马而来。汉武帝以倾国之力得了几匹汗血宝马,但没贰师城外高山上的野马与之□,传了数代,也就不怎么神骏,身上也渗不出红汗了。” 尚可没有那么深的功力,听不到那边八个人的谈话,只是在听着朱聪讲故事。听到这里便道:“什么不再神骏呀,只是因为离了那地方,不再有寄生虫咬它们的小血管罢了。你这匹马大概是偶尔脱了群跑到草原上的,所以身上还有这种寄生虫。” 朱聪听了一怔:“什么寄生虫?” 尚可道:“就是一些喜欢吸血的小虫子,进入了马皮下沉睡着。一旦马奔跑起来,体温上升,小虫子被热醒,就会吸噬血管,吸取马血。由于虫子太小,所以所咬的伤口也小,对马不会有太大的损害,血也会从汗孔中随着汗一起排出。” 江南六怪听了,有的若有所思,有的却不以为然,朱聪更是不信——他自认为饱读诗书,自然更相信典籍所载,怎么会信这样的小女子的话。 童姥和李秋水听了却是互觑了一眼,知道她这又是来自未来的知识了——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尚可虽然没有看过《射雕英雄传》,但是她的同班同学看过的不少,也有人谈起过郭靖的汗血宝马,说到寄生虫的事,她听在耳中,才有如今这样的见解。 郭靖听了却是宁可信其有的,他极爱这匹马,听了尚可的话忙问道:“这种小虫在哪里?怎地挖出来?” 尚可耸了耸肩:“不是用挖的,我听说用一些除虫的药水涂抹在马身上就行了。” 郭靖又问道:“用什么药水?”说着又把眼去看韩宝驹。 韩宝驹道:“若是真有虫蚁,我自有除病之方。” 尚可道:“平常的药水,只怕除不掉这寄生虫,要用烈性一些的,还要用铁刷子刷,让药水深入皮肤。” 韩宝驹道:“真这么厉害?” 尚可笑道:“韩三叔这样问我,我也不敢保证啊,万一出了事,我可不敢担保。反正这小虫也害不了马的命,随它去也不要紧的。” 郭靖却对韩宝驹道:“三师父,咱们想想办法吧。” 韩宝驹深爱这个唯一的弟子,自然有求必应。他身上医马的良药自然是有的,只是按着尚可的说法,还得加些烈性的药,却是此处难找,只得去得大的城镇才有,只得好言安慰郭靖。 郭靖心疼爱马,几乎落下泪来。尚可见到他这个样子,一点也不像个豪杰大侠,心中也是好笑。 这时旁边的八个少女互相调笑了一番,纷纷离开上了骆驼离去,柯镇恶便问众人可知白驼山是什么来历。 众人皆说不知,唯有童姥面色微变,李秋水和尚可心知有异,但当着众人也不好问。柯镇恶双眼已盲,看不见童姥的神色变化,其余诸人都只顾着和柯镇恶说话,没来注意童姥脸上些许的神情变化。 柯镇恶这时又说那八个女子说了灵智上人等各路黑道好手齐聚中都,也许对大宋有所不利,要跟着这八个女子去周围探访一番。 南希仁便让郭靖自己骑了小红马抢先去了嘉兴,一则是让他自己历练一番,二则也是怕他跟着自己等人去一起冒险——这灵智上人参仙老怪等人,都是黑道上的高手,便与全真七子相比,也只是稍逊一筹罢了,江南七怪其实并无实力与他们抗衡。只是他们侠义为怀,自然把个人生死置之度外。 柯镇恶等人在这边与郭靖说话,那边童姥李秋水也在商议。 李秋水先问童姥这白驼山是什么,结果这白驼山与天山一样,都是在西域。当年这白驼山叫做白驼洞,乃是灵鹫宫下三十六洞之一。 童姥这次与江南六怪同行了一段时日,也曾让尚可问过他们灵鹫宫的事,结果江南六怪都说不知这个门派,童姥心中已经知道灵鹫宫多半已经没落,心中正是伤感,如今见到当年自己的下属传人,自然想要跟过去看看。 李秋水道:“我看那几个白衣人谋划要夺那傻小子的马,却不知我们是跟着这六怪,还是跟着那傻小子先走。” 童姥道:“这六怪要查明那些黑道上的人的用意,哪有空去寻白驼山,自然是跟着那个傻小子了。” 尚可道:“可是你们不是说要去天山么?” 李秋水瞥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和那傻小子待得久了,傻也被传染了——这时候哪里有空去那么远的地方,自然是先找个舌头来问问。听那八个女娃子说了,她们的什么少主也在中都,咱们赶了过去,把那少主擒了来问问便是。” 童姥点了点头,尚可道:“可是咱们分道扬镳,自己可没有马啊。” 李秋水道:“过了黑水河,就有城镇,咱们过去买了马,带等着那傻小子一起上路。” 尚可苦着脸:“那要我去和他们道别么?” 李秋水笑道:“我可没说要去道别——脚长在我自己身上,我什么时候走,还非得他们同意不成。” 尚可道:“可那也太失礼了啊。” 说着回头去看那边,正巧听到南希仁对郭靖说到“打不过,逃”四个字,心想这郭靖真的是大侠么?怎么这么蠢?连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也不懂? 她穿越来这里后,除了童姥和李秋水,还没有遇到过别人。这次与郭靖一起走了二十多天,早也把他当成了朋友,心里也怕他出什么事。 李秋水见了笑道:“只是片刻工夫,咱们过了河买了马就又和他一起上路了,你有什么舍不得的?” 尚可脸上一红,道:“你胡说什么呀,我去就我去。” 这时便走了过去,向六怪说了自己三人要赶着去江南,不愿意与他们一起在这里附近调查了。 六怪早知她们三人身怀武功,虽然见她们三个人年纪幼小,但毕竟与她们没什么深交,所以也就没有阻拦她们。郭靖为人朴实,却道:“你们和我一起走吧。你们又没有马,我过了河,去替你们买了马骑吧。” 蒙古人的马都是家庭的重要财产,不肯轻易卖人。部落和马又是战略物资,更不会轻易买卖了。所以一路南下,虽然遇到几个蒙古部落,却也没有买到马。郭靖虽然迟钝了些,但也知道汉人的镇子上是有马卖的。 尚可一听正好——李秋水和童姥身上的钱其实不多,说是去买马,多半是要去抢的。她可不想没来由地当强盗,所以还是跟着郭靖,打打秋风揩揩油的好。 郭靖根本不懂财不可外露的道理,这次成吉思汗和拖雷等人给他的金银财物,他都放在包袱里,尚可早看见了。 于是尚可回去跟李童二人一说,李童二人也没有异议,于是四人牵着马,便先行了一步,去黑水河渡口找船渡河了。 第九章 小试牛刀 却说郭靖向六位师父磕了头,与尚可等三人一起结伴同行。虽然四人看起来都是没什么江湖经验的,但江南六怪本就是让郭靖增增加一些阅历的,如果有一个江湖老手在旁边教导,只怕郭靖自己还体会不到。 再加上多几个人,其实也是多几分安全——虽然三个少女来历很可疑,但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恶意来。 于是江南六怪把他们送上船,目送他们过河,便回头去附近探听白衣白驼的少年男女的下落。 过了黑水河,走不多远果然看到一个城镇,四人进去后找到了马市。郭靖长于蒙古,又是韩宝驹的高徒,相马之术还是懂的,挑了三匹好马,连一张金叶子都用不了,还找了一大把碎银铜钱和“会子”。 会子是南宋的纸钞,尚可从来没有见过,还拿过来看了很久,郭靖为人忠厚,还以为她缺钱,便道要送给她。 但尚可只是觉得有意思而看看罢了,怎么会收人家的钱,便还给了郭靖。 之后郭靖拿着韩宝驹给的药方,到镇上的药店里买了药,再与韩宝驹给的药丸捣碎了合在一起,用水调和了,再用铁刷子轻刷马肩和马臀。不多时果然看见有很多细小如细尘的小虫顺着药水流到地上。 郭靖对着小红马道:“小红马啊小红马,我不知你平日里竟然如此受苦,真是委屈了你了。” 尚李童三人见他说得真挚,却也没有为他与一匹马说话而笑话他。 把药水刷了一遍,这小红马的皮肤略有损伤,但却不防碍行走,况且以另三匹普通马的脚力,小红马放慢了脚步也跟得上。 于是四人四骑一起上马南下,并没有耽搁太久的时间。 出了小镇,驰出十余里后,只见地势忽地高了起来,道旁高山夹峙,怪石嵯峨,不禁让郭靖暗暗心惊,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凝神前望。 尚可见了还没有什么,童李二人见了自然又在心里笑他傻了。 又缓驰了一会儿,转过了一个山坳,只见前面四个男装的白衣女子骑在白骆驼上,拦于路间。 郭靖远远将马勒住高叫道:“劳驾借光。” 童姥和李秋水均想,人家摆明了要来抢马,你武功又不比人家高出多少,不抢先下手,是等着后下手遭殃么?果然是个傻子! 那边四个女子果然都大笑起来,其中一人还让郭靖过去,并说:“怕甚么?又不会吃了你的。” 郭靖脸上一阵发烧,不知如何是好,便向尚可这边看来。虽然尚可等人看上去比他还要年轻,但是尚可有时发表的见解却很独到——比如这次说汗血宝马有寄生虫什么的——所以郭靖在潜意识里就觉得尚可是很可靠的,现在遇到了这事,便不由自主地向尚可这边看来。 尚可心想刚才你的师父让你打马冲过去,你怎么不冲?转念一想,知道是因为自这边三匹马慢,如果他打马冲过去了,自己这三个人就要被四个女子留下来。 尚可知道郭靖为人厚道,他不知道童姥和李秋水的武功,是断不会丢下三人自己跑的。于是便想着怎么跟郭靖说,让他一个人先走。 这时只听另一个又女子笑道:“你的马不坏啊!来,给我瞧瞧。” 她的语气全是对小孩子说话的样子,郭靖正在想该怎么办,李秋水靠近小红马,在它的屁股上并指一戳,令小血马一声长嘶,狂奔起来。 对面一个白衣女子纵身上前,长身便来扣小红马的辔头。那小红马一声长嘶,忽地腾空跃起,窜过四匹骆驼。郭靖在半空犹如腾云驾雾一般,待得落下,已在四女身后。 这一下不但四女吃惊,连郭靖和尚可、李童二人也是大感意外。 这时只听得一女娇声怒叱,郭靖回过头来,只见两件明晃晃的暗器扑面飞来。 郭靖怕暗器有毒,除下头上皮帽,扭身兜去,将两件暗器都兜在帽里,耳中还遥听得两个女子隐约赞道:“好功夫。”却只是没空勒马,转眼见已经奔出一二里地了。 却说这边剩下的一个女子扬剑便向童姥和李秋水走来,想要把她们扣作人质,然后追上去逼郭靖就范——这马太快,她们还真怕郭靖逃了。 童姥和李秋水当然是不能出手的,李秋水便对尚可使了一个眼色。尚可知道这是要让自己出手——实际上尚可这是第一次与人真正动手,而且对方还拿着武器,自己却是空手,心里还是有点忐忑的。 不过想到若是让童李二人出手,只怕这几个女的一个也活不了——尚可毕竟是来自现代的,并不是那种视人命如草芥的人。 所以思量一下,还是自己搏一下算了。 于是翻身下马,也对着那个白衣女走去。 那白衣女见到尚可走过来,一剑便向尚可刺来。 原来这女子见尚可年纪稍大,只以为尚可会些武艺,而李童二人只是小孩子,杀了尚可,便能威慑另外两个,于是出手便不容情。 尚可见她长剑直取自己咽喉,心中也是火大——怎么你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要杀人! 于是脚下一转,避开这一剑,一招天山折梅手,便把剑夺了过来,然后拿手一搭她的脉门,运起刚学的北冥神功,瞬间将她的内功吸得干干净净。 原来李秋水所说的不会伤人的功夫,就是北冥神功。这门功夫只吸人内功,不伤人性命,倒也不是虚言。只是江湖中有些人以功夫自矜,失了内功,只怕会当场自刎,另有些人仇家遍天下,被吸走内功,和死也没什么差别。 不过尚可却想不到这么多,只是觉得这门功夫不伤人,又能益己,的确是好功夫,所以学起来也很卖力。她身具北冥真气,又有李秋水亲自指导,学起这门功夫来也很快,此时已经比当年的段誉要强多了,只要两手掌心搭上对方的身子任何一处,就能吸取对方的内功。 这女子的内功也的确是差劲,尚可这一下小试牛刀,便把她的一身内功吸了过来。 不过这也是因为对方的内功和她差得太远,如果倒过来她的内功比对方差得很远的话,人家能一下子震开她的,不然前世的争斗中,李秋水早用北冥神功把童姥的一身内力吸得干干净净了——当年段誉吸了七个无量剑弟子的内功,是因为大家都没有经验,而且内功也同样不高明,再加上是一个一个上前,所以等于是往火里添柴了,一点挣脱的法子也没有。 对抗这一类功夫,如果内功相差不多之人,只能以抱元守一之法拖延时间。当年慕容复不敢就这个法子对抗丁春秋的化功,只是怕内力全缩之下,对方又用毒攻罢了。 尚可用这法子对付这白衣女子,妙就妙在对方从来没有听过这门功夫,一被搭住脉门,下意识地就要动内力把对方的手指弹开——脉门这种要紧地方,岂能被人抓住。 结果内力一催,入泥牛入海,瞬间一身内力便被吸光,心中又惊又怒之下,想要出口警示同伴,却连嘴也张不开——当年无量七剑能出声唤同伴前来,是因为段誉本身毫无内力,等于他一个能够容纳内力的丹田太小,所以只能缓缓吸纳内功。等到他吸了七人的内功,那盛放内功的丹田的容量就大了许多,再吸那严妈妈时,就快了许多,便是此理。 尚可的北冥神功要远超过半通不通的段誉,那白衣女子登时委顿于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另外三女见了又惊又怒,却不逃走,各自仗剑从三个方向向尚可刺来。 尚可武功远超其中一人,但三人围攻,尚可江湖临敌经验不足,不免有点手忙脚乱。 童姥见了心里有些不快,心想怎么对付这样的三个不入流的人还要这么久?李秋水察颜观色,已知其意,便笑道:“她们是白驼山的人,自然小可要手下留情,不然也是失了你的面子。” 童姥一想也是,便只注目观看。 那边尚可初显慌乱,但很快就因为轻功远超对方而占据了主动,反而倒过来牵着她们三个的鼻子打了。 事实上尚可学武的资质并不是很高,她能达到现在的高度,完全是托了遇上了李秋水和童姥这两个超级高手的褔。小无相功乃是第一流的内功,几乎能与九阴九阳相提并论,天山折梅手也是最精妙的擒拿手法,哪怕尚可领悟不到精妙处,童姥也会从中指点,再加上凌波微步,哪怕是至不济也能自保,就更不用说已经练到了中段的北冥神功了。 这时远方马蹄声响,原来是郭靖去而复返——他怕尚可等人遇险,自然在勒住小红马后旋即赶回,却没想到这么点功夫,尚可就已经解决了一个了。 第十章 西毒传人 这三个女子见一个尚可就已经拿不下了,郭靖刚才在马上接她们暗器的手法,显然武功也是高于她们的,再加一个他,自然她们三个就更不敌了。 于是三女娇叱一声,各自散开返身奔向自己的骆驼。 童姥道:“别放走一个!” 尚可轻功高出三人不少,但是追上一个点住穴道后,另两个已经上了马了。 尚可掏出几枚铜钱掷去,却只将其中一人击下马来,另一人却纵驼狂奔逃去。 郭靖为人仁厚,见她逃走也并不阻拦,反而将小红马一勒,让出道来,任她狂驰而去。 童姥大怒,对郭靖微笑着道:“我刚才说不要放走一个,你没听见?” 虽然面带笑容,但是这话说得颇为无礼。不过郭靖为人忠厚,又见她只似个孩子,所以也没放在心上,只道:“她已经逃走啦,何必赶尽杀绝。” 童姥见郭靖不认错,脸上笑意更盛:“那么你是怪我太心狠手辣了?” 郭靖挠了挠头:“姑娘言重了,只是她们又没有伤害到你,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郭靖难得用一次成语,但是这句话是前几天尚可取笑郭靖的,说他心地太过善良,总是得饶人处且饶人。要知道这句话乃是南宋初年的词人姚宽所著的《西溪从语》中所载的一首诗,童姥和李秋水都没有听过,此时一听,倒觉得郭靖有两下子,居然还能出口成章。 童姥更是见他傻乎乎的样子丢书袋,心中一乐,也就不与他计较了,便下了马来,径向那个被尚可掷中穴道的白衣女子走去。 童姥一脚将那女子踢翻过来,问道:“你们是西域白驼山来的?” 那女子本不是什么硬骨头,落入了敌人之手,就不存在什么为主尽忠的心思,便张口承认了。 童姥又道:“那你们是白驼洞的了?你们的主人是谁?” 那女子道:“我们是白驼山庄的,不是什么白驼洞。我们的庄主叫欧阳锋,人称西毒!” 此时郭靖刚到中原,根本不知东邪西毒的名头,但是尚可是知道的,一听便知她们是当世五绝其中一人的传人。 于是便对童姥道:“欧阳锋乃是当世五绝之一,武功大概只有五个人能与之匹敌。” 尚可没有读过《射雕英雄传》,不知周伯通此时还没有学《九阴真经》,不是欧阳峰的对手,也更不知王重阳已经死了,只大概猜想林朝英已经死了,不然小龙女的师父不会死在欧阳锋的手下,所以说天下此时还有五人能与欧阳锋匹敌,事实上此时只有三人是欧阳锋的敌手。 童姥和李秋水虽然自负得很,但也知道今世不比前生,内力只有十几年,万万比不上当世一等一的好手的,于是二人心中俱是一凛。 此时那白衣少女面露得意之色:“既然知道我们白驼山庄的名头,还不放我起来,我保证日后我家主人不会来寻你们的麻烦。” 事实上适才在黑水河边的小饭馆里,这几个女子便说了诸如“若是少主见到这三个女娃子,必定也要收作弟子”之类的话,早触怒了童姥和李秋水——李童尚三人,长相的确也都不错,特别是李童二人,虽然年幼,但一瞧就是美人胚子——只是二人碍着人多,又知道她们会自己送上门来,这才隐忍不发。此时见她口出不逊,童姥当即踢出一脚,正中她的额头,了却了她的性命。 郭靖吃了一惊:“你怎么随意杀人?” 童姥“哼”了一声,脚尖踢出一块石子,撞中那个被吸光了内力倒卧在地的女子的后脑,顿时也让她了帐。 郭靖又惊又怒,道:“她已经倒在地上了,怎么还要杀她?” 童姥理也不理他,只是走到另一边去问另一个白衣女子。 尚可见郭靖满面怒容,心中却有不忍,便上前柔声劝道:“她们都不是好人,你也听你大师父说啦。如果她们活着,不知要害了多少人的性命,除恶人即是为善,你知道么?” 郭靖听了,想了一下,道:“你说得有理,尚家妹子,你懂得真多。” 尚可心想,我比你一个古人懂得多,又有什么稀奇? 于是便岔开话题笑道:“郭大哥太客气了,你还是叫我尚可吧,妹子长妹子短的,听着也不顺耳。” 尚可是现代人,还是觉得直呼其名来听得顺耳——她穿越过来后与李秋水童姥在一起,这两个强大的存在是把她当晚辈一样看待的,所以叫她小可。 郭靖听了,就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他在蒙古草原上过惯了,对华筝也是直呼其名,所以也并没有太过觉得别扭,反而觉得她和华筝一样,是个直率的人,便点了点头:“那你也叫我郭靖好啦。” 他们两个在这边说了几句话,李秋水却过来问尚可:“你刚才说天下五绝,那还有四个人你知道么?” 李秋水这时已经猜到,尚可一定对现在这段历史有所了解——她可料不到,尚可只是看过《神雕侠侣》,知道新老两代的五绝是什么人罢了。 尚可见李秋水动问,也就大致说了一下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五个人,顺带也说了一下王重阳和林朝英的事。 郭靖听到她谈起王重阳的事,神情倒是很凝重,不知是想起了嘉兴比武之事,还是想起了马钰的传功之德。 等到李秋水了解了五绝的事,那边童姥也已经盘问好了那个白衣女子——对于这种人,童姥本可用刑,但是她自重身份,并不好直接出手,而尚可是个心慈手软的,让她动手,又要多费口舌。生死符这种东西,以童姥现在十几年的内功,还做不出来,所以只好以语言相胁。 但是这个女子也不是什么硬骨头,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却也不过只知道欧阳克被大金国的完颜洪烈延揽去了中都,欧阳锋仍然在白驼山庄罢了。 童姥见打听不出什么来,便也只得罢了。郭靖这时也与尚可谈完了话,便也向这边走来,却看见李秋水左足一踢,将这白衣女子的性命送了,不由得又生起气来:“她都说了,你还要杀她?!” 李秋水道:“我又没有说她说了就不杀她,难道留着她去通风报信么。” 说着看了童姥一眼,见童姥并不介意自己杀了白驼山的人,也就放了心——刚才细问之下,也没问出白驼山庄和白驼洞有没有直接的师承关系,但是却问出欧阳锋的武功只传了欧阳克一人,而且还没传完。而且欧阳锋还扬言说他这门下的真功夫只传一个人,就算是儿孙满堂,也不会破例。 以此推断,欧阳克现在还没有继承白驼山庄的庄主之位,多半这师承渊源,也未必会知道,所以童姥也不太在意白驼山庄的人的死活。而且以童姥的性子,这些岛主洞主的人的死活,与她身边亲近的人是无法相比的。 尚可现在自然是童姥最亲近的人——这就如同前世九天九部诸婢一样——李秋水现在也不是她的仇人了,虽然心里仍有疙瘩,但也比这些白驼山庄的人要亲近些,所以童姥也不会在意李秋水杀不杀人。 而且童姥虽然也没说诸如“你说了实话我就不杀你”的话,但毕竟人家招供了,她转身离开的意思,其实也就是让李秋水看着办——如果放了,她也不会怕白驼山庄的人来寻找,就是杀了,那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童姥见郭靖又傻又直的样子,颇有当年虚竹的风采,不由得想到当年自己与虚竹在西夏皇宫里的那段交情,心中不禁有些暖意,便对郭靖道:“行啦,别多说了。我们这就要走啦,你也不用再看着我们厌烦了。” 郭靖一愣,还当是自己惹恼了童姥,不由得有点歉疚:“哎,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可没想要赶你们走啊。” 童姥瞪了他一眼:“你赶我走?你有什么本事,能赶得我走?是我自己有事,要去一趟西域。” 郭靖道:“你们两个怎么好去那里,那里都是一些胡人。等我在嘉兴的事办完了,陪你们一起去吧。” 童姥怒道:“我还要你陪?不就是一趟西域么!你以为我还不如你么!” 郭靖与童姥也算是一起走了二十多天了,知道她有动不动就发怒的脾气,也不太在意,心中只把她当成一个爱闹别扭的小孩子,于是也只是笑了一下,对尚可道:“等我去嘉兴忙完了事,就会去中都,替大汗杀了完颜洪烈。如果你要找我,我反正不是在嘉兴就是在牛家村和中都,要么回了蒙古了。” 尚可是郭靖离开铁木真的部落后的第一个朋友,郭靖对她自然不同。而且两个人刚刚感情渐渐加深了,却要分别,自然有些依依不舍。 第十一章 张家口 李秋水这时却对尚可道:“我们两个去西域,你不必陪着来了。你和这个傻小子去江南吧。” 尚可没想到自由又忽然间降临了——这忽上忽下大喜大悲的,尚可的心理素质要是差点,只怕还禁受不住。 童姥这时也道:“你跟他在一起,我们也好去找你,不外是嘉兴、杭州中都蒙古这四个地方罢了。” 尚可道:“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实在碰不上面,我会回邀月谷里等你们的。” 李秋水道:“你的北冥神功只练到第三层,如果遇上武功高出你太多的人,千万要慎用。” 尚可道:“知道啦,你们两个也小心些——现在已经是新的时代了,你们要低调一点,不要到处惹事。” 尚可和李秋水说话,有时也会用一些现代的词语,李秋水也听惯了,并不在意,反正也能猜出好的意思来,所以便道:“我是无所谓,只怕她……” 说着看了一眼童姥,笑了一下。尚可知道李秋水的意思——就算她能低调,和童姥这么个人在一起,想要不惹事也难。 尚可与李秋水童姥两个的感情其实也很深,知道童姥和李秋水虽然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人,但对自己却都很好。特别是童姥,是个外冷内热的人,表面上会骂你挖苦你,实际上却是很关心你。 所以尚可的脸上就显出担心的样子来,李秋水却笑道:“好啦,凭我们两个的功夫,便是有了什么事,至不济也能走得了的,你怕什么。” 李秋水这话说的不错,一般的人,就算轻功和内功再好,也难以像李秋水和童姥那样,以时速三十公里以上的速度跑上近两个时辰。 要知道像小红马这样的盖世良驹,一天也不过跑二百公里以上,也就是古代所说的四百里加急——如果是更快的驿站传递,那就要换马了。若是李童二人全力施为,一天大概也能跑上近二百公里,换上旁人,只怕是五绝,也未必能追得上——凌波微步不仅能躲闪敌人的攻击,逃起命来也是一等一的。 尚可听了这话,也就暂且放了心,童姥却“哼”了一声道:“你还担心我们,我还用得着你担心么,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李秋水笑着对尚可道:“她这人就是这样,想让你小心点儿,也要骂你一通。” 尚可也笑道:“她是什么样的脾气,我们还能不知道么。” 李秋水道:“不过我可不像她,喜欢到处乱跑。我想我们来回天山一次,也不过半年。今天是正月二十四,今年的八月十五,咱们在杭州相见。” 杭州是南宋的行都,定在那里相见也属正常——李秋水比童姥仔细,早早定下了相见的地方。尚可听了也没什么意见,便道:“也行,到时候我去杭州城里最大的酒楼等你们。” 于是定下了相见的日子和地方,便各自分道扬镳,李童二人转道向西,郭尚二人继续南下。 这边与李童二人分了手,尚可还对郭靖说,那白衣女子一共有八人,刚才逃走了一个,路上需得小心,不要中了她们剩下五个人的埋伏。 郭靖对于这些阴谋诡计是完全不在行的,听了尚可的话深以为然,一路上完全不敢放马扬蹄,与尚可一起慢慢前行,结果却一直没有遇上那五人白衣女子。 郭靖以为她们逃走了,也许去了中都,找她们所谓的少主去了,但是尚可认为可能是埋伏在另一条路上,但是正好撞好二个人离开的童姥和李秋水,被二人解决了。 郭靖听了尚可的分析叹了口气,尚可知道他的心思,便道:“如果她们不先出手,童姥和李秋水是不会出手对付她们这些不入流的人的。” 郭靖听了便问道:“你和她们是什么关系啊?是姐妹还是朋友?” 尚可道:“有点像朋友吧。但是我欠了她们很大的人情,她们又教了我功夫,所以我也伺候她们——当然她们也很照顾我。” 郭靖说:“那她们是你的师父?可是她们看上去比你还要小呢。” 与童姥和李秋水在一起的时候,郭靖也很疑惑,只是不敢当着她们的面发问。 尚可道:“我没有拜师,不算是她们的徒弟。” 郭靖挠了挠头,想到自己也在没有拜师的情况下跟着马钰学了全真教的内功,也就释然了。 尚可见郭靖老实可爱,虽然傻乎乎的,但也是个真诚的人,也挺喜欢他的——尚可穿越过来的时候,只有十二岁,还没小学毕业呢,身边的都是一些还很纯朴的小学生,不像大孩子或成年人那样心思深沉,所以她也一样喜欢和这样的人相处。 其实童姥也是这样的人,李秋水心思多点儿,但也不是阴险的人,所以三个人相处得也算不错。 现在与郭靖在一起,尚可也整天没有心思,快快乐乐的,自然也活得轻松,每日只与郭靖说些在邀月谷里的生活,有时候也把幼年时一些趣事略加改动说了出来——好在郭靖心思迟钝,也听不出什么不对来。 郭靖也投桃报李一般,时常对尚可说些他在草原上的事,包括幼年时与都史的恩怨,还有后来遇上江南七怪、误杀陈玄风、遇上马钰、大战黄河四鬼的事,尚可等于听了一遍真人现场版的《射雕英雄传》的前几回书。 不过二人的经历也有相同之处,郭靖在蒙古草原上有弹兔、射雕、驰马、捕狼等诸般趣事,尚可在邀月谷也一样有套雉、打鹿、钓鱼、掏鸟窝等事,二人说到相似的经历,更是相顾莞尔。 这日走到张家口,二人进了张家口最大的酒楼长庆楼,花了一两多银子吃了顿饭,也不急着走,便在这张家口四处转悠闲逛。 张家口是北方的重镇,南北要道,更是金国与蒙古诸部贸易往来、货物集散之地,可说得上是人烟稠密,市肆繁盛,郭靖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的大城市,尚可也没在古代逛过城市,两个人到处看看,却都觉着新鲜。 在这张家口里,各种干果零食也是应有尽有,蒙古、女真、汉族,甚至契丹族的风味小吃都有。 郭尚二人到处看到处买了来吃,哪怕是二人是练武之人,也没法吃得下这么多东西——刚才在长庆楼吃得其实也不少了,两个人吃掉一两多银子呢。 转来转去,尚可就看到有卖胭脂的。古代的胭脂,尚可还没有用过,正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尚可见到了便驻足不动,让那小贩拿出各种胭脂来挑选。 尚可为了行走江湖方便,女扮男装,扮成了一个少年男子——这也是李秋水和童姥的建议,虽然有点俗,尚可也答应了——现在她身穿一身浅青色的长袍,看上去俊俏无比,那小贩见两个青年男子来挑胭脂,不禁也感到有点奇怪,只是不好显露出来。 郭靖为人豪爽,见尚可在好几盒胭脂里挑来拣去的,便在一旁对那小贩道:“不用挑啦,你每样来一盒,我全要了。” 尚可瞥了郭靖一眼,笑道:“你倒挺大方的。” 郭靖也笑道:“这算什么,你还要不要别的东西,我钱还有呢,你只管买。” 尚可却摇了摇头,又对那小贩道:“不用那么多,你别听他胡说,就拿这两个吧。” 说着拿了两盒中意的出来,郭靖抢着付了钱,尚可也不阻拦——男人为女人买东西,其实也是一种风度的体现,没必要跟他抢着付钱,那样反而双方都失了体面。 买了胭脂,转过来看到有卖鞋子的店,便拉着郭靖进去,让里面的伙计拿了几双出来给郭靖试。 郭靖现在身上穿的还是蒙古人的靴子,虽然有李萍给他做的鞋子,但塞外哪有合用的材料,郭靖穿在脚上也不习惯,便一直穿着那大靴子。尚可替他选了两双鞋子,郭靖也不推辞,便换了,一边还笑道:“我也正在找卖鞋子的呢,你却眼尖,先看见了。” 尚可笑道:“你替我买了胭脂,我总要补报你的,这两双鞋就让我来买吧。” 郭靖道:“不不,还是我来。你的钱不如我多,你还是多留一点吧,你的心意我领了。” 尚可身上的确没什么钱,她怕童李二人钱不够去打家劫舍,所以把带的那些盘缠都给了她们两个,自己只留了一点点——哪怕自己去动富济贫(就是自己这个贫女),自己也不会大开杀戒滥杀无辜的,而童李二人,想像一下,也知道那是哀鸿遍野的情形了。 不过现在郭靖这么说,尚可想了一下,觉得郭靖也实在是个实诚的人,钱对他来说,也许真的不算什么——成吉思汗等人给他的金银珠宝,尚可也看过,的确都是价值连城的。郭靖还让尚可挑几个珠玉类的,尚可都推辞了。 第十二章 女主出现 所以尚可也并不伪饰什么,就让郭靖自己付钱了——跟郭靖伪饰,可能会起到很好的效果,让他把你当成一个好人,但是也有可能适得其反。而且尚可也不忍心对郭靖有什么算计的想法——对于这样的老实人,尚可还是很心软的。 买完鞋出来,却看到三个乞丐并排站着,把一个瘦小的小乞丐给逼到了对面的一个巷子里去了。 郭靖天生的性子里就有一股正气,再加上从小受到江南七怪的言行影响,行侠仗义锄强扶弱对他来说已经成了理所当然。 刚才看到那小乞丐衣衫褴褛、身材瘦削,最多只有十五六岁年纪,头上歪戴着一顶黑黝黝的破皮帽,脸上手上全是黑煤,几次想要逃走,都被那三个乞丐挥舞手中的竹棒给挡了回去,显然是要以众凌寡以大欺小的了。 郭靖看在眼里,不由自主地便向那边走去。尚可也没在意,还以为郭靖要从那巷子穿出去,便跟在了身后。结果刚进巷子,便见到到三个乞丐成品字形站立,把一个瘦小的乞丐围在当中,逼到了墙角。 当间一个乞丐嗓门很大,就听他道:“你一个人孤身在此,免不了受人欺压,加入咱们丐帮,便有我们互相扶持,自然与你也有好处。” 郭靖与尚可互觑一眼——原来是丐帮在招收新弟子,看那三个乞丐,发话那人背着三个袋子,另两人都背着两个口袋,都是丐帮中的下级弟子。 尚可与郭靖这一路来,也曾对他说过天下五绝的事,对于西毒和东邪的事,她本不甚清;而南帝和周伯通、瑛姑之间的三角恋是人家的,她也不太好意思说;但是对于丐帮她却知道是个正义的门派,便一直对郭靖说丐帮的好话。 现在见到是丐帮的人在招新弟子,二人的心里也就松了,便准备回身离去,这时却听见那小乞丐道:“谁要与你们互相扶持,我要加入丐帮做什么,谁稀罕做一辈子要饭的!” 当中那三袋弟子道:“也不是说加入了丐帮就一定要讨一辈子饭的,你若有了好去处,咱们自然也不会来阻拦。” 一个二袋弟子道:“你加入丐帮自然便有好处,总胜过你一个人,饥一顿饱一顿的。你若哪天运气不好了,讨不到饭吃,咱们也不会让你饿着。” 那小乞丐道:“你哪只眼睛见我讨东西吃了?我才不要讨饭呢,我都是直接拿的!” 另一个二袋弟子显然脾气大些,当即便道:“你在这里坑蒙拐骗,偷人钱财,坏了我们丐帮的名头,昨日还打伤了我们帮中一个弟子,你若不肯加入我们丐帮,守咱们的规矩,就得赔我们一个道理!” 郭靖和尚可听了,这才知道原来是这小乞丐得罪了丐帮,又坏了丐帮的名声,所以才引了丐帮的人来寻他。 只听那小乞丐道:“明明是他先来打我,自己又没本事,怎么能怪我!” 当中那三袋弟子把竹棒把地下一顿:“闲话少说!你今日若不加入丐帮,便不许在这张家口待着——我们也不来难为你一个人,你把我们的人打折了手臂,却需得去向他赔礼道歉。” 那小乞丐笑道:“跟你们去你们的地盘,我不是自投罗网?” 那三袋弟子道:“我们丐帮决不会言而无信的,你不去,便需得划下道来,与我们解决这事。” 那小乞丐冷笑道:“划下道来?不过是动手罢了!” 说着出手一拳便向这三袋弟子面门打来。 本来三个丐帮弟子也知道对方打伤了帮中一个弟子,是会些拳脚功夫的,只是见他年纪小,就大意了。 又只是以为他不懂规矩,这才想把他收入丐帮,好管教管教他,却不料三言两语,便要动手了。 这三袋弟子往旁一闪身,手中竹棒拦腰扫来,却被那小乞丐一把握住竹棒,一脚踢中腰眼,将他踢倒在地。 旁边两个乞丐又惊又怒,各从两旁扑上,结果那小乞丐身形一转,便转到了其中一人身后,又伸脚将这人勾倒;最后那人当头一棒打来,却也被他欺入身前,一拳打在胸口,倒在了地上。 但是这时那三袋弟子趴在地上,一棒扫向他的小腿。小乞丐轻轻跃起,却被他另一只手伸起,凌空握住了脚踝,生生又拉回了地上。 这略阻得一阻,两个二袋弟子便已经跑了过来,一左一右向那小乞丐打去。 那小乞丐身子一矮,双手左右齐出,正击在二人肋下——这一下出力甚大,两个乞丐都身上都发出了骨折的声音,然后俱都吐出一口血来,倒向两边。随即那小乞丐左足反踢,正中这三袋弟子的额头,将他一脚踢开,眼见得口吐白沫,是无力再起的了。 本来郭靖与尚可还在怕三个大乞丐别把这个小个子给打伤打残了,却没想到形势急转直下,三个大乞丐全都重伤不能再战。 这时那小乞丐也看到了郭靖,忙转身向巷子的另一边跑去。郭靖恼他出手太重,想要去追,尚可却把他一拉,道:“他也知道闯了祸啦,估计不会再在张家口待下去了,咱们与其去追他,不如快把这几位丐帮的人给救醒吧。” 郭靖一想也对——救人才是要紧的大事。 于是便上前视探两个肋骨骨折,被打到吐血的二袋弟子——这二人受的伤都是内伤,郭靖不懂怎么处理,只能依着南希仁所传的跌打之法给他们接骨包扎。 这两个乞丐见郭靖不嫌他们穿的肮脏,都连声道谢,那边尚可走近了那个三袋弟子,见他虽然口吐白沫,但是呼吸还有,又蹲下去搭了搭他的脉,知道他受的只是外伤,反而较那两人看起来为轻。 于是便回到郭靖那边,对郭靖道:“我这里有治内伤的药,你给他们吃一粒吧。” 尚可不用看,就知道那个小乞丐刚才那两掌已经打得他们受了内伤,只是不知断骨有没有刺破内脏。 正好身上有一小瓶童姥在邀月谷中所练制的“天山五行丸”,专治内伤的,于是便拿出两颗来给两个乞丐。 只是她嫌这乞丐身上气味难闻,所以不肯接触他们,以本身内功替他们疗伤罢了。 郭靖把药给了两个乞丐,又转身过去把那个三袋弟子也救醒了,尚可便问了那两个二袋弟子,有关于那个小乞丐的事。他们所说的也不过是那么回事——就是她在这里不但抢了丐帮的地盘乞讨,还把上前理论的丐帮弟子打伤了。 尚可心想你们丐帮就了不起么?不加入你们丐帮的外来小乞丐,就不许人家乞讨?不过这是江湖规矩,哪怕不合理,尚可也没法跟人家说什么平等自由的话题,也只得陪着笑了两下。 郭靖倒是觉得那个小乞丐出手太重,表示如果自己遇到他,会劝诫他一番,让他来向三个乞丐陪礼道歉什么的。 尚可觉得郭靖为人实在太过单纯——这样的情况下,人家肯来道歉的机率太小了! 但是也没法当着三个乞丐的面跟郭靖细说,只好拉着郭靖告辞,结果三个乞丐要郭靖和尚可留下姓名。 “在下姓郭,这是我尚家妹子。” 郭靖总算还不算太过单纯,没有把名字都说了出来,只说了姓氏。 三个乞丐身上有伤,但还不是没法行动,所以郭靖也没有把他们送回丐帮张家口分堂的意思,而是与尚可一起离开了这里。 回到长庆楼外,拴着的马还在,给了小二十几文铜钱打赏,解了缰绳便要走。这时却忽然从边上闪过一个人来,却正是刚才的小乞丐,对郭靖道:“喂,刚才那三个要饭的没死么?” 郭靖见到他,心中便有些不快,道:“都没死,但是伤都很重。你这人怎么出手这么重,把人的骨头都打折了。” 那小乞丐脸上手上一团漆黑,两只眼睛也是乌黑溜溜的,但是转动间却极是灵动,听了郭靖的话,便道:“先动手的是他们。自己功夫没学好,还要学人动手,又能怪得谁来!刀枪无眼的话,你不知道么?” 郭靖不擅言辞,被他抢白一句,讷讷地便说不出话来。 那小乞丐见郭靖说不出话来,便甚是得意,尚可却在一边道:“你既然知道刀枪无眼的江湖规矩,为什么又去人家的地盘上乞讨?” 那小乞丐一时语塞,但旋即又道:“丐帮既然自诩是大宋的帮派,为什么要到大金的国土上乞食。若说要恢复大宋,便当与金人为敌,如何又与这里的官府有牵连。” 这话说得也没错,虽然乞丐是贱民,但也是要有户籍登记的。丐帮其实就是一个黑社会组织,不管是大宋还是大金,或是西夏大理,丐帮这样大的组织,当地官府怎么可能不闻不问。 第十三章 临阵脱逃 丐帮的人数再多,高手再多,也不可能在北方各地的分舵分堂都是高手,同时与当地官府作对,这必然要有一个相对的妥协。 小乞丐这样一说,尚可也无言以对了。见到尚可报以沉默,小乞丐也很得意,道:“既然他们都没死,那就更没什么要紧的了。” 说着转身便走,尚可眼尖,看到她后脖颈那里露出的一截,白晳柔嫩,与面部和四肢完全不同。 尚可心中微微一怔,随即回过味来——果然小说里最恶俗的就是女扮男装了,自己这算是遇到同行了吧! 先前遇到的白衣女子,也是女扮男装的,现在的这个小乞丐,说话声音那么尖细,初时还以为是发育迟缓,现在看来,只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姑娘罢了。 不过一个女孩子,出手如此狠辣,倒也少见,但想到因为被一个臭要饭的抓住了脚踝,所以一时羞怒,出手重了一点,那也可以理解。 想到这里,尚可的心情稍为好了一点,她却并不知道,这个小乞丐就是《射雕英雄传》里的女主黄蓉。 本来郭靖应该早到张家口几天,然后遇到同样是刚刚来到张家口的黄蓉,两个人成为好友,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但是郭靖这次遇上了尚可以后,没有尽力打马狂奔,只是与尚可一起以一匹普通的马的速度缓缓前行,结果晚到了好几天,黄蓉也在张家口这个地方与丐帮的人起了冲突。 如果郭靖再晚来几天,估计就见不到黄蓉了。 但是现在的郭靖见到了黄蓉,和没有见到也差不了多少,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成为朋友,没有结交。 不但如此,郭靖看着黄蓉远去的背影,还对尚可道:“这个人怎么这个样子,说起话来都是歪理。” 尚可道:“可能是为了躲什么仇人吧。或者是想要捉弄什么人,我不也是这样么,打扮成一个男人行走江湖,又安全又好玩儿——我看她也只是个爱玩的小姑娘,只是有点娇纵惯了,所以出手不知轻重。” 郭靖一怔:“她是女的?” 尚可点了点头:“你不觉得她说话的声音太过尖细了么?而且她胸颈之间的肌肤雪白,哪里像脸上和手上一样漆黑,分明是故意弄得脏了,不让人家看出她的本来面目。” 郭靖道:“可是为什么要装成乞丐呢?” 尚可道:“估计她不懂易容术,装成一个小乞丐,可以让人看她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不会露馅。也有可能是为了气气她的父母或师父,看她那样子,就知道是个被宠坏了的。” 郭靖想了一会儿,道:“原来如此——那刚才她出手重,是因为被那三位丐帮的兄弟抓住了脚么?” 尚可笑道:“你还不算太傻。” 郭靖又想了一下,失笑道:“那三个丐帮的弟兄,也算是倒霉了,居然被一个小姑娘打成那样。” 尚可瞪起了眼:“你看不起小姑娘么?” 郭靖知道失言,忙道:“不不,我怎么会呢!” 其实郭靖虽然没有见过尚可动手,但是在内心深处也隐隐觉得,尚可的武功是高于自己的,于是岔开话题:“原来你装成男人,只是为了好玩啊。” 尚可笑了一下,心想这个心思单纯的蠢汉居然也知道转移话题。不过逗他玩也没什么意思,完全是胜不可喜,反而有自寻烦恼的迹象,便住口不言,只往前再走去,继续观看这张家口的街景。 郭靖见尚可没有生气,也是略松了口气,跟在尚可的身后。 转了一会儿,见天色不早,二人也就没有离开,而是找了一家客栈,要暂住一晚,明日再走。 尚可与郭靖在一处吃了晚饭,两个人在烛下又谈了一些见闻,便各自回房安歇。 到了半夜,尚可忽听有一人沙哑了嗓子道:“是你老子!有甚么好?” 尚可一惊,仔细听去,却听见隔壁郭靖打开了门,然后响起一阵脚步声,都进了他房里。 尚可听到刚才的声音,不是江南六怪的,况且江南六怪也不可能对郭靖说“是你老子”这种话,所以便知道是郭靖的仇家来了。 尚可听郭靖说过与黄河四鬼交手的事,心想难道是四鬼复来? 尚可虽然不知四鬼的实力,但想来郭靖能以一敌二,他们的功夫也好不到哪里去,便开了窗子,轻轻地跳到廊上,转到那边去偷看。 尚可戳破郭靖窗上的纸,只见里面四个人提刀执枪、挂鞭持斧地围着郭靖,却另有一个青脸长面,额角上肿起了三个大肉瘤,形相极是难看的瘦汉大剌剌地坐在炕上,对郭靖道:“你那些师父呢?” 郭靖抱了一拳:“我六位师父不在这里。” 那瘦汉正是三头蛟侯通海,黄河四鬼四打一还吃了亏,不敢去找师父,便去找了师叔侯通海。刚才钱青健在郭靖窗前一扣,郭靖还当是尚可,便问是不是可儿,钱青健这才说道“是你老子”,却惊醒了尚可。 只听侯通海笑道:“嘿嘿,那就让你多活半天,若是现下杀了你,倒让人说我三头蛟欺侮小辈。明天中午,我在西郊十里外的黑松林相候,叫你六个师父陪你一起来。” 说着站起身来,也不等郭靖回答,径自出房,尚可一惊,忙躲到一边,却见侯通海带着三个人走了,只留下钱青健一个在外面守着,以防郭靖逃跑。 郭靖在里面心想,自己就是对上黄河四鬼,也没法取胜,更不用说打他们的师叔了。尚可就在隔壁,如果明日再战,不免把她也牵累了。六位师父更是远在天边,哪里救得了近渴! 于是便对钱青健道:“不必等明天啦,我师父们都不在这里,你们要打,便现在打好了。” 钱青健大嘴一撇:“你说打就打?你以为还轮得到你说话么?” 钱青健也是个脑筋愚钝的家伙,他只认准了要郭靖明天早上去黑松林,其余的不管。 郭靖心里也是着急,他也没想到要逃跑,而是想着怎么样也要打一下,打不过了再跑,不能没打就跑。他心里现在想的是,该怎么通知尚可逃走。 钱青健与郭靖隔着窗户对话,他也没想到郭靖要逃走的,侯通海说江南七怪不会临阵退缩,他也就信了——他们都没想到江南七怪其实根本就没来到这里。 黄河四鬼在蒙古败于江南七怪之手后,便护着完颜洪烈退回中原,顺便又去找了师叔侯通海——沙通天虽是他们的师父,但他们不敢去找,怕被斥责,便来找这个看上去有点傻的侯通海。 侯通海先带着他们北上去了蒙古,到了那里找不到江南七怪,打听后知道他们南下要去嘉兴,便又赶了回来,却正好又在这里遇到了郭尚二人。 不过尚可可不像郭靖这样死板,心想对方只有一个人,你怕什么?难道还真的要去决斗么? 于是便走近钱青健,出手一把抓住钱青健的手腕,便吸起他的内力来。 钱青健修的是外功,内力本就不多,他的全副注意力又都在郭靖身上,再加上尚可轻功很好,他被尚可一下就欺近了身边,只感到内力飞快消失,如泥牛往入海。 钱青健大惊,右手便去腰间摸板斧——他内力消散,外功还在,提起斧子便向尚可砍来。 尚可左手手背反着一敲,将钱青健的斧子打了下来——钱青健此时已是强弩之末,一斧过来已经是用尽了力气了,所以被尚可一敲就敲在了地上。 钱青健从遇袭到内力全散,只是很短的时间,郭靖根本就没有察觉出来,直到听到窗外“咚”的一声斧子落地的声音,才觉得不对,忙出去看时,却见钱青健已经倒在了地上,尚可正站在旁边。 “可儿,你怎么出来了?” 尚可一怔——怎么叫可儿?白天还直呼其名呢! 但也不好意思说——可儿就可儿吧,人家年纪比自己大,这个称呼也差强人意了。 于是便对郭靖道:“我听到这边有人说话,就出来看看。” 郭靖没想到自己要半天才能打败的黄河四鬼之一,尚可这么轻松就胜了——北冥神功太神妙了! 郭靖探了探钱青健的呼吸,知道他没死,便也略松了口气——真要叫他杀人,他还做不到:“本来说好明天中午再比试的,现在抢先动了手,岂不是坏了规矩。” 尚可心想你可真迂呀,便道:“是我动的手,跟你有什么关系?” 郭靖挠了挠头,心里想这都是一回事,但又想到尚可也是为了自己好,也就不好意思再跟她较真了。 尚可见郭靖脸上的神色,知道他心里所想,也是好笑,便又道:“行啦,走吧,别去跟人比武了,咱们连夜走!” 侯通海他们根本就没想到郭靖会逃跑,只以为江南七怪一定会来赴约的,所以只留了个钱青健,只想着明天带路的。 第十四章 再遇黄蓉 郭靖道:“人家来约战,怎么能不战而逃?” 尚可道:“难道你想去送死么?你能打过对方么?” 郭靖摇了摇头,道:“黄河四鬼我一个人就赢不了,就别说他们的师叔了。” 尚可道:“是啊,你师父都说让你打不过就逃了,这明摆着打不过的,不逃还等什么。” 郭靖一想也是,明摆着输的事,何必还要去试!于是便把钱青健抬到房里去,然后去结了帐,牵了马连夜出城。 这张家口是北方商贸往来的重镇,城门夜里也不关的,一直有各地的客商往来,所以郭靖和尚可连夜出了城,打马往南而去。 事实上郭靖和尚可一起,完全可以击败黄河三鬼和沙通天。只是尚可并不知道那个沙通天有多厉害,也对自己的实力没有信心——这完全是没有江湖经验的体现——只是估算着郭靖最多以一敌二挡住二鬼,那自己对沙通天和另外一鬼,实在是没有必胜的把握。 她问过郭靖,知道使斧子的钱青健是黄河四鬼里武功最差的一个,所以才有胆子去偷袭对方。而侯通海长相凶恶,额上三个肉瘤看着就是凶神恶煞的样子,自然不想去惹他,所以扯着郭靖就跑了——如果去正面交手,尚可与郭靖这边还可以稍占上风,毕竟尚可已经吸取了两个人的内力了。 于是从半夜一直到天亮,跑了两个多时辰,一口气跑出近一百里地去,在路边找了个小酒馆进去,要了饭菜,坐下便吃。 二人正在吃早饭,却见门口走进一个人来,却正是日前的那个小乞丐黄蓉——这里离张家口有近百里地,她没有马,居然也能到这里,难道她也是一等一的轻功好手? 郭靖见到黄蓉,也是一怔,心中却只想怎么会在这里遇到她,却不像尚可那样,认为她有绝世的轻功。 黄蓉进来后见到他们两个也是略怔了一下,但仍然笑着过来坐在郭靖的对面:“两位,没想到在这里又见面了。” 郭靖知道她是个女孩子,但知道她是为了行走江湖方便,便也不说破,再加上心中还是厌恶她出手太重,所以只是略点了点头,也不答话。 尚可也不知她是什么人,便对她道:“你怎么也来了这里,脚程不慢啊。” 黄蓉笑道:“搭了顺风车,有车队要去中都,我混在了里面。” 这话说得连郭靖这个老实人也不信了:“什么车队,会让你混在里面?” 这实在是因为黄蓉穿得太破,连郭靖都不信会有什么行商的车队带着一个小乞丐一起走,还让她搭乘商队的马车。 黄蓉道:“我自然有我的法子,这你别管。” 尚可笑了一下,心想不管是来硬的还是来软的,反正你总是要胁人家,难道你还能有什么好处给人家不成? 黄蓉见二人都不理她,也不追问,心里也觉得无趣,便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郭靖恶其为人,但不擅说谎,只道:“我们去嘉兴。” 黄蓉道:“是从中都转水路走,还是走陆路?” 郭靖道:“你想与我们同去嘉兴么?” 黄蓉见郭靖神情淡淡的,眼中有些厌恶之色,便道:“谁要与你们一起走,我要去西湖边上看看。” 尚可冷笑道:“西湖不错啊,是可以去看看的。” 黄蓉心里有气,心想在家里被父亲责骂了,逃出来后受尽了白眼,昨日又被三个乞丐折腾了一下,现在又被郭靖和尚可冷言冷语地讽刺,真是越想越觉得委屈,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在与她为难一样,眼圈不禁红了。 尚可和郭靖见了都是一怔,尚可还在想对方是不是装的,哪能说着话就掉泪的,郭靖却已经手忙脚乱起来——因为知道黄蓉是女的,所以害怕她在自己眼前哭起来,想要劝,又不知该说些什么,眼睁睁地看到黄蓉的眼中落下两滴泪来,却把一张漆黑的脸上冲出两道白晳的道道来。 郭靖从怀里掏出了汗巾,想替黄蓉去擦眼泪,又想到对方是女的,受授不亲,再加上万一擦上去把对方脸上的黑污擦掉,说不定还要惹怒对方,便又讪讪地把汗巾收了回去。 黄蓉见了,只道是郭靖赚自己脏,反倒哭得更厉害了。 尚可见周围的食客都向这边看来,只好无奈地道:“行啦,别哭了,你吃早饭了么?一起来用一点吧。” 黄蓉只是摇头,尚可道:“好啦,都哭成花脸了,比黑脸还难看呢。” 说着让小二打盆水来,给黄蓉洗一下。 小二见他们两个衣着都很华贵,却对一个小乞丐如此,心中也是奇怪,但看在尚可拍在桌上的两枚铜钱的小费面上,还是很快就打了水来。 尚可对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汗巾放在盆里浸了水,便去替黄蓉擦脸,黄蓉却把头一偏,低声道:“我自己来。” 尚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女扮男装的,黄蓉怎么会让自己去碰她,便笑道:“行,你自己擦吧,擦完了脸再洗个手,我们一起吃一点,手脏了不卫生,要吃坏肚子的。” 虽然身怀武功,但是肠胃功能并没有显著增强,免疫系统也不能抵御太过肮脏的东西,所以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黄蓉见尚可关心自己,心里却又升起一股暖意,觉得其实这两个人也不是什么坏人,便听话地洗脸洗手了。 郭尚二人见黄蓉洗完脸后露出一张娇美无比的绝丽容色来,都是略为一怔。黄蓉见了二人神色,也是心中得意,便道:“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一边说一边招手让小二过来,说是要菜谱点菜——大清早的,她也不嫌吃得太过油腻,一路便点了许多菜肴。 尚可见她喧宾夺主,人家请客时拿人家的钱全不当一回事,心中厌恶之情便更增几分,就不理她,郭靖见尚可不说名字,于是便也学着尚可闭起了嘴。 黄蓉流水价点了一连串的菜,见二人都不说话,便道:“哦,我叫黄蓉,这下你们能说自己的名字了吧。” 尚可吃了一惊:“你是黄蓉?” 黄蓉一怔:“怎么你听说过我的么?” 尚可上下打量着黄蓉,心想真没想到,居然一下子让自己遇到了两大主角——虽然没看过射雕,但是主角是谁还是知道的。 而且现在看黄蓉的相貌,那比自己可真是漂亮多了,大概连李秋水都比不上她——当然,李秋水现在只是十来岁的模样,如果大家都长大成人,可能又有不同。 尚可心想——从相貌上看,这个女孩子一定就是黄蓉啊,哪有同名同姓又都是美女却不是一个人的道理。而且就现在的情况看,如果不是自己插在当中,也许郭靖和黄蓉已经开始坠入爱河了! 于是尚可的心里就有点惴惴不安——自己不会是无意间破坏了一对好姻缘吧? 再看看郭靖,他虽然对黄蓉的相貌也有点吃惊,但完全没有什么痴迷的样子,神情中也没有一丝亲近,更多的还是警惕。 尚可又想——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婚啊!自己还是要撮合撮合他们。 于是便对黄蓉道:“我叫尚可,他叫郭靖,你要吃的东西够么?不够再点!我们有钱!” 说是我们,其实主要是郭靖,她身上可没那么多。 郭靖为人老实,也不在意,只是憨笑着。 尚可见黄蓉洗完了手脸,便又问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啊,我是说你怎么会一个人离开家的,你的父母呢?” 尚可并不知黄蓉的母亲已经去世了,因为神雕中没有提起这段往事。黄蓉听到她提起自己的母亲,便想到自己从小没有母亲疼爱,父亲现在又责打自己,便又眼圈一红,似要落泪。 尚可吓了一跳:“哎,你怎么又哭了,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你别哭啊。” 本来郭靖不擅言辞,原著中黄蓉与郭靖在一起,大多都是黄蓉先挑起的话头,郭靖也只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罢了,从来不打听她家里的情况,现在尚可一说话,倒触到了黄蓉的伤心事了。 黄蓉道:“我妈妈死啦,我爹也不要我了,所以我就自己出来了。” 尚可心想原来你是跷家的少女,看来正是到了叛逆期的孩子啊! 实际上尚可自己也只有十七岁,只是她这五年里不在父母身旁,终日陪伴着两个大神,早把自己的脾气娇气什么的打磨得圆滑无棱了,根本不会有任何叛逆的苗头。 郭靖在一旁听了,心想你这话也不知是真是假,便对尚可道:“她点的菜还没上呢,我们先吃吧。” 郭靖本是不怎么怀疑人的,只是与江南六怪临别的,朱聪的赠言有不要轻易信人的话,他牢记在心,再加上那日第一次见面,对黄蓉的第一印象又不好,所以才会这样怀疑她。 第十五章 愤然离去 实际上朱聪说这话的意思,是让郭靖提防尚可和童姥李秋水三个女子,不过郭靖只记住了一半,对于尚可根本没有任何的提防之心。 黄蓉这时把郭靖伸出的筷子一挡:“啊呀,我点的菜比你们点的这两碗粥好吃多了,快让店家撤了下去,吃好吃的!” 郭靖在大漠中过惯了简朴的生活,见黄蓉如此铺张,心中更加烦恶,便道:“不能浪费,你吃那些好吃的吧,我吃这些也挺好的。”说着又对尚可道,“你若不爱喝粥,便把粥给我,反正我一碗也不够的。” 尚可心想黄蓉一番好意,你却不识相抬举,心里也颇感无奈,又见黄蓉被郭靖拒绝后撅着嘴有点生气的样子,生怕她再哭,忙笑道:“好,我陪她吃菜,你就喝粥好了。不过到时候可别抱着一个饱肚子后悔呀。” 郭靖嘿嘿笑着,只是端起自己的碗来喝粥。 那边小二已经端了菜上来,放在三人桌上,尚可昨天在长庆楼吃过上等的酒席了,这一回只是应个景儿,陪陪黄蓉罢了,但见黄蓉吃得兴高采烈,自己也就安心了。 “你不是说跟着一个车队么,怎么又自己走了?”尚可一边吃一边问。 黄蓉耸了耸肩:“我是夜间偷着混到一个马车厢里的,他们连夜赶路,直到早上才发现我,真是也够笨了。我不愿跟他们多纠缠,就自己走了。” 原来那个车队中有女眷乘坐的马车,黄蓉仗着轻功好,夜间混上车去,把车里的三个女眷点了穴道,便搭了顺风车。 待得到了天明,车队中的人来问里面的女眷话,黄蓉这才弃了车逃走——车队里算有一些保镖,却又哪里追得上她。 尚可见黄蓉神色,大约猜出是怎么回事,却也不问,便只装作第一次吃这样的美味一样,吃得不亦乐乎。 黄蓉见尚可吃得津津有味,便向她介绍这几道菜的妙处,尚可知道黄蓉的厨艺天下无双,听她评点,也是妙趣横生,连邻桌的几个食客都竖起耳朵来倾听。只有郭靖,连喝了两碗粥,兀自未饱,便来吃黄蓉点的菜,却也不知好吃不好吃,只是唤小二拿了炊饼来,蘸那菜的汤汁吃。 黄蓉见他吃相不雅,也不禁眉头微皱,觉得还是尚可比较有风度一些。 尚可还没觉察出两个人的神情变化,还在自得其乐地听着黄蓉的讲解,然后吃着盘中餐,时不时也向她说一些自己的邀月谷里的趣事,以及郭靖所说的弹兔、射雕、驰马、捕狼之事,听得黄蓉大为欣羡,连连拍手叫好,一张娇美的容颜更显艳丽。 这时另一桌上有一个豪客吃完饭结了帐,走过来对黄蓉道:“小叫化,我看你挺有趣的,跟了爷爷去吧,爷爷保你每日里吃饱穿暖,再不受这风雨饥寒之苦!” 原来黄蓉面貌姣好,肤色莹雪,声音又清脆,酒家中的人都看出她是女子。这个江湖豪客本是性喜渔色之人,见黄蓉不过是一个叫化子打扮,心想只要花些钱,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于是便过来对黄蓉说了这样一番话。 黄蓉听了心中恼怒,道:“快滚!我现在心情不错,饶了你去,不然定割下你的舌头来!” 黄蓉受到父亲黄药师的影响,本来便是有几分邪气的,在原著中因为早早遇到了郭靖,近朱者赤,这才渐渐地把那天性中的三分邪气渐渐压抑散化。现在的她,却仍然是一副“小东邪”一般的脾气,见有人出言不逊,不立下杀手,便已经是好的了——像昨日那三个乞丐,她便是下了重手,所幸她天性中仍然有几分善良,所以才没有伤了人命。 那个江湖豪客大怒——显然他欺黄蓉和郭尚二人年少,虽然看到郭靖腰悬长剑,但自以为三个少年人不会有什么厉害的功夫——便伸手来捉黄蓉。 黄蓉见他那只蒲扇般的大手上全是黑毛,心中一阵恶心,扭腰沉肩,让他这只手拍在自己的肩上。黄蓉肩上的软猬甲倒刺无数,顿时扎得这个豪客一只手上鲜血淋漓。 这豪客只觉手上剧痛,也不知这世上有软猬甲这种东西,只当是黄蓉使了什么阴招,左手一拳便来打黄蓉的后脑。 黄蓉听得脑后风起,知道这一拳实够力道,若是正中后脑,自己必死无疑,便扭身躲过,回身一肘撞向那豪客腰间。 但是对方也是会武的,而且好像比昨日那三个乞丐要更高,他另一只手竖掌一立,挡住黄蓉这一肘,却不料黄蓉身子一转,右腿扫向对方,手上也同时使出兰花拂穴手,拂向对方的前胸。 点穴功夫实际上是一门很精妙的功夫,江南七怪里的柯镇恶与朱聪都是打穴高手,另五人就都不会点穴。郭靖的点穴功夫也很粗浅,那豪客虽然有几分蛮力,但是遇到黄蓉的精妙拂穴手法,就抵挡不住了,只是右腿一抬,挡住了黄蓉的一扫,上面的两条手臂想挡在胸前,却都被黄蓉拂中了穴道,两条手臂软软地垂下。 黄蓉恼他打扰了自己与郭靖、尚可的谈话和吃饭,出手更不容情,双掌一推击在他的胸口,将他打得倒撞出去,把邻着的一桌也给撞得桌倒椅翻,还把一个食客给撞倒了,在地上呻吟。 郭靖看了大怒,对黄蓉道:“你怎么又下这么重的手!” 黄蓉撇了撇嘴:“是他先动的手,我没切了他一双手,就算手下容情了。” 这话其实也没错,但是郭靖心中先入为主,已经觉得黄蓉凶恶霸道,便更厌她为人,便在桌上扔下一锭银子,自己出门去了。 尚可一怔,便招呼小二过来结帐,然后对黄蓉道:“你别在意啊,他就是太老实了一点,他是个好人的。” 黄蓉怒道:“他是好人,难道我不是?” 尚可暗暗叫苦——怎么冲着我来了! 于是只好对黄蓉道:“你也是好人,就刚才那个家伙不是好人。只是那位被他撞倒的大叔有点倒霉罢了。” 黄蓉扭头过去,看到那被豪客撞倒在地里还没起来的一个瘦子还在地上辗转呻吟,也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便去扶了他起来——尚可在这边结了帐,一两多银子的饭钱,郭靖扔的那锭银子足有五两,便等着对方来找钱。 这时却听见郭靖在外面唤道:“可儿,快出来,我们一起走吧!” 黄蓉听郭靖叫尚可“可儿”,不禁一双妙目往尚可身上打量起来,尚可脸上一红,这时那小二捧了三两多银子过来,尚可接了便往门口走去,那小二把她一拦:“客官,那边打烂了一张桌子一张凳子,还有好几个碗碟呢!” ——好吧!都算在我头上吧! 尚可把那些散钱都给了小二,自己只留了三两整的,便对外面喊道:“来了来了,别急啊。” 黄蓉扶起了那个瘦子,安慰了他几句话,那瘦子见到她的身手,哪里敢多说,只是不住点头。 尚可一边朝外面走去,一边对黄蓉道:“我们去中都,就此别过了。” 其实本来尚可想说你也一起来吧,但想到郭靖出去时的脸色,再加上自己是男子打扮,不管和郭靖谁与黄蓉一起骑马,毕竟不太雅观。 黄蓉咬着唇,红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却也没有跟上来。 尚可出得门去,郭靖已经把两匹马都牵在手里了,尚可把找回的银子递给郭靖,顺手牵过自己的马时,郭靖动作快,却已经上马走了。 尚可扭头看了一眼正缓步走出来的黄蓉,心里暗叹了一口气,也只好上马追了上去。 郭靖也没有打马狂奔,只是与尚可一起向前奔驰。尚可见他心中似有不平,便道:“你生什么气呢,她和你又没有什么关系。而且刚才也的确是那个汉子先动的手,她就是出手重了点,也不是什么恶人,你干嘛什么恨她。” 郭靖道:“为了一己好恶和私欲伤人性命肢体,都不是好人。梅超风和她丈夫为了练功,伤了多少人命!我的五师父就是死在梅超风的手下的!” 尚可这才明白为什么郭靖讨厌一出手就伤人的人,原来是因为江南六怪平日里对梅超风的厌恶影响到了他——凡是出手伤及无辜或过重的,他都讨厌。 尚可心想你是没和童姥李秋水深交,不然你一定讨厌死她们了——上次看到童姥和李秋水杀人你就发火了,你若真的陪她们一路去西域,这一路上少不得还要打打杀杀的,你迟早要跟她们翻脸啊! 一路奔出很远,一直到了下一个小镇上才勒住马,这时早已经过了午时,二人便进镇找了一家客栈暂作休息。 尚可见郭靖仍然有些不甚愉快,便拉着郭靖去镇上走走,郭靖也知这是尚可的好意,便随着一起去了。 第十六章 初遇杨康 这个小镇很小,也没什么可转的,四下看看,也都是一些穷苦的汉人,郭靖便道:“金人不把咱们汉人当人看,以致于百姓生活困顿,我这次一定要杀了完颜洪烈,为大汗报仇。” 尚可奇道:“成吉思汗与完颜洪烈有什么仇?” 她只当成吉思汗派郭靖去刺杀完颜洪烈是为了蒙古的利益,却不知二人间还有私仇。 郭靖把成吉思汗与札木合因完颜洪烈从中挑拨失合的事说了,尚可冷笑道:“一山岂容二虎,成吉思汗并吞札木合的部众是早晚的事,现在却想把这事推到完颜洪烈身上。” 郭靖挠着头:“这些事情我可不懂了,不可大汗说完颜洪烈不是好人,我也不喜欢这个人——如果不是他,蒙古人早就团结在一起了。” 这点倒不是假话,把一个强大的民族分而治之,是自古以来的政治手法,尚可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行刺大金国的六王爷,真的会那么顺利么? 不过看郭靖的样子,也知道他是不会退缩的,所以也就算了。 在镇上休息了一晚,也不见黄蓉追来,两个人便仍旧出发,一路往东南而来,一路上却也都不再纵马疾驰,只是时徐时疾,赶往中都。 这日进得中都,只见红楼画阁,绣户朱门,雕车竞驻,骏马争驰。高柜巨铺,尽陈奇货异物;茶坊酒肆,但见华服珠履。真是花光满路,箫鼓喧空;金翠耀日,罗绮飘香。 郭靖是个从没见过这样的大城市的人,早看得呆了。尚可好歹前世里见识过大都市,而且是现代化的,就算古典派的,也在电视里见识过一些,虽然有些出入,但却不像郭靖那样目不暇接了。 此时正是中午时分,尚可拉着郭靖进了中都城里一间很大的酒楼,尽情地点了一些华丽的菜肴,吃得满嘴流油。尚可不住地夸说厨子手艺地道,郭靖却仍然牛嚼牡丹,一点也不知中原美味与蒙古烤肉的区别。 尚可看在眼里,心中也是好笑,心想黄蓉号称厨艺天下无双,却嫁给了郭靖,那真是俏媚眼作给瞎子看了,浑身本领无处施展。 正在大厅里吃饭,却听得楼梯阵响,抬头看时,只见一群衣着华丽的人从楼上走下,其中还混杂着三个道士。 只见那三个道士其中一人挽着三个发髻,正是丹阳子马钰。郭靖见了又惊又喜,忙上前道:“马道长,你怎么在这里!” 马钰见是郭靖,也是颇感意外,但随即笑道:“我们正要去嘉兴等你,不料你却先来了,你的师父们呢?” 说完对另一个头发有些泛白的道士道:“丘师弟,他就是郭靖。” 那个道士自然就是长春子丘处机了,他到此处,本是来通知杨康去嘉兴比武的事的,见他沉缅于荣华富贵,心中颇为不喜,但碍在嘉兴比武近在眼前,他也不想横生枝节,只想着等比武结束了再向他说明身世,让他去找寻亲生父亲。 马钰见丘处机不向徒弟说明身世,一心只想着争胜负,眼看着杨康越来越在权力中迷失,心中也有诸多不满,只是碍着师兄弟的情份,不好意思一直提起这个话题罢了。 郭靖这次比原著中迟来了中都两天,穆念慈的比武招亲之事已经过去,没有了郭靖出头,杨铁心打不过杨康,王处一看出杨康的武功家术,也同样是碍于情面,没有出手——王处一知道丘处机有一个徒弟是小王爷,他不愿与这种权贵之人打交道,只要杨康不要做得太过份,他是不会出手的。 原著中王处一出手,是因为郭靖有性命之危,现在杨康只是把杨铁心父女击退,并没有伤他们的性命,王处一也就没有出手,只是想等着丘处机来时,再让他好好管教徒弟。 转过天来,丘处机和马钰到了中都,遇上了王处一,三人一起进了王府,找到了杨康。杨康为人机灵,见那天的事曝了光,又知道全真七子中武功最强的三位在此,便是想要弑师也是不可能的。 好在他能言善辩,一边认错一边说好话,丘处机等人果然也都没有责罚他,只是关照他以后不得如此胡来,但让他去向人家道歉,却找不到杨家父女。全真三子只道他们吃了亏,已经离了中都,却不料已经被杨康掳进了府来。 本来江南六怪也该到了,只是童姥和李秋水伤了欧阳克三个姬妾,逃走的那个却是汇集了同伴去报告了欧阳克。 欧阳克听说是三个美貌少女(尚可本来生在现代,比之古人,自然多了几人神采,再加上练了小无相功,那也是驻颜美容的内功,自然也是一个小美女),心痒难熬,便循路来追,结果正遇上六怪,那姬妾认得六怪是童李二人的同伴,与是欧阳克与六怪便起了冲突。 欧阳克在原著中不敌六怪,逃回了大都,但是这一回他知道尚可是童李二人的下属,武功已经不弱,三人同在,定然不好相与,所以把方圆十几里内自己的姬妾都聚拢了来,足有一二十人。这一番混战起来,与六怪不分上下,旗鼓相当。 六怪在四周打探白衣女子的消息,发现很多白衣女子在为她们的少主掳掠良家女子,自然也是不肯退避,一时双方在道上相持不下,是以都没有来到大都。 全真三子见杨康低头认错,便要带他去嘉兴,杨康掳了穆念慈进府,心中不安,只怕被母亲发现,哪里肯去,便巧言推辞,只说届时必到,让丘处机先行一步。 丘处机见他痴迷不悟,身边又有彭连虎梁子翁灵智上人沙通天等人环侍,心中虽怒,也只待等到比武过后,方才再与他分说。 这日丘处机等三人要离开中都,杨康设宴在这里请三人吃饭——丘处机三人不愿在金国的王府中吃饭,杨康便在酒楼中款待——没想到刚一下楼,就遇上了郭靖。 丘处机乍见故人之子,心情甚为激动,上前双手拢握住郭靖的双肩,不住地上下打量,眼睛居然已经潮红,连声音也颤了:“你就是郭靖?好、好、好!你的六位师父呢?” 这时丘处机已经从马钰处得知了张阿生的死讯,自然不会再说七位师父的话。 郭靖不知丘处机是谁,便向马钰看去,马钰对郭靖道:“这就是我的师弟,长春子丘处机,他与你的父亲是至交,你的名字就是他起的。”然后一指王处一,对郭靖道,“这也是我的师弟,玉阳子王处一。” 郭靖对王处一抱拳示意,却见丘处机真情流露,又听说他是先父的至交,想到那没见过的父亲,眼圈不禁也红了,便跪下要对丘处机磕头。 丘处机见郭靖外表朴实且又懂礼,心中更喜,忙扶着他不让他跪下,然后对一旁衣着光鲜的杨康招了招手,对郭靖道:“你来见过一下,他就是……嗯,他就是你下个月要在醉仙楼比武的对手,他是我的徒弟,完颜康。” 丘处机本想说这就是你父亲的义兄杨铁心的儿子杨康,但是一想杨康周围的好手众多,这话被听去了,岂不横生枝节,便改了口,然后叫了杨康过来,让他们两个互相见过。 杨康见郭靖打扮不俗,身着华丽的黑貂裘袍,倒也不敢小觑了他,只是听到这就是自己比武的对手,不免想要出手试试郭靖的功夫,便向郭靖伸出手去,口中笑道:“原来是郭兄,初次相见,小王失礼了。” 郭靖并不知比武的事,江南六怪怕他因为郭杨两家的交情手下容情,只说让他去嘉兴,并没有告诉他实情,现在听丘处机一说,不禁愣了一下,对丘处机问道:“什么比武?” 丘处机见了,知道江南六怪没有说,便也没有说破——何况当着这么些人,也没法细说——便道:“我和你的师父们是好朋友,约好这次大家在嘉兴聚一聚,互相切磋一下这些年来的习武心得。” 郭靖是个实心眼子的,一听之下也就信了,又见杨康的手仍然向自己伸着,只当杨康真的要与自己握手,忙伸出手去相接。丘处机虽然看破徒弟的用意,但也想看看郭靖的功夫,便也没有阻止杨康。 杨康握住郭靖的手,内力一贯,郭靖只觉双手如同被一双铁掌握在手里,一股大力涌来,不觉吃了一惊,忙要运功相抗时,杨康的内力已经顺着双手涌了上来。 杨康见郭靖毫不抵挡,也是心中一怔——一般武林中人初次见面握手时互相试探是常有的事,他怎么也没料到郭靖毫无江湖经验,人又老实得可怕。 这时郭靖心中一慌,不由就要向后倒去,结果尚可在他后面,伸手一推他背心,口中道:“郭靖你站稳一点,不要总这么毛毛躁躁的。” 第十七章 走为上 尚可没有看过《射雕英雄传》,并不知道完颜康就是杨康,只是听说过杨康认贼作父,又想到杨康是丘处机的徒弟,而完颜又是大金的国姓,再加上宋金两国敌对,所以判断出这个完颜康就是杨康,自然对他印象很坏。 刚才尚可见他脸上好像不怀好意的样子,便留上了心,一见郭靖上身微晃,便猜出是怎么回事,立即出手相助。 郭靖只觉尚可手上传来一股力量,把胸口的烦闷之气一举扫净,忙也运功相抗——本来郭靖的内力不敌杨康,但好在杨康也没有要郭靖当众出丑的意思,发现对方内力似乎也颇有根底,也就罢了手,却想不到是尚可助了他一臂之力。 尚可的小无相功脱胎自逍遥派的内功,走的也是道家的路子,再加上杨康其实也没什么临敌的经验,一时之间居然没有分辨出前后两股与自己的力道相抗的力量居然有所不同。 全真三子站在一侧,却是看出门道,而彭连虎沙通天等人站在杨康的身后,看不见尚可的动作,也都没有发现。 杨康略一相试,觉得自己的内功在郭靖之上,心头不觉一宽,便笑道:“郭兄好功夫,不愧是江南七侠的高足,到时醉仙楼头还望手下容情一二。” 郭靖是个老实人,道:“大家各凭本事,胜负由天罢了。” 这是江南六怪平日里勉励和开解郭靖的话,郭靖却在这时搬了出来,杨康听了,心中略有不快,还以为郭靖为人傲慢。 还好马钰知道郭靖的为人,便上前道:“靖儿你还是这般老实,不过我们学武之人,胜负之念,不宜过强,还是谦和一些为好。” 郭靖忙点头称是,马钰又向他介绍了王处一,然后问道:“靖儿,你身后这位小友是……” 郭靖这才对马钰介绍尚可:“哦,这是我在蒙古遇到的朋友,她叫尚可。” 马钰是全真教掌教,道家真气充盈,眼光如炬,早看出尚可是个女子,心中微微一乐,心想郭靖也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遇到这样的姑娘,看来他们交情匪浅。 丘处机见刚才尚可在郭靖身后轻轻一推,手掌与郭靖的后背仅相交一瞬,就助郭靖挽回了败势,知道她的武功不是泛泛之辈,便上前道:“尚小友,贫道全真丘处机。” 丘处机也看出尚可是女子,只是对方既然作男装,自然也不好说破。 尚可知道丘处机的声名,便行了一礼:“见过丘道长,”然后又对马钰和王处一行礼,“马道长,王道长。” 马钰和王处一也还了礼,丘处机又道:“我看尚小兄弟仪表非凡,不知师承何处?” 尚可笑道:“教我武功的师父不许我把师门来历告诉外人,真是对不住了。” 武林中时常有一些隐士门派,的确是不愿意与外人交往的,所以丘处机也没有往心里去,只是想着以后让杨康或别的门下弟子有机会的话试试尚可的功夫。丘处机虽然是修道之士,但是争强好胜之心很盛,比之很多江湖人士更具豪情。 全真三子在这里遇到郭靖甚是高兴,丘处机听说江南六怪就在后面,便要动身去迎接六怪,马钰和王处一却不与他同去,而是要回终南山的重阳宫去。 丘处机要郭靖与自己同去,郭靖却说自己奉了师命要先去嘉兴。丘处机知道这也是江南六怪要历练郭靖,便也不再阻拦——他从马钰的口中得知郭靖的武功并不如杨康,又知杨康生于王府,虽然武功高于郭靖,但是也没有什么实战经验。 丘处机以为也许六怪是要郭靖在江湖上累积实战经验的,所以他也不好破坏江南六怪的意图,他可不知六怪是为了追查欧阳克的几个女徒弟,怕误了事,才叫郭靖先走一步的。 郭靖老实,人家没问他也不说,于是双方各自误会,便分了开来。 杨康一行人把丘处机和马钰王处一一起送出了中都的西门,马钰和王处一出了西门后往西南回终南山,并不与丘处机同行。郭靖和尚可也随着一起送了全真三子,不过却是先与马钰王处一先分别了,然后再把丘处机直到送出中都城五里之外,这才要分别。 丘处机见杨康与郭靖站在一处,也不好明说,只得道:“康儿,我和靖儿的师父们是肝胆相照的好友,你们两个虽然要比试切磋功夫,但也要多亲近,并不能因为比武之事而有什么敌视之心。” 杨康刚才试出郭靖的武功其实不如自己,心中有一股胜利者的自得,自然道:“师父放心,我会照顾好郭大哥的。” 刚才路上郭杨二人叙了年齿,郭靖略早几天,所以杨康呼之为兄,郭靖这时也不知道杨康是完颜洪烈的儿子,也就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丘处机又与郭靖说了几句话,便告辞而去,郭靖见着丘处机袍袖翻飞大步流星的背影,觉得丘处机的风采与马钰又有所不同,心中不禁仰慕。 眼见得丘处机渐渐远去了,杨康便邀郭靖去他府中暂歇,到时再一起南下去嘉兴。郭靖却是婉言谢绝了——因为尚可在他旁边轻轻地扯着他的袖子摆了摆。摇手等于摇头,摇头等于SayNo,这一点他还是明白的。 杨康也没怎么在意,便又问道:“那郭兄是急着去嘉兴么?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呢,也不急于一时嘛。中都城里也有不少可以赏玩的地方,与塞外景色颇殊,我当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郭兄才是。” 杨康虽然贪恋权势,但是对于江湖人士也能折节下交,《神雕侠侣》中的彭连虎曾说过杨康礼贤下士,这句话没有说错。 现在杨康从丘处机口中知道郭靖是在蒙古部落里长大的,所以知道他没来过中原,又知道他其实没什么江湖经验,便想拉拢他。如果郭靖成为自己的心腹武士,那比武之事就更十拿九稳了。 郭靖倒没想这么多,只是觉得刚才有丘处机让他们两个多多亲近的话,现在杨康又要请自己过府吃饭,自然是要答应的,便欣然允诺。 尚可虽然知道杨康不是好人,但是《神雕侠侣》中对于杨康的往事只是约略提到,她根本不知道杨康的“父亲”就是完颜洪烈,所以也没出言阻止——至少现在杨康和郭靖还看不出有什么敌对的意思,应该不会有什么相害之心才对。 于是便随着杨康一起去了赵王府,路上杨康向他介绍了灵智上人、梁子翁、彭连虎和沙通天。 郭靖和尚可都吃了一惊——路上那些白衣女子的口中曾说到过这些人,江南六怪都说他们是黑道高手,却原来都是杨康的宾客,其中沙通天还是黄河四鬼的师父,那就是郭靖的仇人了! 不过看沙通天对郭靖的态度还行,想来是侯通海和黄河四鬼还没有赶回中都——按理郭靖和尚可一路并未疾行,侯通海等人应该早回了中都才是,却怎么没有来,看来也是路上又有了事了,这蝴蝶效应是越来越大了。 本来郭靖和杨康一见面就会起冲突的,现在两个人居然有把臂言欢的趋势了,也算是尚可在无意中改变了剧情了。 郭靖虽然心中害怕,但是既然答应了杨康去他府上吃酒,便不好推辞。但是尚可却不管那许多,她绝没有什么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想法,好汉不吃眼前亏才是真的,便对杨康道:“我们今天刚到的中都,也累啦,想要休息一下,明日我们再到你的府上拜访吧。” 杨康也没多想,便道:“既然如此,明日小王就在府上相候。”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来,“你拿这块玉牌去城里吃饭住宿买东西,都可以记在我赵王府的帐上。” 郭靖一怔,正待推辞,尚可却已经接了过去:“那就多谢啦,明天去你府上的时候还你。” 尚可的意思是不要横生枝节,收了这东西,主要是安杨康的心,并不指望在城里大肆销费——这时候与杨康分手,然后赶紧跑路才是真的。 一个沙通天就够头疼的了,就更不要说还有彭连虎这些人了。 尚可现在的武功,靠着凌波微步在短兵相接时自保不成问题,但是如果对方人多,用暗器以漫天花雨的手法打过来,那凌波微步也没有用了——已经跟郭靖处了这么久了,多少有点感情,总不好事到临头才丢下他一个人逃走吧。 杨康微微一笑,心想这个少年看来倒挺好笼络的,看来要拉拢郭靖,得从这个少年身上入手,便对尚可道:“你只管拿着便是,就是出了中都城,凭这块牌子,也能在大金国各地的衙门里支取银子。” 尚可笑道:“这么贵重的东西,那我可不敢收啦!” 第十八章 听不平事 杨康道:“尚贤弟不必客气,只管收下便是,我赵王府虽谈不上富甲天下,但是万儿八千银子,还是能支付得起的。” 尚可心想这倒是的,你是王爷的儿子,这个王爷必定是鱼肉百姓的了,这样的钱,取不伤廉。便也就谢过了杨康,把这玉牌纳入了怀中。 郭靖见了,便也随着一起谢了杨康。 不多时众人又走回了中都,郭靖与尚可便拱手与杨康分别。待得杨康等人离得远了,郭靖便问尚可:“你收他的牌子干什么?” 尚可道:“如果不收,说不准他还要缠着你说些什么别的话。那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咱们还是快点离开中都的好。” 郭靖道:“你刚才不是说明天去他府上的么?” 尚可道:“我只是为了稳住他嘛,怎么可能真的去。你难道要去和鬼门龙王沙通天拼命么?” 郭靖笑着挠挠头:“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真的要去呢。” 尚可笑着摇摇头,心想郭靖可真够傻的,一点也看不出他是未来大侠。 这时郭靖道:“如果你真的要去,我一定会保护你的,你也不用怕。” 尚可听了一怔,随即心中一暖,转向看去,只见郭靖一脸的真诚,不禁颇为感动。 尚可十二岁便离开了父母身边,到这里后在童姥和李秋水身边也没感到过什么温情,现在听到郭靖说这样的话,自然深受感动,但是却不好表现出自己感动的样子来,便强自镇定道:“好啦,你功夫这么差,还是保护自己吧!” 郭靖脸上一红,然后道:“刚才谢谢你啊,不然就丢了我六位师父的脸了。” 尚可知道这是指自己在酒楼里助他抵挡杨康的事,便道:“这不算什么,我不喜欢那个杨……完颜康,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再说我们是朋友嘛,怎么能看着你出丑!” 话说得太快,差点说走了嘴,把完颜康的名字叫成了杨康。 还好郭靖也没在意,只道:“我的功夫是不好,不过我会努力的。” 尚可笑了笑——童姥曾说过,就江南六怪那种水平,能教出什么好徒弟来?郭靖能有现在的水平,已经很不错了。 所以尚可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觉得郭靖倒是有仁侠之风,也很关心自己,觉得跟他做个朋友还是不错的。 两人边走边说,眼见得要到了刚才那吃饭的酒楼,旁边却转出一个人来,对尚可道:“尚大哥,你们怎么才来啊。” 尚可一怔,只见一个少女长发披肩,全身白衣,头发上束了条金带,在初春的阳光下灿然生光,一张脸蛋白中透红,肌肤似是吹弹可破,娇柔无比,笑靥可人的面容看上去直如仙女一般,艳丽无双,在阳光下几乎让人不敢逼视,却正是黄蓉。 那日黄蓉虽然洗了脸,但是戴着破帽穿着破衣,看上去却不像现在这样精心打扮后的给人冲击力大。 这一下不但郭靖看得呆了,连尚可也赞叹不已。 黄蓉见二人呆呆地看着自己,知道二人都被自己的美貌所惑,心中也是得意,便道:“怎么,你们不认得我了么?我是黄蓉啊!” 郭靖这才反应过来,仔细看看,果然是那天所见到的黄蓉的相貌,只是这一番打扮之下,居然如此动人,让郭靖也忍不住失了神。 尚可反应本来就比郭靖要快,这时就说:“哦,原来是你,你果然是女的呢!那天初相见时,我就这样怀疑了。” 黄蓉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晕,好像在说,你知道我是女的,怎么那还要来替我擦脸。 尚可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了,脸上也红了一下,郭靖却道:“你跑得倒快,居然赶在了我们前头。” 黄蓉道:“是啊,我买了匹马,生怕错过了,还日夜兼程过来呢,谁知道你们来得这么晚。” 郭靖心想我又没有约你在这里相见,但是他为人忠厚,这句话只是咽在肚里,却没有说出来。 黄蓉却过来依着尚可,笑道:“我刚才看你们和那个完颜康在一起,怎么你们是认识的么?” 尚可道:“他是丘处机道长的徒弟,郭靖跟着马钰马道长学过些功夫,所以套上了点交情。” 尚可急着要走,一边说一边走向那酒楼,黄蓉跟在她的旁边,这时却似松了口气,道:“原来是这样,我还在想你怎么会和那种人交朋友的。” 尚可略感意外:“怎么?他在本地名声很不好么?” 黄蓉道:“也谈不上好坏,只是前儿他调戏了一个卖艺的女子,又打伤了人家的父亲,后来又把人家掳进府去啦!” 黄蓉早到了两天,正好看到穆念慈比武招亲被杨康戏耍,以及杨铁心被杨康打伤的事。 其实黄蓉也并不想管这事——对于金国人的态度,她也受到其父黄药师的影响,一直没有好感,但是也不会故意去找碴儿,毕竟她和穆念慈也没什么关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种事,并不是如今的黄蓉所有的品质。 郭靖听了黄蓉的话怔了一下:“不会吧,他是丘道长的徒弟,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刚才杨康对郭靖很客气,郭靖对杨康的印象也很好,再加上全真七子的名声,所以他有点不大相信。 黄蓉哼了一声,不去理他,只是看向尚可。尚可笑了一下,对郭靖道:“你看他身边的那些人,一个个都是黑道上的。丘道长不会住在王府的,所谓近墨者黑,他在这些人的□下,强抢民女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说完后见郭靖紧闭着双唇,就知道要坏事,深悔不该多言! 果然郭靖道:“不行,我要去找完颜康问明白,如果有这种事,就让他把人家放了。” 尚可无奈了叹了口气,对郭靖道:“你傻呀,人家会承认么?” 尚可经常与郭靖开玩笑,所以她有时说他傻,或者叫他傻哥哥,他也不以为忤。现在听到尚可这样说,郭靖却只是皱着眉:“不行,我要去救人!” 尚可吃了一惊:“去救人?救谁?人家那里高手中云,犯得着为一个卖艺的姑娘冒险么?” 郭靖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才是侠义本色,怎么能贪生畏死!” 尚可道:“可是也不能去白白送死啊!” 郭靖想了一下,道:“那我们且等两天,等丘道长和我师父们到了再作打算。” 尚可无奈,道:“等死和送死又有什么区别?人家明天就会来找我们过府赴宴的!说不定今天晚上就会来了。” 郭靖道:“那我们找个偏僻的地方住吧。” 尚可道:“人家是王府,如果想找我们,就算咱们出了城去郊外,人家也是一查就查出来了。” 郭靖道:“那你先出城,去追丘道长吧,我自己去王府里探探。” 尚可心想就凭你的脑子,说是去探探,还不是上门直接去问杨康! 没办法,不能看着他就这样去送死,不然前期的感情投资就白费了。想到自己的轻功不错,与其让他一个人去送死,那自己到时候弃他而去,他也同样是个死,而自己也总算是为他出了力,就是闪人也能闪得心安理得一点了。 黄蓉在一旁却对尚可道:“他要去就随他去呗,我们去江南玩儿吧?要不,你带我去蒙古吧,我也捉一对雕儿来养着玩儿!” 尚可对黄蓉道:“我怎么可能让他一个人去送死呢!”然后对郭靖道,“算了,与其让人家找上门来,不如我们今晚就去夜探王府吧。出动出击,总比被动挨打的好。” 郭靖却摇头道:“不,你不要去。” 尚可道:“为什么?” 郭靖道:“太危险,你不能去。” 尚可一直以来,都把郭靖什么的当作小说人物,李秋水和童姥与她相处日久,她才渐渐把她们当成是有血有肉的人。现在郭靖连续说出关心她的话来,让尚可也是颇受感动——其实她尚未觉察,之所以刚才不肯弃郭靖而去,其实是已经对郭靖有了感情,只是在找说服自己的借口罢了。 现在郭靖说不让尚可去,尚可心中也颇为感动,便道:“那不行,我一定要陪你去。如果我不管你离去,以后我再也没有脸见你,自己也会内疚一辈子。” 郭靖听了这话也是感动非常,便对尚可道:“好,我们去。” 黄蓉在一旁道:“你们要去夜探王府么?我也去!” 郭靖看着她有点意外:“你去做什么?” 黄蓉看了一眼尚可:“我去看看热闹嘛。再说你们又没见过那父女两个,要找也没法找啊!” 尚可一想也是——说不定王府的私牢里全是良民,总不能到处去问人家吧。 而且想来黄蓉的功夫也不会太差,于是便道:“那好吧,我们晚上一起去,大家互相照应,小心一点。” 第十九章 阴差阳错 郭靖道:“那好,一起就一起,不过现在离着晚上还早,我们且去休息一下吧,晚上也好养些精神。” 尚可正想答应,黄蓉却说:“还早呢,我们去城外转转吧,城外有一片梅林,可漂亮了。我们去玩玩吧,一旦救出了那对父女,我们就要逃离中都,不能再在这里玩了。” 尚可见黄蓉的眼中尽是渴求之色,心中一软,心想自打练了内功,少睡个一晚两晚的,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便对郭靖道:“你累么?要是你累的话便去歇息吧,我陪她去走走。” 郭靖想了一下:“那我们一起去吧,我不放心你。” 也不知郭靖这话的意思是不放心尚可呢,还是不放心黄蓉——在他看来,黄蓉是个有点邪气的小姑娘,而尚可是个善良的人,大概还怕尚可被黄蓉骗吧。 实际上尚可再单纯,也比他郭靖要好得多了。 不过尚可也对郭靖的关心很感动,便道:“那就一起去看看吧。这中都是大金的都城,景色定然比之先前我们路上所见到的更有不同。” 郭靖倒是对风景什么的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他要成长为一个为故国山河而感慨的大侠,还有很长的一条路要走。 黄蓉见尚可什么事都要去问郭靖,不免也有些不快,便道:“他不去就不去呗,我们两个人去就是了。” 尚可心想我还不是为了撮合你们两个!你这个不识好人心的! 但是这时也不好这么说,就对黄蓉道:“一起去嘛,多个人也热闹一点。” 黄蓉嘟着嘴:“傻大个,他懂什么叫美景么!” 尚可笑着拍了拍黄蓉的肩膀:“别胡说啦,做人要大方一点,不要太小家子气,大家晚上要并肩作战的,现在应该多多亲近才是。” 说着走到郭靖的另一边,让郭靖处于自己和黄蓉的中间,好让他和黄蓉多接近一点,结果黄蓉也跟着转了过来,跟在尚可这另一侧。 尚可无奈,只得夹在两个别扭的人中间一起向城外走去。 到了城外,黄蓉紧走了两步,在前带路,一边走一边回头对尚可笑道:“尚家哥哥,你去嘉兴有什么事么?” 尚可笑了一下:“就是去看看热闹,好像全真教的人要在那里聚会。” 黄蓉道:“看那些牛鼻子老道有什么意思,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好不好?那里都是桃花,又有海又有景的,还有很多鱼,好玩极了。” 尚可心想这就是桃花岛吧,于是便笑道:“好啊,有机会一定去。” 没想到黄蓉不依不饶,来到尚可的身边道:“不用找什么机会啊,反正你们也要南下的,我们从杭州出海就行了。” 尚可无奈,只得道:“那到时再说吧,如果来得及,就先去看看。” 黄蓉见尚可一定要陪着郭靖,也觉得有点无趣,一时间便有点冷场。 三个人各怀心思,有点别扭地走到了城外,三人行了将近十里,忽见前面水光闪动,正是一个小小湖泊。 此时虽然已近二月,但北方仍很寒冷,加上前几天中都下了一场雪,湖边甚是空旷,寒风吹来,让三人不禁都是一凛,但是却更觉清醒提神。 只见这湖边一排排都是梅树,梅花在寒风中开放,妍艳无双。 黄蓉这时却像变戏法一样,从怀中掏出一包点心来,找了块大石,拂去了灰尘,招呼尚可一起坐下,道:“看这湖上的那些船家,往来渔钓,可比不上我们自在了。” 尚可不太好意思坐在她身边,只是道:“那是自然,可是我们行走江湖,都是把性命提在手里的,比他们可危险多了。” 黄蓉道:“尚哥哥,你的师父是谁?我看你的武功不弱呢!” 尚可笑了一下:“我没有正式的师父,是两个朋友交了我一点功夫。作为交换,我平时照顾她们的起居,给她们做点零活儿。” 尚可现在觉得自己一身男装,黄蓉一直跟自己表示亲密来着,她是不是有点表错情了,赶紧自我作贱一下(其实说的也是事实),让黄蓉觉得自己只是一个下人,赶紧转移注意力到旁边这个威武雄壮的大侠士身上来吧。 黄蓉接着又问道:“那你的父母呢?” 尚可道:“他们都在很远的地方吧,我五年前和他们失散了,想来是很难找到了。我这次行走江湖,其实也是想看看能不能再找到我的父母。” 这一点没说错,尚可现在依然抱着万一的希望,希望能够回到现代,哪怕因此失去刚刚修练的内功也不要紧——古代真的没什么意思! 结果黄蓉听了以后却道“这样啊,那你以后不要回去了,反正你也没什么亲人,就跟我一起吧。” 尚可听了不觉一抖——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正在想是不是要跟她明说自己是女的,郭靖却道:“尚可,童姥和李秋水两个,真的是你的师父么?她们两个看上去好像比你还年轻呢。” 上次离开那小镇后,尚可就对郭靖说了,在外人面前,不要叫自己可儿,不然太不像一个男子的名字,所以郭靖现在便叫她名字。 尚可耸了耸肩:“年轻和武功强弱无关。” 黄蓉这时也道:“是啊,我看那个完颜康,比你就厉害得多。” 郭靖听了,一时沉默不语,半晌又道:“那……童李二位,她们对你好么?” 尚可道:“还行吧,反正她们也算没有亲人了,我也算是她们最亲的人了。” 郭靖道:“你们三个这么年纪轻轻的,就失了亲长,实在是可怜。今后我来照顾你们吧,我虽然武功差了一点,但是也能替你们做很多事的。” 尚可听他说的真挚,也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便笑道:“那好啊,以后可要你多多关照了。” 黄蓉见他们两个说得亲切,心中略有不快,便道:“尚家哥哥,我唱支歌儿给你听吧。” 说着也不待尚可回应,便启唇唱了起来:“雁霜寒透幕。正护月云轻,嫩冰犹薄……但伤心,冷淡黄昏,数声画角。” 这是辛弃疾的《瑞鹤仙-赋梅》,尚可与郭靖都不知道,但只听得黄蓉的歌声婉转动听,听着俱都情不自禁地心摇神驰,意酣魂醉。 黄蓉见二人这一下终于不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唱歌,心中不禁得意,便对二人道:“这是辛弃疾辛大人的词,我前几日来这里时,新雪未消,景色更好呢,便想起了这首词了,只是无人听我唱歌,也挺无趣的。” 尚可笑道:“你唱得真好,我从来没有听人唱地歌呢。” 郭靖也道:“蒙古人的歌与你的歌完全不同呢,我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歌,你唱得真好啊。” 黄蓉笑道:“尚家哥哥,你会唱歌么?” 尚可笑道:“我连听都没有听过,怎么会唱!” 黄蓉道:“可惜我会的歌都是女孩子家唱的,不适合你呢。” 尚可心想这正是好机会,忙道:“呵呵,黄家妹子人虽然聪明,但是观察力不够呢!我也是女人啊!” 说着把头上的帽子拿了下来,露出盘在头上的长发——虽然发型不同,但把这些头发披下来,自然能看出尚可是个漂亮的女孩子。 黄蓉一下子愣住了,看了尚可半天,才勉强笑道:“原来是尚家姐姐。我说上次郭大哥叫你可儿,不像是个男人的名字呢!” 尚可看了一眼郭靖,道:“他就是太实诚,不会说谎,让他帮着说谎,那比要了他的命还难!” 黄蓉却只是浅笑了一下,好像没什么兴致了一样。 尚可见黄蓉如此,知道自己是女人可能给她的冲击太大,但也没法说什么,只能装作亲热地样子过去牵起她的手,对她道:“黄家妹子,你可比他聪明多了,我还是喜欢跟你说话。” 黄蓉抽出了手,却没有搭碴,仍然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 尚可跟她说了几句话,见不是头,也只得罢了。 郭靖在旁边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场面冷还是热他也不在乎,便只站在尚可的身边,守着她罢了。 过了一会儿,郭靖对尚可道:“我们还是回去吧,先吃点东西,等晚上再去赵王府。” 尚可点了点头,三个人便又回了中都城。这时已经是傍晚了,郭尚二人又随着黄蓉去赵王府外踩了点,这才去了客栈——中都是大金国都,各处亲王贵胄府第极多,不先踩了点怎么行。 自从进了中都二人就没歇过,也着实累了,等踩完了点回到了客栈后,便只叫了些饭菜,之后就各自回房了。 不过尚可和郭靖都不敢睡觉,怕睡过头误了事,便都坐在床上打坐练功。 待到了半夜子时,尚可与郭靖出得房来,去到黄蓉的房里,却不见了她的踪影——想来是一时承受不了尚可是女的,失望之余自己走了。 第二十章 多管闲事 郭靖挠了挠头,也没怎么在意——他本来也没准备和黄蓉一起去冒险的。 不过尚可却只能在心里长叹——这都唱的是哪一出啊! ——上帝啊!神仙哥哥神仙姐姐啊!这可不能怪我啊!我是无心的!我是无辜的! 二人也没怎么太在意,少了黄蓉便少了黄蓉,不过尚可却是趁机对郭靖说明,今夜只是去探探,若是找不到那对姓穆的父女,也就罢了,如果非要动手,也得从长计计议,切不要发作起来,去寻那完颜康对质——这在尚可看来,本来就是多管闲事的作为,什么行侠仗义的,根本她就没这个心思。 而郭靖见黄蓉走了,也只当是自己对她太过冷淡所致。虽然对黄蓉殊无好感,但他是个厚道人,心中自然不免愧疚。又以为尚可与黄蓉关系好,所以为了安她的心,也就都答应了。 二人整理了一下身上,尚可又防着万一,等来到赵王府前时把脸也遮了起来,郭靖有样学样,也拿了块帕子,把脸给蒙了,这才翻墙进去。 赵王府里这时也已经是夜深人静了,郭靖轻功虽然不行,但尚可的轻功却是远胜于他,这时拉着他的手——也不避讳什么了,相比起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还是安全第一要紧——好歹也能弥补几分。 中都是大金的国都,治安还是很好,赵王府里巡夜的守卫也不是很多,或许也是因为赵王府中有很多黑道上的高手在吧,关键人物的四周都有高手在守卫,所以对于四处的巡查,反而不是很严密,这也让郭靖和尚可很轻松地就在里面进行探查。 尚可想抓一个舌头来逼问一下,但是又怕打草惊蛇,这时郭靖指了指远方,低声道:“那里可能就是监狱。” 尚可定睛细看,只见远处一个偏院里,隐隐有灯光透出。此时月入云层,四周都很暗,借着那微弱的灯光,只见远处一道竹篱,后面有三间乌瓦白墙的小屋。 这是寻常乡下百姓的居屋,居然会在这豪奢富丽的王府之中见到,想来在里面的不是什么贵人,估计是些囚犯之类的吧。 于是尚可与郭靖都矮了身子过去,想要探个究竟。 尚可与郭靖转到屋后一扇窗子外向内窥探,只见一个中年女子坐在桌边,一手支颐,呆呆出神。这女子看上去四十岁不到,姿容秀美,不施脂粉,身上穿的也是粗衣布衫。 郭靖和尚可俱是一怔,心中均想——难道这赵王府中的人,连中年的良家妇女也要掳掠? 这时尚可听到远处有脚步声到,忙一拉郭靖,腾身上了屋顶。 其实二人也是没有经验,如果来的是高手,这一下反而露了形迹,还不如矮身躲在窗下观察形势。 幸好来人并不是什么武林高手,只是一个落拓的风尘汉子。只见他由远至近,匆匆来到窗前,打开了窗子纵身窜了进去。 郭靖和尚可俱是一惊,心中均难以想像是怎么回事。 里面的中年妇人是失声惊呼,幸而声音不大,不然只怕要引来巡夜之人。 尚可和郭靖也是心中怦怦直跳,揭开了一片瓦,从上而下地偷看屋内,只见看这穿窗而入的人在灯光下一片萧索之感,莫约四五十岁样子,但是腰粗膀阔,甚是魁梧,只是背脊微驼,两鬓花白,满脸皱纹,神色间甚是愁苦,身穿一套粗布棉袄,衣裤上都打了补丁,只是站在那妇人面前盯着那妇人猛看。 那妇人稍一定神,却对他道:“你快走罢,别让他们见到。” 那汉子道:“多谢王妃的好心!我不亲来向您道谢,死不瞑目。”但语含讥讽,充满酸苦辛辣之意。 尚可和郭靖听了又是一惊——怎么这人竟是赵王府的王妃?却不知是正妃还是侧妃,如何住在这种地方?莫不是被打入了冷宫? 这王妃,正是包惜弱了。而这落拓汉子,却是杨铁心。 原来此番王处一没有立即上赵王府中讨杨铁心和穆念慈出来,这事也就没有闹大,包惜弱也是刚刚才知道杨康掳了杨铁心父女进来,所以等到儿子睡了,便去牢里放了他们父女两个走。 杨铁心认出了妻子,但是包惜弱却没有认出落拓江湖,容颜苍老的丈夫,所以杨铁心现在来见她,她仍然让他快走。 尚可和郭靖心中疑惑,却只听包惜弱叹道:“那也罢了,这本是我孩儿不好,委屈了你们父女两位。” 杨铁心却不答话,只在室中四下打量。他见这屋中摆设全是旧识,心中不禁一阵难过,眼眶一红,却伸袖子去眼上抹了抹。 只见他缓步走到墙旁,取下壁上挂着的一根生满了锈的铁枪,轻轻地抚挲着枪杆,叹道:“铁枪生锈了。这枪好久没用啦。” 包惜弱温言道:“请您别动这枪。” 杨铁心道:“为什么?” 包惜弱道:“这是我最宝贵的东西。” 杨铁心默然良久才道:“是吗?”然后又顿了一顿,才道:“铁枪本有一对,现下只剩下一根了。” 包惜弱一怔:“你说什么?” 杨铁心不答,把铁枪挂回墙头,向枪旁的一张破犁注视片刻,说道:“犁头损啦,明儿叫东村张木儿加一斤半铁,打一打。” 包惜弱听了这话,全身颤动,半晌说不出话来,凝目瞧着杨铁心,道:“你……你说什么?” 杨铁心又缓缓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包惜弱听后双脚酸软无力,跌在椅上,颤声道:“你……你是谁?你怎么……怎么知道我丈夫去世那一夜……那一夜所说的话?” 屋顶上郭靖和尚可越听越奇,心想你既是王妃,却怎么又说丈夫死了? 杨铁心径直走到饭桌旁边,拉开抽屉取出一件布衫往身上披了,又道:“我衣衫够穿啦!你身子弱,又有了孩子,好好儿多歇歇,别再给我做衣裳。” 包惜弱腾地站起身来,抢到杨铁心身旁,捋起他衣袖,见到左臂上的伤疤,不由得惊喜交集,紧紧地抱住他,哭道:“你……你快带我去……我跟你一块儿到阴间,我不怕鬼,我愿意做鬼,跟你在一起。” 杨铁心抱着妻子,两行热泪流了下来,过了好一阵,才道:“你瞧我是鬼吗?” 包惜弱搂着他道:“不管你是人是鬼,我总是不放开你。” 说到此处,郭靖和尚可才明白是怎么回事——看来是这个妇人在战乱中与丈夫失散,以为丈夫死了,这才改嫁了赵王。 这时尚可一拉郭靖,指了指远方,却见杨康从远处匆匆地赶了过来——原来包惜弱私放了杨铁心和穆念慈,杨康虽然对母亲敬爱,但仍然忍不住心中火起,想要来责怪母亲几句——他毕竟是年轻人,还做不到遇变不惊。 郭靖见了杨康,与尚可同时心中想道——若是被他瞧见父亲的妻子与前夫私通,只怕便是一场轩然□。 此时二人既不知杨康是包惜弱的儿子,也不知杨铁心就是杨康的父亲,更不知杨铁心就是被杨康掳进府中的卖艺父女中的父亲,反而心中均想——如果这事闹大了起来,我们正好去找那卖艺的父女救人。这王府中男女私通之事,与我们有何相干! 二人互觑一眼,心意相通,均知对方也是这个想法,便都点了点头,便都从房上跃下,向着另一处掠去——既然这里是王府中女眷所居之地,那想来私牢更在别处才是。 二人走出很远,却不听身后有响动,心中略异,但也不回头,只是见到远处有两个侍卫正在缓步向前走着——原来这二人正是看守牢房的人,刚才去向杨康禀报了杨铁心父女被王妃放走的事后,现在正要回牢房去。 郭靖与尚可见四下无人,便抢上前去,三拳两脚将二人击倒,逼问那日掳进府来的杨铁心父女的下落。这二人却说已经被王妃放走了,郭靖和尚可兀自不信,只是二人不像黄蓉,出手狠辣,断人手足逼供,只是郭靖拿出匕首相胁,说要杀了对方。二人连声讨饶,却仍然只说杨铁心父女已经被放走了,刚才小王爷就是去质问母亲的。 郭尚可二人见他们的说辞与刚才自己所见的吻合,这才放过了二人,点了二人的穴道,拖到了道旁的角落阴影处。 这时远处听到传来了喧闹声,郭尚二人知道是杨康在母亲那里发现了有男人,起了争执——此时二人已知杨铁心父女脱险,自然不宜在此地久留,便向着相反的方向向府外逃去。 不料此番喧哗,却不仅是那边起了争执而起。 包惜弱对杨康说出身世,然后为了保护丈夫而晕倒在丈夫的怀里,杨康一时踌躇难决,杨铁心却早抱了妻子冲出屋去。穆念慈这时也到了屋外接应,父女两人越墙而出。 第廿一章 夜探王府 等到三人出了王府,听到杨康与杨铁心动手的动静而赶过来的侍卫发现王妃不见了,这才引起了骚动。 这也是包惜弱平日不许王府中人接近自己与前夫所居之屋,不然早就有人发现有人闯入了。 郭靖与尚可趁着黑夜想要出府,却不料迎头撞上彭连虎和沙通天。 彭沙二人交情深厚,便是在这王府之中,也是住得甚近,听到有喧哗之声,便赶来探视,却正好与郭尚二人撞到一处。 郭尚二人蒙着面,彭沙二人一见便知是不速之客,便分别向二人出手攻来。 郭靖对上的是沙通天,他本事与对方相差太远,举手投足间便中了一拳一脚。幸好尚可凌波微步精妙无双,从彭连虎手下便转过来接了沙通天两招。 “你快走,我一个人挡住她们。” 尚可抽出剑来,刺向追过来的彭连虎。 郭靖道:“不行,要走一起走。” 尚可道:“那就一起死吧!你不走,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郭靖一想也是,便也不答话,往斜刺里便走。 沙通天要追,却被尚可东一转西一绕地又挡住了去路。 凌波微步天下无双,尚可为了保命,早把这练得滚瓜烂熟,再加上李秋水的剑术也是极精妙的(当年无量剑派东西二宗为了看一眼李秋水和无崖子练剑时的倒影就大打出手),短时间内竟然接下了彭连虎和沙通天两大高手的攻击。 彭连虎和沙通天也是惊异莫名——他们从未看到过这样神奇的步法,明明就在眼前,但是一出招后,总是被对方欺入意料不到的方位。如果不是对方手上功夫太差,自己这边又有两个人,可以互相支援照应,只怕反而要伤在尚可的剑下了。 尚可见郭靖离去,与二人缠斗了十数招,心想郭靖应该也逃出府外了,便长剑摆动,护住自己,然后脚步倒踩几步,转身便以凌波微步逃开——这套步法,又能对敌又能逃命,真是行走江湖居家旅游必备的妙法! 沙通天和彭连虎心中均想,我二人同时出手,还抓不住一个人,这张脸往哪里搁去? 于是二人连声高呼——“有刺客!有刺客!” 这是想让别人过来挡住尚可,也是想把尚可逃走的责任让别人分担一下。 果然这时前面又过来了一个胖大和尚,兜头一掌过来。 尚可身子一转,躲开这一掌,停也不停便继续往前跑去——这大和尚正是藏僧灵智上人,,听到沙彭二人的声音,转过来看看,却正撞着尚可,一掌过去,却是打了个空。 灵智上人的毒沙掌剧毒无比,尚可只觉一股腥风扑鼻而过,直冲脑内,几欲晕去,心中暗惊,心想幸亏自己会凌波微步,不然这一掌下来,就是挡得了也中了毒了! 当下脚下更不游移,径往前疾奔,却见前面又跑来一人,却是鹤发童颜的梁子翁。 梁子翁武功不及灵智上人,所以晚到了一步,见尚可闪过灵智上人过来,当即一招“恶虎拦路”想要挡住尚可的去路。 尚可看也不看,脚下踏着凌波微步便走。 梁子翁这一招恶虎拦路本是寻常招术,但胜在他掌力雄浑,但不料凌波微步所踏方位匪夷所思,让他劲道全部落空。更可怕的,也是让沙通天和彭连虎二人心惊的,乃是前面灵智上人和梁子翁两度出手,居然连让尚可停一步的办法都没有——这种身法简直让人瞪目结舌了! 尚可一路急奔,眼见得身后四人越来越远,却听得另一处忽然发出火光来,随即有人大叫道:“着火了,着火了!” 尚可一怔,随即跺了跺脚——以郭靖的性子,怎么会那么好说话,弃自己而去!他肯定是去别的地方放火,好让自己顺利脱身了! 没法子,不可能弃了郭靖而去的! 虽然坚信郭靖是未来的大侠,但是现在看起来,郭靖的武功打不过这王府里任何一个人,所以还是要去救他! 尚可很恨自己为什么没有看过《射雕英雄传》,如果看过,肯定会有更好的应对之法! 其实她就是看过也没用,因为郭靖晚到了一步,所以一切都不一样了。 于是尚可改了方向,向着起火的地方跑去,结果却见那里团团围着一大批兵将,正在泼水救火,却见不到打斗。 尚可一惊——难道战斗已经结束了,郭靖已经被打倒了? 这时火把丛中看到一个肥肥胖胖的锦衣武官,下颏留着一丛浓髯,四十多岁年纪,模样颇为威武——正是那天与杨康一起送丘处机出中都城的武将汤祖德。 尚可知道汤祖德没什么功夫,便冲上前一把抓住他,对他道:“是谁放的火?” 汤祖德一怔,心想这难道是王爷新延揽的江湖异人? 要知道完颜洪烈府上江湖人士不少,汤祖德是汉人,并不爱重用,只是个吃闲饭的,所以倒也不敢轻易得罪这些江湖人士,虽然见她蒙着面,但其实欧阳克的众姬妾有不少都是蒙着面的,所以便道:“不知是谁,大概已经走了。” 尚可把他一推,转身就走——身后的四个家伙还在往这边赶呢,可耽误不得。 不多时后面彭连虎等人果然过来,当先赶到的梁子翁也同样一把抓起汤祖德:“刚才有没有一个蒙面的贼人经过?” 汤祖德吓了一跳,忙顺手一指:“往那边去了。” 梁子翁等人立即追了过去——在他们看来,这个人的轻功如此之好,如果甩掉众人去行刺完颜洪烈那可是大大的不妙。可是完颜洪烈完上睡在赵王府的哪一间房里,只有他帖身的心腹卫士知道,这些江湖中人是谁也不知道的,所以他们只能在后面紧紧追赶尚可。 要知道完颜洪烈心怀雄心壮志,这种人多半都是猜疑心颇重的。这些黑道中人,可以为了财势依附于他,便可以同样为了财势杀他,他怎么会让他们知道他晚上歇宿的地方。 却说尚可在前面一路急奔,顺着屋顶和墙檐一边跑一边四下张望——又不敢喊,只能靠眼了! 跑了一段路,忽然发现前面又有火起,心想郭靖你还真能干啊!挺有放火经验的嘛,四处点火,让人防不胜防呢! 于是加快脚步过去,却看见郭靖正在火光中躺在地上打滚。 尚可吓了一跳,过去时,只见一条碗口粗细的大蛇正缠在郭靖身上,郭靖脸部僵紫,显然已经被缠挤得透不过气来。尚可正要拔剑去削,却见那蛇一段段地松了身子,从郭靖身上掉了下来。 原来这正是梁子翁的居处,郭靖在这里到处放火,那蛇正饿着,又受了热气烘烤,再嗅到郭靖身上的血肉之气,当即窜了出来,欲咬郭靖。 郭靖被大蛇缠住,渐渐昏迷,危急中低下头来,张口往蛇颈咬下,一连咬了数口,一股带着药味的蛇血灌入他的口中。郭靖生怕一松口后,再也咬这条蛇不住,所以也不管蛇血辛辣苦涩,只是尽力吮吸,大口吞落,那蛇果然渐渐衰弱,终于失血过多而死。 尚可见那蛇从郭靖脖子上掉了下来,大着胆子伸出一脚踢开了死蛇——女孩子终究还是怕这些东西,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然后扶起郭靖,只见他脸上通红,略一相试,只觉他头脑滚烫,犹如在发高烧一般,心中不免有些害怕。 但郭靖这时已经睁开眼来,见是尚可,便道:“我放火引开了他们了,你快走吧,我再去别处放火。” 尚可见郭靖醒来,忙拉起他道:“你被蛇咬了?” 郭靖摇了摇头:“没有,倒是我咬了它。” 尚可的嘴角抽了一下——果然这年头,蛇咬人不是新闻,人咬蛇才是新闻么! 不过这时也顾不得别的了,后面的追兵转瞬就到,哪怕是被咬了中了毒,这时候也没空管了,先逃出去要紧! 于是一拉郭靖:“快走,后面追兵要到了。” 郭靖这时正觉得浑身都是热烘烘地,犹如在一堆大火旁烤火一般,被尚可一拉,正觉得夜风冰凉,扑面而来,不觉精神一振,内力滚滚而生,拔足狂奔起来后,竟然觉得越跑越是兴奋,浑身劲力层出不穷,仿佛不跑反而难受似的。 尚可并不知郭靖体内的这番变化,拉着郭靖一路狂奔——后面梁子翁沙通天等人追了过来,只见两条身影在前面行动迅捷,知道再追不上,纷纷用暗器打了过来。 但是凌波微步所踏方位实在太过诡异,除非矇上眼睛用漫天花雨的手法打将过来,不然也只是件件落空而已。 尚可拉着郭靖跃过高墙,加速往回便跑,眼见得要到了客栈,却见前方远处人声躁杂,隐隐又有火光透出。 郭尚二人均是吃了一惊——难道前面有伏兵? 第廿二章 逃回客栈 二人正惊疑间,却见前面臃臃肿肿跑来两个人,二人停下脚步,心下戒备,却见跑来的是杨铁心和一个年轻女子——杨铁心手上抱着包惜弱,所以看起来极是臃肿。 郭靖此时已知杨铁心便是被杨康掳去的比武招亲之人,又知道他与赵王府的王妃之前乃是夫妻,如今怀见便知他们逃出王府,后面都是追兵,便上前道:“这位大叔,且随我来。” 杨铁心正被追兵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正想自杀算了,只是放不下穆念慈,叫她自己离去,穆念慈却宁肯与义父死在一处,决不偷生。 这时忽然前面出现两个蒙面人,其中一人还叫他随着前去,这时杨铁心已经顾不得许多了,心想便是另有奸谋,也好过被这些金狗拿住——反正现在与爱妻已然重逢,便是一死也是无妨了。 这时杨铁心的心也慌了,也没细想对方是谁,更没有若是连累了对方该怎么办的想法。 尚可见郭靖上前搭话,急着直跺脚,心想人家的家务事,咱们管什么!但是郭靖已经和人家搭上了话了,也是没有办法了——这种时候根本没有互相拆台的余地,只得跟着郭靖一起,把杨铁心他们三个一起来到客栈后面。 郭靖和尚可住在这家客栈的二楼,他们是从窗口跳下来的,这时自然也要从窗口回去。穆易等人见了,不禁面有难色。 尚可知道他的意思,便道:“这位大叔不用怕,我是女子,我先上去接你们。” 说着便跃上了窗口,站在窗口向下招着手——穆念慈武功甚好,这时也顾不得谦让了,便也随后跃起,尚可伸出手将她一拉,把她拉进了房里。 后面杨铁心把包惜弱抛了上去,尚可也照样把她接了进来,然后是郭靖托着杨铁心,把杨铁心也扔了上去——这一回是尚可和穆念慈一起出手,把杨铁心给拉了进来。 最后才是郭靖自己跃了上来——这是郭靖的房间,郭靖反而最后一个进来。 郭靖进来后,尚可赶紧关上了窗,只听得喧闹处仍在远处,只是渐渐往这边移了过来。 这时郭靖和尚可把面罩拿了下来,郭靖对杨铁心道:“我与那完颜康认识,不料他居然作出强掳民女之事,所以我是代他来向二位陪罪的。” 杨铁心一怔——他本以为杨康贪恋富贵,没想到郭靖却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得一时错愕,穆念慈更是脸上泛红。 不过包惜弱却是听出味道来,便道:“是康儿叫你来的?” 郭靖摇了摇头:“我是听街上的人说,他做出了这样的事,所以才想去赵王府救二位出来的,没想到却遇上了二位。” 杨铁心见郭靖不是儿子派来的,心中不禁有些失望,但随即也叹了口气,不去想这个儿子,便对郭靖道:“那谢谢你啦,你和他是好朋友么?” 郭靖摇了摇头:“我的师父们和他的师父是好朋友。” 杨铁心一怔:“他的师父是谁?” 郭靖道:“是全真教的丘处机丘道长。” 杨铁心听到故人的名子,忍不住红了眼圈,心想丘道长看在我的面子上教我儿子武功,却没想到他居然贪恋富贵,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 此时天色已近寅时,远处的追兵终于近了这边,绕了几圈不见人影,便去各处民宅里搜索。尚可略开了窗向外面看去——看来马上就要搜到这个客栈里来了,便对郭靖道:“郭靖,不能再说下去了,赶紧想法子把大叔他们藏起来。” 杨铁心寻找义嫂下落已经十八年了,突然间“郭靖”两字送入耳鼓,心中一震,颤声道:“什么?郭靖?你……你……姓郭?” 郭靖一副蒙古人的打扮,所以杨铁心一开始还当他是蒙古人。这时他见杨铁心神色有异,心中也是奇怪,便道:“是,我就是叫郭靖。” 杨铁心还怕弄错,又问道:“你父亲叫甚么名字?” 郭靖道:“先父名叫啸天。” 杨铁心和包惜弱一时间都热泪盈眶,杨铁心更是抬头叫道:“天哪,天哪!”同时伸出双手,紧紧抓住郭靖手腕。 郭靖见他们夫妻两个失态,心中也是奇怪,便道:“大叔你认识我的父亲么?” 杨铁心一边点头,一边道:“你娘呢?她还活着么?她在哪儿?” 郭靖道:“她在蒙古啊,我们一直都在蒙古。” 杨铁心牢牢握住他手,叹道:“你……你长得这么大啦,唉,我一闭眼就想起你故世的父亲。你父亲是我的义兄,我们八拜之交,情义胜于同胞手足。”说到这里,喉头哽住,再也说不下去。 郭靖听了,起到自己从未见过面的父亲,眼中也不禁湿润:“大叔,你是不是姓杨?” 杨铁心点了点头:“是啊,我就是你父亲的义弟杨铁心。这是我的妻子,那是我的义女,她姓穆,名念慈——嗯,从今天起,我将复旧姓,她也该随我一起姓杨啦!” 穆念慈咬着唇,看着郭靖,只是不言,尚可却想——原来你就是杨过的母亲穆念慈。不由得盯着穆念慈一阵猛瞧。 那边包惜弱道:“原来她是你的义女,我还当是你……”说到这里,也是心情激荡,说不下去。 原来包惜弱见杨铁心忽然有了一个女儿,还以为他另娶了妻室,心中正在自悔不该失节另嫁,听到杨铁心说穆念慈只是义女,心情一下子激动起来,更是觉得无地自容。 杨铁心见妻子流泪,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忙出言安慰。尚可这边却道:“人家就快找上门来啦,这样可不行,你们到我那里去,好歹挡一挡。” 郭靖道:“怎么挡?” 尚可道:“没法子,只得试试罢了。” 郭靖道:“到底怎么试?” 尚可道:“我料那赵王不会亲自来查房,必然是他手下的兵丁来查。我们今晚在他府里这样一闹,那些高手必然会守在他身边,所以穆姐姐可以在我那里躲一下,至于杨大叔和杨大婶,只能委屈躲在我的床下了。” 说到这里,尚可笑了一下:“幸好白天拿了完颜康的信物玉牌,不然还不一定能挡得住这些士兵呢。” 郭靖怔了一下,随即也笑道:“看来还是你有远见。” 尚可道:“不说啦,三位快跟我走吧,我的房间就在隔壁。” 说着把杨铁心和包惜弱、穆念慈一起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杨铁心进了屋子,问尚可道:“你和靖儿是什么关系?” 尚可道:“我们是在蒙古草原上认识的朋友,我正好没事,就陪他去一趟江南。” 杨铁心本想把穆念慈的终身托付于郭靖,所以才想让穆念慈跟自己姓杨,但见尚可与郭靖态度亲密,又知尚可是女子,不免有些狐疑——他倒不是怪郭靖,心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如果不是今天遇到了郭靖,若是前几日遇到一个合意的人,只怕也早把穆念慈嫁了。 尚可倒是还没想到这一层——她根本就不知指腹为婚的事,只是道:“大叔你不要急,等明天天亮了,我们再找机会混出城去。” 杨铁心点了点头,包惜弱却道:“尚姑娘,今天多谢你们啦。” 尚可道:“这没什么的,本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就是我辈侠义中人所该做的,更何况你们还是郭靖的长辈。” 尚可这也算是大言不惭了,居然直说自己是侠义辈中人,实际上她完全是因为郭靖要去才相陪的。 三人说了几句,果然听到楼下有人砸门,尚可对杨包二人道:“这可真是要委屈二位啦。” 杨铁心道:“我看我还是杀出去引开这些人好了,你和靖儿趁带着惜弱和念慈离开。我不能连累你们。” 包惜弱一把拉住杨铁心的手:“不,我再也不要离开你,我们死也死在一处。” 尚可道:“这时候就不要再说这些话啦!就算大叔你不怕死,你冲出去以后,那些金兵只有更怀疑这里的人,你们还是躲起来吧,如果真的被发现了,我也至少可以带着穆姐姐逃走,连累不到郭靖的。” 尚可这时也顾不得脸面和客气了,直接就把话给挑明了——我不会陪着你一起死的,你就放心吧! 杨铁心和包惜弱这时也不在乎这些了,便相视一笑,然后先后钻入床下。 尚可对穆念慈道:“姐姐除了外衣,且去我床上略待。” 穆念慈这时也没有办法,只得依言做了。 尚可让穆念慈躺在躺在床上,然后把一床被子拉过来,将穆念慈蒙头盖住,道:“穆姐姐,你且忍着些气闷。” 穆念慈“嗯”了一声,并不多动。 尚可想了一回,觉得用那块玉牌混过去的机会还是很大,哪怕真就不行了,自己拉着穆念慈也能逃走——赵王府的人不过是要王妃罢了,穆念慈和自己并不是他们的目标。 第廿三章 蒙混过关 尚可坐在床边,等着那些人过来,一边还轻轻地跟床下的杨铁心夫妇说话,尽量安慰他们,让他们不要出声——说不定进来的是练武之人,那耳朵灵便,就有可能听到粗重的呼吸声,所以还要关照他们尽量摒住呼吸。 尚可还觉得不放心,又去窗口看了看,发现赵王府的人并没有把这里团团包围——看来他们也没有确认王妃就是在这里,而是到处在寻。赵王府的人,以及他们能调动的人,并不足以把整个中都城给戒严了,只能像撒网一样到处去找。 尚可回到屋内,又把一些应对之法与她们一起商量好了,然后抓紧时间在一个屏风后面换了衣服,刚刚换好,就听到隔壁的门被敲开了,郭靖把人让了进去,随即这边也有人敲门。 尚可过去开了门,站在门外的是一个低级武官,尚可装作一副恼怒的样子:“什么事?!” 那武官道:“奉令,搜查不法之徒!” 尚可怒道:“我是赵王府的贵宾,你居然敢到我这里来胡闹!” 那武官一愣,脸上神情顿变:“您是赵王府的人?” 尚可把杨康给她的腰牌一扬:“怎么,不相信?认识这个么?” 那武官看了,当即满脸堆了笑容:“相信相信。不过上命所差,不得不来看看啊,还望阁下赏个方便!” 尚可皱着眉:“发生了什么事?要半夜来扰人清梦?” 那武官道:“王府里的事,咱们这些小人,可不敢多说什么的。” 尚可冷笑了一下:“什么王府?是王府里出事了?” 那武官道:“阁下还不知吧,就是赵王府出事了。” 尚可装作一惊:“什么?赵王府?是王爷出事了么?” 武官道:“说了不能说啊,阁下可以去赵王府打听一下。” 尚可心想王妃被掳这种事的确不好乱说,于是就对这武官道:“既然是赵王府的事,那你进来吧。” 那武官对身后的两个士兵摆了摆手,示意让他们一起进来搜查,尚可却道:“哎,我这里有女眷,你们这么多人进来,太不成话,你自己一个人进来吧。” 那武官伸长了脖子,果然见到床上的被子里鼓鼓的像是有人,但王妃被掳乃是天大的事,半点也不可马虎,便道:“既是如此,小人便唐突了。”说着便要带着两个士兵硬闯。 尚可装作大怒,把他一推,然后闪身出去,反手把门关上,道:“怎么?想要动手?” 那武官也知赵王府里养着很多武林人士,见尚可随意一推,便把自己二百来斤的身子推得倒退不止,知道对方是个“高手”,便也不敢莽撞,心想自己一个人进去也无妨,不过查得仔细些罢了。 这时搜查郭靖房里的人也出来了,见这边有争执,便围了过来,尚可也不怕,只说不许这么多人进去,看到了自己的女人。 两个为首的低级武官心想,咱们这样小的官阶,在赵王府的贵客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何况搜不出什么东西也是无罪的,何必较这个真。再说了,为了这事打起来,赵王府的贵宾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自己却是白挨一顿打,何必呢! 于是二人互觑一眼,从郭靖房里出来的那个武官便道:“尊驾说得是,他是粗人,不懂事,小人进去看一下便出来,不知可否?” 尚可道:“这还差不多,不过进去后要关上门,不要让这些粗人乱看。” 这人道:“那是自然,小人一个人进去,就已经是唐突了。” 尚可笑了笑,便转身开门让他进去。 其实这客栈的房间并不大,这人进去四下一转便看完了,然后便向床这边走来。 尚可跟在他的身旁,道:“你想干什么?” 这人道:“这被中的,是您的妻子?” 尚可道:“我和她的关系,没必要告诉你知道。” 这人笑了笑,心想你看上去就一个小白脸的样子,这被里的肯定是你的情人。 但是心里总是怕被子里躺着的是王妃——其实他也没有见过王妃,但想来若是年纪相仿的,就只能请她走一遭了。 尚可见他神色,知道他不会就这么走的,也不想多作纠缠,便道:“你要看就看吧。” 说着把被子掀开一角,露出了穆念慈的脸来。 这人没见过穆念慈,也不知今晚王府里到底是怎么一场变故,只见她年纪与王妃相差太远,便笑道:“我这也是例行公事,这位公子可不要介意。” 说着忽然弯腰,往床底看去——床底下也是空无一人,然后这才直起身来,对尚可一边陪着笑脸一边退了出去。 尚可开了门,这时却见彭连虎走了过来——原来这边早有人报过去,说是有人持了赵王府的玉牌,阻挡搜查,所以他上来看一下。 彭连虎见是尚可,又见那军官从里面出来,便道:“怎么,原来是尚公子,这些人没得罪你吧。” 尚可笑了笑:“没事,就是我不喜欢有很多人一起进我住的地方,所以只让这位军爷一个人进去查了一下。” 彭连虎心中略有狐疑,但想到这样的大事,谅这些军官也不敢马虎从事,便对那军官道:“你查过了?” 那军官心想你算老几?不过是赵王府的一个门客罢了!但是俗话说宰相家人七品官,倒也不敢得罪他,所以便道:“我查过了,里面只有一个年轻女子,并不是王妃。” 尚可笑道:“那是我的师妹,不爱见外人,所以我才没有让这些人一起进去。” 彭连虎点了点头,但是心中又想,王妃之事,滋事体大,我们兄弟今晚已经大丢了脸面,无论如何也要仔细盘查。 于是便道:“既是尊驾的师妹,在下也想结识一番,不知可否。” 尚可道:“我师妹不愿见外人,难道彭寨主是怀疑我和这位军爷勾结,谋掠的王妃?” 这句话把这个军官也带了进去,于是那个军官也有点不高兴起来:“这位爷,咱们都是为王爷办事的,都是忠心耿耿,谁也不比谁高一点儿。” 彭连虎笑了一下:“那是,既然如此,我便不进去了。” 说着对尚可拱了拱手,便转身下去了。 尚可对两个军官也拱了拱手,转身回了房去。 里面穆念慈已经坐了起来,正背对着房门——这是怕万一彭连虎要闯进来,就给他看一个背影,让他知道不是包惜弱就行了,其余的还是交给尚可来解决。 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彭连虎真的认出了穆念慈,那尚可也只有冒险攻击彭连虎,然后带着穆念慈再逃走了。 那样的话,至少能保证郭靖和杨铁心夫妇安全。 刚才尚可在房门外与那军官说话,其实就是在拖延时间,趁这工夫,杨铁心已经从后窗跑到郭靖的房里去了——郭靖手上有一条软鞭,那是使用韩宝驹传他的鞭法而备的,这时缠着杨铁心,杨铁心抱着包惜弱,总算是转移到了已经被检查过的郭靖房中去了。 这也是在赵王府的人没有包围这里的情况下才能行得通的,不然半夜在窗外跳来跳去,不免被人看到。 等到整座客栈都被搜查过了,这些人也都撤走了,只是大街小巷里仍在搜查。 尚可和穆念慈到了郭靖的房里,只见杨铁心和包惜弱仍抱在一起,想来是久别重逢,再也不愿分开。 包惜弱认为自己失了贞洁,只是哭,杨铁心不住安慰,尚可懒得理他们,只对郭靖道:“这城里一定到处在寻杨大叔他们,如果不能马上离开,明日那完颜康又要邀我们两个去王府,只怕难以照顾到杨大叔。” 郭靖道:“不会吧,王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不会再请我们去府里了吧。” 尚可道:“希望不会——但就算是如此,我们明天也很难平安出城。”说着看了一眼杨铁心,道,“杨大叔把头发胡子刮了,冒充和尚,我看和穆家妹子能分别混出去,但是杨大婶就难了。” 说着顿了一顿,又道:“除非是杨大叔相信我,我背着尊夫人出城去——丘处机道长和郭靖的六位师父都在西北,我们往西北跑,碰碰运气,也许能遇到他们,然后让他们带着你们从西边绕着走。赵王府的人一定防着你们南下回大宋,我们先往北,从蒙古人的地盘上走。” 杨铁心听了,心想尚可是郭靖的朋友,又是女子,对自己的妻子应该不会有什么恶意,而且人家又救了自己,何必再有怀疑,便一口应了。只是包惜弱说什么也不愿意与丈夫分开,这倒费了不少口舌。 尚可对郭靖道:“现在还是酉时,天还没亮,我去偷一件僧衣来,明早一开城门,杨大叔就走,郭靖你替杨大叔剃个光头吧。” 第廿四章 再入王府 郭靖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来,却正是当年丘处机所赠的。 杨铁心见郭靖拔出匕首,上前清晰地刻着“杨康”二字,不由得眼泪滚滚而落。 尚可只道他见到了妻子心中高兴,也没多想,便穿窗而出,往白天逛街时看到的一间寺院跑去。 翻墙进到寺院里去,很快找到了和尚们睡觉的地方——这时也顾不得什么少女的清誉了,进去后出手如风,将里面的十来个和尚全部点住睡穴,然后再找了一件身材大小与杨铁心差不多的,扯了僧衣拖了僧鞋便走。 一路上避过仍然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的金兵,回到客栈时,郭靖已经把杨铁心的头发胡子都剃了。尚可将弄来的僧袍递给杨铁心,让他换上,然后对郭靖道:“你的小红马得给我骑了,我背着杨大婶出去,咱们仍然在西三十里铺相见。” 西三十里铺是郭靖和尚可来中都是路过的一个小镇,相约在那里的话,杨铁心和穆念慈也能找得到。 将将等到天亮,尚可替包惜弱换了衣服,又把她的头发披了下来,将她的脸遮住,然后趁着天刚亮路上人少,跨上小红马就往城门外奔去。 这时赵王府的亲兵已经找了一夜,人人都累了,看到小红马飞速而过,人人都惊呼起来,却根本来不及反应。 尚可也不蒙面,只是让包惜弱抱紧自己,把脸藏在背后。 而杨铁心和穆念慈本来是要趁这个尚可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北门去的机会,与郭靖一起出东门,然后准备绕一个大圈去西三十里铺的。 不料刚刚还没下客栈的二楼,就看到灵智上人走了进来。 郭靖心中一惊,便转身将杨穆二人推到二楼的拐角处,然后自己装作刚从自己房中出来,下了楼梯。 灵智上人见到郭靖下来,便上前打了一揖首,对郭靖道:“郭少侠,小王爷有请,请去王府一叙。” 郭靖知道自己不是灵智上人的对手,也更不是杨康他们这些人的对手,但他生来侠义心肠,所以为了让杨铁心父女能逃走,更是决意去赵王府走一趟了。 却说尚可背着包惜弱一路打马疾行,城门口的兵士也不知怎么回事,刚刚反应过来,一团红云就已经出城去了。 小红马速度奇快,尚可出了北门,奔出一段路后又折向西走——三十多里路很快便到,尚可先把包惜弱送入一家客栈,然后再骑着小红马沿来路回去接杨铁心和穆念慈。 一路回去,跑出二十多里地去,果然看到剃了光头的杨铁心和穆念慈一起过来。 原来自打郭靖去后,杨铁心与穆念慈先后出了房,客栈里的人也没注意他们两个,他们两个先后出了客栈,一路往东门而去,这时王府亲兵都被尚可吸引去了北门,所以一路上居然就没有人盘查,甚至有几队士兵与杨铁心擦肩而过,都没有注意他。 倒是穆念慈,一路是既怕被人发现,又想被人带去王府与杨康相见,心中既是忐忑又是矛盾,但也同样没人在意她——搜查王妃的士兵所得到的消息,都是说两男两女四个匪徒劫走了王妃,所以单身行路的人,根本就没人注意。 两个人在城外相会后,绕了一个大圈,正踏上西去的路不久,就遇上了返回来的尚可。 尚可一听郭靖去了赵王府,心想这下可是完蛋,凭他的武功,在人家手底下三招都走不过去。而以他的个性,只怕十句话不到,不用人家问,自己就得把实情给透露出来。于是顾不得跟杨铁心细说,打马就走。 杨铁心倒是想通知了尚可以后跟她一起回去相救郭靖,尚可说你就别裹乱了,我和郭靖两个人还能骑上小红马逃一下子,再加上你,一匹马驮三个人,那估计就真逃不掉了! 于是也不管杨铁心,自己打马狂奔回了中都城。 尚可当然也不敢在城里跑马,牵着马从西门进去——早上是从北门走的,西门的人也不认识她,所以也没人注意她,她混在人群里就进了城,一直把马牵到赵王府外一条街的地方,找个茶肆把马停了,让茶肆的老板看着,然后自己红到赵王府的北面,翻墙跃了进去。 赵王府里此时居然还是一片平和之像,似乎王妃被掳并没有影响这府里的日常生活——其实包惜弱本来不管这府里的事,内府的上下事务,一律交给几个管家婆子去做,所以她不在,生活仍然一成不变地继续着。 尚可也不怕被人发现,便在这王府中大摇大摆地走动,看到一个下人时,便上前问道:“今日小王爷请来的客人呢?” 那下人虽然没有见过她,但见她相貌打扮均属不凡,又知道府中异人很多,便也不在意,指了方向给尚可。 尚可抬脚过去,却见那边一个大厅里坐着几个人,当中的正是杨康——此时过了一夜,杨康被完颜洪烈收养,改名完颜康的事,郭尚二人都已知晓——此时郭靖正在下首,当中的几个人,却正是彭连虎等人。 尚可笑着走过去道:“小王爷,你请郭靖来这里,怎么却撇开了我?” 本来杨康从沙通天等人的描述中有点怀疑郭靖和尚可,又见尚可不在客栈之中,心中更疑,正在盘问郭靖,尚可却自己来了,心中也是一怔。 彭连虎却道:“早上灵智上人去请郭小兄弟和尚公子,却不见你的踪影,小王爷还以为你不赏脸呢。” 尚可道:“我师妹急着要去找我的师父,我天一亮就送她出城啦。” 那个检查过尚可房间的军官,后来向彭连虎仔细描述了穆念慈的长相,但是在被窝里那一瞬又怎么能看得清楚,再加上时间稍长,只说是个美貌的年轻女子,却与穆念慈难称相似了。 彭连虎虽然心有疑虑,但是那房中也确实没有其他人,所以也就没有再回过头检查。但到了天明,全城几乎都翻遍了,却仍然找不到,这才把这事给杨康说了。杨康当即让灵智上人去请郭靖,然后准备趁着郭靖不在,再命人仔细搜查他的房间。 不料郭靖这边与灵智上人说话,杨铁心和穆念慈便从灵智上人的身后,转到客栈的后门走了,所以后面进去的沙通天居然扑了个空。 现在尚可说她是送师妹出城,倒也合情合理,众人一时都发作不得。 郭靖见到尚可进来,却是吃了一惊,只是当着众人,却不好让她快走,只好等她坐到自己身边后才在她耳边低声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尚可点了一下头:“难道让你一个人在这里么?” 郭靖抿着唇不说话,杨康却在边上道:“昨夜我王府的亲兵打扰了二位,小王在此先赔罪了。” 尚可心想你娘不在了,你还不去追,还在这里与人聊天,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她可不知杨康娇生惯养惯了,虽然敬爱母亲,但是要让他亲自去奔波搜查,他又怎么有那个能力——这种事,杨康所能做的,并不比一个下级的军官,甚至一个士兵更强。 尚可环顾四周,发现沙通天和梁子翁并不在,想来是陪在完颜洪烈身边,心道少了两个敌手,若是逃跑,也更轻松一些。 不过杨康身边却多出了一个白衣公子。 此人坐在最边上的椅子上,看面容年约三十许。眉如剑,似远山青峰,眼如星,精光闪烁,端的是十二分的俊美。手中拿着一把折扇,一身白衣似雪,顾盼间有一股风流气度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 尚可知道这又是个高手,却不知他就是欧阳克。 欧阳克阅女无数,自然一眼便看出尚可是女扮男装,不由多看了她几眼——只是尚可这会子只是想着怎么把郭靖带走,根本无暇分一丝眼光给欧阳克。 郭靖这时却对杨康道:“你府上出了什么事,弄得全城不安?” 杨康脸色略变,随即笑道:“我的娘亲被匪人掳去,所以我们正在全城搜查。” 郭靖看了一眼尚可,尚可对他点了点头,意思是一切安好。 郭靖放了心,便对杨康道:“是什么匪人如此大胆?” 此时杨康对杨铁心是自己生父的事,已经信了七八分,只是还没有向养父完颜洪烈证实,所以郭靖一问,他又面有难色起来——他此时经历的风雨也不多,在一些小事上用一些小手段骗骗母亲和师父还行,但是遇到生身父亲这样的大事,难免会有点心虚。 这时彭连虎又道:“这匪人相当大胆,不但掳了王妃去,还有两个同党,在王府中放火捣乱——这两个人,却都是年轻高手,看那身形,却与二位有些相似。” 第廿五章 翻脸动手 实际上昨夜彭连虎等人只与尚可交过手,郭靖只是去放了把火。等到郭尚二人逃走时,彭连虎等人只是遥遥看见一个背影,正待要再追,梁子翁见养了多年的血蛇被郭靖吸干,忍不住摸着血蛇的尸体痛骂起来,倒惹得另三人一时不好意思舍他而去。于是这么略阻得一阻,郭靖与尚可才逃出了赵王府。 郭靖这时道:“我的武功很差,打不过你的。” 这话的言外之意,好像是在说——如果是我这样的后辈,你还让我逃掉,你也太差劲了! 果然这话一出,彭连虎脸上一红,便闭口不言了。 刚才尚可不在,郭靖也知道自己不会说话,索性便保持沉默,有时回答一两句,也是小心谨慎,不露马脚。现在尚可来了,他居然会出言反唇相讥,倒也让尚可有点意外。 其实郭靖这仍然是实话实说,只是他为人坦直,反而让彭连虎无话可接。 杨康见了彭连虎的神色,心中也想,郭靖的武功还不如自己,如果昨夜是他在府内放火,那么另一个人就是尚可? 可是看看尚可身材矮小的样子,怎么也不信沙通天等四人都拿不下她。 欧阳克却是心中另有计较——虽然现在王府中的人都在城中四处搜寻王妃,但府内仍有一定的人手,这尚可能够轻松自在地闯入赵王府,想来轻功武功不错之外,对王府的地形自然也不会生疏。 欧阳克不但武功超过彭连虎等人,见识上也是高出一头,只是他不愿当场说破与尚可起冲突,见尚可容貌秀美,未免有几分心动,于是欧阳克便道:“我看尚挟兄弟’身法轻盈,武功定然不俗,不知师承何处?” 欧阳克故意着重那“兄弟”二字,就是在告诉尚可,你女扮男装的事我已经看破了。 尚可本来在看郭靖,听一个温润的男子声音传来,转头见到那白衣公子笑盈盈看着自己,便道:“教我武功的并不是我的师父。” 欧阳克却会错了意,以为她是家传武功,便道:“敢问尚小兄弟何方人氏?家中长辈可还安在?” 尚可想了下,道:“很久没有联系了,并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我这次也是为了找我的父母才准备到处走走的。” 欧阳克心中暗喜——既然她家中长辈都失散了,那更是容易得手。 杨康见欧阳克盘问尚可,心中却觉得欧阳克的怀疑也有道理——郭靖的武功是不行,那尚可的呢? 彭连虎和灵智上人也是这样想,便想着怎么再试探一下尚可。一时间众人各怀心思,厅上陷于了沉默。 就在这时,忽然外面走进几个人来,前面的正是沙通天,只见他进厅后盯着郭靖道:“这位尚小兄弟,可是出手教训了我不成器的徒儿钱青健的那一位?” 郭靖一惊,仔细一看,只见额上长着三个肉瘤的侯通海和黄河四鬼正跟在沙通天的身后——原来钱青健内功全失,郭靖不见踪迹,侯通海不知是怎么回事,只当是郭靖和江南七怪下的手,废了自己师侄的武功,忙赶了回来报信,却与一路走走停停的郭尚二人错过了路。 侯通海大怒,因为钱青健失了武功,也不好丢下他自己跑,怕他再中了敌人的埋伏——侯通海不是什么好人,但却挺重义气,人也粗直。 于是侯通海便带了他们四个人慢慢往中都回来,这日回到中都,见到沙通天,把这事一说,沙通天大怒,心想不可能有这么巧同名同姓的事,虽然不能确定出手的是尚可,但郭靖身边就这么一个人,那除了她之外再无别人,于是便带着师弟和徒弟一起赶回来找尚可的麻烦。 尚可倒是微微一笑:“是呀,我和郭靖要急着赶路,他非要挡着,我只能出手了啊。” 这时尚可知道这事已经不能善了,但事到临头也不能求饶,只能再找机会了。 那边杨康并不知是怎么回事,沙通天便把自己的徒弟和师弟为完颜洪烈做事,去杀成吉思汗,却被郭靖和尚可破坏的事说了出来,意欲激起杨康对郭尚二人的反感。 杨康这时听说黄河四鬼已经调查出郭靖是成吉思汗的女婿,心中不禁大喜,心想若是抓住此人,对父王可是大大有利,于是便向沙通天和欧阳克等人使了个眼色,嘴里道:“原来郭兄是铁木真的金刀驸马,在下多有失敬,请郭兄移一步说话。” 沙通天早就等不了了,听到这话等于是让他们擒下郭靖,当即便纵身向郭靖扑来。 尚可在郭靖身边,左手往沙通天手肘一撞,右手早把剑拔了出来,直削沙通天的腹间。 沙通天吸气收腹,避过这一剑,却也抓不到郭靖了。 郭靖这时也跳了起来——他这时也知道杨康的养父便是完颜洪烈,便对杨康大声道:“你生父乃是牛家村的杨铁心杨大叔,你却贪恋富贵,不知羞耻,还不随我去见你父母。” 尚可一听郭靖这话,心里就呻吟了一下——大哥,不会说话你就少说话行不行? 果然杨康听到郭靖这话,面上便露出喜色:“你果然知道我娘的下落,今日需放不得你!” 这时旁边侯通海和灵智上人都扑了过来,尚可一招逼退沙通天,左手拉着郭靖便往厅外掠去。 那边的欧阳克没有抢先出手,就是为了一击即中,把尚可拿下,然后与她好好温存,让她心甘情愿死心塌地地爱上自己。所以一见到尚可起身,立即抢先堵在门口。 不料尚可的凌波微步着实厉害,欧阳克刚刚抢到门口,尚可就拉着郭靖从他身边挤了出去。 欧阳克这一下颜面尽失,又见尚可拉着郭靖的手,心中不免嫉恨,便伸手向郭靖后心抓去。 尚可见势不妙,忙转过身来,左手放开郭靖,一招“天山折梅手”中的功夫便去拆欧阳克的招术。 欧阳克见尚可出手招术精奇,也是吃了一惊,忙收招变式,左手折扇来敲尚可的手腕。可是尚可的右手长剑才是她的武器,她脚步微晃,一剑刺向欧阳克的肋下。 欧阳克本来见尚可维护郭靖,更加心中嫉恨。他是白驼山少主,第一次见面就吃一个傻小子的醋,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所以这记敲向尚可手腕的招术实际只是虚招,只是想再攻郭靖罢了,却不料尚可凌波微步精妙无方,他又没见识过凌波微步,一招间便被尚可逼得又退了一步。 尚可一招逼退欧阳克,但也看出欧阳克敲自己那一下是虚招,还以为他故意对自己手下留情,便对他笑了一下。 欧阳克见她笑容明媚,一时间心神一荡,居然故意堵在门口,堵住了沙通天等人追出来路,好让尚可有喘气之机逃走。 尚可虽然不知欧阳克的用意,但也知道自己只是一时取巧才逼退的对方,所以转身拉了郭靖就跑。 郭靖道:“你自己跑吧,不要管我。” 尚可道:“别乱说,先跑!” 这时后面的五个人已经追了上来——现在是白天,不是晚上,所以后面五人并不像昨夜那样容易甩掉。 这时前面转出一人,正是梁子翁。 他昨夜见识过凌波微步的奇妙之处,心想只要让你逃过,那是永世也难以追上,便放过尚可,只是对着郭靖猛下杀手。 郭靖毕竟只是被拉着跑,步法上不能避开梁子翁的攻击,尚可无奈,只得放开了郭靖,一剑刺向梁子翁的后心,攻其必救,以期让他放弃对郭靖的攻击。 不料梁子翁忽然怪叫一声,和身向着郭靖扑了过去,完全不按武学常理。 原来梁子翁闻见郭靖身上血蛇的味道,知道是郭靖吸了他蛇的血,当即怒从心头起,根本不顾尚可,只是向着郭靖猛攻。 尚可无奈——用梁子翁和郭靖的命做交换,那可划不来。 于是只得出手代郭靖接了两招——梁子翁的武功与尚可在伯仲之间,尚可一时间也没法把疯狂状态下的他击退,后面的众人也追了过来。 这时众人也早看明白了——郭靖的武功的确与众人相差太远,但是尚可的身法太过怪异,想要拿下看来一时难以做到,只有先困住她,然后擒下郭靖来迫使她就范。 于是沙通天与彭连虎就从旁夹攻尚可,欧阳克不愿与尚可正面为敌,就和侯通海帮着梁子翁来捉郭靖。 尚可咬了咬牙——这下子也没办法了,只能尽量试一下,能缠上几个就是几个。 于是尚可施展出凌波微步,手中长剑飘飘,把欧阳克和侯通海、梁子翁全都卷了进来,对郭靖喊道:“快走!小红马就在前面的茶肆里,你自己先走,我随后就来。” 第廿六章 再战一场 郭靖这时也知道尚可的轻功远超自己,便也不多言,转身便走,心里却仍然想着去王府到处放火,然后找机会来救尚可一起走。 梁子翁见到郭靖走了,不顾尚可的剑招,转身就去追——尚可的凌波微步虽然与当年段誉所学的一样,但是她却能运用随心,不仅可以逃命保命,还能用来扩大攻击范围,以寡敌众——梁子翁不顾一切去追郭靖,大腿和背上都被剑尖划过受了伤。 幸得其余众人出招围攻尚可,使得尚可不得不回招自救,才让他受创不深。 尚可见没有困住梁子翁,也是心中无奈——毕竟她的武功还太低,面对六个高手,还想要一起困住,那是很难的(实际上欧阳克没尽全力才被她缠住的,他的武功在众人中最高,要脱困还是可以的,只是怕尚可在四大高手的合击下受伤,才故意放走郭靖,想着万一尚可不敌,自己好出手相救)。 不过走了一个梁子翁,以一敌五,尚可反而轻松了一点——再加上沙通天和侯通海不敢与她左手相触,生怕被她废掉武功,武功十成中发挥不到五成,一时间尚可居然打得虎虎生风,并不处于劣势。 尚可见梁子翁去追郭靖,心想自己划了他两剑,虽然创口不深,但却伤在他大腿和背肌上,这是能够影响到他的奔跑的,所以只想着怎么再拖延一点时间,然后再逃出去。 尚可的凌波微步虽然精妙绝伦,但是像彭连虎和欧阳克这样见多识广的人,自然会想到用暗器来破。 只是欧阳克不忍心用暗器伤了尚可,所以一直隐忍不发,只想要凭人多困住她,然后等到王府亲兵来了,最后把她擒住。 但是这时王府的亲兵都追出府外了,只有杨康随后赶了过来。 他见五大高手围攻尚可一个,也不好意思再加入,毕竟自己与他们身分有别,而且人家五个人打一个,已经很丢面子了,他再加进去,岂不是把自己的面子也一起丢进去了。 尚可转眼看到杨康,心想你来得正好! 于是便施展凌波微步向杨康掠去,想要抓住杨康为质。欧阳克和彭连虎见到尚可眼光看向杨康,目光闪烁,便都猜到她的用意,只是欧阳克隐忍不发,想让尚可借此逃走,反而退开一步,倒是彭连虎喊了一声“小王爷小心”,便向杨康身边掠去。 但是尚可的凌波微步速度奇快,居然后发先至,赶到了杨康身边。 杨康伸手一爪抓来,正是九阴白骨爪。 尚可却是围着他一转,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把他踢得向前一扑。 彭连虎本来见尚可反而赶在自己前面,忙发出两枚淬毒的暗器,这一下杨康立足未稳,被尚可一招得手,往前一冲,正撞上彭连虎的两枚暗器,当即捂胸倒下。 彭连虎吓得魂飞天外,忙上前扶起杨康查看。 尚可见状呵呵一笑,往后便走——她本来就是要逃走,杨康什么的,本来就不是她的目标。 沙通天等人见了,纷纷展开身法从后面追了上来,欧阳克被她笑颜所惑,行动略为迟缓,这时见众人追了上去,只怕尚可被众人打坏了,也只得追了上去。 但是凌波微步对于轻功的加成效果那真不是一点点的,沙通天等人见到杨康倒地后略一迟疑,便再也追不上了,眼睁睁看着距离越拉越大。 后面彭连虎双手暗器连发,却又哪里打得到——他不用漫天花雨的手法,准头越准,就越打不中。 尚可终于甩掉了这一干人,心里也知道再打下去,等这些人对自己的步法熟悉了,自己就不能再缠住这么多人了,万一有人用漫天花雨的手法以大量暗器进行无差别攻击,那自己就吃不消了,所以趁着这个时候,赶紧闪人吧! 一路急奔,越墙而出——这时街角处过来了一队金兵,想来是王府中有人去通报了巡逻兵。 尚可见为首的人骑着一匹马,心想你来得倒正好! 上前跃起就是一脚把他踹下马来,拔转马头就走,旁边的士兵各挺刀枪来刺,却又怎么是她的对手。 尚可纵马而去,路过街角的茶肆时,惊鸿一瞥,居然看到小红马还好好地在那里拴着,不由得大吃一惊——怎么郭靖你没有逃出来么? 可是既然没有逃出来,梁子翁应该把他捉住了才是啊? 但是这时的尚可没时间细想——郭靖一个人在王府的话,那一定形势十分危急,再多耽搁一会儿,可能他就死了。 尚可这个时候已经想到,自己的到来可能已经改变了原有的剧情轨迹,所以不救郭靖的话,他真的有可能死掉的。于是尚可勒住马,转身想要再度冲回王府,却见两队士兵从两条岔路上赶了过来。 ——郭靖你太仗义了!你能不能不要管我自己逃命去啊!我不用你来救我的啊! 尚可在心里呐喊着向前冲去,可是她骑的只是普通的马匹,无法从布成阵势的士兵前冲过去,施展轻功向前掠去。两队士兵总共有近四十人,前后成梯次向前围了过来,显然是受到良好军事训练的,并非赵王府的亲兵可比。 尚可掠过前两排人,但是后面的人却将她围住。尚可没有办法,只得趁着对方没有形成阵势而尽量冲近他们,在近身肉搏战中打散他们的队型,从中找到一条路挤出去。 尚可这一着倒算是歪打正着了,因为这种战术正好让这些士兵的战斗队列被打乱了,不然她一个人武功再高,要杀四十个结成阵型的士兵还是不容易的——这就是武林高手与士兵各擅胜场的地方。 正在这时,路边转过几个人来,纷纷杀入战团,把本就略显混乱的金兵打得人仰马翻。尚可定睛一看,却是江南六怪和丘处机。 原来江南六怪本来在道上与欧阳克缠斗,虽然一时间相持不下,但是欧阳克的姬妾们武功却是差得太远,一开始仗着人数上的优势还能略占上风,但是时间一长,被江南六怪逐渐干掉不少,胜利的天平就向江南六怪这边倾斜了。 江南六怪在后追击欧阳克,追到半途时,遇上侯通海和黄河三鬼,欧阳克得了他们的帮助,这才甩掉了江南六怪——他这时与侯通海联手,再加上他剩下的那些姬妾,是可以与江南六怪一战的。 但是他的这些姬妾都是他的爱姬,虽然他并不爱她们,也不想莫名地用她们的性命去换江南六怪的命。 江南六怪被欧阳克和侯通海击退,渐渐被他们甩掉,再往中都追来时,却在半道上遇到丘处机。双方相见甚欢,便入酒肆畅饮了一番,再过来时,欧阳克和侯通海早已经进了中都城。 这天七人正在赶路,路上却撞着杨铁心。杨铁心认出丘处机,双方相认之后,说起中都城里的事,丘处机勃然大怒,便带着六怪一起赶往中都去营救郭靖。 七人进入中都城后,发现街道上到处都是兵丁,虽然没有戒严(一国的都城,哪这么容易就下戒严令啊),但也发现形势不对了,于是急急忙忙赶往王府,却见尚可正与金兵在厮杀。 江南六怪和丘处机知道尚可是与郭靖在一起的,见她在此,自然冲进去相救。等到打光金兵,尚可也不等他们问,就道:“郭靖还在王府里呢,我让他先走的,他却不听我的,我们快回去救他。” 六怪听了也都心急如焚,当即跟着尚可便走。 丘处机跟在身后,又是心急,又是气愤——如果郭靖有个闪失,他真不知该怎么办了——就算杀了杨康,也无法弥补六怪,更何况杨铁心既然未死,他也不能擅作主张杀了杨康。 一行人赶到王府外,纷纷跃进墙去,却听到远处传来呼喝之声。 众人赶去一看,却见郭靖正扛着一个女子在肩头,那女子手握长鞭,正在攻击周围的欧阳克等人。 原来郭靖被梁子翁追击,如同原著中一样跌下了梅超风苦修的洞窟。 梅超风虽然认出郭靖是杀夫仇人,但却要郭靖传她全真内功。郭靖让她去救尚可,说救了尚可再传她内功,不然宁死不传。 这时欧阳克等人追不上尚可,只得回府,却撞见所梅超风当成女鬼逃回来的梁子翁。 这时杨康受伤中毒,黄河三鬼背了他去后室休息,所以众人也不知梅超风是杨康的师父,只是知道郭靖跌入了一个洞里,那洞里有个女鬼。 这些人都是杀人无算满手血腥的人,哪里会怕鬼,当下便跟着梁子翁赶来,却撞着被郭靖扛在肩上出来的梅超风。 郭靖见到他们,自然便问尚可何在。 侯通海性子鲁莽,张口就说:“那姓尚的小姑娘早被我们打死了,你还不束手就擒!” 第廿七章 王府混战 郭靖听了大怒,立即要梅超风杀了这些人替尚可报仇。 梅超风不知这些人的来历,挥鞭便打,交手几招后,发现对方均是强手,不由恼怒郭靖怎么惹上这么些强手,只是此时骑“郭靖”难下,只得一边打一边向郭靖讨教内功心法。 郭靖教了几句,却不肯再教,只怕她得了心法便舍自己而去。 郭靖倒不是怕死,而是要借她的手为尚可报仇。 梅超风正在为难时,江南六怪和尚可、丘处机却都闯了进来,遥看见郭靖被梅超风骑在肩头,都是心头大震,韩小莹当即挺剑上前,全金发滚进鞭圈,一齐来救郭靖。 尚可不知梅超风是谁,反而一时没有动手,那边彭连虎等人见来了帮手,正要松口气,朱聪、韩宝驹与南希仁见到欧阳克和侯通海,也是上前攻击。 沙通天见了六怪模样,也猜出他们的身份,也是怪叫一声便上前进招。 沙、侯、欧阳三人武功高出他们太多,哪怕是柯镇恶随后进招,也是立即不敌。 尚可见六怪两边一起打,倒不知要帮哪一边才好,郭靖见到尚可,却是喜出望外。 丘处机这时大喝一声:“完颜康呢?让他出来见我!” 彭连虎道:“丘道长,你的徒弟被这个小子打伤了,你不帮着我们拿下这个小贼,却要反助外人么?” 丘处机见杨康不在,又听他受了伤,心中既是松了一口气,又是恨意难平,又见郭靖一时不见得有危险,四怪这边却是迭遇险招,便上前相助,四怪这才稳住了败势。 郭靖这时又说了两句内功口诀,然后把梅超风往上一抛,自己就地一滚,滚出她的长鞭攻击范围,全金发和韩小莹也随即远远避开,梅超风双脚无力,却是无法追击。 郭靖和全韩二人随即加入另一边的战团,一时间把沙、侯、欧阳三人打得险像环生,尚可站在一边却想,刚才欧阳克对自己手下留情,自己要不要帮他一下? 这时彭连虎见江南六怪与丘处机、郭靖一起围攻沙、侯、欧阳三人大占上风,他与沙通天乃是知交好友,当即也上前助战,尚可知道他武功高强,终究是怕郭靖遇险,所以长剑一摆,又将他拦下。 此时灵智上人来助彭连虎,梁子翁却是扑向郭靖,仍要吸他热血。 沙、侯、欧阳三人得了梁子翁之助,战局一时又渐渐持平,而这边尚可以一敌二,与彭连虎和灵智上人对敌,却是有些吃力。 尚可和丘处机等人都是暗暗焦急——这是在王府之中,如果缠斗时间一长,中都城的士兵都围将过来,那大家就都被包圆了。 所以尚可没奈何,只能冒险了。 她剑上使出一招“逍遥天外”,把彭连虎逼开,这边灵智上人一掌打来,尚可知道他掌中含毒,但也只有冒险一试,一掌对上灵智上人的手掌——双掌相交之下,虽然砰然有声,但二人却都没有震开,而是粘在了一起。 欧阳克知道灵智上人掌上有毒,心中不免暗暗叫苦,心想尚可这样一个可人儿,怎么就要毁于这莽僧的手下! 只是苦于如今的状况,却是无法出手去救尚可——他是西毒传人,这一点点的毒还是能解的,现在只能希望尚可伤而不死,他才好英雄救美! 一时间想到到时候自己日日服侍尚可于病榻前,施展温柔手段,尚可定然倾心于己,不免心神略为一荡,手上招术一慢,反而遇了几次险招。 但是欧阳克却不知灵智上人现在也是有苦难言,他与尚可双掌一交,便只觉得全身内力飞快地倾泄而出,均如泥牛入海,消逝不见。 原来尚可一掌对上灵智上人以后,当即运起北冥神功,吸取灵智上人的内功。 灵智上人想要惊声高呼,却发现只要一分神,内功流逝更快,只得闭了嘴抱元守一,全力相抗手上传来的吸力,外人看去,却像是两个人在比拼内力一样。 尚可明知他掌上含毒,这一吸内功,自己又要分出精力来抵御毒劲,脚下就根本不能移动,那彭连虎的攻击就很有可能让自己吃大亏。但这种时候也是再没有别的办法了——不可能让大家一起死在这里的。 这时郭靖见到尚可忽然舍弃灵动的步法,改与灵智上人比拼内力,心中大惊,欲要来救尚可,却被梁子翁缠住——他招招拼命,又有丘处机在旁相助,梁子翁身上带伤,一时间居然拿郭靖不下——郭靖于是大喊道“眼不视而魂在肝、耳不闻而精在肾、舌不吟而神在心、鼻不香而魄在肺、四肢不动而意在脾,是为五气朝元。梅超风,你快救我的朋友,不然我不教你下面的口诀。” 梅超风坐在地上一边听着众人的动静,一边琢磨着郭靖先前所说的那些内功口诀,然后试着运功,好让自己闭塞的真气从双腿下回来。 但是郭靖先前所说的都是先解决她之前走错了的路子,现在这一句也同样没有解决双腿的事,所以她当即又问道:“何为三花聚顶?” 她练功走火,关键正在此处,所以要紧却是问这句话。 郭靖却只是让她去救尚可后再说。 梅超风无奈——她也听出尚可正与灵智上人比拼内力,让尚可移过来是不行的,只能双手在地上一撑,然后向她那边移动了一段距离,再以长鞭去缠住彭连虎。 江南六怪和丘处机见郭靖以内功口诀换取梅超风相助,虽感不值,但这种情况下也是无可奈何了。 彭连虎单凭自己是完全不是梅超风对手的,在梅超风的长鞭下连遇险招,只得帖地滚开。那边灵智上人的内功被尚可吸得眼看要油尽灯枯,也是惊骇莫名,心想与其这样被废,不如与你同归于尽。 于是索性吐气开声,把丹田里最后的那点内力一股脑儿全向尚可逼来,同时运起毒功,想要让尚可毒发而死。 尚可这边也正处于紧要关头,这时明知对方毒功了得,也只得咬牙拼到底了。 这时梅超风又喝道:“郭靖,你不告诉我何为三花聚顶,我就要出手伤你的朋友了。” 郭靖大惊,只得道:“精化为气,气化为神,神化为虚,是为三花聚顶。” 梅超风偏头一想,又问道:“如何化法?” 这时尚可已经把灵智上人的内功吸光,收掌往后一跃,只见灵智上人偌大个身子,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那边众人除了沙通天和侯通海,都以为是尚可比拼内力胜了灵智上人,都是大吃一惊,只有沙侯二人知道这是灵智上人的武功被废了。 侯通海当即怪叫道:“你这个小妖女,又使妖法坏人修为!有本事别用妖法!” 尚可却是咬着牙一声不吭,径往侯通海掠去。 侯通海吃了一惊,生怕被她双手捉住,忙转身逃走,却着了柯镇恶一杖,打得他几欲吐血。 尚可趁着他脚步一滞,冲上前右手帖住他背心“大椎穴”,运起北冥神功,侯通海只觉内功飞速流失,只吓得魂飞天外。 彭连虎见尚可出了梅超风的鞭子范围,他与沙通天乃是至交,自然不能看着他的师弟被害——侯通海武功不及灵智上人,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所以彭连虎当即从后扑上,便来攻击尚可。 尚可右手劲力一收,回身便是一掌,与彭连虎对了一掌。 侯通海不懂得抱元守一,一瞬间内力便流失了近三成,心中惊骇莫名,口中哇哇大叫,抱头鼠窜,哪里还敢掉过头来攻击尚可。 尚可吸了灵智上人的内功,再加上她本身的内功,已经超出彭连虎一大截,转身一掌打去,只听砰地一声巨响,彭连虎右臂几乎折断,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被打得飞了起来。 江南六怪和丘处机见到如此情景,都是大吃一惊——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尚可的内功修为会如此厉害,能在拼掉灵智上人以后,再把彭连虎给打成这样。 但是尚可在拼了这一掌以后,自己也是倒在了地上——原来她在吸光灵智上人的内功后,自己已经中了毒沙掌的毒。她强撑着又吓跑了侯通海,转身与彭连虎对了一掌,彭连虎却在掌中套了带毒的指环,刺入了尚可的手指。 这一下让尚可毒上加毒,哪里还能撑得下去,当即便倒在了地上——不过彭连虎这时也晕倒在地,无法再战了。 梅超风这时长鞭卷动,拉住尚可的脚踝,对郭靖道:“快说如何化法!” 郭靖无奈,只得道:“人花地花天花,是为三花。精不妄泻,则铅花生矣;气神合炼,气归入神,则银花生矣;常清常醒,脱壳还虚,则金花生矣。” 第廿八章 逃出中都 梅超风听后,点了点头,便暗运真气,意欲站起身来,再解决郭靖。 这时江南六怪和丘处机、郭靖一起对敌欧阳克和梁子翁、沙通天三人,已成均势。郭靖和欧阳克见尚可倒地不起,各自心中焦急,却也无可奈何,不能脱身去救。 郭靖倒是几次甘冒大险脱离队伍要去看视尚可,却都被梁子翁缠住,而欧阳克毕竟此时与尚可是敌非友,更不好意思舍了敌人去看尚可,只是心中空自着急。 正在这时,忽然远处奔来一个红色的娇小人影,一把抄起尚可便走,却正是童姥。 尚可虽然不能动弹,但是神志并未失去,见到童姥好像忽然间长大了两三岁,变成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模样,也是心中奇怪,只是这时顾不得问她别的,只是道:“别,救了他们一起走!” 童姥只是不理,尚可又道:“我中了毒,向那个家伙要解药。” 童姥叹了口气,转身又向江南六怪那边掠去,出手一腿便向欧阳克踢去,口中还问尚可:“谁伤的你?” 尚可道:“不是他。” 童姥双手抱着尚可,光用腿,使出连环腿法,居然踢得欧阳克左支右绌,江南六怪和丘处机等人都是大吃一惊——欧阳克在这些人里,武功最好,连丘处机都要略逊他一筹,此时居然如此不堪。 其实欧阳克打了半天,耗了不少力气,又因为童姥抱着尚可,让欧阳克一时心神有点恍惚,这才频遇险招。 欧阳克见童姥也是一个美貌少女,再加上尚可中毒未愈,心中便更不愿与她们为敌,虚晃一招便走。 这些人里要数欧阳克的武功最高,他这一去,沙通天和受了伤的梁子翁就不是六怪和丘处机的对手,瞬间便都挂了彩。 沙梁二人虽是完颜洪烈礼聘而来的,但也绝不会为了他而不要性命,当即都转身便走。 童姥也不追赶,只是对尚可道:“这下他们都退走了,你到底中了谁的毒?我去追他。” 尚可指了指边上躺着不动的彭连虎,童姥还没过去,郭靖倒冲在前面,从他怀里掏出了一大堆东西,有汗巾、钱镖、几锭碎银子,还有一个白色的鼻烟壶,却不见什么解药。 朱聪上前拿过鼻烟壶,拔开塞子,只见里面分为两隔,一隔是红色粉末,另一隔是灰色粉末,便凑到柯镇恶身旁。 柯镇恶是用毒的行家,一嗅便知:“红色的内服,灰色的外敷。” 韩小莹取出水馕,却苦于没有碗盏。 童姥一掌帖在尚可背心助她驱毒,一边道:“先离了此处再说。” 众人见她年纪虽幼,但说话行事却都自有气度,也不敢小觑了她,便都点头称是。 童姥环顾四周,见丘处机刚才与江南六怪一起御敌,知他是友非敌,便问尚可坐在地上的梅超风是什么人。 这时江南六怪虽然见到童姥一下子如同长大了一般,心中也是奇怪,但也不好问,再加上这时他们和丘处机、郭靖人人身上带伤,都在互相止血,谁也没空来管她们了——包括正坐在地上的梅超风,他们也顾不上了。 尚可得童姥之助,暂时护住心脉,便摇头道:“不知她是谁,但是她帮了我的忙。” 童姥修练的也是道家内功,而且当年被李秋水吓得走火入魔有着切身体会,所以一听梅超风的呼吸,再见她的样子,就知她是修练道家内功走了岔子,便过去伸手在她肩头和背心推拿了几下,然后道:“行啦,你的真气我已经给你疏通了,你跟我走吧。” 梅超风只觉得两股暖流分别从肩头和后心涌入,直通腰际,然后钻入两条腿里,和原先走岔的真气一起,猛地往回一收,居然收入丹田之中,两条腿立即恢复了知觉,心中又惊又怕,心想这个少女是什么人,怎么内功如此精湛?! 这时柯镇恶等人见梅超风忽然站起身来,都是心头大震——他们倒不是怕梅超风,只是现在身处险地,实在不宜如梅超风生死相搏。 “梅超风,你是要今天就见个输赢,还是要改日再分生死?” 柯镇恶沉声问道。 梅超风心想今天对方人多,再加上童姥深不可测,也只得罢手。当下冷哼一声,掉头便走。 童姥听了这话,才知双方是敌非友,不过梅超风既然帮了尚可,她出手替她整理内息,也算是还她人情,她童姥可与江南六怪扯不上什么关系。 郭靖这时道:“师父,丘道长,我们快走吧,王府里马上就会来人的。” 这时的确已经听到了远处传来了脚步声,于是众人纷纷向外跑去。童姥走在最后,她自重身份,却也不杀昏倒在地的彭连虎,只是抱着尚可跟在众人身后。 翻墙出了王府,到了那茶肆附近,先解了小红马,江南六怪也各自上了自己的马,只是匀出两匹来给了童姥和丘处机。 童姥倒是抓紧时间让茶肆的小二拿了两碗水出来,调了解毒剂给尚可敷上,却发现尚可身上还有毒沙掌的毒。 “你怎么这么没用,连中毒都一下中两样。”童姥皱着眉骂尚可。 不过这时也没空去抓药了,只得一边护住她的心脉,一边纵马出城。 殊不料王府中打斗半日,早惊动了城中的禁军来,此时见到他们一行人打马要出城,便从后追来。 柯镇恶和朱聪都是暗器高手,二人往后发出大把暗器,后面追兵纷纷坠马,再加上郭靖小红马迅捷异常,城门口的士兵要来抵挡,却都被他冲了过去,顺便又击倒了四个守城门的士兵。 后面众人也趁此一起冲了出去,尚可在童姥怀里道:“杨大叔,在西三十里铺里的客栈里,咱们快去。” 于是一行人均往那边赶去——好在三十里路并不甚远,不多时便赶到。 催马时,尚可还不忘交待一句——“从南门走。” 仍然是故布疑阵声东击西的法子,再加上赵王府的人总以为他们是要南下去大宋境内的,所以从南门走的话,可以把金兵引到南边去。 众人一听都觉得尚可说得对,便都先往南走,等出城三五里后才转向西去。 等到了西三十里铺,众人纷纷下了马,群涌入客栈里。 那客栈里的小二和掌柜都吓了一跳,朱聪对掌柜道:“我们是来找人的,你不用害怕。说着扔了一锭银子过去,尚可道:“杨大婶她们在秋字五号房,你们且去吧。” 童姥却是另开了一间房,进去替尚可怯毒了,临进去时对郭靖道:“你去拿些药来,等一下要煎了给尚可服下。” 郭靖忙道:“什么药?” 童姥与无崖子一样出身于逍遥派,医术纵然不及无崖子,但也很厉害了。她说了几样药的名字,郭靖用心记下,朱聪却拿出一张纸来——原来妙手书生动手极快,耳中听到,手在袖中便已记下,顺手写了张方子给郭靖。 郭靖接了方子如飞奔去,不多时拿了药回来,便去客栈后面煎药。 等问明了尚可的房间,煎完药端到上面去要给尚可服下时,却敲不开门,只听童姥在里面道:“小可在洗澡,你等一下。” 郭靖丈于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这个时候怎么想到要洗澡。于是只好端了药先回杨铁心那边的房间,却见一群人围在那里长吁短叹,只是江南六怪脸上都有喜色。 原来刚才丘处机已经认输,说是杨康欺男霸女,贪恋富贵不认亲父,人品如此低劣,那是万万极不上郭靖的了。 “我辈学武之人,品行心术居首,武功乃是末节。贫道收徒如此,汗颜无地。嘉兴醉仙楼比武之约,今日已然了结,贫道甘拜下风,自当传言江湖,说道丘处机在江南七侠手下一败涂地,心悦诚服。” 丘处机的话自然令江南六怪大感兴奋,至于杨铁心夫妇今后怎么办,他们也并不如何在意。 郭靖这时走了进来,对杨铁心道:“杨大叔,我们正好要去嘉兴的,你和杨大婶也回杭州吧,咱们正好一路。” 杨铁心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却听见隔壁的童姥在唤店小二上去换水。 朱聪笑道:“这小姑娘甚是心高气傲,咱们已经替她换了三桶洗澡水了,她都不出声唤咱们,反要我们凑上去,好像我们在讨好她。” 原来童姥助尚可怯毒,把一整浴桶的清水都变得墨黑,小二看了吓了一跳,不免大惊小怪起来,边上韩小莹过来看了,忙回去对柯镇恶和丘处机说了,这二人一个是使毒行家,一个是内家高手,一听便知这桶水剧毒无比,忙把小二赶了下去,由南希仁和韩宝驹抬着这水去给倒了。 第廿九章 洗澡吃药 一会儿工夫,童姥已经给尚可洗了三把澡了,每桶水的黑色都浅一点。这次正是第四把澡,韩小莹听了朱聪的话,笑道:“二哥何必跟一个孩子计较。” 朱聪嘿嘿一笑,也不多言,只是仍然挥手,让南希仁和韩宝驹去帮着倒水。 郭靖道:“我也去。” 韩宝本来个子矮,抬着也不方便,见郭靖要去,便留了下来。 郭靖端着药跟着韩小莹进入尚可的房里,只见尚可趴在桌子上,正在对童姥说:“这下总行了吧?再泡我连皮都脱了。” 童姥道:“不行,再泡一桶——你这是把毒吸到丹田里了,比中了一掌还厉害。要是我晚来一步,你得死在这儿!” 郭靖听尚可伤得这么重,很是心疼,便上前道:“我把药煎好了,你快喝了吧。” 童姥道:“你也太急了,怎么就已经煎好了。不过算了,这药冷着喝热着喝也没什么两样,等会儿再洗一桶水就差不多了。” 郭靖这时看那木桶里的洗澡水,只见仍然有些发浑,并且有一股淡淡的腥味散发出来。 南希仁招呼着郭靖去一起倒水,还关照郭靖小心不要洒了——这水有毒,万一害到别人就不好了。 倒了水,洗了一遍桶,把空桶抬上去,又让小二把水注满,郭靖等人退了出来,南希仁自回房中,郭靖却热了药在外面站着,单等着尚可洗完。 好容易等再一把洗完,郭靖和南希仁再进去,却见这一桶水终于都是清水,不再有一丝混沌了,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尚可喝了郭靖热好的药,对郭靖笑了一下:“谢谢你啊。” 郭靖道:“是我该谢谢你,你救了我,还有我的师父们,受了这么重的伤。” 尚可笑道:“不是我救的,是她救的。” 说着看了一眼童姥,郭靖马上对童姥鞠躬致谢。童姥却道:“你这个没用的家伙,连那样的人都打发不了,还让小可受了这么重的伤。”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扔给郭靖:“这套掌法你拿去练,以后不要再丢脸了!” 虽然童姥出言不逊,但是尚可曾对郭靖说过,童姥是个外冷内热的人,所以他也不怎么在意,而且这次尚可受了伤他也很自责不能帮到尚可什么,所以便默默地把这本册子收了起来。 尚可道:“我虽然解了毒,但是身子乏得很,也使不出力,我要休息一下。” 郭靖点了点头:“那好,我明天再来看你。” 尚可笑道:“现在才是中午,我能睡到明天么?不可略歇一歇罢了。” 郭靖红着脸点头笑着:“嗯,那我过会儿再来,你们要吃什么吗?我让小二送上来。” 尚可道:“不必了,你和你师父们去说话吧,不用陪着我们。” 郭靖应了一声便转身关上门出去了。 童姥对尚可道:“这傻小子倒是蠢得有趣,我看着也挺喜欢的。” 尚可吐了吐舌头——你喜欢还要这样骂人家,真不知你是什么怪脾气。但是刚才一直在运气疗伤,所以没得着空,这会子终于能问了:“秋水姐姐呢?” 尚可与李童二人,虽然实际上有点像主从关系,但名义上却是以姐妹相称,所以李童二人也没有真个要收她为徒的意思。 童姥抿了一下嘴,道:“不知道,谁管她去哪儿了。” 尚可察颜观色,心中猜到几分,便笑道:“她也没来找我呢,不如你就和我在一起吧,这样遇到她的可能也高些。你不是要去天山么?我陪你去吧。” 反正郭靖和杨康的比武也取消了——这是刚才郭靖端药进来时说的——自己也看不到什么热闹了,所以空闲时间也多了,陪着童姥走一趟天山,看看天山的风光也好。穿越前的尚可,可是没有出远门旅游过的。 童姥“哼”了一声,也不说话,尚可便也不敢多言,只是闭上眼缓缓打坐了一会儿,就躺下睡了。 不料没睡多久,就觉得被人摇醒了,睁眼一看,却是童姥:“小可,我们走吧。” 尚可一怔:“走?上哪儿去?这里不安全么?” 童姥说:“你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么?” 尚可凝神倾听,却听见很多脚步声和躁杂声。 “怎么?被发现了?”尚可一惊。 童姥点了点头:“这么多人骑着马一起走,自然会引起路人的侧目。” 尚可道:“他们呢?逃了么?” 童姥道:“怎么逃?那个什么王妃,根本就不会武功,冲也冲不出去。” 尚可道:“连你也不能带她逃走么?” 童姥道:“我是可以,但你怎么办?我当然要带你走,她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尚可略运了运气,觉得还是手脚无力,也只得叹了口气——童姥不是肯听劝的人,就算自己再怎么说,她仍然会救自己认为重要的人吧。 果然童姥出手如风,根本不给尚可挣扎和说话的机会,就点了她的穴道,然后抱着她就从后窗跃了出去。 尚可无奈——自己是人家的女仆,人家能想着拉自己一把就很不错了,哪里还能指望让人家去替自己救人? 说实话,尚可现在要是能说话,也想不出什么法子让童姥去救人,哪怕就是说郭靖是自己的意中人,童姥再心软去带郭靖出来,郭靖那个耿直得过份的人,也会和他的师父们在一起的。 ——好吧,在这个世界上,总有各种不如意的!自己只是想找到回去的方法,至于郭靖什么的,终究也只是个小说人物吧! 正史中没有郭靖,这一点尚可还是明白的。 尚可现在也觉得自己好像对这个虚拟的世界产生了融入性的感情,好像把这些虚拟的人都当成了活生生的人,如果再这样下去,就算真的回去了,自己也会很难承受得住这份生离死别吧。 但是真要叫尚可这样弃之而去,尚可也同样心里过意不去。 不过童姥也是个外冷内热的人,虽然别人的生死她并不放在心上,尚可的心思她却还是要尽量照顾。 所以童姥只是把尚可抱着跳到了对面的楼顶上去——对面是一座两层的民宅,不算高也不算矮,童姥坐在屋顶上,把尚可抱在怀里,看着对面的客栈里被团团围住的情景。 事实上完颜洪烈在得报后调集了可以调动的所有亲兵赶来,但是注意力却在包惜弱身上,所以在房间里没有出去的童姥和尚可并没有受到什么盘查,而江南六怪和丘处机都是主动跑到杨铁心那里去的,所以一时间成了命运共同体。 尚可在客栈里时,其实是听到有传出呼喝打斗之声的,但是想来江南六怪和丘处机等人,应该也不会吃太大的亏吧,毕竟梁子翁、灵智上人和彭连虎都不能参加这一战了。 但是再加上这些兵呢?就算赵王府的兵比不上禁军,那也不是乌合之众啊,要护着杨铁心夫妇杀出来可是太难了。 尚可怀着惊疑和忐忑的心情一直看着,等过了很久很久,才见一个穿着华贵服饰的人在沙通天等人的簇拥下出来了。 ——是完颜洪烈? 看到杨康跟在完颜洪烈的身边,两个人都在拭泪,尚可惊疑不定,心想难道他们被说服了,所以忍痛与包惜弱分手了? 或者是杨铁心和包惜弱都被杀了? 尚可没看过射雕,实在是猜不出这个结局。 等到完颜洪烈等人离开,童姥才解开了尚可的穴道。 “童姐姐,快带我进去看看。” 童姥“哼”了一声,抱着她跳下屋顶:“我跟你说过,我不姓童!你叫我童姥或姥姥都行。” 尚可撇了撇嘴——谁会叫一个孩子姥姥啊!听上去像千年树妖一样!再说了,你又不肯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保密的! 不过这时却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童姥,你怎么好像突然间长大了?” 童姥道:“我内功更上了一层楼,所以看上去就大了点。” “八荒唯我独尊功”是一门极阳性的内功,前世的童姥练得太早,六岁时便开始修习,于是她的身子从此不能长大,永远是岁的模样。 这一世童姥吸取教训,先前只练北冥真气,直到十岁上才开始练这门功夫,正好前几日突破了一层瓶颈,所以一下子好像长大了好几岁——这样也好,如果一个十来岁的人抱着一个十五六岁的人,那就显得怪异了,现在起码两个人看上去差不多年纪。 尚可不知道这么详细,听童姥这么说了,也就这么信了。 进入客栈,童姥仍然抱着尚可,径直跑上二楼,刚进杨铁心和包惜弱的房间,就听到朱聪道:“但教全真七子聚会,咱们还担心些什么?” 第三十章 回家养伤 原来刚才众人恶战一场,各自带伤,杨铁心自说后完颜洪烈心如乱麻,无意再纠缠下去,于是沙通天和丘处机约好八月中秋在嘉兴府南湖中烟雨楼上再行比试,朱聪与丘处机正谈到这事。 只听马钰又道:“就怕他们多邀好手,到咱们不免寡不敌众。” 丘处机却道:“他们还能邀甚么好手?这世上好手当真便这么多?” 尚可却不理会他在谈的事,只是四下张望,却看到杨铁心和包惜弱两个人都躺在床上,郭靖的穆念慈站在边上两眼含泪,面容悲戚。 尚可心里一沉,童姥却道:“怎么?他们两个死了?” 柯镇恶沉声道:“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原来刚才众人又是一番混战,虽然江南六怪和丘处机、郭靖、穆念慈一起出手,对欧阳克、梁子翁、沙通天、侯通海以及黄河三鬼等人还是很吃力的。所以杨铁心把心一横,就回枪自尽了,包惜弱也跟着殉夫自尽,杨康却只是对父母尸身磕了几个头便随着完颜洪烈走了,对丘处机的喊话理也不理。 柯镇恶等人见童姥没有过来参战,自然心中有所不满,只是看到她抱着尚可,心想尚可中毒未消,也的确要人照顾,这才没有多说什么。 童姥也不去理他们,只是对尚可道:“行啦,就死了两个人,你也别担心了。” 尚可点了点头,对郭靖道:“你没受伤吧?” 郭靖挥了挥胳膊:“一点小伤,不碍事。” 丘处机虽是修道之士,但是却性烈如火,但是也没法对两个姑娘怎么样,只得对郭靖发火:“靖儿,刚才你杨大叔说的话,你可听见了?穆姑娘的终身大事,就要着落在你身上了!” 郭靖低着头,不说话,穆念慈却是羞红着脸跑了出去。 丘处机见了也不去追赶,只是对郭靖道:“怎么?你不愿意?” 韩小莹在一旁边郭靖解围:“我们得知杨大爷的后嗣是男儿,指腹为婚之约是不必守了,因此靖儿在蒙古已定了亲。蒙古大汗成吉思汗封了他为金刀驸马。” 丘处机虎起了脸,瞪着郭靖冷笑道:“好哇,人家是公主,金枝玉叶,岂是寻常百姓可比?你这般贪图富贵,忘本负义,跟杨康这小子又有什么分别?” 郭靖涨红了脸,终于说了一句话:“反正我不娶她!” 韩小莹温言道:“男子三妻四妾,也是常事。你就娶了华筝和穆姑娘两个,又有何不可?我瞧成吉思汗自己,一百个妻子也还不止。” 郭靖道:“我不娶华筝公主。” 韩小莹奇道:“为什么?” 郭靖道:“我只当她是妹子,是好朋友,可不要她做妻子。” 丘处机喜道:“好孩子,有志气,管他甚么大汗不大汗,公主不公主,你还是依照你爹爹和杨叔叔的话,跟穆姑娘结亲。” 不料郭靖仍是摇头道:“我也不娶穆姑娘。” 众人都感奇怪,韩小莹却是女子,毕竟心思细密,轻声问道:“你可是另有意中人啦?” 郭靖红了脸,隔了一会,却向尚可这边看来。 尚可吓了一跳,只是这时身在童姥怀中,想躲也躲不开。 众人见了郭靖眼神,均知他心属尚可,不由得一时都有些为难起来——尚可为了救郭靖和江南六怪、丘处机而中毒,这是有目共睹的事,若真是他们两个两情相悦,倒也难办,总不能说让尚可和穆念慈、华筝三女共侍一夫吧。 尚可这时对童姥低声道:“糟糕糟糕,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我们还是走了吧。” 童姥笑了一下,却是偏偏不动,故意要捉弄一下尚可,反而对尚可道:“好像这傻小子喜欢你,你怎么样?喜欢他么?” 尚可大窘,对童姥咬着牙道:“你胡说什么呀!” 童姥笑了笑,这时丘处机道:“自古婚姻之事,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与那成吉思汗之事还好说,但是和别人只怕迈不过这一关吧?你母亲不在,这便由我和你的六位师父做主!” 言外之意,你与她人均为苟合,怎么也要排在穆念慈之后的。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华筝的事也只好放一放了,先让郭靖答应了娶穆念慈再说。 郭靖本不擅言辞,被丘处机大帽子一扣,自然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童姥却是冷笑一声,正待反唇相讥,尚可却将她衣袖一拉,对她道:“别理他们,我们走。” 原来尚可觉得再在这里待下去的话只怕童姥要跟柯镇恶他们吵起来——虽然不见得会动手,但是尚可却觉得没必要与他们翻脸。 童姥皱着眉还有些犹豫,尚可又对她道:“犯不上和这些人计较这些,我们走吧。” 童姥一想也是——自己是什么身份,跟这些二三流的角色计较什么! 于是便抱了尚可转身去自己的房间,尚可却又道:“我们走吧,不要再住在这里了。” 童姥略怔了一下,道:“怎么你怕他们吗?” 尚可笑道:“有你在,我谁也不怕啊!不过我想着秋水姐姐说不定回邀月谷了,所以想去再向她学几招,以后就不会再吃亏啦。” 童姥把脸一扳:“怎么,我教你不行么?” 尚可道:“可是我的内功走的不是你的路子呀。” 这话倒是真的,童姥的内功走的是刚柔并济的路子,小无相功虽然能模仿天下武学,但就是童姥的不行——天山折梅手是外家功夫,小无相功勉强能够驭使,而天山六阳掌和生死符,尚可就万万使不了的了。 童姥哼了一声:“你总是偏向她多一点!” 想到李秋水曾说过,前世的虚竹在自己死后,仍然是偏向自己多一点,不免心中一暖,对尚可的态度也就好了一点:“好吧,你要走我就带你走,但是一定要回邀月谷么?” 尚可笑道:“是呀,我本来正想你们两个呢。现在你来了,倒慰了我相思之苦,但是秋水姐不见了,我倒担心起来了——她现在是不是也像你一样,长大了?” 童姥摇了摇头:“没有她还是小姑娘的样子。” 尚可道:“是呀,所以她也没处去的,我们还是去找找她吧。再说我身上有伤,也懒得再乱跑了,回去休息一下也好。” 尚可其实知道,童姥和李秋水早就泯却了前怨,如果她们两个互相间也算是在这里唯一的亲人,所以童姥来这里,她嘴上不说,实际上必定是来看看,李秋水会不会在自己这里。 尚可问童姥李秋水为什么走,童姥虽然不说,尚可也知道定然是童姥口齿刻薄,把李秋水激走了。童姥不说自己是来找李秋水的,但是在她看来,李秋水迟早会来找尚可,所以才会赶来先找到自己再说吧。 不过看样子李秋水是故意避开童姥了,不然不会一直不来找尚可,真不知道这两个连上前世都一百多岁的“老女人”到底在玩些什么名堂! 所以童姥见尚可这样说,也知道她其实猜出了自己的心思,也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好在尚可也没有点穿她,说要回邀月谷也是说要回去养病,给足了童姥的面子,所以她也就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而是下了楼要去牵马。 “别牵马了,咱们自己走出城去,到别的地方再买马。”尚可这样说。 童姥一怔:“为什么?” 尚可道:“郭靖说不定会追出来,骑马太引人注意了。我不想让他追到。” 童姥冷笑了一下:“你还真了解他。不过,你真的对他没那个意思么?” 童姥自己前世情路受挫,所以对尚可的情事还是挺关心的,怕她受到什么伤害。 尚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也别问了好不好。” 尚可这话也是实话,她的确也还没有作好与这里的人谈一场恋爱,甚至结婚生子,就这样生活一辈的想法——她知道找到回到现实世界的可能很小,因为穿越这种亿万分之一的小概率事件,能遇上一次就已经是奇迹了,不会总是出现的,但总是放不下自己是活生生的人,而对方只是虚拟中的杜撰人物这种想法。 当她感觉到自己对郭靖的感情好像超过了对一个虚拟人物应有的程度的时候,就忽地感到一阵害怕,想要逃离——不管是逃离江南六怪这一群人也好,还是逃离郭靖也好,反正是要逃开,好好地整理一下,哪怕是整理不顺,也可以暂时抛在脑后。 如果在邀月谷里,自己的心境也会好起来的吧——毕竟那里的景色环境都很好,如同人间仙境。 童姥于是抱着尚可,施展起轻功,一路掠去,便出了这小镇。 尚可却道:“往东去,从中都走,到那里买马。” 第卅一章 我的师兄? 童姥一想也是——郭靖那傻子,无论如何想不到自己和尚可会再回中都的。 于是便向东飞掠而去。 尚可又道:“从北边或南边绕过去,那些当兵的走得慢。” 童姥道:“你考虑得还真周到。” 尚可笑了一下,岔开话题道:“你这次是怎么找到我的?” 童姥道:“我在路上看到江南六怪,想着他们总要跟你们会面的,我就一直跟着下来了。” 尚可道:“那你看着我在打架,你也不来帮忙!” 童姥脸上一红:“正好这一回没紧跟着,谁知道你们就会出事!我这次把天山六阳掌和八荒功第一层都传给了郭靖啦,看他有没有这个天份习武。” 尚可心想他蠢归蠢,但那与武学资质无关啊,不然他怎么能成大侠的,便道:“放心吧,他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童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么?你莫不是知道他的未来?” 尚可脸上一红,心想我要是说我知道他是未来的新五绝之一,那你一定要笑我提前巴结未来大侠了!于是把头别过去,只是不理。 童姥见了,知道自己所料不差,也是嘻嘻一笑,却也并不再追问,只是尽力赶路。 三十里路,童姥抱了一个人,跑了一个时辰也就进了中都城,买了一匹马(钱是尚可出的,反正有着赵王府的玉牌,不用白不用),然后抱了尚可坐上去,二人一骑纵马而去。 直到出了赵王府,郭靖也没追上来,尚可总算松了一口气——小红马太厉害,如果追过来,那还真不是对手! 两个人一路北上,路上尚可渐渐恢复了气力,也就又买了一匹马,两个人一起赶回邀月谷看看。虽然尚可也旁敲侧击地问过童姥李秋水到底是为了什么走的,但童姥每次都冷着脸,尚可也就不敢再多问。 这日回到蒙古境内,二人又往邀月谷而去,却远远看见前方马蹄声响,跑过来三人三骑,为首的年轻男子方面大耳,浓眉大眼,后面跟着两个少女,其中一个身穿白衣,长发披肩,娇俏玲珑,巧兮俏兮,却正是黄蓉。 尚可见到黄蓉,不由一怔——怎么她会到蒙古来了? 黄蓉见到尚可,也是一怔,瞬间红了脸,想来是为自己“临阵脱逃”不辞而别感到不好意思。 尚可心想既然已经分别了,那也不再是什么朋友了,她有她的事,我何必去搅扰她,便把缰绳一勒,一偏马头,要从旁边过去。 没想到黄蓉却问道:“尚可,郭靖呢?”说着回头对另两个人用蒙古语道,“她就是尚可。”(她很聪明,蒙古话用不了几天就学得差不多了)然后又转过头来,“你怎么没有跟郭靖在一起?” 尚可并不懂蒙古语,便道:“我受伤了,要回家里养伤。” 黄蓉奇道:“你也是蒙古人么?” 这时另一个少女却操着蒙古语问道:“你怎么受伤了?郭靖呢?” 黄蓉替她翻译了,尚可听后看了她一眼,道:“他还好,伤不重,怎么你认识郭靖么?” 那少女身着华丽,面容姣好,听了尚可的问话就点了点头:“是呀,他是我的未婚夫君。” 原来这两个人正是华筝和拖雷,黄蓉一气之下离开中都后,一进无处可去,忽尔想起尚可曾说过郭靖在大漠中养过一对雕儿,便也去了蒙古,想要碰碰运气,也抓一对雕儿来玩玩。 黄蓉一路北上,却遇到了拖雷和华筝。华筝见她生得可爱,又是从南边来的,就说自己的未婚夫也是汉人,叫做郭靖。 黄蓉生中正在生着尚可的气,她只道二人其实是情侣身份,便故意对华筝说郭靖移情别恋,喜欢上了一个叫尚可的女子。 黄蓉倒也不是故意要坏人好事,只是她天性中带着三分促狭,就像神雕里的杨过生性就带着三分风流一样,所以故意想捉弄一下郭靖和尚可,也算是为自己出一口气,看看以后郭靖回来怎么收场。 没想到华筝听了这话当即就去告诉了拖雷,拖雷为人沉稳许多,便来先问了黄蓉。黄蓉到了这种地步,总不能说自己是说谎的,也只能硬着头皮撑到底了。 于是华筝一着急,就要南下亲自去找郭靖。 拖雷拗她不过,便带着她一起南下了——成吉思汗此时正在统一大草原的关键时刻,麾下猛将和三个儿子都在各地作战,只留了拖雷、华筝和另四个女儿在后方。 拖雷虽然在名义是上看家的,但实际上发号施令的是他的次女阿剌海别吉。 阿剌海别吉是个女中豪杰,成吉思汗封她为监国公主,所以拖雷暂离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一切都有她撑着。 黄蓉见闯了祸,也只得跟着南下了,心想若真是出了事情,自己也好帮帮忙——再说了,说不定有一场好戏可看,她怎么会放过。 黄蓉这时候还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叛逆性小公主,原著中她还曾满心希望杨康不要改邪归正,那样就能跟他一直斗下去了,那样也挺好玩的,所以她这次也是满心希望地跟着拖雷、华筝一起南下了。 不料刚刚跑到漠南,就遇见了尚可。 黄蓉第一个反应就是心虚——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一样,但是转念一想——分明是你尚可骗了我,我捉弄你一下也是应该的,大家扯个直,有什么关系。 于是便主动问尚可郭靖的下落,没想到尚可却说自己受了伤,引得华筝顾不得问她和郭靖的关系,却赶紧问郭靖的状况起来。 尚可心想郭靖有华筝这么个定时炸弹,是应该早一点引爆的。不然万一穆念慈一个不巧真的嫁给了郭靖,那未来的杨过怎么办? 自己已经破坏了原有的剧情了,可不敢说郭穆之间就真的不会有火花!所以为了未来的独臂大侠,还是让华筝赶紧过去,把这一趟混水彻底搅混了吧! 于是便又对华筝道:“你是华筝公主么?郭靖的师父们要他娶一个世交之女呢,你快去吧,去晚了大概郭靖连儿子都有了。” 黄蓉添油加醋地翻译了,华筝听了果然着起急来,对拖雷说:“什么叫世交之女?” 拖雷道:“就是上一代就有交情的家族,咱们和都史家其实也算是世交。” 华筝皱着眉问尚可道:“那你呢?你就退让了?” 尚可听了翻译后怔了一下,顺口道:“我和他又没什么关系,说什么退让不退让的,我就是和他正好一起同路走了一圈。” 黄蓉却又道:“那赵王府的事呢?你们一定是去赵王府里受的伤吧?你都陪他去冒这个险了,还会是普通朋友么?” 尚可心想你怎么这么烦人啊!于是就道:“他去赵王府,就是去救那个世交之女的啊,叫做穆念慈,我只是帮忙,成人之好罢了。” 黄蓉说:“啊?这么巧啊?” 尚可说:“这就是无巧不成书嘛!” 华筝听明白了她们的话后更急了,就对尚可道:“那他们现在在哪里?” 尚可想了一下,道:“这我可说不准。不过八月中秋这一天,他们约好在嘉兴醉仙楼比武,实在不行你就在那里等呗。” 华筝说:“要到八月?可是现在才二月啊!” 尚可笑道:“你可以过几个月再去江南啊。” 华筝想了一下,然后对拖雷道:“我们还是现在就赶去吧,我想早一点见到郭靖。” 拖雷点了点头,却又跳下马来,走过来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对尚可道:“郭靖真的没受什么伤吗?他是不是有很多敌人?我父亲让他去刺杀完颜洪烈,只怕这事并不轻松呢!” 原来拖雷与郭靖结拜后时常在一起,学过一些汉语。而他与成吉思汗其余的部下均知赵王就是完颜洪烈,只有郭靖憨憨的,只知完颜洪烈是金国的六王爷,并不知赵王就是他,不然当初也不会就那样与杨康诚心结交了。 尚可也知成吉思汗要郭靖帮着杀完颜洪烈,以掩他杀死结义兄弟的丑事,便对拖雷道:“暂时应该不会再去了,完颜洪烈身边高手众多,他一个也打不过的。” 拖雷皱眉道:“这可不好说,他的性子你大概不知道,答应了我父亲要去杀完颜洪烈,那是一定要去的。” 尚可想了一下——还真是,郭靖的性子就是这么直!这回杨铁心夫妇也死了,他一定更恨完颜洪烈了! 于是就对拖雷说:“我想他大概会先去江南吧,他的家就在杭州城外的牛家村,你们可以去哪边找找他。” 拖雷道:“那谢谢你了。” 说着又回去翻身上马,这时童姥对他道:“你功夫不错呀,教你武功的,是不是一个白衣少女?姓李的?” 第卅二章 跟踪而行 尚可一惊——怎么拖雷是李秋水的徒弟? 拖雷这时道:“教我武功的的确是一个女孩子,但却是个小仙女,并不是普通女孩儿!” 童姥哼了一声,也不去理他,只是一带马从他身边走过,尚可满腹狐疑,也不好问,只得跟了上去。 “怎么他是秋水姐姐的徒弟么?”尚可靠近童姥问道。 童姥摇了摇头:“从他上马下马的身法上看,好像是学过一些我们逍遥派的武功,但也只是些皮毛,估计内功什么的,秋水也不会传他——我想可能是秋水出谷时遇到了他,一时兴起教了他几手吧。哼哼,仙女?不过是没有发身长大罢了!” 尚可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拖雷会说李秋水是仙女——这一定是拖雷从小就遇见李秋水,但是李秋水一直没有长大,拖雷一定认为这是草原上的仙女吧! 这时身后响起了马蹄声,而且那声音渐渐远去,想来是三人一起去找郭靖了,尚可心想最好是穆念慈和华筝打起来,然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让黄蓉和郭靖终成眷属吧! 心里这样想着,却又觉得有点怪怪的,好像是有一块小石头,顶在心口,但是若是用心想想,却又不觉得有什么可难过的地方。 ——哎?难道我真的对那傻小子动了感情了? 尚可有点郁闷——这不仅仅是因为对方是个虚拟人物,而是因为自己本来根本就没有想到要与他发生什么的,只是想跟着他沾点光罢了。 而且郭靖与黄蓉的CP组合,她也没想过要去拆散的——虽然现在好像已经拆散了。 童姥这时对尚可道:“你也没有正式拜李秋水为师,不如你就拜了我吧,我传你些厉害的功夫。” 尚可忙笑着摆手:“我可不要,打打杀杀的多无趣,我只要能保命就好了。” 童姥却哼了一声道:“早知你要回蒙古,我就不传给郭靖那套武功了。嗯,我要去把它拿回来,反正他那蠢样子也学不会,别没的坏了我的名头。” 童姥见尚可不作声,又说:“我还传了他八荒功,真是浪费了啊!幸好只有第一层!” 尚可心想你到底想干嘛?在我面前说这些话。 于是索性真的不接话了,只是跟着她往前走。 童姥说了两句,见尚可不搭碴,也有点火了,便纵马疾奔起来。 尚可跟在她后面,疾驰了足有一个时辰,看看日头偏西,童姥这才勒住马头,随便地把自己和尚可的马牵到一起,然后坐在两匹马中间。 尚可坐到童姥的身边,这里的草还算可以,并不长,两个人坐下后各自分吃着干粮。童姥喝了几口水,对尚可道:“你的伤全好了吧?” 尚可笑道:“是呢,只可惜那天为了救郭靖他们,没有把灵智上人的内力都化入丹田,最后直接打出去后,只有一小半收了回来,其余的都散得不知哪去了。” 童姥道:“你的北冥神功练得不熟,当然也和你本身的内力有关,你要是内力再强一点,收化起来也就快一点。” 尚可道:“吸别人的内功,这也有点太投机取巧了。” 童姥道:“成王败寇!这哪有什么取巧不取巧的。李秋水前一世比我小着十几岁,若不是靠吸别人的内力,怎么能跟我拼斗这许多年!” 尚可嘻嘻笑笑,并不接口——她知道只要一提起武功和前世,童姥就有点耿耿于怀的样子。 童姥见尚可又不接碴儿,便叹了一口气:“小可,我和你秋水姐姐的事,你虽然知道得不是全部,但也知道得差不多了。感情这回事,固然是虚幻,但需要抓住时,就要抓住,不然以后就会后悔! 尚可怔了一下,她怎么也没想到童姥会给自己提出这样的建议来,一下子愣住了,直直地盯着童姥看。 童姥也有点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就低下头说:“我是怕你以后后悔了成天哭鼻子烦我!我一想到你刚来的时候那成天的哭天抹泪的,我就生气,烦你!” 尚可知道童姥表面上说自己烦,讨厌自己,实际上却是把自己看成了自己人,所以内心也着实感动,但想到郭靖的事,却总是感到很别扭——其实她也不知自己到底对郭靖是个什么感情,是朋友?还是已经有了爱情?但是自己却没有感觉呢!还是说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尚可头疼起来了——也许回到邀月谷,待上几年再出去,一切就尘埃落定了吧! 这时童姥又道:“我看那个姓黄的小姑娘,武功很高,虽然不如你,但却比郭靖要高出很多,她人也聪明,如果有意害人,我看江南六怪和郭靖都不是对手。” 尚可心想黄蓉又不是坏人,怎么可能会害人嘛!但是再一想,黄蓉好像很爱恶作剧的样子,如果不小心玩大了怎么办? 于是就有点担心起来——而且上次看到了梅超风,武功也很高,似乎她和郭靖也有仇恨,如果她追了上去,只怕江南六怪不容易抵挡。 若是黄蓉这时候再来一两个恶作剧,华筝和郭靖再起什么争执,那可就危险了。 于是越想就越有点不自在,只是仍然不想掺合到郭靖的事里去——黄蓉、穆念慈和华筝三个女人就一台戏了,再加上自己,那还不乱死了! 再想想,穆念慈肯定是爱着杨康的啊,黄蓉看这样子,和郭靖也还没擦出火花呢,华筝过去一瞪眼,估计郭靖就成了——只是自己可要小心,不要搅进去。 嗯,那就应该想个法子,把华筝送过去,然后自己带着黄蓉走开才行——想让黄蓉和郭靖在一起,看来是挺难的了,那就华筝吧,反正自己是还没有要和谁定了终身的念头呢! 于是就打定了主意,到时要是劝不了黄蓉,哪怕动手也要把黄蓉带走! 至于拖雷,那是郭靖的把兄弟,怕啥! 童姥一直在观察尚可的表情,见她的脸色渐渐地坚定起来,心中知道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便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去吧,我自己先回邀月谷去看看。八月中秋,我们要是有空,就去嘉兴找你。” 尚可笑道:“我可不一定去那里呢!不过,若是秋水姐不在邀月谷,你说她会不会去了白驼山或嘉兴等你?” 这话其实也没错,李秋水若是一气之下财气跑了,很有可能去这两个地方等童姥——李秋水并不知郭靖与杨康的比武已经取消了。 结果童姥摇了摇头:“不会,她连你这里都不来,肯定不会在那里等我的。她是个很骄傲的人!” 的确,李秋水是个骄傲的人,不会在这种地方等童姥,那等于主动像童姥低头了——唉,这两个人,怎么前一世斗完了这一世还要斗,都没完没了了!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吃,吃完后童姥上了马,对尚可道:“你去追他们吧,他们想来也是走大都去嘉兴的。” 尚可道:“我想还是暗中跟着好一点,我可不想卷进去,三个女人混地一起已经够乱了,我还是离远点吧。” 童姥听了笑了起来:“也不知这傻小子有什么好,你们都看上他!” 说着想起前一世所遇到的虚竹,也是那么傻,而且还长得更丑些,却那么地讨人喜欢!不由地摇头苦笑——傻人有傻福啊! 尚可也并不在意童姥的表情心思,更是懒得对她说自己并没有看上郭靖,只是觉得就这样去了,好像有点不好意思——明明是自己让童姥带自己走的,现在又要走回头路,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耳光? 童姥倒是挺了解她——这也难怪,童姥前世收养了几百个女子在灵鹫宫里住着,什么样子的女孩子没见过——对她道:“算啦,现在天色也晚了,没必要再去追了,想来她们三个人也不会日夜兼程的,我看那个黄蓉只是好玩儿,不会急着赶路,我们也休息一下吧,明天早上再说。” 尚可见了,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只可惜马是站着睡觉的,两个人就算是倚在两马的中间,也挡不了什么风。 所以睡到半夜里醒过来,发现童姥已经走了的时候,尚可居然都不知道童姥是什么时候走的——哪怕是童姥轻功卓绝,那她的马走开,也该有马蹄声吧? 这该死的风,居然把蹄声都盖过了! 尚可恨恨地想——如果有人来暗算我,我不是死定了? 但是在心里也明白,童姥这是故意的,好让自己去追拖雷他们,不必当面难堪。 童姥,其实也是个善解人意的啊! 尚可心想童姥这样的性子,要找一个爱人,也得是个老实得能让她欺负得心甘情愿的人才行呢——嗯,就像是郭靖那样的,才是她的良配啊! 第卅三章 再吸一个 于是便在叹息中上马,朝着南方前进了——现在也睡不着了,而且内功根基也使她不必睡那么多才行,打马南行,慢慢地跟着吧。 别人白天赶路,她晚上赶路,也算是错开时间,避免被发现的可能吧。 就这样又一点点地离开了蒙古大草原,这天又回到了大金国的国土上,就听见前方上空有鹰唳之声,抬头看去,就看到两只白色的雕在远方上空盘旋,叫声清亮,意暇甚。 尚可知道自己已经渐渐追上了华筝她们,心想有这雕也好,远远地跟着,也不用担心被发现。 再跟了几日,又从西三十里铺那里经过,到了中都时,已经遥遥看到了拖雷等三人的身形——他们三个倒也不着急赶路,只是一路向人仔细打听郭靖与江南六怪。 郭靖形容并无甚出奇之出,江南六怪却是形像各异,容貌奇特,一路打听下来,居然也给他们大致知道了他们所走的方向。 原来当日童姥和尚可走后,江南六怪与郭靖、穆念慈一起扶着杨铁心夫妇的灵柩往牛家村而去,想要让他们叶落归根,丘处机却是赶回终南山重阳宫,要召集分散在各处的另个全真几子,一起赶往嘉兴。 拖雷等人问明了情况,便向南一路追去。 尚可跟在后面,见他们于路询问,也知道他们大概明白了方向,也是远远地跟着,但随即感到不对——如果这样下去,他们见到了郭靖,上前一顿数落,那该怎么办? 幸好从陆路走了一段后,黄蓉和拖雷似乎起了分歧,拖雷要从河南走陆路,黄蓉要沿大运河走水路。 尚可也不敢靠得太近,远远地看着他们争执,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最后还是拖雷说服了黄蓉,一起走了陆路。 尚可等他们走了,上前到他们刚才争执的地方,问寻里摆摊的一个小贩,刚才他们在吵些什么。 那小贩把他们争执的情况一说,最后道:“那最后还是我插了句话,才让他们走的陆路。” 尚可感到奇怪——怎么你却能说服黄蓉? 那小贩得意洋洋:“他们说要找的那个人,是扶着亲朋的灵柩走的,哪里的渡船肯让棺材上船啊,岂不是晦气!他们必然走的是陆路嘛!” 尚可一听之下,觉得很对——黄蓉一直在东海的桃上生活,对于人情世故多有不通,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也是可以理解的。 于是又跟在他们身后走了几天,这天到了河南汤阴郊外,却看到远远地有几个人在暗中窥伺前面三人。 尚可如今又改作了女装,只是把头发披了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居然也没人注意。 不过尚可如今吸取了灵智上人的大部分功力,不管是身法还是眼力,都好了很多。凝神往那边细看,却见是黄河三鬼和沙通天、侯通海彭连虎三人。 原来黄河三鬼认识拖雷和华筝,一见是成吉思汗的儿女,便报告了师父师叔,要他们擒下古代,好向完颜洪烈报功。 彭连虎当时被尚可一掌,连伤带毒,养了好几天好,心里正窝火呢,听说华筝是郭靖的未婚妻,那正是仇人,当即也便跟着来了。 尚可心想这可不好办,黄河三鬼自然是没什么的,但是彭、沙、侯三人却是高手,黄蓉和拖雷必定无法抵挡。 于是便想上前通知他们,但一想,自己现在武功有所长进,但也未必能胜这三人,不如躲在暗处,抢先下手暗算才是正理。 一边思量着,一边便往前绕过他们,想赶到前面去预先埋伏——这一路上都是热闹的集市和大路官道,大金和蒙古毕竟还没有翻脸,沙彭等人也怕一旦在大庭广众之下走漏了消息,反而不妙。 所以尚可跟了一段路,见沙彭等人没有动手,也猜出了他们的心思,于是抄到前面去,在前面一路上一点一点地预先打着前站。 这日走到一个小镇上,却遥见远处有一片林子。 尚可心想不用问了,这沙彭等人必定会在这林子里埋伏了,我还是先过去吧,先给你们一下子冷的! 于是便施展轻功先过去——马是早就卖了的,因为跟得近了,怕骑着马太显眼——进了林子以后,也不往里面去得太深,只是浅浅地进去后躲在一棵树后等着。 不料从午前巳时,一直等到未时之后,都没有动静。尚可正在疑惑,却听到有喊杀之声,伸头出去看时,却看到沙通天、彭连虎和侯通海三人正追着拖雷和黄蓉杀进了林子来。 尚可见没有华筝和黄河三鬼,心里一怔——糟糕,自己把沙通天他们想得太高明了,他们根本就没能忍住,或者被黄蓉看出了什么破绽,所以提前起了冲突。从现在的样子来看,估计华筝已经被黄河三鬼抓了! 尚可很后悔自己没有想到这一点——果然江湖经验不足有坏处啊!太过想当然了! 但是这时候如果去追华筝,那不是把黄蓉和拖雷置于危险之中了么?虽然黄蓉很聪明,很有可能在这片林子里甩掉三个家伙,但作为尚可来说,拖雷却是同门师兄弟,怎么也不能不管他的! 再怎么,看在李秋水的面子上,也得出手帮他一把。 现在看拖雷的身法招术,果然与自己是一路的,只是他的武功都是些粗浅的招术,好在他内功看上去颇有根基,一招一式虽然连不成套,但使出来也实具威力。李秋水的武功不如童姥那样招数繁复,但是简简单单的几招几式,威力却是不小。 这也是尚可喜欢学李秋水武功的原因,而天山折梅手和天山六阳掌都是招术虽然精妙,却很复杂的。当年虚竹学了很久才学会,还是因为身怀无崖子数十年的内功,学起来事半功倍的缘故。 拖雷学的是李秋水的功夫,看他的样子,小无相功大概也学了点皮毛,所以出招简单,一拳一脚都是直线攻击,却也收到无招胜有招的效果——拖雷是蒙古人,打起架来奋不顾身,也不考虑什么两败俱伤的问题,就是你一拳来我一脚去,倒也且战且走,护得周全。 尚可见彭侯等人只顾追杀拖雷和黄蓉,便隐住身形,待得渐渐离得近了,忽地冲出去,一把抓住侯通海的后心。侯通海刹那间只觉全身功力飞速流逝,这一下吓得他魂不附体,回头看是,虽然尚可变了女装,但是眉眼间却仍然能认得出来。 这一下侯通海心中叫苦不迭,口中却是什么声也发不出来。 彭连虎见到尚可,正是仇人,可是即使是分外眼红,他现在左手还吊在脖子前——内伤勉强能支撑,臂膊肌肉撕裂可是没这么快好的。 刚才三打一,彭连虎还能在里面锦上添花,这一下去了侯通海,彭连虎一只手居然摆脱不了拖雷的纠缠。 沙通天想要来救师弟,但是黄蓉却死死缠住他,倒过来占据优势了。 彭连虎这时已经从灵智上人的下场中知道尚可能废人的内功,一见这种形势,心中虽然愤恨,但也知道如果侯通海倒下,那倒过来自己只边以二敌一,那就完蛋了。 这时沙通天深悔不该让三个徒弟先抓着华筝回中都,这时如果华筝在此,怎么也能以她为人质,要挟一下对方——本来三人还自重身份,不想用这一手段,这时候却是后悔莫及了! 彭连虎是个当机立断的人,拼着硬受了拖雷一掌(反正也不会受重伤),然后一拉沙通天:“走!” 沙通天也知道师弟万难救助,只是系出同门,心中也实喜欢这个有些莽撞又有些耿直,且心思单纯的师弟,所以也有点舍不下他。 只是最终还是自家性命要紧,被彭连虎一拉,心头的矛盾也就暂时放在一边,跟着彭连虎走了。 拖雷这时倒是不依不饶了,放步便去追赶——妹妹还在人家手上呢——黄蓉倒是把他一拦:“别去,你打不过他们的!” 拖雷道:“不行,华筝还在他们手上。” 黄蓉道:“那也不能白白送死啊!” 这时侯通海的挣扎越来越无力,反而像是尚可用手撑着他才让他不倒下去一样,尚可一边化着他的内功,一边对拖雷道:“华筝呢?被他们抓了?” 黄蓉却道:“你在干嘛?老是抓着他不放。” 这时尚可正好吸光了侯通海的内功,他也已经没法再动弹了,尚可便随便把他往地上一丢,对黄蓉道:“没什么,我废了他的武功而已。” 黄蓉吓了一跳:“这是什么功夫?没听说过。” 尚可笑了一下:“天下之大,你没听过的多呢。” 黄蓉撇了撇嘴,心想难道还有我爹不知道的武功? 第卅四章 分道扬镳 于是黄蓉心里便有三分不快,回头对拖雷道:“你跟着我走,我负责帮你把华筝给救回来。” 说着回头对尚可道:“你要不要一起来?” 尚可道:“那是自然,华筝公主是郭靖的未婚妻子,我和郭靖是好朋友,当然要去。” 黄蓉笑道:“那好,我们一起走吧。” 拖雷这时也冷静下来了,道:“你说他们这次回去,是走陆路还是水路。” 黄蓉道:“肯定是陆路,走水路他们一旦被我们追上,就没有逃跑的地方了。” 尚可知道黄蓉号称女中诸葛,她说是一,那就不会是二!所以道:“好,我们这就去追。” 黄蓉道:“一起追是不行的,我们一定要分成两路。” 尚可道:“为什么?” 黄蓉道:“因为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会回中都,还是去江南。” 黄蓉说着招了招手,天上飞下两只白色的雕儿停在了黄蓉和拖雷的肩上——原来刚才一番争斗,两只雕儿都着了彭连虎的喂毒暗器,只能低飞盘旋,无法追踪和相助搏战了。 黄蓉从怀里拿出两粒九花玉露丸给两雕雕儿吃下,又用磁石吸出毒针,挤出毒血,再敷上嚼碎的九花玉露丸,然后又分给尚可一小瓶:“你也拿着吧,这是治疗内伤和怯毒的药。” 尚可也不客气,就接了过来,然后道:“怎么要去去江南?” 黄蓉道:“是啊,刚才那个侯通海问他的师兄说,他们擅自离开六王爷,不一起去江南,万一被责难怎么办。” 尚可更奇:“他去江南干什么?难道是去给沙通天他们撑腰?” 黄蓉道:“这我可不知,不过我们可以问他。” 说着一指倒在地上的侯通海。 尚可一想也是,但是还没等她过去,拖雷就抢先一步动手了。 拖雷冲过去踢了一脚侯通海,侯通海却只是喘气,根本无力动一根小手指儿。拖雷喝问道:“你们要把华筝带到哪里去!” 侯通海瞪着三人,就是不说话。 黄蓉过去一把扭断了他的胳臂:“说,你们是去南边还是北边?” 侯通海惨呼一声,但仍不屈服,反而对着黄蓉啐了一口。 黄蓉偏头躲过,还想再用刑,尚可看不过去,便道:“算了算了,他这种人是亡命之徒,你就是把他四肢都砍了也没啥用。我们分头走就分头走吧。” 拖雷却是恨意难消,拔出刀来一刀杀了他——尚可见他刚才对敌没有拔刀,还以为那刀是个装饰品,这回也没来得及阻止,一怔之下便道:“你有刀,刚才怎么不用兵刃?” 拖雷道:“我的刀法不及我的掌法。” 尚可暗骂自己蠢——这是显而易见的! 黄蓉对拖雷道:“我们往北回去找吧。” 拖雷这时也没了主意,听到黄蓉这样说,也就点头应了。 尚可心想,你不愿往南,怕遇上郭靖,到时候就算救出了华筝,人家小夫妻一见面,两下一对质,就知道全是你坏的事,还不一起来骂你! 不过心里也觉得自己去南边,不管见不见得到华筝,总能遇到郭靖的——华筝被掳这件事,也总要让他知道的,既然黄蓉不敢去见郭靖,那就自己去见好了。 虽然之前离他而去,但那责任也不在自己,是吧?! 于是便道:“那也好,你们两个路上小心点,也不要追得太紧,如果危险的话,也不要硬来。我想他们掳了华筝公主,也只是为了要大汗与他们作些交易,估计也不会伤了华筝公主的。” 黄蓉道:“这个我当然想得到,不过要是遇不到也就罢了,若是遇到了,我怎么又会救不出!” 尚可见她自信满满,也不好泼她冷水,但想来她聪明绝顶,又是女主角的命,怎么也该逢凶化吉,不会出事的才对,便也就笑道:“那行,祝你们一路顺风。” 拖雷这时忽道:“呀,刚才都一时忘了,这次真是谢谢你了,幸亏遇上你,不然我们可就危险了。” 尚可笑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再说我和黄家妹子也算是有交情了,怎么能袖手旁观。” 黄蓉笑了一下:“那你来得可真巧!” 尚可一听,就知道黄蓉猜出自己是一路跟着她们的,便也不多言,只是笑着转身走开。心想黄蓉果然厉害,不过既然她当面没有说,想来背后也不会说。就算说了,自己本来也没有义务保护他们的,能出手相助,已经很不错了。 尚可离了那林子,径直往南,一路上又打听江南六怪和郭靖的模样,知道他们就在前面,便加快脚步向前赶去。但是差着好几天的路程,一时间如何赶得上。 更为奇怪的是,他们居然转道折向去了山东境内,不知意欲何为。 这日尚可追到山东,一路打听之下,才知他们从山东上了船,由大运河南下回大宋的境内。 尚可微微一怔,心想怎么走得这么古怪? 再一细想,知道是为了摆脱追兵,所以才会绕了这么一大段远路。 但是如果说完颜洪烈是为了给包惜弱报仇,也应该上奏金廷,派出重兵前去追杀江南六怪才对——毕竟劫掠王妃致死,是一项足以灭族的大罪,但却为什么完颜洪烈只是带着一些江湖人士追着郭靖他们南下呢? 如果是参仙老怪梁子翁,还好说是他为了自己的蛇血而穷追不舍,那但是这么大规模地南下,一定是另有所图啊! 尚可心中有点疑惑,但是江南六怪这时已经上了船,自己就算也跟着上船,也追不上他们了。但也不能这样放弃,都已经走到山东了,总不能半途而废吧。 但是尚可不上船沿水路南下,是为着另一件事——在山东的大运河码头上,她打听到在这里上船的只有江南六怪,郭靖和穆念慈都没有跟着一起上船。 来的路上只顾着打听江南六怪这六个奇装异服的人,把郭靖和穆念慈反而忘了提起,等到这边问到只有六个人上船,才知道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郭靖和穆念慈就已经不和江南六怪一起行动了。 郭靖可能是暗中去找自己了,但是穆念慈呢?她怎么会放着义父和义母的棺柩不管呢? 但是不管怎么样,郭靖现在大概是漫无边际地到处乱跑乱找自己了,穆念慈大概去找杨康了,自己也只能去找郭靖,把华筝南来被掳的事告诉他——与其跟着江南六怪一起南下等着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来的郭靖,不如自己从陆路走,运气好的话半路就能遇上他,如果运气再好一点儿,不用到嘉兴就能遇到他。 以郭靖的性子,应该不会北上蒙古——因为自己一来一去的都是走蒙古与金国间的大路,没理由遇不到郭靖的,所以郭靖必定也是从陆路一边找自己,一边南下去嘉兴。说不定他会磨蹭到八月中秋才到那里去,所以先到那里等着的事,几乎可以不予考虑了。 尚可于是一路南下,这日来到宝应县郊外,看看天色已晚,已经赶不进宝应县城,她也懒得去附近农家里投宿,心想便是露宿一晚,也不打紧——其实凭她现在的内功修为,已经不畏寒暑,而且古代不像现代,效外的树林不少,随便找个地方,躺在树下甚或树上,都不会有什么事的。 尚可眼见得前方有个小林子,心想便到那里去暂歇一晚,身上干粮清水什么的也够,不必着急忙火的往前赶路。 进得林去,却见前方隐隐有灯光透出,心中感到奇怪——怎么林子里还有人家?便加快脚步过去,却见是一座高高的院墙内,有连着三间的大屋,更走近些,却是一个祠堂。 尚可心想原来是一座祠堂,那么必定是供奉先人牌位的,不会有什么人住,我进去找一间屋子休息岂不是正好? 于是便施展轻身功夫越墙而入,果然里面三间大屋的中间最大一间里灯光通明,大厅上供着无数神主牌位,梁间悬满了大匾,厅上四五枝红烛点得明晃晃的。 尚可心想当中这间看来是主殿,在里面睡觉只怕不太好意思,且先看看两边的屋子里有没有人再做打算。 于是便飞身上了右边一间屋子的顶上,刚刚侧耳一听,就觉得里面有几个女子在低声啼哭。 尚可吃了一惊——怎么会有几个女人在一起哭? 忙掀开屋顶往下看去——这时已经月显日落,月亮正被薄雾遮住,没有光从屋顶透下,但是尚可的内功已经可以让她在这种情况下勉强看清屋里的状况了。 只见屋里四个年轻女子正在哭泣,个个衣衫不整,云鬓蓬乱,门内站着一个白衣女子,手按剑柄,似乎是看守者。 第卅五章 遇欧阳克 尚可心想怎么回事?难道这里是逼良为娼的地方么?还是说这里有歹人在劫掠良家妇女? 正在想着,却从那一边的屋里出来了三个人,当中一人白衣轻飘,折扇当胸,一派潇洒自如的样子,正是欧阳克。 尚可又是一惊,忙伏低身子趴在屋顶上——实际上这时她的武功已经超过了欧阳克,只是她心里仍然以为欧阳克比自己厉害罢了。 欧阳克对身边的两个姬妾道:“前儿你们说的这个程大小姐,是孙不二的徒弟,你们却是胆大,只去四个人,若不是我定下计策,只怕要反过来着了人家的道儿。” 那两个女子都笑道:“她家不过是一个重阳宫的施主,孙不二随便教了她两手罢了。就算惹出了孙不二,难道咱们便怕了她不成?不过听说孙不二今年也不过四十多岁呢,听说修道之士,看起来都年轻,师父你要不要把孙不二也收作徒弟算了。” 欧阳克哈哈一笑:“我倒是不嫌她老,只怕她却不好意思和徒儿一起跟着我。” 其中一个女子道:“咱们也在这里待得够久啦,六王爷也不知到没到江南,我们也该走了。” 另一个女子道:“你莫不是怕了全真教?” 那女子并不作声,想是默认之意——全真教如今是天下正宗,势力极大,她有畏惧之心也难怪。 欧阳克这时道:“灵儿说得有理,那几个姑娘也只是庸脂俗粉,又整日哭闹,甚是无趣,没必要为了她们多费时间。不过这程大小姐倒是颇具风致,倒要带在身边。只是我不喜欢对身边的人用强,她只是个雏儿,调教起来却还要些日子呢!” 那灵儿却笑道:“公子手段,还有调教不服的女人么?” 一时三人都笑了起来。 尚可在一旁听了心里暗骂欧阳克和这两个女人无耻,心中也随即明白这四个女子是欧阳克劫来的,心想这个程大小姐不知是谁,既然是全真七子的徒弟,说不定又会打一场,心里却人点打不定主意,不知要不要出手相助。 想了一下,觉得与其去救那程大小姐,不如到时趁机把这边的四个女人救走——程大小姐好歹也是武林中人,应该让全真七子跟欧阳克以武林中人的手段规矩解决,而这边的四个女人是普通民女,不应该看着她们身受其害啊! 反正尚可总是有理由为自己的行为在心里找到借口,她也觉得这是个不好的习惯,但是实际上她穿越过来时只有十二岁,虽然在邀月谷里没有什么大小姐的待遇,但是遇事想撒个娇什么的还是挥之不去的习惯。 更为重要的是,她心里想的是一回事,事到临头做的又是另一回事。就像之前她是多么的想置身事外,却又一次次地去救郭靖,帮助杨铁心夫妇。 这时她心里正这么想着,却看到远处有八个白衣女子,其中四个提着一个麻布袋,另四个左右护卫,正往这边过来。 待到近前,尚可居高而望,却见远处还有二十余人手执杆棒在后面跟着,仔细一看,这些人都是衣着褴褛的叫化子,想来都是丐帮中人。 尚可知道这是欧阳克在此地连续掳掠女子,引起丐帮的注意,所以赶来捉捕淫贼。 尚可这下心里松了口气,心想丐帮人多势众,欧阳克这边只有十一二个人,丐帮人数几乎是他一倍,想来程大小姐不会有事,连这屋里的四个人也会被救走的——等到这里战斗结束,自己正好去大屋里睡觉。 正想到这里,只见前面四个白衣女子开门进得屋来,后面跟上的众丐中,也均翻墙进院,隐伏在墙角屋外。 这时八女抬了布袋走进大厅,说道:“公子爷,程家大小姐已经接来了。” 欧阳克冷笑两声,却抬头向着厅外说道:“众位朋友,既蒙枉顾,何不进来相见?” 这时隐在墙头院角的群丐知道行踪已被他察觉,但却均是默不作声。尚可只是心中奇怪,怎么这还要死撑么? 这时欧阳克侧头向地下的布袋看了一眼,冷笑道:“想不到美人儿的大驾这么容易请到。” 说着缓步上前,折扇轻挥,已折成一条铁笔模样,作势向麻袋刺去——尚可吃了一惊,原来他是要以程大小姐的性命相要挟丐帮诸人么? 丐帮中人也已看出情势凶险,其中一人扬手打出两枝袖箭,疾向欧阳克背心飞去。 欧阳克翻过左手,食指与中指夹住一箭,无名指与小指夹住另一箭,喀喀两响,两枝短箭折成了四截。 群丐见他如此功夫,无不骇然。 尚可心中却想——这样的事,以前我做不到,现在倒也可以,只是不知真动起手来,我与他现在胜负如何。 要知道当日在赵王府中,欧阳克是众人中除了梅超风外武功最高的人,就是丘处机也未必能胜他,尚可又蒙他几次手下留情,所以心里对他一直没底。 这时一个乞丐叫道:“黎师叔,出来罢。” 语声未毕,嗤的一声急响,布袋已然撕开,两柄飞刀激射而出,刀光中一个乞丐着地滚出,扯着布袋一抖,护在身前,随即跃起。 原来丐帮中人早就使了调包计,被捉来的正是“江东蛇王”黎生。 欧阳克笑道:“美人儿变了老叫化,这布袋戏法倒挺高明。” 黎生说道:“我昨儿听小叫化说,这里忽然有四个大姑娘给人劫了去,老叫化一时兴起,过来瞧瞧。这都是阁下干的好事了?” 欧阳克懒懒的道:“原来是为了这几个姑娘,那也没什么。那几个姑娘我看着也没甚么好,整日里哭哭啼啼的,你家公子爷可不是用强的人。也罢,冲着大家均是武林一脉的面子,便给了你罢。你把这四个姑娘当宝,我却无所谓的。” 说着右手一挥,几名女弟子便向尚可所伏的这间屋子里来。 那几个女弟子进得屋去,把那四个姑娘拉了出去,一直拖入大厅之中。 黎生见这四个姑娘个个衣衫不整,神色憔悴,眼睛哭得红肿,不由得怒从心起,顾不得欧阳克刚才说没有用强的话,只道他在胡说,便喝道:“朋友高姓大名,是谁的门下?” 欧阳克仍是满脸漫不在乎的神气,说道:“我复姓欧阳,你老兄有何见教?” 黎生大怒,飞身跃起:“我们比划比划罢!” 欧阳克笑道:“那是再好也没有!” 说着飞身上前,却巧妙地一转,躲过黎生的攻击,却去拿他背后的要穴。 黎生也不回头,反手劈过一掌,将欧阳克震开。 这时群丐都涌进了厅来,其中几人便去攻拖着那四个姑娘的白衣少女,她们武功不高,再加上欧阳克已经说过这四个姑娘不要了,便都放了手,退到欧阳克与黎生的战团之后,十一个女子一起结成剑阵自卫,群丐一时倒也不敢上前。 欧阳克从西域一共带来二十四名姬妾,被江南六怪打死过半,心中痛惜万分,自然不会轻易再让她们犯险。 这时欧阳克几次进招,黎生频频遇险,但都靠背身之后的一招反劈掌给化解掉。 尚可虽然离得远,也知道他就这一手高招,完全就靠这一招救命。心想如果把你逼到墙角,你转不过身去,看你怎么办! 而这时的欧阳克,显然也是同样这样想,只见他踏步进迫,把黎生一步步逼向厅角之中,叫他无法反身发掌。 黎生自然也明白欧阳克的用意,移步转身,想要转回厅中,却是无法严守门户,刚只迈出一步,便听欧阳克一声长笑,抡拳直进,蓬蓬几拳,均击在他头上胸前,登时教他头晕身软,晃了几晃便跌倒在地。 欧阳克也不追击,只是把两个抢上前的乞丐抓起来扔到墙上撞晕了,笑道:“公子爷是什么人,能着了你们这些臭叫化的道儿?我叫你们瞧一个人!” 说着双手一拍,两名女弟子去到刚才与欧阳克一起出来的那个房间里,不多时推出一个女子来,双手反缚,神情委顿,泪水从白玉般的脸颊上不住流下。 欧阳克得意洋洋,笑道:“臭叫化在楼上钻布袋,我却守在楼梯之上,当即请了程大小姐,先回来等你们驾到!” 尚可这时猜到是怎么回事,原来是将计就计,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只是自己也是好险,迟来早来,都不免为欧阳克发现。 群丐这时见黎生和程大小姐都为欧阳克所擒,都是面面相觑沮丧无比,心中均想这下可栽到家了。 欧阳克这时又道:“看在你们洪帮主的份上,便饶了这老叫化的性命,只是要借他两个招子,作个记认。”说着便骈指去插黎生眼睛。 第卅六章 出手相助 众丐见了,纷纷怒吼着抢上前来——欧阳克早看出这些人的武功与自己相差太远,只要众姬妾以程大小姐为质,无人能威胁到自己,所以才会这样放心地毁掉黎生的双眼。 尚可趴在墙上半天,这时终于还是忍不住,飞出一片瓦,直取欧阳克的面门。 欧阳克这一指若是插下,黎生自然是双目不保,但是这块瓦片乃是制造祠堂所用,体积甚大,光偏头是躲不过的,只怕至少要打得他灰头土脸。 相比起黎生的眼睛,欧阳克更在乎自己的仪表——黎生不过是个土叫化罢了,又没有什么大仇。 所以欧阳克身子一仰,躲过了这片瓦,然后对外面喊道:“什么人?鼠辈暗算公子爷,有种的光明正大出来!” 尚可格格笑道:“欧阳克,你一路上就为了抓女人,被江南六怪打死了你一半的女徒弟,怎么还不知悔改?当心偷鸡不着,又蚀一把米,把身边的美貌女徒弟都蚀光了。” 欧阳克听出外女子声音是尚可,只觉她的嗓音在黑暗中更显清亮,心中不由一荡,便道:“外面的可是尚姑娘,请现身说话。” 这时丐帮众人已经上前把黎生抢回,尚可心想毕竟丐帮人多,自己就是不敌,也有这么多帮手,有什么好怕! 于是便从屋顶上跳下,笑盈盈地站在门外,对里面道:“欧阳克,我们在赵王府只见过一次面啊,怎么你还记得我么?” 欧阳克眯着眼睛细看,只觉尚可清秀脱俗,身材修长窈窕,凹凸有致(虽然尚可年纪不大,但是自制了胸围戴着,自然看起来比普通女生更显玲珑),一时间魂飞天外心痒难熬。 当时在赵王府中欧阳克已经看出尚可是女子,并且相貌不俗,早就留上了心,这次再相见,更觉她风采绰越,身边众姬妾与她相比,简直是如瓦石比珠玉。 那边群丐见来的是一个美貌少女,心中也是一阵愕然,心中均想难道她还会是什么高手不成? 虽然刚才那一记飞砖救了黎生,但那是暗算,正面对敌,欧阳克的功夫众丐都已经见识过了,知道他是少见的高手,尚可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只恐难以抵敌他。 “原来是尚姑娘,不意却在此处相见。嗯,你要我放过这些乞丐和程大小姐么?那也不难,只你要跟着我去了西域,不但程大小姐,连我身边所有的女子,也全都放了,而且我答应你以后不再找别的女子,好不好?”欧阳克这时这是要尚可,别的什么都能放弃。 尚可听欧阳克这样说,倒也是颇感意外,心想不过只见过一次,怎么会这样? 她可不知欧阳克虽然只见过她一面,还是女扮男装的样子,但是他身边的姬妾经常作男装,所以怎么样鉴别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的美貌,他早就了然于心。 尚可本来就让他有些神魂颠倒,那日中了灵智上人的毒掌后依偎在童姥的怀里,一副娇弱不堪的样子,更让他酥了半边身子,恨不能把尚可拥在怀里好好护着她不受任何伤害,所以才会被童姥光用双腿就击退了。 欧阳克见尚可一怔,只道她被自己的言语打动,便又道:“尚姑娘,西域风光,可比这中原的另具一番特色,你我同去,我一路为你作个向导,岂不是好?” 尚可没有看过射雕,也不知欧阳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只知道他是欧阳锋与嫂子私通所生的儿子,因为他死了,欧阳锋才认了杨过作义子。现在看欧阳克的这个样子,也只把他当做一个色狼,听他这样说,心想若真是为了我而改邪归正,不再祸害良家妇女,倒也是好事。 只是欧阳克虽然风度翩翩,但年龄比自己要大上十好几岁,尚可实在是对跟大叔谈恋爱没兴趣,再说心里还挂念着郭靖,于是便道:“去西域玩玩却也无妨,但是我却不能保证些什么。而且我现在还有事要去江南,等过段时间再说吧。” 欧阳克见她答允,心中欢喜无限,心想只要你跟了我去,路上使尽手段也要让你入我彀中,便道:“姑娘要做什么事?我陪你去!” 尚可心中其实并无把握击败欧阳克,刚才欧阳克击败黎生,其实未用全力。所以她心想不管怎么样,先把这几个叫饭的和程大小姐她们几个姑娘救走再说。 而且你这么一大堆人,万一你那“不用强”只是嘴上说说的,我一个人可防不了你这么多人,如果是一对一,那我随时想跑都行! 于是便道:“好啊,那你把程大小姐还给他们,还有我不愿和这么多人一起走,你一个人陪我就行。” 欧阳克只当她吃醋,便对身后那些姬妾道:“你们先去找六王爷,不用管我。” 那些姬妾心中嫉恨,但也无可奈何,知道自己的公子就是这样一个人,看到美貌女子时那是什么都不顾了——但若要说欧阳克会为了尚可把她们都遗散的事,这些姬妾心中还是不信的。 尚可也没怎么在意——反正也没真的想过要和欧阳克在一起的。 群丐见尚可仍然面带微笑站在院子里,心中不免焦急起来,心想这样的姑娘落在欧阳克这淫贼的手里还了得! 但又知己方武功距欧阳克太远,不能硬拼。 黎生与余兆生等几个为首的乞丐交换了一下眼神,五个乞丐一人扶着一个姑娘退了出去。 欧阳克是什么人,丐帮中人打的主意他又怎么会不知。当下便对身后的那些姬妾道:“你们也走吧,不用在这里等我了。” 众姬妾无奈,也只得退了出去。 丐帮众人本想靠剩下的这些人拼死一战,好让尚可也逃走,结果却被欧阳克识破。 现在丐帮为了防止这些白衣女子去追回五个姑娘,只得加派人手一路护送,那剩下的人都挡不住欧阳克了。 这时尚可道:“欧阳克,我要到江南去,你也去么?” 欧阳克就算本来不去江南,这时也会说要去了,当然连连点头称是,便大摇大摆地走到院子里去。 两旁这时还有四五个乞丐,却都不敢上前阻挠,黎生却对尚可道:“姑娘,你快走,我们挡住他。” 欧阳克微微一笑,并不作声,心想她现身出来就是为了要救你们脱险,这会子反而自己逃了,岂不是半途而废? 要知道当初郭靖一个人在赵王府,尚可都会追进去救他的,更不用说这许多人了! 果然尚可道:“几位大叔,你们走吧,我和这位欧阳公子是旧识,正要好好谈谈呢!” 黎生心想这回可是栽到家了,不但程大小姐没保住,另四个姑娘也差点没救出来,丐帮的人还几乎全军覆灭,最后还得让一个不认识的小姑娘来救命。 于是便又对尚可道:“不知姑娘高姓大名,哪位的门下?” 尚可心想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便只笑了一下:“我姓尚。” 刚才欧阳克一直叫她尚姑娘,黎生等人也知道她姓尚,但见她不愿说自己的闺名,也是无可奈何——南宋时礼教初成,的确有些女子不愿让外人知道自己的名字。 欧阳克这时已经来到了门外,见几个乞丐又跟了上来,却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来一样,道:“啊哟,我险些儿忘了,后室里还关着一个姑娘,我把她放在棺材里啦,可别闷死了才好。” 黎生等人面面相觑,虽然心中有些不信,但到底要去看一下,而本来人就不多的他们,再分散开来,那剩下的人对欧阳克是完全没有威胁的。 欧阳克见了哈哈一笑,对尚可道:“尚姑娘,你轻功如何?” 尚可冷笑道:“难道你曾追上过我么?” 欧阳克又是哈哈一笑,道:“在下对姑娘的轻功是佩服之极的,只望姑娘不要把我甩得太开。” 尚可心想我要是突然把你甩掉,你不免又要到处去祸害良家女子,可得想个妥善的法子不可! 于是便道:“我走了很久啦,也懒得跑了。现在宝应县城也关了城门啦,你说去哪里才好?” 欧阳克道:“姑娘放心,我在林西有白驼,我们骑上骆驼走——我这骆驼可不是凡品,比普通的马跑得还快,而且还更稳,你要不要试试?” 尚可倒是还从没骑过骆驼,心里不禁有点痒痒的,便笑道:“好啊,你带我去。” 这时黎生等人还在原地犹豫,不知欧阳克所说的后堂有人是真是假。 欧阳克心中也也感到厌烦,心想此时不如再试探尚可一下,如果尚可只是耍耍自己的,后面还有一个大美女呢,自己也不至于全部落空! 于是便伸手去拉尚可的手,口中还道:“好,我领你去。” 第卅七章 与狼同行(上) 尚可微微一笑,伸出右手让他来牵,欧阳克心中一动,想起灵智上人被她废掉内功的事,手上不禁有些略有退缩,但是看到月光下尚可笑容娇艳无俦,心头一荡,心中居然有若是握一下这只手,便是自己内力受些损害又有何妨的念头?便是势头不妙,斫去了这只手,又能如何? 于是左手去势不减,径直握上了尚可的手,尚可却也没有异状,只是任由他牵着手,跟着他一起施展起轻功前向掠去。 黎生等人见他二人身法,知道自己万万赶不上人家,所幸尚可看起来武功也不弱,也只好为她祈祷了!所以此时他们也只得回头去后堂查看,却见后堂摆着七、八具棺材,原来这是祠堂中停厝族人未曾下葬的棺木之处。 众丐仔细倾听,果然听到其中一具棺材里似是有人声。几个乞丐交换了眼神,忙抬起棺材盖来,里面果然躺着一具美貌少女,一双点漆般眼珠睁得大大的望着人丐。 众丐上前问话,她脸涨得通红,却是说不出话来,原来是被点了穴道。众丐武功低微,便是黎生,也不是点穴打穴的高手,既然对方说不出话来,若要解穴,就得在她周身大穴依次推拿,但对方是个少女,却如何使得? 无奈之下,只得四个乞丐一人一角抬了棺材走路,黎生在一边护卫,把她抬到宝应城外的丐帮据点去。 黎生等人不认得这个姑娘,她却正是穆念慈——她听到尚可刚才在外面与欧阳克的对话,心中也是焦急,偏生又说不出什么话来,现在更是无奈——但好歹是脱离了欧阳克的魔掌。 尚可也没想到会是穆念慈在这边,不然她怎么也要救出了她再走,而现在的她已经被欧阳克拉着走远了。 原著中穆念慈是因为杨康被捉去了归云庄,之后跟了进去,受到黄蓉的指点才走出八卦阵见到的杨康。这里穆念慈闯不进归云山庄,被归云山庄的人捉住,陆乘风看出她的武功是北丐一脉,就把她给放了。 穆念慈想来想去,只有郭靖和全真七子有可能救杨康,而郭靖又不知去向,所以便一路北上,想找全真七子帮忙相救,结果却半道上被欧阳克捉住。 欧阳克半路上倒是也遇见过一直暗中跟着完颜洪烈一行人的梅超风,只是他不知《九阴真经》在梅超风的手上,所以也不愿去惹这个强敌,反而避开了她。 在捉了穆念慈之后,欧阳克还没来得及施展风流手段,就遇上了尚可,也算是天意了。 欧阳克施展起轻功,尚可脚步不疾不徐,也跟随在侧,欧阳克只觉得入手一只温滑的柔嫩小手,让他忍不住心神摇动,恨不能这一段路永远没有尽头,一直走下去才好——想要五指略动,在尚可的手上摸摸,却又不敢,生怕操之过急,惹恼了尚可。 欧阳克心中以为尚可肯让自己握手,那就是为自己的风度所折,所以更要表现出一副翩翩君子的样子来,不肯失了风度仪态。 他却不知尚可是二十一世纪来的人,欧阳克的年龄在她看来又是大叔那一档次的,握一下手没什么大不了的,更何况现在的形势,带着欧阳克走才是第一位的。 当然,如果用北冥神功来吸欧阳克的内力,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是欧阳克也没犯什么大罪,虽然侵犯了不少姑娘,但正如欧阳克自己所说,他是不对女子用强的。 需知欧阳克自负才调,心想以自己之风流俊雅,绝世武功,时候一久,再贞烈的女子也会倾心,若是用武动蛮,未免有失白驼山少主的身分了。 宝应县那四个姑娘,正值少女怀春年纪,受不得引诱,先是对他害怕,但终究被他的翩翩风采所惑,又架不住他的手段,这才半推半就地于他。欧阳克倒不想相弃,只是她们不愿随他去西域,所以才整日哭泣。 所以说尚可若是以此就废了欧阳克的武功,的确惩罚略嫌重了一些——另外欧阳克也是沾了他叔叔欧阳锋在《神雕侠侣》里面表现的光。 神雕里的欧阳锋表现应该还算是可爱,所以只看过神雕的尚可,对欧阳克不免也略有些好感,不愿一上来就下杀手,如果能劝他弃恶从善,也是自己的一项功德。 再加上欧阳克的武功的确不弱,而且擅用毒物,尚可已经中了一回毒,知道中毒的可怕,自然不想一上来就用武功解决问题——咱可是从和谐社会来的人,不能事事讲打讲杀的! 于是二人就这样来到了林子另一处,那里果然拴着几匹白骆驼。欧阳克道:“你看中哪一匹?我扶你上去。” 尚可从他手里抽出手来,笑道:“你当我上不去么?” 说着翻身跃上了白驼——这白驼是双峰驼,两个驼峰之间铺着软鞍和褥子,尚可坐在上面,对欧阳克笑道:“你看如何?” 欧阳克抬头看着她笑语盈盈的样子,心痒难熬,便上前来握她的脚踝,口中道:“这蹬子短了些,我来放长一点,好让你套进去。” 尚可见他神色有异,知道他心怀邪念,便把脚一收:“一定要踩蹬的么?” 欧阳克一抓不中,也知尚可有意拒绝,便强自收抑心神,道:“这骆驼和马可不一样,马迈步,是不同侧的前后腿一起走,而骆驼走路时,是同侧的双腿同时举起,人坐在上面啊,会感到左右不平,可比马难骑多了。” 尚可点了点头:“这我倒没注意呢。” 欧阳克心中大为得意:“你今后跟了我去西域,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新鲜事呢。” 尚可呵呵一笑,随即又道,“你不是说你这骆驼比马还稳么?” 欧阳克笑道:“骑得惯了,自然会知道这骆驼的好处。不会骑马的人,初上马时,也会觉得不稳的。” 尚可心想这倒也是,不过成吉思汗横扫西域,是不是也有那边的人是骑着骆驼打仗,所以不如骑着蒙古马的蒙古人稳的问题? 欧阳克不知尚可在胡思乱想,见她若有所思,还以为她被自己打动了,心中更喜,便解了缰绳,也跨上了一头白驼,然后问尚可道:“你要去江南哪里?” 尚可心想郭靖如果是要找自己而脱离的队伍,那多半是直接去嘉兴了,如果那里找不到自己,他会再回牛家村附近找吧。与其跟在他后面,不如直接去牛家村,就算遇不到郭靖,也能遇到江南六怪,把华筝被掳的事告诉他们。 这时转念又一想——欧阳克和沙通天他们是一伙的,怎么却不在一起? 于是便问道:“我来的路上,遇到沙通天和彭连虎,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走?” 欧阳克哈哈一笑,在驼背上拿起折扇摇摇:“他们功夫不行,不成群结队就不敢上路了,公子爷可与他们不同。”说着还向尚可抛了个媚眼。 尚可没想到一个男人也能抛出这样有神彩的媚眼来,不由一怔,但随即把眼光转向别处,只做不觉,心想你带着十几个女弟子一起上路,究竟是谁成群结队? 但也懒得与他多说,便只问:“完颜洪烈好像也下江南了,他来江南干什么?” 欧阳克眼珠一转,道:“好像是这一年宋的岁贡未齐,他南下来催收啦。” 尚可也不懂政治,想不到这种事根本不需要一个王爷亲自来一趟,只是点头信了,心里却想郭靖正好也要去江南,会不会就此而去刺杀完颜洪烈呢? 原著中郭靖与黄蓉在救出程大小姐程瑶迦以后,会遇到因为南下秘密与南宋结盟的拖雷被完颜洪烈追杀,进而出手相助。而此番拖雷提前下了江南,成吉思汗正在谋划另派人选南下,所以拖延了时日,并没有派人即时南下,完颜洪烈也就没有遇到蒙古使者,于是便一路南下,没有在路上耽搁。 尚可没有话说,欧阳克却是千方百计挑着尚可说话,觉得就算接触不到尚可的身子四肢,便是听到尚可的声音也是好的。所以便又问道:“你还没说要去哪里呢。” 尚可道:“去临安吧,那里是大宋的国都,想来景色不错。” 欧阳克听了暗暗心惊,心想完颜洪烈也正要去临安盗怎么这么巧,尚可也要去,难道这只是巧合? 尚可也不知道他的心思,心里想着反正他有来言我有去语,只要小心着不把真心话说出来就行。 欧阳克这时生怕尚可去临安又是要坏完颜洪烈和自己去取《武穆遗书》的事,就旁敲侧击地问起来。 初时尚可还不在意,听了几句后,觉得欧阳克似乎另有所指,便反问道:“欧阳克?你是汉人不是?” 第卅八章 与狼同行(下) 欧阳克一怔,随即道:“我虽是汉人,但我欧阳家已经在西域数代,早就不是纯正的汉人了。” 尚可借着月光仔细看看他,却见他鼻梁高高,肤色白晳,眼中隐隐透出碧影,连头发有些卷儿,真的似有胡人血统。 尚可想了一下,但仍然道:“虽然如此,但帮着金国打自己故国的主意,似乎不太好吧?” 尚可虽然不知欧阳克与完颜洪烈去江南做什么,但是也听出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是他们要得到的——欧阳克因为想要得到尚可,说起话来也是真心相待,恨不能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都告诉尚可——除了完颜洪烈南下的真正目的是《武穆遗书》这回事,所以言谈间自然微有显露南下之意的言语。 虽然《武穆遗书》乃是行军布阵攻战御守之书,但是岳飞的武功也是当时一流的水平,谁也不敢说这武穆遗书里有没有关于武功的秘籍。 欧阳克知道他叔叔欧阳锋这辈子所想的就是得到武林第一名头,所以更想得到这《这武穆遗书》去讨好欧阳锋,至于谁得天下,他们叔侄俩并不在意。 欧阳家叔侄两个,欧阳克更在意美女,欧阳锋更在意名声,这是完全不同的。 但要说欧阳家有称霸武林的野心,却也未必——欧阳家的武功只传一子一人,这就注定了就算他们得到了诸如《九阴真经》这样的武功秘籍,也没办法把白驼山发展成超过少林全真和丐帮的规模。 现在尚可这样说,欧阳克也是吓了一跳,再看看尚可的脸色,见她并无什么异状,心下才略安,便道:“好,只要你跟我回了西域,我就不再管这些事。” 心想《武穆遗书》再厉害,于我欧阳家来说也无甚大用,若真得了尚可这样的美女,那真是教他从此不再碰别的女人都心甘。 虽然这时欧阳克还没见过黄蓉,却已经见过童姥和穆念慈。虽然童姥风采更胜尚可,穆念慈也是别具风致,但是他却不知怎地只觉得尚可就是天下最美的女子了,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念头! 所以便是欧阳克再见了别的美女,只怕也不会有什么不同——他本是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人,这时却变得整副心思只有一个尚可。 当然尚可虽然算不得超级美女,但是她那来自未来的独特气质,以及如今由于功力的增强而显得更明丽照人的面容,都是这个时代的女子无法比拟的——当然,李秋水和童姥不好算是这个时代的。 尚可心想你真要当汉奸卖国求荣,那也由得你——那是一条不归路,你非要站在正义的对立面,走上上天给你安排的死路上去,那也没有办法,我更犯不为了救你而搭上自己! 尚可并不知欧阳克在原著中到底是怎么死的,只当他是与郭靖作对而死的,所以才会这样想。这时便对欧阳克道:“我就是随你去西域,也只是去玩玩,难道还能在西域住一辈子么?这中原江南才是我们汉人的地方,便是死也要死在这里的。” 欧阳克听了心中大为失望,但仍想道——只要你答应与我共去西域,那我就有法子让你长留在白驼山! 二人各怀心思,但仍相伴而行。一路上欧阳克倒也对尚可守之以礼,虽然有时不免借着端茶递水的功夫碰碰她的小手,却也不敢过分唐突,怕把尚可惹跑了。 这日走到扬州,二人都为这江南的花花世界所惊羡——要知扬州乃是自古以来的名城,其中繁华景象,格局与北方的都市完全不同。 欧阳克与尚可在扬州城里转了半天,找了一家酒楼进去吃饭,不料刚一进去,就见到梁子翁的四徒弟和另一个大汉在一起吃饭。 梁子翁的徒弟不认得尚可,却认识欧阳克,便忙站起身来招呼他入座。欧阳克向尚可递来询问的眼神,尚可倒也不在意——一起吃饭就一起吃饭吧,人多点也热闹,而且也更安全一点。 尚可一路上其实是防着欧阳克下毒的——小毒物的名头不是假的——吃饭时都是加倍小心的。 现在人多了,也安心一点。 二人入座后各自介绍,欧阳克却没说尚可的名字,只说是自己的朋友。那梁子翁的四徒弟知道欧阳克性喜渔色,只当尚可是他的新欢,也并不在意,只是另一人却是沙通天的师兄余通蛟。 原来自侯通海武功全失后,沙通天派人把师弟送回黄河帮,留守帮中的余通蛟见师弟武功被废,心中恼怒异常,便亲自赶来中都。 不料等他赶到时,完颜洪烈已经南下,梁子翁的几个徒弟还有在中都替梁子翁练丹配药的,于是四徒弟就带着余通蛟一起来了。 欧阳克听了余通蛟的来意后,不由得看了一眼尚可,尚可也是暗暗心惊——看余通蛟的样子,武功比沙通天还要高些,大概欧阳克也未必是他对手,如果这时欧阳克猝起发难,自己一定要预先找好退路。 于是尚可便微微侧身,把一条腿收拢,准备随时起身。 欧阳克看在眼里,便把折扇一张,挡住尚可的半边身子,还略扇了两下,意思是让她放心,然后对余通蛟道:“现在余兄可是要去临安?” 余通蛟道:“那是自然,彭寨主那边我也去了信,他的结义兄弟赵连璧和宋连城从水路走,咱们先到临安会齐,等拿了那件东西再去嘉兴。八月中秋与全真七子一战,怎么能少得了我们。到时还要再邀几个好手来。” 尚可在一边听着心想——这果然是小说的世界,人的名字都这么整齐。师兄弟都是通字辈的还好理解,怎么连结义兄弟的名字里都有一个“连”字! 欧阳克看了尚可一眼,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意,便对她挤了挤眼,然后才对余通蛟笑道:“那余兄接下来要走哪条路?” 余通蛟道:“听说六王爷会在建康略待些时日,我接下来要往西南去建康。” 欧阳克听了笑道:“兄弟却还有些俗事未了,不能相陪,到时我们在临安见面吧。” 余通蛟也未起疑,只当他要带尚可去游山玩水,便道:“既然如此,欧阳公子自便好了,我还要去扬子帮一趟,找他们的帮主吴起帆,让他一起来助拳。” 这扬子帮乃是扬子江上的一个黑帮,与黄河帮号称一南一北两大水上黑帮,平日里也颇为意气相投,这次余通蛟带了不少财物南下,就是准备与扬子帮的帮主吴起帆谈交易的。 欧阳克点了点头——当日在西三十里铺的确与丘处机约了在嘉兴一战,对方全真七子再加江南六怪,可是人多势众,不多邀些帮手不成。 想到这里,欧阳克又想到——如果真和全真七子江南六怪对上,那不是要与尚可为敌?但转念又一想,此时离中秋还有半年,把尚可拉到自己这一边来,还是有着十分的把握的。 这时余通蛟又道:“太湖群盗皆听归云庄的号令,等临安的事一了,我们再去归云庄上,若能再邀得归云庄帮忙,那就更好了。只是不知临安之事要花费多少时间,万一到时来不及就不好了。” 欧阳克知他用意,便笑道:“正好兄弟南下会路过太湖附近,不如就让兄弟代劳吧。” 余通蛟大喜,道:“若是能让归云庄的人一起来相助六王爷去临安办事,那得手的可能就更大了!” 说着拿出一叠纸币来,都是大宋的纸钞和银票,也不知有多少,只听余通蛟道:“这里是五万两银子,等事成之后,我们黄河帮上下自然更有重谢。” 欧阳克心想——你倒出手大方,对一群水盗也一出手五万两银子,不怕人家黑吃黑么。 需知太湖群盗势力颇大,长江上的扬子帮也要让他们三分。欧阳克知道余通蛟这一次让自己去,着实用意不良,好教自己为了不丢这个面子,尽力劝说归云庄出手。若是被黑吃黑了,自己这张脸却往哪里搁去! 但是欧阳克艺高人胆大,当下笑道:“此事包在兄弟身上,即便不能劝得他们相助,这五万银子是必定完璧归赵的!” 余通蛟听了笑道:“欧阳公子出手,定然不会落空的!” 二人说笑了一番,又吃了几杯酒,余通蛟才和梁子翁的徒弟离开。 欧阳克见他们走远了,才对尚可道:“你不要慌啊,我连你的名字都不对他们说,怎么会和他们一起对付你呢,我可是永远站在你这一边的。” 尚可见欧阳克虽然浅笑着,但出语也算诚恳,便道:“好啦,知道错怪你了!那你现在准备去太湖么?那里的风光倒也不错。” 欧阳克折扇轻摇,笑道:“那又有什么可着急的。咱们慢慢地走,一路上还有不少风光能看呢。” 第卅九章 游夜扬州 尚可故意道:“光看风光,又有什么意思,得找些事情来做做才好。” 欧阳克一时不明白尚可的意思:“哦?你想做什么事?我可以来帮忙。” 尚可道:“我是侠义中人,侠义中人应该做些什么事,你知不知道?” 欧阳克笑道:“什么侠义中人,那些做大侠的,也多的是伪君子,又能做出什么事来。就像抢钱一样,他们做呢,就叫劫富济贫,我们做呢,就是黑吃黑!” 尚可闻言正合心意,道:“那好啊,我们就去黑吃黑好了!” 欧阳克一怔,随即笑道:“原来你是要去偷余通蛟的钱。好!反正钱多了不咬手,咱们今晚就下手去!” 尚可道:“你说什么,那钱劫来了就是我的,有什么咬手不咬手的。” 欧阳克道:“我们一起行动,总要分我一点吧。” 尚可故意把脸一扳:“我又没有要你帮忙,是你自己要来帮忙的。” 欧阳克也故意扳起了脸:“哦,那既然这样,我就去通知余通蛟,让他把钱袋儿看好一点。我想他水会这样没人情味儿,我提醒了他,他一定会拿出几张银票谢谢我的。” 尚可听了他的话,既不反驳,也不生气,反而转脸笑盈盈地道:“那你去啊。” 欧阳克看她笑靥如花,心神一阵摇荡,心想若是离了她身边,以她的轻身功夫,只怕这辈子也难以追上她!于是便笑道:“我怎么舍得离你而去呢!” 尚可见欧阳克双眼微闭,星眸似渊,虽然在笑着,便却也猜不透他到底是个什么心思——难道真的只是想追求自己么? 尚可倒是没有妄自匪薄,她知道自己的长相虽然比不上李秋水和童姥,甚至也比不得黄蓉,但是除了这三个人,她还没有遇见过比自己好看的。 欧阳克出场时虽然对她手下留情,搏得了她几分好感,但是第二次相见时给尚可的印象太坏——抓良家少女,实在是不应该的! 所以尚可也很轻易就能猜出欧阳克对自己的心思,只是她总认为欧阳克只是为了得到自己罢了,并不认为他会对自己真的有什么感情。 但是这一路上来,欧阳克出她意料地对她守之以礼,虽然有时也会想要动手动脚地揩揩油,但尚可只要略作颜色,欧阳克就会收敛言行,所以尚可也不禁对他略有改观。 而且这一路上来,欧阳克不但向她介绍西域的一些风土人情,就连江南中原的一些景致和风情,都对她一一道来,好像他对中原的一切,也都了如掌指一样,也显得他博才多学,自有一番风度。 所以到了现在,尚可也觉得欧阳克似乎也不像想像中那样是个急色下流的淫贼——至少他并没有对自己用什么卑鄙的手段,起码也算得上是一个真小人,不是伪君子。 或者说,他还不是普通的真小人,而是一个很有绅士风范的真小人。 比如说现在,欧阳克就很绅士地把刚才从余通海手里接过的钱全交给了尚可。 “反正他的钱也不是好来路,与其给归云庄,不如给你。”欧阳克一边把钱交给尚可一边笑道。 尚可也不客气,接过那些钱道:“你倒挺会说话的,我的确也是一贫如洗,只可惜你的钱不是劫来的,是人家双手奉送的。” 欧阳克笑道:“我是黑道上的人,自然是黑吃黑,哪里还用去劫。” 尚可笑了笑,这时已经出了酒楼,便对欧阳克道:“你不是还说要带着我一起去黑吃黑的么,你知不知道余通蛟现在在哪儿?” 欧阳克笑道:“他自然是去了扬子帮。不过我料他不会走得太急,现在已经快天黑了,他一定会在这里住下。” 尚可奇道:“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找客栈,我以为他要连夜赶路呢。” 欧阳克摇了摇扇子,脸上笑容不减:“他怎么会坏人的好事呢!” 尚可这才反应过来,脸上不禁一红:“哼,你们都是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人!” 欧阳克笑道:“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你不是早知道了?” 尚可红着脸,强撑着道:“我以为你还有救嘛!谁知道你……” 说到这里,却发现说不下去,因为欧阳克也没表现出什么无可救药的样子来。于是哼了一声,对欧阳克道:“那我们快去找他吧,不知他住在哪间客栈里。” 欧阳克把扇子收了起来,放在鼻下摇了摇:“不用着急,我自然有知道他在哪里的法子——像我这种人,怎么会不留一手呢!” 尚可道:“什么意思?” 欧阳克道:“我现在站在你这一边啦,自然要对他防一手——万一他认出了你,来暗算我们怎么办?” 尚可皱了一下眉:“你在他身上下毒了?” 欧阳克笑道:“那还不至于,我和他也没什么仇,他也没来惹到我,我何必害他性命。”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直管子来,拨开塞子,从里面便探出一条通体红色的小蛇的头来,然后对尚可笑道:“我在他身上下了一点粉,只要他靠近我,这条小蛇就会通知我的。” 尚可退开一步:“怎么你身上一直带着这些东西的么?以后不要靠近我!” 欧阳克笑道:“这是我从小玩的东西,不是用来伤人的,就是来示警的,你不用害怕。” 尚可道:“我不管,我讨厌这种东西。” 欧阳克嘿嘿一笑,想要再说些什么,又怕惹恼了尚可,便只道:“咱们一边逛逛夜景儿,一边看看余通蛟在哪里。” 扬州是南宋的江北重镇,也是一座繁华的城市,尚可听欧阳克说要逛逛夜市,也很愿意。 宋代的勾栏瓦肆还是很发达的,尚可刚到南宋境内不久,也正想看看南宋的大城市与北方的夜景有什么不同,听了欧阳克的话,便道:“好啊,不过你离我远一点。” 欧阳克笑道:“怎么你这么怕蛇么?”说着把蛇收回了袖中,“放心吧,它不伤人的。” 说着心思一转,心想尚可既然怕蛇,那能不能利用一下这一点,但转念又一想,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反而拿出一块药来递给尚可:“你拿着这个吧,有了它,一般的蛇都不敢靠近你的。” 尚可拿了过来,在手上掂了掂,觉得甚是沉重,便道:“这是什么?雄黄做的?” 欧阳克笑道:“雄黄是少不了的,但还加入了别的一些东西,一些普通的蛇是不敢靠近你的。” 尚可瞥了一眼他的袖子:“你那个是普通的蛇么?” 欧阳克笑而不言,尚可嘟着嘴,哼了一声。欧阳克见她娇憨可人,几乎连身子也麻了半边,走路连路也不看,一副心思全在尚可身上。 尚可沿着街走,看着到处的小商小贩,觉得也就是摊贩多一些,比之中都之类的北方大城,也没有多大的差别,只是耳中充斥着南方女子的软语吴音,在心理上会感受到完全不同的文化冲击罢了。 “行啦,就是这里!” 欧阳克虽然全副心神在尚可身上,但袖子里的小红蛇发出的警示,他还是能感觉到的。 尚可也知道欧阳克一直在看着自己,这是一种很直接的目光,与郭靖的那种完全不同。 郭靖其实与尚可在一起时,也一直有偷看尚可,但他的爱意是含蓄而内敛的,欧阳克却是一种直接而火热的——虽然欧阳克的心思可能更偏重于,但对于尚可来说,却是生平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凭心而论,郭靖的目光也好,举止也好,都是正直到几乎毫无邪念的,那么与普通人看尚可的目光也没啥不同,而欧阳克有注视尚可时,眼中所表现出来的热情是尚可从来没有遇到过,也从来没有想到过的。 这其实是一种心灵上的冲击,要知道那么多女人被欧阳克收至帐中,并不是因为他的武功,大半还是因为他的风度和潇洒。 尚可虽然想要防范,但她也只有十七岁,正是憧憬着浪漫的年纪,自然也会被欧阳克的的俊逸雅致所触动。 所以一路走着逛着,尚可只能强自抑制着自己,不去在意欧阳克的目光——可是若说要不与他一起行动,自己逃开,那好像是自己怕了他,认输了一样。 尚可也是个有点倔强的人,面对李秋水和童姥她会服帖,那是因为她知道其实李秋水和童姥是真心对她好,她也并不在意对她们两个顺着一点,而欧阳克前两次的出场,不是处于敌对的情况就是在“为非作歹”,所以尚可是不愿意向一个貌似不是好人的家伙低头的。 ——我才不会怕你呢!我这是在挽救你,怎么能自己先打退堂鼓? 尚可的心里,多少会有些诸如此类的想法。 第四十章 对月枯坐 这时两个人一起走在街上,尚可的心里其实还是有点忐忑的,一边装作不在意地看着两旁的勾栏瓦肆,一边其实还是挺在意欧阳克的目光的。 而在听到欧阳克的话后,尚可也停下了脚步,顺着欧阳克所指的方向去看,果然看到了一家很小的客栈——看来余通蛟很是低调,生怕在南宋境内进行行为被人发现啊! 欧阳克道:“现在只有酉时,还早呢,我们也不用急,先把周围的地形看一下——作贼可不是这么简单的,光想着钱到手可不行。” 尚可道:“扬州城晚上关城门么?” 欧阳克道:“放心,就算关城门,我也有法子带你出去。” 尚可笑道:“如果是跳城墙,那我自己也行,不用你帮忙啊。” 欧阳克道:“啊哟,我的轻功不如你,我倒忘了——这样吧,你带我出去好不好?这扬州城的城头也不低呢!” 扬州乃是江北重镇,虽然宋金之间已经和平了很久,但扬州城在夜间仍然是闭上城门的。而且扬州城的城墙高达十余丈,尚可顺着城墙溜下去倒是还行,欧阳克就没这份功夫了。 尚可笑着说:“你要不怕我突然缩手摔死你,你就跟着我走呗。” 欧阳克见尚可的笑脸在街道两旁的灯光下闪烁得更加艳丽,心中一阵摇簇:“如果你忍心,那我就只好认倒霉了。” 尚可笑道:“为什么不忍心?为了全天下的良家女子,你还是死了得了。” 欧阳克笑着摇起折扇:“你可真狠心啊,这会儿还让我帮忙呢,等用完了我,就不管我了。” 尚可道:“你才知道我是这种人么?那你就别帮我啊。” 欧阳克看着尚可巧言笑兮的样子,心中真是越来越难捱了,哪里肯离开尚可,只道:“我原本就不曾对女人用过强,她们自己倾心于我,我也不好拂了她们的意,是吧?况且我已经说啦,只要你跟着我,我宁愿从此不再碰任何女人。” 尚可笑道:“你这话可不要说得太早了,天下间的美女还多着呢,比我漂亮的也大有人在。” 尚可知道若论美貌,自己还比不上黄蓉和童李二人,所以这也算是实话,却谈不上考验欧阳克什么。 欧阳克大呼冤枉,对着尚可大表忠心,尚可微微一笑,也不放在心上,只与他打诨说笑罢了。 二人边说边走,眼见得走到一家茶楼,欧阳克便对尚可道:“也不要多走啦,进这里面去休息一下吧。等会儿还要去做贼,不养好精神不行。” 尚可一想也是,但是与欧阳克一起去“泡吧”,她却不太愿意,便道:“我不要去喝茶,随便找个地方歇一下好了。” 于是便继续向前走去,欧阳克见了,也只得相随而行。 一路往前,走到一幢四层楼的大酒楼前,尚可见酒楼的生意很好,便对欧阳克道:“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欧阳克笑道:“不是才吃过没多久么?你又嘴馋了?” 尚可撇了撇嘴,拿出两个在路边刚刚买的烟花,递给欧阳克:“这是刚买的,你且放一个来看看吧。” 欧阳克见了哑失失笑,心想女孩子就是喜欢这些东西,却料不到刚买的就要放,尚可也太着急了些。 行走江湖,火折子是必备的,欧阳克弯下腰把两个烟火点燃,两串炫丽的焰火随之腾空,不断地在夜空中发出夺目的光辉。 欧阳克等烟火放完,笑着回过头来,却不见了尚可,心中一惊,心想糟糕,居然一转眼就让她溜了! 正想找人来问,却觉得顶上风起,忙闪身躲开,却见是一枚铜板落在了地上。 欧阳克抬头看去,却见四层高的大酒楼顶上,露出一只穿着淡粉色绣鞋来,在月光下一晃一晃的,依稀正是尚可的脚。 欧阳克心中一宽,心想她轻功卓绝,自己又没有绑住她,若是想走,那一定早就走了,何必用这种手段。 于是便想提气纵跃上去,但随即想到,尚可如此作为,定然是不想引人注目,所以才让自己点了焰火去引开行人的注意力,自己却跃上了屋顶。 欧阳克略一思忖,便计上心来,从腰间放出两条蛇来,却都是杯口粗细的,然后故意抖手扔向两边,口中大呼:“有蛇,有蛇!” 一时间两旁街道的人都乱了起来,纷纷避之不及,场面几乎陷入失控。 欧阳克微微一笑,转到阴影处,使出轻功,沿着酒楼的角就一路冲上了屋顶。上了屋顶后,果然就看见尚可正往下看着正乱喊的行人。 欧阳克见尚可的侧脸在月光下形成一道绝美的弧线,一时间不由得呆了一下,却听尚可道:“你扔出的这两条蛇,有毒么?” 欧阳克道:“我知你不喜伤人,怎么会放出毒蛇!” 一边说一边走到尚可身边坐下:“反正也没惹出什么大事,咱们正好在这屋顶上坐着赏赏月。” 此时正好是二月下旬,尚可指着天边的那一弯残月道:“又不是满月,有什么好看的。” 欧阳克轻轻一笑,也并不作声,却看着那月亮轻吟道:“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尚可一怔——欧阳克吟诗念词什么的,并不意外,意外的是他不吟一些风花雪月的艳词,而是吟了一首如此悲戚的亡国之主的词。 看着身边的佳公子望着那一弯残月的样子,尚可忽然也有点感受到那股离别亲人的主愁——自己离开父母,也已经好几年了啊! 一直压在心底的思亲和思乡之情,居然被欧阳克这么轻易地就勾起来了。 ——也许,他也正在思念亲人吧! 白驼山在西域,他虽然带了那么多女人在身边,但对于在家乡的亲人,还是思念的吧。多情等于无情,他虽然有那么多侍妾,但是真正爱的人,应该一个也没有吧。 这时忽然又想到欧阳克所说的,为了自己可以放弃所有女人的话,不由得脸上红了一下——他这话是真心的么?还是只是骗骗自己的?或者这股真心能维持多久呢? 这时街上来了几个巡街的差役,把两条蛇杀死,然后带走了,街上也渐渐恢复了平静,却果然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有两个人先后跃上了高楼。 尚可居高临下,看着下面来来往往的人,忽然感到一阵寂寞——也许这个世界是热闹而繁华的,但是自己却是如此寂寞,这就是穿越者才会有的孤独么?哪怕是童姥和李秋水,也有彼此作为心灵和精神的支柱。而自己,却是一无所有。 ——真的,一无所有么? 首先浮现出来的,是郭靖——啊,这是除了童姥和李秋水之外,与自己走得最近的人了吧。 ——爱么?对他? 不清楚啊——始终不明白,到底什么才是爱的感觉。 再看一眼欧阳克——他,居然能这样轻易就勾出自己心底的那份离愁,那是因为他心底的那份寂寞孤寂,也是同样真切的吧! 也许,他并不像他平日里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潇洒自如,更不是那样的自得其乐——温柔乡,也许只是他掩饰内心的想法。 虽然尚可并不知道欧阳克在原著中对黄蓉到底是怎么样的一分心思,但是她却有着黄蓉这样一个古代人所没有的那份对感情的敏锐。 尚可在心里叹了口气,便问道:“你……想亲人了么?” 欧阳克抿了抿唇:“不,只是忽然有感罢了——相见欢,明明应该是首欢乐的词,却做成这个样子,也不知李煜是怎么想的,是不是故意的。” 尚可撇了撇嘴:“你有什么资格评论李后主?你比他更有文采么?还是你比他更会治国?我看你和他都是一路人,都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 欧阳克一时语塞,随即强笑道:“诗词歌赋,乃是文人所为,我是江湖中人,学这些做什么。至于治国,我们半斤八两,都不行。不过我与他都是温柔乡中的人,也算是同道中人了。” 尚可笑了笑,也不愿让他太过难堪,就岔开话题道:“你很孤单么?” “有你在我身边,我怎么会孤单。”欧阳克看着尚可,摇着折扇笑道。 尚可摇了摇头:“你能不能认真一点,我是想说,你为什么会吟这想伤感的词。” 欧阳克笑道:“怎么,我说了只是一时有感,正好逢上这弯残月,才会想起这首词的。” 尚可想了想,觉得人人都会有自己的和秘密,也没必要多问,更何况自己与欧阳克还没有亲密到可以说这些的地步,于是也就算了。 四十一章 再遇六怪 于是尚可随即道:“算了,你不说我也没兴趣知道。反正只是杀杀时间罢了,赏月还是吹风,并无什么不同。” 欧阳克收起折扇,笑道:“好,杀时间,真是妙语!” 尚可笑了笑——一不注意,就会说起现代的话呢! 欧阳克见尚可笑而不言的样子娇俏可人,心中更是将她爱煞,只是再说什么话撩拨尚可,尚可都不再回应,只是笑着摇头。 欧阳克无奈,之后也就只得坐在她身边,陪她一起看着这残月,吹着这夜风——也不敢多话,话多的男人,有时也并不讨女孩子喜欢。 也不知过了多久,欧阳克一动也不敢动,心里只盼着尚可会在这二月之春的夜风中睡去,哪怕是打个盹,也好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膊上,与她有一些肢体上的真正接触。 他本是个风流公子,面对女子时各种手段可以说是层出不穷,但是面对尚可,也不知怎地,就是不愿意施展,怕被她看不起自己,说自己下作。 “好啦,都快子时了吧,街上都没人啦。” 尚可指着月亮的方位,忽然对欧阳克道。 欧阳克一惊,往下面看去,果然街上已经空无一人。 “哦,那我们这就去。” 欧阳克站起身来,向尚可伸出手……尚可也不好怫了他的意,便伸出手让他拉起了自己。 欧阳克只觉一个温软柔腻的小手在手心里只是一搭,很快就又抽走了——尚可知道欧阳克总是借着种种理由和机会来揩油,虽然她并不像古代的女子那样介意,但仍然不想与他有着过多的接触。 欧阳克看着尚可已经开始走动的背影,虚捻着刚才握过尚可手掌的左手,一时间竟如同痴了一般…… 在那一瞬间,欧阳克心里居然有一股就算再坐两个时辰,只要能再摸一下尚可的小手,也算不枉了的念头。 余通蛟所住的地方是一个很便宜的小客栈,只有院墙里的几间小平房而已。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为之,怕露了财。但是他明明又在那酒楼里很随意地就拿出了那一大叠的银票,真是一个怪人! 欧阳克带着尚可接近了余通蛟所住的房间屋顶,略一凝神细听,就发现屋里传出了奇怪的声音。 尚可虽然穿越来时只有十二岁,这些年来也根本没有接触过男女之事,但也很快就明白了那是做什么才会发出的声音,然后就红了脸。 想跺脚,想发嗔,但是又怕屋里的人发现,于是头也不回地掠向了远方。 欧阳克心中好笑,心想原来余通蛟也爱这个调调,却又不想在大的客栈里被很多人听见,所以就找了一个小客栈。 其实大客栈里的房间隔音效果只怕要比小客栈的好,只是很多人在做这回事时的心理是很奇怪的,有时根本没有道理可言。余通蛟认为这样做得才更尽兴,那也没有办法。 只是尚可一转眼就走了,欧阳克略一愣神间,就已经追不上了——尚可一时羞赧,这一下用了全力,欧阳克只差得一瞬,便在黑夜中失去了尚可的踪迹了。 却说尚可心中一时激动,一下子跑出很远,等到心情略略平复时,却发现欧阳克已经失了踪迹。 尚可知道自己的轻功是高过欧阳克的,便在原地等了他一会儿,见他没有追上来,心中略为意外,便下意识地想回去找他,但又怕余通蛟那里还没有完事,于是脚步便又停了下来。只是脚步一停,却又想到——也许这是天意,自己陪着欧阳克已经走了有十多天啦,也许这正是离开的时候了。 本来尚可以为欧阳克就是个淫贼,一开始心中还想着,如果不能感化欧阳克,让他改邪归正,那就要好好教训一下他,让他不敢再对女人这样。 但是现在看来,欧阳克也许却不像想像中的那样淫邪,所以尚可也觉得自己就算离开也没关系了。 尚可的心里,可以说是有点乱的——她这次南下,本来就是要通知郭靖华筝和黄蓉的事,后来出了点差错,也一样是要去找到郭靖,让他去救华筝。 而欧阳克是被完颜洪烈延揽的人,要从完颜洪烈手里救人,与让欧阳克不与全真七子为敌,是完全不同的。 尚可并不想和欧阳克一起去见郭靖,哪怕郭靖与欧阳克能化敌为友,她也不愿意让欧阳克陪着自己和郭靖一起去救华筝——或者,是不想欠太多欧阳克的人情吧;也或者,是不想让欧阳克太为难? 想到这里,尚可也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怎么会为了欧阳克着想了! 一边想着,一边已经来到了城墙边上了。尚可施展起轻身功夫,飞身上了墙头——南宋的警备,果然松驰,城墙上一眼望去,居然看不到卫兵。 尚可沿着城墙翻了出去,足尖在城墙上连续轻点,慢慢地降到了地面,然后再跃过护城河,往南而去。 连夜赶路,对于尚可来说并不算什么,从子时一直跑到天亮,已经到了镇江之北的长江渡口。尚可正在找船,却见从另一边走过六个人来,却是江南六怪。 原来江南六怪扶着杨铁心夫妇的棺柩,乘船不便,就走了陆路,比原著上晚到了江南好几天,却正巧在这个渡口相遇——看来江南六怪扶着两具棺木,正在找渡船,而渡船上的其余渡客都不愿与棺材同行,江南六怪也是一筹莫展。 尚可见到六怪,便上前打了招呼——虽然柯镇恶脾气古怪,但其余众人都是讲道理的。 果然朱聪见到尚可,便笑嘻嘻地道:“小姑娘,怎么一个人儿到了这里,是要去嘉兴瞧热闹么?你的朋友呢?” 尚可道:“她还有自己的事,就没跟我南下了。不过我倒是真有事,郭靖呢?你们没和他在一起么?” 就是装,也要装得像一点啊。 果然韩小莹就道:“靖儿在你走后就离开了,后来又回来过,但是后来又走了。” 尚可点了点头:“他是和穆家姐姐一起走的么?” 韩小莹道:“不是,但他第二次离开我们,可能是去追她了。” 原来郭靖一开始去寻尚可不着,就又回过头来,希望尚可会回来找自己,结果又没能遇上。穆念慈却在半路上因为发现了杨康南下,所以忍不住去找了杨康——她知道郭靖和江南六怪都是急公好义的人,留书一封,托他们把义父母的棺材运回牛家村。 郭靖在第二天也再次对江南六怪告辞了,说是去寻穆念慈,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真的去找穆念慈了,还是其实是去找尚可的。 不过现在见到尚可一个人在,并且在问郭靖的下落,那起码说郭靖没有找到尚可,柯镇恶当下便“哼”了一声:“你来找靖儿,有什么事么?” 尚可见他大剌剌的样子,心中有点不爽,但想到他毕竟是郭靖的师父,也就不跟他一般见识:“拖雷和华筝来中原找他啦,半路上华筝被完颜洪烈的人抓去了,我和拖雷分头找郭靖,想让他帮忙一起去完颜洪烈地里救人。” 江南六怪听了一惊,心想华筝是郭靖的未婚妻子,这可不能不救,朱聪便道:“这事可不妙,我们要尽快想办法。” 全金发道:“杨铁心夫妻的棺材总不能不管,我看七妹押着这两具棺材先去牛家村,我们返回去中都吧。不过要劳烦一趟尚姑娘了,请你走一遭终南山,光凭咱们兄弟,只怕未必能成事,只能相机而动了。” 全金发让韩小莹一个人南下,是知道她的武功在六人中最弱,所以不欲她去冒险,而尚可虽然武功很高,但她是外人,全金发自然想将她支开,免得自己和郭靖又欠了她的人情,到时三女争一夫,那可就乱成一团了。 尚可并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是道:“完颜洪烈来江南啦,他并不在中都。不知道沙通天他们捉了华筝,是在中都等完颜洪烈,还是追着他一起南下了。” 江南六怪齐吃了一惊:“完颜洪烈南下了?” 尚可点了点头:“好像是为了催大宋的岁贡来了。” 朱聪摇头道:“不会,这种事派一个使臣就行了,没有让一个亲王跑一趟的,他必是另有所图!” 尚可一惊——果然欧阳克骗了我么?他果然只是顺路陪我一段,然后去杭州见完颜洪烈的吧? ——但是,他不是说要去归云庄? ——嗯,所以他才会这样轻易地就把这笔钱给了我,原来是因为他原本就不在乎这些的。 江南六怪见尚可若有所思,也没往心里去,只当她在想着怎么找郭靖,却也并不在意,只是自己在一旁商量着华筝和完颜洪烈的事。 四十二章 初遇东邪 商量了一回,便朱聪对尚可道:“既然完颜洪烈已经南下,那我想若然是沙通天捉的华筝,他必定要去向完颜洪烈报功,不会回中都。我们一起去杭州,不管是不是催岁贡的,他既然这样说了,那十有要要到临安的。” 尚可也不好说完颜洪烈去杭州的事是欧阳克说的,只能在心里暗暗自责——怎么就这么相信欧阳克了! 这家伙根本就是站在有权有势的金国王爷那边的,还信誓旦旦地说永远站在自己这边!这个死淫贼!下次见到他,一定给他好看! 尚可心里闷闷地想着——这个可恶的家伙!幸亏离开他了,不然跟他在一起,一定让他一直骗下去了! ——嗯,还是郭靖好呀!跟他在一起,起码不会被骗! 想到这里,尚可忽地一惊——怎么自己居然比较起他们两个来了!真是的! 朱聪问了尚可两句,见尚可呆呆地出神,便使了个眼色给韩小莹。韩小莹会意,上前拉了一下尚可的手:“尚姑娘,我们一起去临安,好么?” 尚可一怔,这才回过神来:“哦,好的,我们一起去吧。” 但是说归说,要找到愿意让棺材上去的船还真不多,在渡口转悠了半天,尚可实在懒得等了,就索性买了一条小船,把两具棺材搬了上去,然后自己划到了对岸——手头有钱,且又得来全不费功夫,那自然是不用白不用! 朱聪对尚可道:“尚姑娘,几日不见,怎么发财了?有什么路子么?告诉小生,也让我去赚一笔。” 尚可道:“这是我从余通蛟那里偷来的!” 江南六怪吃了一惊:“余通蛟?” 六怪知道余通蛟的武功,犹在沙通天之上,听到尚可从他那里偷了钱来,都觉得难以置信。 尚可也不好说这是欧阳克送的,就说了余通蛟是为了拿钱去邀帮手赴嘉兴之约的,自己看不过去,就偷了他的钱。 “反正也不是什么正经来路的钱,不偷白不偷!”尚可最后下了结语! 这话让朱聪大是赞赏:“不错不错!正该如此,伤人性命的事,咱们大概不行,但是取些不义之财,还是可以的!”说着摇头晃脑地吟道:“不义之财……放他过……玉皇大帝……发脾气!” 尚可原本就对他最有好感,见他摇头晃脑的样子,便被他逗得笑了起来。 众人有说有笑地过了江,上岸后全金发道:“这船还是卖了吧,你们先走,我自己赶上来。” 朱聪取笑全金发道:“六弟总是改不了好做买卖的性子。” 全金发也反唇相讥道:“那是,我是本分的商人,可做不来你那种无本生意。” 朱聪道:“俗话道无奸不商,你我大家半斤八两,都是一样的。” 江南七怪虽然兄弟情谊甚厚,但是各自性情却不尽相同,柯镇恶流于霸道固执乖僻;韩宝驹失于暴躁;南希仁和张阿生都是老实木讷的人;韩小莹为人比较心细,但处事仍有疏失;朱聪和全金发却是都好诙谐的人,所以他们两个时常互相打趣,却不损兄弟情谊,反而有调节气氛的作用。 他们知道柯镇恶对尚可有所不满,所以故意互相调侃,岔开话题。 韩小莹也知道他们二人的用意,便把尚可拉到船尾,问她这段时间在江湖上的经历。尚可随意说了几句,只提到自己与欧阳克有所接触,但也没有详谈。 过了江,全金发在江边找几家船家,一开始价钱还谈不拢,后来尚可道:“全六叔,不必这么在意的,反正也不是咱们得来的钱。” 全金发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算盘来:“这可不行,做生意要讲究公平,咱不占人家的便宜,可也不能吃亏啊!” 朱聪对尚可笑道:“你别理他,他这个人小气得很,不肯吃亏的。” 韩小莹也道:“是呀,六哥就是喜欢跟人讲价钱,到底能不能讲下来倒在其次了!” 原来全金发只是追求讨价还价的过程中的刺激,对于结果倒好像是不在意的。 其余五怪都知道全金发的这个脾气,但是他们说要先走,但实际上都陪在全金发的身边,就连脾气古怪的柯镇恶也都没有催一声。 不过全金发这时也意识到身边有尚可这个“外人”在,也就不好意思让她多等,于是接下来三下两下就谈妥了价钱,卖掉了船。 全金发给把钱给尚可,尚可笑道:“全六叔你拿着吧,反正也不是我的钱。你刚才那阵子的杀价,可让我长见识了,我从里面学到不少呢,这些钱就当是谢礼了。” 全金发哈哈一笑,也不客气,便把这卖船的钱收了下来:“好,以后你若有空,我专门教你怎么做生意杀价钱。” 朱聪笑道:“啊呀,这么好的女徒弟,却让你抢了去。” 全金发也笑道:“难不成跟你学作贼?” 尚可却道:“朱二叔的妙手空空可是厉害得紧,我还真想学呢!” 几个人边走边笑,还拖着两具棺材,身边经过的人都侧目而视——怎么拉着棺材,却一点伤心的样子都没有? 江南七怪本就是我行我素,不在乎旁人眼光的,所以也只顾自己前行。 过了镇江,就是丹阳。 六怪和尚可赶到丹阳地面时已经是傍晚,那远方的日头渐渐地沉了下去,只留一抹余晖如渗了血一般在天边的帷幕上挂上了一道凄丽之色。 七人正在行路,眼看得前方快到丹阳县城,忽然前面岔路上转过两个人来,只见前面一人披散着头发,身着灰色的衣服,容貌秀丽,但是脸色一片惨黑,而且双目皮肉纠结,正是盲了双目的梅超风。 梅超风身后之人穿一件青色直缀,身材高瘦,头戴方巾,看穿着是个文士模样,但面貌怪异之极,除了两颗眼珠微微转动之外,一张脸孔竟与死人无异,完全木然不动。说他丑怪却也并不丑怪,只是冷到了极处、呆到了极处,令人一见之下,不寒而栗。 最奇的是这人走路绝无半点声息,以梅超风的功夫,走起路来尚不免有沙沙微声,而他毫不在意地缓缓走来,身形飘忽,有如鬼魅,竟似行云驾雾、足不沾地般无声无息。 柯镇恶与梅超风均是双目已盲,所以看不到对方,而另外五怪和尚可见到梅超风却均是一惊。 尚可并不知六怪与梅超风的恩怨,还并不怎么吃惊,另五怪却都是停下了脚步。 柯镇恶何等机敏,当下便问道:“怎么?什么事?” 梅超风听力并不比柯镇恶差多少,她与六怪互为死敌,一听便认出是柯镇恶,当即便道:“江南七怪,既然在此相见了,还不快快过来送死!” 江南六怪见了,自然也是列阵相迎,朱聪道:“尚姑娘,你不用管我们,扶着杨兄夫妇的灵柩先走吧。” 尚可知道他是一番好意,让自己先走,他们要与梅超风生死相搏。 但是尚可怎么能自己逃走呢?那以后还有什么脸去见郭靖?哪怕是去跟郭靖说“我是为了来报信才逃走的”,那都是特丢脸的一件事。 尚可在赵王府中看过梅超风的武功,知道她武功远在欧阳克之上,自己一个人只怕很难取胜,但若是与江南六怪联手,倒也不是没有胜机——江南六怪十几年来在大漠苦练武功,也是大有长进,六人合击,已经超过了欧阳克这样的一流高手,而梅超风却因为不懂道家内功,所以进展时常限入瓶颈。 所以尚可若是与六怪联手,胜负还真的很难说,但是梅超风身后那人武功看来比梅超风更高,若是他与梅超风是一伙的,只怕六怪和尚可都得死在这里。 当然,这个人便是桃花岛主黄药师,只是六怪和尚可都不知罢了。 尚可对梅超风道:“梅前辈,前问你和江南六侠有什么过节,为何要以性命相搏?” 梅超风还未答话,柯镇恶却哼了一声:“她和她丈夫杀了我大哥,又杀了我张五弟,毁了我这双眼,我们杀了她丈夫,你说我们有什么过节?” 虽然陈玄风并非死在江南六怪的手里,但江南六怪知道与梅超风相搏,生死难料,生怕自己死后,梅超风再去找郭靖报仇,却不知在赵王府里,郭靖已经对梅超风说过自己幼年时杀了陈玄风的事了。 梅超风却也并不仔细分辨,在她看来,郭靖是江南七怪的徒弟,是郭靖还是江南六怪杀了丈夫,那都没什么差别,反正当时他们是一起出手的。 于是梅超风便道:“还废话什么,进招吧。” 江南六怪知道这一战只怕是生平最后一战,自然各自心中提防,心中仇恨越炽,手底下就更是谨慎,不敢轻进,怕破了六人合击的圆阵。 四十三章 巧言退敌 梅超风也是侧耳倾听,抽出腰间的毒龙银鞭,却也不轻易进击。 只是尚可和江南六怪见黄药师退开了两步,并没有上前相助的意思,心中疑惑,却更加慎重,不敢轻动。 尚可这时想上帮忙,却也是心中为难——梅超风和江南六怪乃是死敌对头,他们互相决斗,自然是不存在什么以多欺少的说法,但如果自己上前帮忙,不但是外人插手于他们之间,只怕那个青袍怪客也会出手。 黄药师的武功在梅超风之上,那是显而易见的,尚可只怕自己下场帮忙,那黄药师也下场,岂不是己方更是不敌? 但转念又一想——如果对方不管这一套,就算自己不下场,也要下场相助,那怎么办? 于是尚可便道:“好吧,既然梅前辈要与江南六侠公平决斗,那我也不好插手,也正好为你们大家作个见证。嗯……陪你来的那位,也一起来作个见证吧。” 柯镇恶听了她前半句,心中正觉得她贪生畏死,听到后半句,才知道梅超风身后尚有另外一人,不觉一惊——以他的听力,居然没有听出对面是两个人,这说明对方武功极高。 柯镇恶这才明白了尚可是要用话挤兑住对方,不让对方相助梅超风。 但是他认为梅超风不是什么好人,跟她在一起的,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人,那会不会信守承诺,实在是难说得很,所以便道:“尚姑娘,我们江南七怪和梅超风有死无生,也不要什么见证了,你快走吧,见到靖儿,把今天这事告诉他就行了。” 柯镇恶是个直爽人,知道自己错怪了尚可后,反而怕尚可在这里枉送了性命,所以要让她快走。 但是梅超风这时却似是吃了一惊,偏头听了半天,然后才道:“有人跟在我身后?谁?是谁?” 梅超风自到江南以后,这些日来一直觉得身后有点古怪,似乎有人跟随,但不论如何出言试探,如何擒拿抓打,始终摸不着半点影子,还道是自己心神恍惚,疑心生暗鬼。 这时她听了尚可的话,心中大惊,一边说着,一边回头一把抓去,结果黄药师身子一闪,便躲过了梅超风的这一扑,居然仍是不带任何响声,梅超风与柯镇恶二人都听不出任何动静。 这边众人见了都是暗暗心惊,却见黄药师转过身去,便似足不沾地一样,转眼间便过了岔路口,再一闪便在一片小林子的边上不见了。 梅超风兀自不知,还在道:“阁下是谁?一直跟着我有什么打算?” 尚可道:“梅前辈,他已经走了。” 梅超风和柯镇恶一时都为黄药师的身法轻功所震憾,一时无语。 尚可见了,便又对梅超风道:“梅前辈,看来那人一直跟着你,对你不怀好意,我们还是改日约个时间再作决斗吧。” 梅超风虽然与江南六怪不共戴天,但是也怕身后那人对自己怀有恶意,但是若要就这样放过六怪,却又有点不甘心。 这时尚可又道:“杀你丈夫的是郭靖,现在郭靖也不在,不如就定在今年八月中秋,我们在嘉兴烟雨楼一决胜负如何?” 尚可这话实在是偏向江南六怪,因为到时有全真七子在,怎和也不会看着江南江怪被杀。而且六怪答应了马钰放过梅超风,如果是生死相搏,六怪乃是轻生重诺之人,便是胜了梅超风,也不会杀了她的,这实在是有败无胜的决斗。 江怪中只有柯镇恶是刻板得近乎顽固的人,另外几人却都懂得变通,自然明白尚可的用意,朱聪当下便说道:“梅超风,我们曾答应过丹阳子马钰马道长,不伤你的性命。你若真要与我们见个生死,到时我们再请马道长来作个见证。” 这话其实是对大哥柯镇恶说的,意思是就算要拼命,也要拼个明白。 但是梅超风听在耳里,却想道——难道抬出全真七子来我就怕了不成? 于是便道:“哼,全真七子,好了不起么?好,我们就在嘉兴烟雨楼,八月中秋相见!” 梅超风也知道,全真七子和江南七怪都是重诺的人,所以也不怕到时有什么变故,说了这句话后就头也不回地去了。 尚可见梅超风居然被自己三言两语说退了,也是松了口气,却见梅超风遥遥在前,也是一路往南,不由得对六怪道:“哟,她也往南去了,跟我们同路呢。她不会就这样去嘉兴等你们了吧?” 柯镇恶哼了一声:“去便去,难道我们江南七怪就怕了她不成?!” 朱聪也不好对柯镇恶的话拆台,就道:“不管她,我们自管我们走。” 其余四怪也都点头称是,尚可无奈,也只得跟着六怪前行。 不过梅超风进了丹阳城后就不见了,也不知她去了哪里,尚可和六怪这才各自松了口气,但为了怕梅超风暗中偷袭,决定找到客栈后,韩小莹和尚可睡在一间屋里,而另五怪住在隔壁,也好互相照应。 就这样一路南行,一边走一边提防,过了几天,也不见有梅超风的踪影,这才真的渐渐放了心。 这日走到宜兴太湖边上,只见长天远波,放眼皆碧,七十二峰苍翠,挺立于三万六千顷波涛之中,一派湖光之色,让尚可叹为观止。 朱聪笑道:“你大概是北方人,没有来过南方吧?这太湖襟带三州,东南之水皆归于此,周行五百里,古称五湖。虽比不得洞庭鄱阳之水,但也蔚为壮观了。” 原来尚可的确是二十一世纪的北京人,说话的口音与宋时的官话大不相同,却与河北幽燕之地的方言有些相似,与江南之音更是不同。朱聪一听便知她不是江南之人,所以才会这样说。 这时韩小莹道:“那边有几个船家,我们去买艘船走水路吧。” 朱聪道:“七妹许久不划船,定是手痒了。” 韩小莹笑道:“是啊,不过从水路走,也比陆路快嘛。” 全金发道:“正好,之前卖船的钱还在我这里,我来买船。” 说着便前去交涉,然后很快便买了一条船来。 船不大,挤上七个人两口棺材便再没有了余地。南希仁把背上背的包着熟铜的铜桨递给了韩小莹——这条桨是韩小莹之物,只是以前常由张阿生背着,张阿生死后,便由南希仁替韩小莹背了——韩小莹笑着接了过来,然后坐在船头,伸桨便划。 本来若是她一个人乘一叶扁舟,一下就能让船冲出一箭多地去,但是现在船上沉重,她左右两下,才让船缓缓前行。 不过难的也就是启动,一旦划起来了,也就渐渐轻快了——韩小莹这些年在大漠也同样是苦练了武功,臂力也非十八年前可比了,所以其余五怪也都没有出手相助之意。 尚可站在韩小莹身后,见这湖光粼粼,感受着足下颤悠悠前行的小船,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觉涌上心头,心中忍不住想道——此刻若是陪在自己身边的,不是这江南六怪,而是李秋水和童姥,那该是多么地写意?如果是郭靖,那又该是个什么情形? 想到郭靖,心中不免一动,但随即在心中又浮现出欧阳克的身影来——平心而论,泛舟湖上这种风雅的事,似乎还是欧阳克更能相衬的。 但尚可随即便摇头苦笑——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拿郭靖和欧阳克来作比较的,好像在挑男人一样,真是可笑! 想到这里,心中也不免有些郁闷,放眼望去,这湖光秀色反而更让她胸中的那么憋闷加重了,让她忍不住放声长啸,但听这啸声清丽嘹亮,直入云霄,江南六怪都不禁侧目——虽然知道尚可武功了得,但也没料到她内力如此不凡。 啸声未落,但见远处飞一般划来几艘舟子,当先一艘上站着数人,为首的一人手执钢刀,遥遥呼道:“前方的是哪条路上的朋友。” 朱聪等人已经久不来江南,听到有人相问,便由朱聪上前答话。尚可见他们都是以黑道上的切口问答,自己也不懂,便也不去问,只是与韩小莹说话。 六怪中只她是女人,尚可自然也对她多亲近些。 那边朱聪与对方说了几句话,回头道:“好像是太湖群盗的人,说是恭候咱们多时了,邀咱们去他的总舵。” 全金发道:“咱们和太湖盗从来没有什么交情,怎么会请我们去?” 南希仁道:“有蹊跷。” 韩宝驹性子最烈:“怕什么!且去看看!看他们能怎地!” 朱聪道:“我看人家也未并有恶意,或许只是误会,去看一看也好,正好结交一下。” 柯镇恶道:“不错,尚姑娘说余通蛟要拉拢太湖群盗,他们若是要投靠金人,咱们正好去杀他一番!” 四十四章 再遇郭靖 需知江南七怪乃是江南一带成名的侠士,便是到了太湖群盗的总舵,料来杀出一条血路不是问题,只是这杨铁心夫妇的棺木尸身有些难办罢了。 韩小莹道:“太湖群盗怎么有了总舵啦,这倒是头回听见。” 朱聪道:“的确如此,昔日太湖上大小盗匪少说也有十余股,若结成一股,势力倒是不小。” 柯镇恶道:“不必怕他们,乌合之众,有甚可怕。” 朱聪微微一笑,他知大哥性如烈火,便不再多言——反正他也的确是不怕太湖群盗的,柯镇恶说他们是乌合之众,的确也没有说错。 于是韩小莹便依言划船跟了上去,两条船儿前后相距不过尺许,不论前面的那条船或疾或慢,韩小莹手下的船总是与它保持着相同的距离。前面那船上的人见了,也都是心中暗赞,知道他们都不是庸手。 却说韩小莹操舟相随,在湖中行了数里,来到一个水洲之前,在青石砌的码头上停泊。上得岸来,跟着前面几个行走,不多时便来到一座石桥之前,只见桥那边楼阁纡连,竟是好大一座庄院。 朱聪一路与那为首的领路者攀谈,他却只说了自己姓张,并不多言,径把众人领到庄前,只见门上大匾,上书“归云庄”三字。 这归云庄是陆乘风所居之处,尚可没看过射雕,自然不知,但是她却从余通蛟那里听过这个名字,知道是太湖群盗之首,心想这也正好,本来就想来看看的,却有人自动带路了! 众人把棺材停在门内,然后随着那姓张的到了里面,却见庄内陈设华美,雕梁画栋,极穷巧思,实是比之赵王府也相差不了太多,却另有一番气象。 众人到了大厅,刚刚立定,一个人便跑了过来,纳头便拜,口中叫道:“大师父、二师父、三师父、四师父、六师父、七师父,你们都来了,那真好极啦。” 尚可定睛一看,却居然是郭靖。 朱聪笑着上前把他扶起来,然后一指尚可:“怎么你眼中只有我们,却没有尚姑娘么?” 郭靖其实也早看见了尚可,只是恩师在前,自然要先见过六位师父,再来与尚可相见。于是当下便上前握住尚可的手:“可儿,你……你怎么也来了……” 尚可知道他拙于言辞,其实是想问自己怎么会又与六怪遇到了一起,便道:“我有事要来找你,正好遇到了你的六位师父,就一起南下啦。” 郭靖激动得脸上泛红:“你能来,真是太好了,我一直在找你,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尚可见他只是说“太好了”,却说不出别的话来,心中也是好笑,但又听出他语意诚挚,显是欣喜万分,心中也另有一番感动,便任他拉着自己的手,中是道:“好啦,咱们别挡在这里了,让你六位师父与这里的人说话吧。” 郭靖这才反应过来,忙拉着尚可站到了边上。 尚可重遇郭靖,心里其实也是着实高兴,所以便一直由郭靖抓着自己的手,也并没有松开。 郭靖这时更是激动,半天才道:“你怎么来了这里?” 尚可微微一笑,正想告诉他华筝的事,忽然感到有什么异样,似乎有什么人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便抬头向四处看去,却看到欧阳克正坐在另一桌上,正眯着双眼看向自己。 尚可心中一惊,随即转念想道——他本来是要来归云庄来拉拢他们归顺大金国的,在这里与他相遇,也不算什么太大的意外。 不过看欧阳克的眼神,似乎对郭靖颇有敌意,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了——就目前来说,尚可明白欧阳克对自己的心思,只是就感情上来说,还是要多偏向郭靖一点吧。 其实尚可的心思还有另一层,那就是哪怕与郭靖就算只是普通朋友,也不想让他和欧阳克之间搞出什么争风吃醋的狗血事件来,更不愿郭靖在欧阳克手底下吃亏。 所以尚可只是对欧阳克笑笑,便转而低声对郭靖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会到这里的?” 郭靖没有得到尚可的回答,也并不怎么在意,便道:“我已经来了五六天啦,那天在太湖边听到陆庄主唱歌,为他喝了彩,所以被他邀到了庄中。” 尚可点了点头,心想看来他并不是中了计被诓进来的。但还是不放心,又问:“可有与人动手?” 郭靖摇了摇头:“没有,陆庄主对我很好。” 于是尚可算了算日子,心想欧阳克大概也只是刚到,而且还是郭靖先到了。 欧阳克知道尚可与郭靖本来是一路的,在这几天里却没有趁着她不在的当口儿与郭靖动手,却也让尚可感到意外了——她总以为欧阳克如果与郭靖见面的话,欧阳克大概会想尽一切办法杀掉郭靖的吧。 不过尚可这也是多虑了,欧阳克也只在赵王府看到过尚可与郭靖一次,并不知道二人间的感情和关系到底是什么样的,他并没有必要现在就杀了“情敌”而遭致尚可的恨意。 就在尚可和郭靖低语的时候,坐在当中的一个年近四旬的瘦汉对六怪笑道:“原来六位是郭小兄弟的师父和朋友,却不知如何称呼?” 柯镇恶听这人说话语气还算客气,便道:“我们就是江南七怪!” “江南七怪”这个名号一般都是别人背后相称,或是与他们不对路的人这样称呼他们,一般当面总是称他们为江南七侠的,柯镇恶他们几个自己倒是自称“七怪”的,似乎毫不在意这诨号,但实际上若是有人轻视他们,他们却是在意得很,特别是柯镇恶。 这时那在坐的瘦汉道:“原来是江南七侠,在下乃是这归云庄的庄主,久闻七侠英名,只可惜在下双腿有疾,不能起身相迎,万望恕罪。” 四十五章 冤家聚首 六怪听了,齐齐作揖还礼——这瘦汉,便是归云庄主陆乘风了。 陆乘风吩咐命庄客再开一席酒筵,将六怪请入席中,郭靖与尚可也陪着一起坐了,正好是一个八仙桌的人数。 郭靖一直握着尚可的手,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说不出来,尚可不去看欧阳克,却低声对郭靖道:“郭靖,你的未婚妻子华筝被完颜洪烈的人抓去啦,我是专门来通知你的。” 江南六怪知道郭靖意属尚可,所以华筝的事都不好开口,倒是尚可,毫不介意地就说了——或许在她看来,这种事应该早点解决才是。她是不知在原著中黄蓉是怎么解决华筝的,但她可不想有什么暧昧的状态出现在自己身边——不管自己最终是否会与郭靖在一起,她都不想有什么奇怪的暧昧。 不管是华筝与郭靖暧昧,还是黄蓉、穆念慈,或者自己,尚可都不想暧昧。所以之前的离开,也是在心里没有调整好的情况下一种下意识的行为——当时的尚可,并没有想好要和某人谈恋爱,她与郭靖在一起,更多的是觉得这个人不错,值得交朋友,而且能给自己在这个时代的生活带来不少便利。 并不能说尚可的想法太功利,她也是个普通人,有抄近路的快捷方式,自然不会去挑更难的路——更何况这也没有碍着别人什么,没有伤害到任何人。 但是尚可这时说出这些话来,郭靖却是如一盆冷水浇在了头上——上次尚可离开,就是因为华筝,这次才刚一见面,两个人之间的话题,居然又是华筝,这怎么能叫他不感到尴尬。 “可儿,华筝现在在哪里?是在中都么?她有没有受伤?”虽然郭靖很想对尚可说自己对华筝的感觉只是妹妹一样,但是这种时候,华筝的安全与否才是第一位的。 尚可也知道郭靖是那种“问人不问马”的人,如果有人有危险,那是肯定先问人的,就像在神雕中,他不问南阳胜果,先问杨过等群雄能否安全撤走一样,所以也并不介意,便道:“她是和她哥哥拖雷还有黄蓉一起来的,我南下来找你,拖雷和黄蓉去找她啦。而且我想完颜洪烈就算捉了华筝,大概也不会伤了她的性命,估计多数还是为了与蒙古人谈判吧。” 郭靖略略安心,但仍道:“那我们快去中都吧。” 尚可道:“不忙,完颜洪烈也南下了,好像也要去临安,却不知是为了什么。” 郭靖想了一下:“难道是为了故地重游,凭吊一下杨大婶?” 郭靖和尚可现在都知道包惜弱与完颜洪烈是在牛家村相遇的,但并不知其中细节,所以他才会这样说。 尚可想了一下,道:“那他可真够痴情的!” 郭靖这时也只道完颜洪烈是英雄救美,救了包惜弱的,便也点头道:“确是如此。所以我才会到这里来——那个完颜康被归云庄抓住啦!” 尚可一惊:“真的?”尚可可没想到郭靖到这里来,居然是为了相救杨康的。 郭靖道:“我想着完颜洪烈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但他对杨大婶和完颜康却是一片真心。他和大汗乃是两军对立,来日我在战场上取他性命便了。完颜康虽是杨大叔亲生,但完颜洪烈也对他母亲有救命之恩,对他更有养育之情,让他回到完颜洪烈的身边,尽一尽孝也好。” 旁边的江南六怪听了,虽觉宋金两国乃是敌对,但从人情的角度上来说,这话也是没错,哪怕是性子最古怪的柯镇恶也没法说什么 要知道因为就算是他柯镇恶,如果受了一个女真人的恩情,也是一样要补报的。而且杨康又不是六怪的徒弟,他的为人如何,行事如何,实在不是六怪所关心的——所以六怪一时都默然不语,似是默认了。 尚可却是因为杨过的关系,对杨康的好感比对欧阳克还多些——当然现在是对欧阳克好感多了,因为毕竟相处过一段日子——对于郭靖的话,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反对意见,便道:“归云庄抓完颜康做什么?要绑票?” 朱聪道:“很有可能。不过若是岁贡在江南被劫,只怕金人会不认帐,会让朝廷重新再出一笔钱。朝廷虽然昏暗,但百姓何辜!” 众人听了,都认为朱聪说的对,归云庄若真是劫了这批钱,虽然也算是黑吃黑,但最终朝廷只怕还是要把这笔损失转嫁到老百姓的头上,不由得都一时有些矛盾起来。 尚可听了他们的话,却明白了为什么余通蛟会让欧阳克跑这一趟归云庄,原来归云庄是反金的黑道组织,与他们不是一条路上的! 这时尚可又想到——欧阳克来了也好,当初那样轻易地离开欧阳克,也就是因为想着如果去归云庄的话,能够与欧阳克再见面的。只是却不知他会不会与自己一起去救华筝,还是与自己为敌。 但是现在遇上了这么多人,尚可也不好意思与欧阳克说什么话。而且欧阳克对自己的那种样子,要是引起什么误会就不好了。 说实话,尚可与欧阳克相处时还是挺愉快的。欧阳克的风度和谈吐,的确可以称得上一句人中龙凤,但对尚可来说,与他在一起毕竟不像与郭靖相处时这样不必用心提防。 而且更为关键的是,尚可这时也没想着与欧阳克发展什么关系,最多只是想着让他改邪归正,免得死于非命——另外,如果欧阳克与郭靖见面后说出什么让人脸红的话来就不好了。 虽然说日后二人也难免要把话说明的,但尚可却是想趁着这段时间把自己的心绪再理理清楚再说——这就像虚竹总是偏向童姥一样,这时的尚可,也总是偏向郭靖一点的。 郭靖见尚可低头沉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也不知她在想什么,更不敢打扰她,只是想着怎么跟尚可说自己和华筝的事。 四十六章 假裘千仞 这时欧阳克那一桌上的一个白胡子老头道:“六侠也算得是江南武林的成名人物了,老夫正有一件大事,能得六侠襄助,那就更好。” 尚可循声看去,只见他身穿黄葛短衫,右手挥着一把大蒲扇,神态好不自在悠闲,扫一眼欧阳克,他却仍然眼角含笑地看着自己。 尚可脸上微红,便尽量不去看他,却不料眼神飘忽间,看到杨康正坐在裘千仞的另一边。 这时韩小莹低声问郭靖道:“这是谁?” 郭靖道:“是‘铁掌水上飘’裘千仞裘老前辈。” 六怪听了俱是一惊,尚可却想——原来是杀了老顽童儿子的慈恩! 他们却都不知道这其实是裘千丈冒充的。 柯镇恶这时道:“原来是裘老前辈,不知有什么事,要我们兄弟帮忙。” 郭靖不等裘千丈说话,已经在席间低声道:“他是来劝归云庄归顺金人的,陆庄主不肯从命,又不敢与他翻脸,已经在这里僵持了数日了。” 六怪闻言大怒,韩氏兄弟当即便要拍案而起,幸亏旁边朱聪和南希仁将二人按下。 陆乘风内力精湛,隐约听到了郭靖所说的话,也不禁面露苦笑,便向六怪这边看来——这几日他的确也不敢得罪裘千仞,正在想找帮手一起对付他,正好来了江南六怪,他便要看看六怪的意思再作主张。 这时裘千丈却对江南六怪道:“我这几日一直劝陆庄主,咱们身在武林,最要紧的是侠义为怀,救民疾苦。现下眼见金国大兵指日南下,宋朝要是不知好歹,不肯降顺,交起兵来不知要杀伤多少生灵。常言道得好:‘顺天者昌,逆天者亡。’老夫这番南来,就是要联络江南豪杰,响应金兵,好教宋朝眼看内外夹攻,无能为力,就此不战而降。这件大事一成,且别说功名富贵,单是天下百姓感恩戴德,已然不枉了咱们一副好身手、不枉了‘侠义’二字。” 郭靖趁着他说话的时候低声对众人道:“他好像是来救被归云庄捉住的完颜康的,你看,完颜康正与他坐在一桌上。” 五怪仔细看去,果然看到杨康正坐在裘千仞的另一边——原来裘千仞到这里来让归云庄归顺大金,陆乘风不肯,但又怕他不肯善罢干休,就想让他把杨康带走,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便是。 这时江南六怪中要数柯镇恶性子最直,听了裘千仞的话,当即便道:“裘老前辈想要屈膝事人,我等也无话好说,只是我们既然生为汉人,便不会忘了祖宗,若是金兵南下,我们兄弟必然与江南群雄一起,誓死与之周旋。” 陆乘风见江南六怪不助裘千仞,心想有了这几个强援,我若屈膝降金,岂不更教人耻笑? 于是心中略略宽心,正要再说什么,裘千丈却大剌剌地道:“柯瞎子,你眼瞎了,怎么连目光都如此短浅?相助朝廷抗金,有何好处?最多是个岳武穆,也只落得风波亭惨死。” 柯镇恶最恨人说他眼瞎,闻言大怒,只是慑于对方的威名,不便立时发作。 实际上陆乘风父子再加江南六怪和郭靖,就算遇上了真的裘千仞,也能打一打了,更不用说现在的裘千仞却是假的。 裘千丈见江南六怪和陆乘风脸上都有不服之意,便站起身来,走到当中卖弄起他那骗人的把戏来。 只见他左手握住酒杯,右手两指捏着杯口,不住团团旋转,突然右手平伸向外挥出,掌缘击在杯口,托的一声,一个高约半寸的磁圈飞了出去,跌落在桌面之上。 陆乘风和那边五怪等人见了俱是一惊——击碎酒杯不难,但举掌轻挥,竟将酒杯如此平整光滑的切为两截,功力实是深到了极处。 尚可也是暗暗吃惊,她只知慈恩轻功掌法超群,却不料指上功夫也如此了得。 这边陆乘风还在沉吟,韩宝驹却按捺不住,一睛跃到了厅心,叫道:“无耻老匹夫,你我来见个高下。” 另外五怪见了,也都纷纷过来,结成圆阵,准备共抗强敌。 裘千丈却是搬了自己的椅子走到厅心,又将椅放下坐好,架起二郎腿,不动声色的道:“老夫就坐着和各位玩玩。” 柯镇恶等人见他如此托大,反倒不敢轻进,郭靖知道六位师父只怕不是裘千丈的对手,自己身受师父重恩,便是自己死在裘千丈的手下,也要先挡上一阵。 于是便看了一眼尚可,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却没有多言,只是急步抢在六怪之前,向裘千丈抱拳说道:“晚辈先向老前辈讨教几招。” 裘千丈一怔,仰起了头哈哈大笑。说道:“父母养你不易,你这条小命何苦送在此地?” 柯镇恶等齐声叫道:“靖儿走开!” 郭靖怕众师父拦阻,不敢多言,双腿一前一后,双手一左一右缓缓推出。这一招正是“天山六阳掌”中的“阳煦山立”。 尚可识得这一掌,见郭靖使得中规中矩,威力虽然不及童姥,但也颇有声势,知道他这些时日不断苦练,这套掌法大概已经学得差不多了。 裘千丈见韩宝驹跃出之时功夫并不高明,心中便对身为韩宝驹徒弟的郭靖更存着三分轻视,不料这“天山六阳掌”威力极大,待得发现不对时,已经来不及拆解,忙腾身跃起避让,却只听喀喇一声,他所坐的那张紫檀木椅子已被郭靖一掌打塌。 裘千丈落下地来,神色间略带狼狈,怒喝:“小子无礼!” 郭靖存着忌惮之心,不敢跟着进击,说道:“请前辈赐教。” 裘千丈纵身上前,一掌击向郭靖。 郭靖见他右手发掌,当即沉肩斜身,反手往他手背按去,正是“天山六阳掌”中的“阳歌天钧”。 裘千丈不料郭靖出掌如此迅猛,一下子缩手不及,被郭靖一掌打在手上,疼痛异常,不由得心中惊骇莫明。 一仆二主的射雕生活txt 四十七章 超风再现 裘千丈这下还是幸亏借了弟弟的名字,郭靖在他盛名之下留力三分自保,不敢出全力击,不然这只手非断了不可。 郭靖一招得手,却还怕他有后招,所以只是严守门户,不敢进击。 裘千丈惊怒之下全力出击,一招“白蛇吐信”,拍的一掌,平平正正的击向郭靖胸口。 郭靖闪身躲过,裘千丈连捎带打,侧击郭靖腰腹。郭靖单掌一立,一挂再一吐,一招“阳关三叠”反击裘千丈的小臂。 不料裘千丈这招又是虚招,郭靖临敌经验不多,又不敢放手进击,全力死守之下,等于是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几招一过,就被裘千丈的快攻打得有点招架不住。 尚可一惊,虽然她看不出裘千丈的武功有多高明,但现在郭靖处于下风是明显的,忙走到前面来,准备随时出手帮忙。 郭靖见尚可走上前来,不禁心神微分,被裘千丈一拳打在左肩胛上。 尚可和江南六怪都是大吃一惊,郭靖自己也是大惊失色,但略一吐纳,却并不感到有什么气塞疼痛之感,不禁大惑不解。 尚可不知就里,还以为郭靖受了伤,忙跳入圈子,一招天山折梅手逼开裘千丈,然后问郭靖道:“郭靖,你怎么样?” 郭靖却道:“没事!我再试试。” 说着挺起胸膛,走到裘千丈面前,叫道:“你是铁掌老英雄,再打我一掌看看。” 裘千丈大怒,运劲使力,蓬的一声,又在郭靖胸口打了一掌。 郭靖哈哈大笑,叫道:“师父,可儿,这老儿武功稀松平常。他不打我倒也罢了,打我一掌,却漏了底了。” 说着左臂横扫,逼到裘千丈的身前,叫道:“你也吃我一掌!”然后右掌由下向上击去,正是一招“阳春白雪”。 天山六阳掌本来只有九式,均是以进攻为主的刚猛掌法。虽然各种精妙变化极多,郭靖一时间不能尽悟,但是也已经把一些简单点的套路练熟。这些套路变化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一个词——“简单粗暴”。 所以郭靖一招阳春白雪过去,这一回他心中不再胆怯,放手进攻,将这天山六阳掌的攻击力尽数释放出来,裘千丈如何抵挡得住,只听“蓬”的一声,他偌大的身子,被郭靖一掌打得直倒飞出了厅外去。 众人惊叫声中,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人,伸手抓住裘千仞的衣领,大踏步走进厅来,将他在地下一放,凝然而立,脸上冷冷的全无笑容,却正是梅超风。 众人心头一寒,却见她身后还跟着一人,正是那日扮作青袍怪客的黄药师。 杨康本来见裘千丈不堪一击,心中正在懊丧,忽然见到师父,不禁心中大喜,忙上前拜见。 原来梅超风本来跟着杨康一起南下,走到半路杨康忽然失了踪。梅超风知道有异,便在他失踪的宜兴附近寻找,前日才听到有几个太湖水盗喽啰谈起,说是捉到了金国的小王爷,于是便寻了过来。 那边江南六怪见他二人竟以师徒相称,均感诧异,倒是郭靖和陆乘风见他使用九阴白骨爪击败陆冠英,已知他的师承来历,所以并不怎么惊讶,郭靖还趁此把杨康和陆冠英动手的事告诉了六怪和尚可。 陆乘风双手一拱,说道:“梅师姊,二十年前一别,今日终又重会,陈师哥可好?” 梅超风冷然道:“说话的是陆乘风陆师弟?” 陆乘风道:“正是小弟,师姐别来无恙?” 梅超风道:“说什么别来无恙?我双目已盲,你瞧不出来吗?你玄风师哥也早给人害死了,这可称了你的心意么?” 一旁的六怪与郭靖听他叫梅超风为师姐,心中均是一凛,但因听了郭靖说陆乘风对杨康下了重手,似是与黑风双煞有怨,这才没有立时发难。 陆乘风叹了口气,说道:“害死陈师哥的对头是谁?师姐可报了仇么?可要小弟相助一臂?” 梅超风哼了一声:“我的事,不用你插手,你先把我的徒弟放了,我再报仇雪恨!” 这时韩宝驹不知梅超风所说的“报仇雪恨”是指陆乘风,还以为是说自己等兄弟,所以明知身陷险地,但仍拍案而起,大嚷道:“梅超风,你的仇家就在这里。” 说完便要作势向梅超风扑去,全金发急忙伸手拉住。 梅超风闻声一怔,随即冷笑道:“江南七怪,咱们可真有缘,到处碰面。怎么,你们想在这里解决,还是去嘉兴?” 朱聪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便道:“既然咱们定在八月中秋比武,我们是不会毁约的。不过你要在今天解决,我们也奉陪到底!” 郭靖这时忙挡在师父们前面:“梅超风,你丈夫是我杀的,与我师父们无关,你要报仇就来找我!” 梅超风大怒:“好,今天就先解决了你!”说着便要扑过去。 裘千丈被郭靖一掌打得痛彻心肺,又被梅超风拎了进来,颜面尽失,心想正好借机挑拨他们,然后才好脱身!于是便朗然道:“说什么报仇算帐,黄药师都死了,你们还逞哪一门子的英雄好汉?” 梅超风一惊,翻手抓住他手腕,喝道:“你说什么?” 裘千丈被她握得痛入骨髓,急叫:“快放手!” 梅超风毫不理会,只是喝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陆乘风也惊叫:“你这话可真?” 裘千丈道:“为什么不真?黄药师是被王重阳门下全真七子围攻而死的。” 梅超风与陆乘风闻言俱放声大哭起来——他二人本不信师父会这么轻易就死了,但听说是全真七子围攻,这才相信。特别是梅超风,她是看到过周伯通的武功的,也知道他双腿被师父打折,知道桃花岛与重阳宫有怨,更是不疑有诈。 尚可却是知道黄药师在神雕中还有过出场,心想自己所带来的蝴蝶效应,不至于这么强大吧! 一仆二主的射雕生活txt 四十八章 九阴真经 陆乘风这时却是大声叫道:“冠英,快收拾归云庄上下人等!咱们去跟全真教的贼道们拚了。梅超风,你……你去也不去?你不去我就先跟你拚了!都……都是你不好,害死了恩师。” 陆冠英见爹爹悲痛之下,语无伦次,又知道全真七子天下闻名,全真都势力极大,不是好相与的,便忙上前扶住了陆乘风,劝道:“爹爹,你且莫悲伤,咱们从长计议。” 陆乘风大声哭道:“梅超风,你这贼婆娘害得我好苦。你不要脸偷汉,那也罢了,干吗要偷师父的《九阴真经》?师父一怒之下,将我们师兄弟四人一齐震断脚筋,逐出桃花岛,我只盼师父终肯回心转意,怜我受你们两个牵累,重行收归师门。现今他老人家逝世,我是终身遗恨,再无指望的了。” 在座众人中旁的也就罢了,尚可和欧阳克却是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原来《九阴真经》在梅超风的手上。 只是他二人不知,这《九阴真经》只是下卷,没有上卷。 不过尚可知道《九阴真经》乃是天下间首屈一指的武学秘籍,自然下意识地便想要去得到它,而欧阳克此时听到《九阴真经》在梅超风手中,更是贪念大起,心想说什么也要将真经夺到,才不枉了来中原走这一遭。 ——若能将叔父千方百计而无法取得的真经双手献上,他老人家这份欢喜,可就不用说了。 欧阳克听得心痒难熬,恨不得当即下场动手去抢,只是见江南六怪俱在,且尚可也在场中,知道自己不是对手,更不愿在尚可面前失了风度,也只得暗自忍耐,不敢轻举妄动。 思来想去,觉得也只有先把小王爷救出去再说。 他是梅超风的徒弟,只要诱得他与自己合谋,骗了梅超风这瞎婆子的《九阴真经》应该不是难事。到时以自己的武功,便是强夺,完颜康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他可不知,那份《九阴真经》刺在陈玄风的胸皮上,梅超风看得比性命还重,如何肯轻易脱手! 不说欧阳克在这里转着心思,那边梅超风却骂道:“我从前骂你没有志气,此时仍然要骂你没有志气。你三番四次邀人来和我夫妇为难,逼得我夫妇无地容身,这才会在蒙古大漠遭难。眼下你不计议如何报复害师大仇,却哭哭啼啼的跟我算旧帐。咱们找那七个贼道去啊,你走不动我背你去。” 尚可那边忍不住对裘千丈道:“你说黄药师被全真七子害死,是你亲眼见到呢,还是传闻?” 裘千丈道:“是听人说的。” 陆乘风忙在旁问道:“是谁对你说的?” 裘千丈沉吟了一下,道:“是洪七公。” 尚可懒得管是谁说的,只是问:“什么时候的事?” 裘千丈道:“一个月之前。” 尚可问道:“他有没有说黄药师死在哪里?” 裘千丈道:“是全真七子打到桃花岛上去的。” 他知道黄药师把徒弟们都逐了出来,心想若是骗得陆乘风与梅超风回岛,以黄老邪的性子,十有不问青红皂白会打死两个徒弟,便说是在桃花岛上——而且那里寻常人去不得,谅来这谎话无人戳破。 不料尚可听了哈哈大笑起来:“桃花岛是在东海之外,三个多月前丘处机、王处一和马钰与沙通天和彭连虎等人约了在江南比武,如何会赶去桃花岛与黄药师对敌?难道不怕有什么闪失失了信义?况且黄药师的女儿黄蓉离家出走,黄药师说不定正到处在找女儿呢,怎么还会在桃花岛上!我一个月前还见过他女儿呢!” 郭靖在一旁听了却是大奇:“你怎么知道黄蓉是黄药师的女儿?” 尚可一怔,心想自己又乌龙了,忙道:“这次我在山东遇着她后,是她告诉我的。” 裘千丈见谎话被拆穿,不禁心惊肉跳,但仍强辩道:“那年华山论剑后,《九阴真经》归了武功最高的王重阳,后来王重阳临之时,将这部经书传给了他师弟周伯通。结果东邪黄药师赶上前去,周伯通不是他对手,给他抢了半部经去。他与全真教有着大梁子,全真七子去寻仇,又有什么希奇。” 尚可不知这些陈年旧事,被他一说,倒也无言以对。朱聪却是笑嘻嘻地上前,替裘千丈面前拍了几□上的灰土,说道:“小徒无知,多有冒犯,请老前辈恕罪。”手中却将他身上的大把道具窃了出来,施施然地回到位子上,一件件地试验出来,将裘千仞的诸般戏法戳穿,再笑道:“裘老前辈居然会这么多戏法,在下实在佩服得紧。” 裘千丈见自己前几日用来震服陆乘风等人的把戏全被拆穿,更是浑身冒汗,忙转身要走,陆乘风忙喝道:“冠英,留下他。” 陆冠英上前阻拦,却不是裘千丈的对手,被他一掌推开。 裘千丈正要加紧脚步逃走,不防梅超风听声辨位,毒龙银鞭帖地卷了过来,将他右足一卷,倒拖在地下。 陆乘风见梅超风这一鞭也不怎么凌厉,裘千丈居然躲不过,心中更加疑惑,心想难道裘千仞真是个欺世盗名之辈? 陆乘风刚想细问尚可恩师女儿的情况,梅超风这时却把裘千仞拖到身前,五指戟张,虚按在他的头上,喝道:“死到临头,还不说实话?!” 一打岔,陆乘风也就把黄蓉的事给放下了。 裘千丈无奈,只得哭丧着脸道:“我并未遇到洪七公,是在一座茶楼里听两个江湖闲客说的,想来是以讹传讹罢。” 梅超风哼了一声,鞭子扬处,将他扔出厅外,却正巧扔在外面一口大水缸里。 裘千丈扑通一声落入水缸,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忙着钻出水缸,抱头鼠窜而去。 厅上众人见他武功果然平常,也都是大笑不止。 一仆二主的射雕生活txt 四十九章 得报大仇 陆乘风和梅超风这时也不禁忍俊不禁,二人间仇杀之意也随之大减。 陆乘风长叹一声,对梅超风道:“梅师姐,你将你徒儿领去就是。小弟明日动身到桃花岛去探望恩师,你去也不去?” 梅超风颤声对陆乘风道:“你敢去?” 陆乘风道:“擅回桃花岛,原是违了师命,但刚才那裘老头信口雌黄的乱说一通,我总是念着恩师,放心不下。” 梅超风呆立片刻,眼中两行泪水滚了下来,说道:“我哪里还有面目去见他老人家?恩师怜我孤苦,教我养我,我却狼子野心,背叛师门……陆乘风,你逼你赶我夫妇前往蒙古……唉,一切都是命该如此……” 说着厉声喝道:“……只待夫仇一报,我会自寻了断。江南七怪,待到八月中秋,我们拚个死活。到时无论胜败,我都一死以谢师恩!” 说着便转身出去,居然不管仍在厅中的杨康。 只是她这番转身出去,黄药师却不跟她前去,仍然站在厅中。厅上众人也不知就里,原只当二人是一路的,此时都在心中猜测那是谁。 陆乘风见梅超风离去,心中也是如释重负,此时便对黄药师道:“阁下是谁?怎么跟着我的师姐?求赐教尊姓大名。” 黄药师负手而立,并不多言,厅上众人见他刚才跟着梅超风来的身法,知道他是一位高手,倒也不愿开罪于他,陆乘风便又吩咐另开一桌,单请黄药师入席,但黄药师却仍然站在门边,并不说话。 陆冠英年轻气盛,心中颇有不忿,但见父亲不发命令,也只得强自忍耐,其余众人就更不会说什么了。 陆乘风此时也不管黄药师,便只对杨康道:“我与我师姐之间仇恨已消,你既是她的徒弟,我也不来为难你,你去吧。” 杨康本自忐忑,听到陆乘风的话不由大喜,忙起身唱了个喏便要走,坐在他另一边的一个大宋军官模样的人急道:“小王爷,还有我……” 杨康只顾自己逃走,哪里还顾得了他,理也不理,拔足便要走。 那武官大急,伸手便去抓杨康,杨康也不好施展武功动手,尴尬间便被他拉住,那边陆乘风却道:“算啦,你也跟他一起走吧。” 那武官自分必死,听得竟能获释,喜出望外,忙躬身说道:“大……大英雄活命之恩,卑……卑职段天德终身不忘。各位若去京师耍子,小将自当尽心招待……” 一旁桌上的郭靖听了“段天德”三字,耳中嗡的一震,忙站起身来颤声道:“你……你叫段天德?” 段天德道:“正是,小英雄有何见教?” 郭靖道:“十八年前,你可是在临安当武官么?” 段天德道:“是啊,小英雄怎么知道?” 郭靖向段天德从上瞧到下,又从下瞧到上,段天德不知何意,只是陪笑。 过了好半天,郭靖才转头向陆乘风说要借后厅一用,陆乘风也不知他的意思,但总是答应了。于是郭靖挽了段天德的手臂,大踏步向后走去。 杨康被段天德拉着手,此时虽然松开了,却也不好就走,再加上江南六怪知道他其实是杨铁心的儿子,当年杨铁心父妇失散,也是由这段天德而已,故此也不放他走,将他一起拥向了后庄。 陆乘风父子与尚可却不知郭靖的用意,都跟在他的身后,走向后厅,只有欧阳克,偷偷挨近尚可,在她耳旁道:“你且莫急着走,我去去就来。” 说着飘然离去,尚可也不在意——本来还怕他和郭靖起什么冲突,现在他肯走,那是再好也没有的了——她却不知,欧阳克是去追梅超风去了。 虽然欧阳克心里爱煞了尚可,但是《九阴真经》非同小可,若是一个失手,被人夺去了怎么办?黄药师的身法适才厅上众人看得清清楚楚,欧阳克自然联想到他是为了梅超风手中的《九阴真经》了。 而且陆乘风刚才一阵大喊,这个大秘密转眼间只怕便要宣于江湖,欧阳克自然要抢着下手了——至于尚可,欧阳克也只能先放一放了。 他和郭靖一重义一重利,都能为此暂时把爱情放一放,倒也是走了两个极端了。 众人来到后厅,郭靖又向陆乘风借了纸笔,然后请朱聪写上郭啸天的灵位。朱聪也不多言,提笔便在白纸上写了“郭义士啸天之灵位”八个大字,供在桌子正中。 段天德见到郭啸天的名字,只吓得魂飞天外,不知如何是好,只是瑟瑟发抖。 郭靖喝道:“你要痛痛快快的死呢,还是喜欢零零碎碎的先受点折磨?” 段天德到了这个地步,哪里还敢隐瞒,只盼推委罪责,说道:“你老太爷郭义士不幸丧命,虽跟小的有一点儿干系,不过……不过小的是受了上命差遣,概不由己。” 郭靖喝道:“谁差你了?谁派你来害我爹爹,快说,快说。” 段天德道:“那是大金国的六太子完颜洪烈六王爷。” 杨康吃了一惊,忙道:“你说什么?” 段天德只盼多拉一个人落水,把自己的罪名减轻些,于是原原本本的将当日完颜洪烈因看中了杨铁心的妻子包氏,所以与宋朝官府串通,以致于使得杨郭二家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事都详详细细的说了。 说罢段天德双膝跪地,向郭靖苦苦哀求,但眼见郭靖脸色铁青,丝毫不为自己言语所动,便又跪倒在郭啸天灵前连连叩头,向着郭啸天的在天之灵求饶。 他这边唠唠叨叨的说,杨康再也无法忍耐,倏地跃起,双手下击,“噗”的一声,将他打得头骨碎裂而死。 郭靖见仇人伏诛,也不禁伏在桌前放声大哭。 尚可听得明白,心里才明白郭杨二家的惨剧原因,心中不禁对完颜洪烈的观感大为改变——原来你是罪魁祸首啊! 爱情啊,有多少罪恶假汝之名而行! 一仆二主的射雕生活txt 第五十章 秋水现身 这时陆乘风父子与江南六怪一一在郭啸天的灵前行礼致祭,连杨康也拜在地下,磕了几个头,尚可也不好意思不为所动,也只得过来致了意。 杨康也对郭靖道:“郭兄,我今日才知我那……那完颜洪烈原来是你我的大仇人。小弟先前不知,事事倒行逆施,真是罪该万死。”想起母亲身受的苦楚,又痛哭起来。 郭靖对杨康道:“如今你又待怎样?” 杨康道:“小弟今日才知确是姓杨,‘完颜’两字,跟小弟全无干系,从今而后,我是叫杨康的了。” 郭靖道:“好,这才是不忘本的好汉子。我明日去临安杀完颜洪烈,你去也不去?” 他本来便要去完颜洪烈处相救华筝,此时更要前去报仇的了。 但是杨康想起完颜洪烈养育之恩,一时踌躇不答。郭靖见了,脸上便露出不满之色。 杨康无奈,只得道:“小弟随同大哥,前去报仇。” 郭靖这才欢喜,便道:“好,你过世的爹爹和我母亲都曾对我说过,当年先父与你爹爹有约,你我要结义为兄弟,你意下如何?” 杨康此时自然满口答应,于是便又写了杨铁心的灵位,两人在先父的灵前对拜了八拜,结为兄弟。 待得一切停当,陆乘风邀众人在归云庄暂歇几日,江南六怪却不过情面,只得应了,郭靖和杨康却要立时动身赶往临安。 只是他二人一个是要去行刺,一个是左右矛盾,不知是该袖手旁观呢还是要通风报信。 陆乘风向二人送了一份厚厚的程仪,二人谢了便要走,但走到前厅时,却见一直不出声的黄药师却站仍在前厅。 众人一愣,都没想到他居然还在此处。正愣神间,黄药师忽然对尚可道:“你见过我女儿?” 尚可一怔:“你女儿?” 黄药师傲然而立:“我是黄蓉的父亲。” 众人听了都是一惊——怎么大名鼎鼎的黄药师居然是这副模样! 陆乘风却是听出了师父的声音,忙挣扎着过来拜倒。 黄药师拿下面具,只见面具露出一个形相清癯的面容来,只见他丰姿隽爽,萧疏轩举,湛然若神,一副超绝于世的样子。 黄药师挥手让陆乘风起来,眼中却是看向尚可。 尚可为他风采所慑,一时竟未发醒悟,直到郭靖拉了拉她的袖子才回过神来。 尚可略一沉吟便知黄药师的意思,便道:“黄蓉去中都了,如果在哪里扑个空,可能也会到临安来吧,与其追去中都,不如您也去临安吧。” 黄药师对她点了点头,然后又对陆乘风道:“乘风,你很好,起来罢。当年我性子太急,错怪了你。” 陆乘风哽咽道:“师父您老人家好?” 黄药师苦笑着摇了摇头,却又看向陆冠英:“他是你儿子?” 陆乘风忙点头称是,陆冠英也不待父亲吩咐,忙上前恭恭敬敬的磕了四个头,口称“师祖”,见过了黄药师。 黄药师却打了陆冠英一掌,把他打得退后七八步后仰天一跤跌倒。陆冠英站起身后发觉自己也没受什么伤,不由得有点怔怔的。 黄药师试了陆冠英的功夫,知道陆乘风没有私传武功,心中也很欣慰,便让陆乘风从此自己教儿子功夫,又给了他一份治疗腿疾的内功心法,并让他把三个师弟都找出来,把这功诀传给他们。 陆乘风答应一声,却又道:“曲师弟和冯师弟的行踪,弟子一直没能打听到。武师弟已去世多年了。” 黄药师长叹一声,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喟然不语。 尚可看过神雕,知道冯默风在襄汉之间打铁为生,但想到这时若说了这话,只怕麻烦无穷,只得咽下到了嘴边的话来。 那边黄药师处理了徒弟的事,却忽然对郭靖道:“你刚才说你杀了梅超风的丈夫?” 郭靖听他语意不善,心中一凛,说道:“那时弟子年幼无知,给陈前辈擒住了,慌乱之中,失手伤了他。” 黄药师哼了一声,冷冷的道:“陈玄风虽是我门叛徒,自有我门中人杀他。桃花岛的门人能教外人杀的么?” 郭靖为人木讷,无言可答,只能唯唯而立。 黄药师又道:“我看你刚才的掌法很好,来来来,你来打我几掌试试。” 郭靖吓了一跳,忙道:“弟子就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和前辈过招。” 黄药师冷笑道:“哼,和我过招?谅你这小子也不配。我站在这里不动,你只要引得我稍有闪避,或举手挡格,就算是我栽了,好不好?” 郭靖还在迟疑,忽然厅外传进一个声音:“你怕什么,只管与他动手,若是输了,自有我师姐来找他。” 话音刚落,门外便走进一个白衣少女,身材也不高,娇小玲珑的,约莫十五六岁年纪,但是容貌秀美,顾盼生姿,正是李秋水。 尚可本来听童姥说她并未“长大”,突然间见她长得比童姥还大,也是有点意外,但还是赶紧上前道:“秋水姐,你怎么来了?” 李秋水道:“你们不是要去嘉兴么,我在江南一带游玩,算算时间你们也该南下啦,所以就在这附近转转。我今日到这里来,看到这里面的奇门遁甲之术似乎有点意思,所以就进来看看,结果却见到你们这两个不争气的,人家都叫阵了,你们怎么好临阵退缩?” 李秋水说得轻巧,这陆乘风的奇门遁甲之术,乃是黄药师的弟子中最出类拔萃的一个,虽然比不上黄药师,但放眼天下,能胜过他的可以说是凤毛麟角,李秋水居然只说是有点意思。这不但让陆乘风感到不快,更是激怒了黄药师。 只是黄药师自持身份,自然不会跟她这样的一个小女孩较真,只是李秋水却不依不饶,对郭靖道:“你不敢应战,就是丢了我师姐的脸,丢了我师姐的脸,也就是丢了我的脸。” 一仆二主的射雕生活txt 五十一章 大神动武 这时江南六怪也看出郭靖刚才使的掌法不是他们所传授的,这时才知,原来他这套掌法是童姥教的,心中不免都有点尴尬——没想到郭靖会向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学武,自己等人等于也是与这两个小姑娘平辈论交了。 黄药师这时也是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师姐妹之间年龄差个几十岁也是有的,也许李秋水的师姐年纪会大上一点吧。 这时郭靖对李秋水道:“这位前辈就是人称东邪的黄药师,他乃是前辈高人,我万万不敢与他动手的。” 黄药师却对李秋水道:“好,既然你是这小子的师叔,我也不来难为他了,你说你的师姐在哪儿,我去找他,免得说我欺负小辈。” 李秋水却微微一笑:“我可不是他的师叔,我师姐也不是他的师父,只是看他武功太差,教了他几招掌法罢了,并没有什么拜师的说法。不过你要找我师姐?她云游四方,可不知在哪儿呢!”说着看了一眼郭靖,然后对黄药师笑道,“原来你就是五绝之一的东邪,那他的确不会是你的对手了。不过他虽然不是我们逍遥派的弟子,但也好歹用的是我们逍遥派的武功,我们逍遥派可是没有不敢应战的。既然他的武功不行,不能与高人过招,不如我陪你走上几招吧。” 尚可听了一惊——东邪的厉害,她自然是知道的。李秋水就是再强,现在也不过只有十几年的功力,怎么能打得过黄药师? 但要开口劝解,却知道李秋水并不是个听劝的人,也只得罢了,注意在旁观看,准备一个不妙就上前救人! 虽然自己武功更差,但关键时刻也许也能派上点用场的。 那边黄药师也是一怔,心想本来是想教训一下郭靖,为死去的陈玄风出出气,却没想到出来这么个小姑娘来。 李秋水笑盈盈地看着黄药师:“黄岛主,以前我们逍遥派之下号称有三十六岛七十二洞,不过实际上却没有这么多,而且现在也都失散啦。我看你的桃花岛也许不错,不如归顺了我们吧,日后若是我逍遥派发展壮大了,让你为三十六岛之首如何?” 尚可听了一惊——不是吧,李秋水你再厉害也打不过黄药师的,千万别冲动啊! 陆乘风在一旁也是听得大怒——从来没有人敢说要黄药师作手下的,这个小姑娘口出狂言,等于是侮辱了他心目中最尊敬最神圣的师父,不由得叫道:“好个大胆放肆的女娃子,且让我来领教领教!” 陆乘风说着双手一拍,整个人如大鹏般扑了过来——其实他虽恼怒,但也是想自己出手,把李秋水拿下,这样表面上也是替师父出了一口气,实际上也是保护了李秋水,不会让她被黄药师打伤。 陆乘风知道师父出手狠辣,李秋水似乎是郭靖的师叔,他自然不希望闹出什么太大的悲剧来,所以就抢着出手了。 其实他们都不知道,李秋水的身体骨骼,现在也如童姥那般,像是突然长大了一般,那不用说,功力也是突破到了新的境界了。 平心而论,如果陆乘风双腿完好,尽可与李秋水过上数十招,甚至上百招,但是现在他招抢着出手就嫌急躁了些。 再加上他小看了李秋水,出手又容情三分,结果李秋水身形一转,便转到了陆乘风的身后,一掌便拍向了陆乘风的后腰。 尚可吃了一惊,忙道:“手下留情!” 李秋水笑了一下,手掌一转,在陆乘风腰间一拍,将他送回了椅中。 黄药师吃了一惊——这样轻描淡写地一招间击败自己的徒弟,虽然他自己也能做到,但这对于李秋水这样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少女来说,已经是难以置信的了。 一旁的尚可见了,也只有自叹不如——同样的凌波微步和小无相功,自己使出来就达不到这样动转如意的效果呢! 黄药师见徒弟败在了李秋水的手上,又见她身法诡异迅捷,倒也不敢轻敌,心中却更是怒火中烧——郭靖杀了陈玄风已经让他恼怒,现在李秋水转瞬间又打败了陆乘风,他是极好面子的人,怎么能就此罢手! 于是便道:“好,你的身法似乎不错,我就来试试你的身法。如果我十招之间还不能制住你,就算是我输了!” 以黄药师的身份,说出十招的话来,等于是给了李秋水很大的面子了,但是李秋水却认为这是在轻视自己。不过李秋水城府很深,心中恼怒,脸上却是笑意盈盈,福了一福道:“既然如此,还请您手下留情。” 结果话音刚落,却是身形疾闪,不但不跑,反而转到黄药师的身侧,一掌向他击来。 黄药师见李秋水身法奇特,也是不敢大意,左手成掌,右手成抓,分上下向李秋水扫来。 李秋水却不待自己招式变老,却又转到了另一边。 黄药师右肘回撞,足底反挑,李秋水骈指反刺他的脉门,黄药师见李秋水招数精奇,心中愈加惊讶,手底更加不容情,左手一记劈空掌向李秋水腹间打来。 李秋水手上招式不变,足底却又转到了另一面,本来刺向黄药师脉门的手指,却点向了黄药师的耳后。 黄药师心想她这样转来转去,我若跟着她转,说不定还真被她撑过了十招去! 于是左手变掌为指,中指一弹,一记弹指神通便向李秋水肩窝弹了过去。 李秋水也是吃了一惊——这弹指神通的功夫她那会儿倒是听尚可提起过,但是也没想到威力会这么大,而且又是在近距离,她急忙偏头躲时,那指风劲疾,已经把她的发髻打散一络,飘散于额前。 李秋水临危不乱,小无相功随心而发,双手翻处,一股无匹的掌力便向黄药师涌去…… 一仆二主的射雕生活txt 五十二章 逼走东邪 黄药师更是吃惊——这两掌虽然没有接触到他的身上,但是那股威势已经让黄药师感到威力非凡了。 黄药师心想难道你小小年纪,真的掌力便如此了得? 于是双掌一翻,便与李秋水对了一掌——只听“砰”的一声,黄药师上身晃了一晃,李秋水却是倒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这一对掌,双方功力高下立判,但是黄药师心中却是更为震惊——他原以为天下间有这样的掌力的人,除了洪七公,大概最多只有裘千仞等寥寥数人而已。 刚才裘千丈虽然出尽洋相,他却认为其中大概另有缘故——裘千仞威震沅江两岸,不可能是浪得虚名之辈。 而现在李秋水年纪轻轻,双掌之威居然这么大,怎么会不让黄药师感到震惊——若是假以时日,李秋水的武功岂非更高? 要知道原著中郭靖学了降龙十八掌后就可以一通俱通,黄药师想摔他一跤都失了手。那时郭靖也不过只学了全真教的一些粗浅内功罢了,李秋水可以从出娘胎就开始练小无相功的,威力自然更强。 黄药师看着李秋水,脑海中心思电转,心想——江湖上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少年高手,作发都不知?我这十几年来在桃花岛上不出,可真是坐井观天了。 这时李秋水已经知道若论内功,自己不是黄药师的对手,不过好在自己有“凌波微步”,撑下去应该不成问题——她和童姥都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于是便笑道:“黄岛主,已经四招了,还有六招呢!” 黄药师哼了一声,大袖一翻,分左右向李秋水拂了过来。李秋水腰肢轻扭,在间不容发之际从黄药师的双袖间穿了过去。 黄药师早知她步法奇妙,也不意外,跟着双掌便往她后胁击去——黄药师知道李秋水身法绝妙无双,只有用威力巨大的掌力将她拿下来,所以只是用双掌拍向李秋水的后心。 李秋水的凌波微步却是比当年的段誉和现在的尚可都要高明不知多少:像段誉,如果敌人蒙上眼睛乱砍一通,他就死翘翘了;若是尚可,如果大范围的暗器以无差别的手法掷过来,她的凌波微步也没用了。 但是李秋水的凌波微步却是随心所欲,正走倒走,或者从中间来一段,反正她的眼光独到,总能发现对方招术间的空隙,然后施展出最合适的几步步法。 黄药师第四招第五招连出,李秋水却反手向黄药师掌上一拍,也是郭靖刚才的一招“阳哥天钧”,但使出来挥洒如意,比之郭靖不但多了几分潇洒,威力也更是强上不知多少了! 黄药师只觉得自己掌中一轻,暗呼糟糕,只见李秋水已经借力飘到了厅外的院子中间,黄药师看着李秋水盈盈地站着,不由得有点进退失据。 李秋水先前招招抢攻,黄药师一时间居然忘了,自己是要在十招内拿下对方的,结果一掌去势稍实,就被李秋水借力弹到了那么远的地方! 黄药师通过这几招,刚刚有点适应了李秋水的凌波微步,知道她这门功夫乃是专走他人武功招术的空门,所以知道在这样的距离下,自己只剩下五招,那是无论如何制不住李秋水的了,所以一时间愣在当场。 李秋水对黄药师笑道:“黄岛主,我看你还剩下五招,只怕是制不住我了吧。不如我们约个时间,我和师姐一起去你桃花岛上再行切磋如何?” 黄药师脸上涨得通红,却说不出话来。原来刚才他已经在心中起了杀心,想要不顾一切把李秋水当场杀掉,以掩自己的失败。 以黄药师的武功,如果全力施为,十数招间将李秋水击败,也不是不可能,但是李秋水的这句话,倒是恰到好处地点中了黄药师的要害。 所以黄药师一怔之下,便道:“好,你说个时间,我在桃花岛上敬侯你的大驾。” 心中却想,自己刚才说十招之内制住李秋水,只出了五招就收手,也不算是真的失败,只是要不要在这里真个下手再给李秋水一个教训,黄药师倒还有点犹豫——其实不管李秋水定在什么日子,黄药师都可以说不满意,然后说就在今天解决此事。 这时尚可却道:“黄岛主,你的女儿大概去临安行刺完颜洪烈了,他身边能人异士不少,我看你还是快点去临安吧,免得你的女儿有什么危险!” 尚可的话不但点出了黄药师心里最要紧的事,而且也让他的收手有了正当的理由,所以黄药师哼了一声,道:“那好,一个月之后,我在桃花岛等你。如果你不认识路,可以让乘风带你去!” 陆乘风听了心头大震:“师父,你……你准我回桃花岛了?” 黄药师道:“我有说过么?” 陆乘风大失所望,知道师父只是让自己带路,但仍唯唯而坐,不敢多言。 黄药师又对尚可道:“蓉儿为什么要行刺完颜洪烈?他得罪了蓉儿了?” 尚可摇了摇头:“其实我和她的目的其实是一样的,都是救人——我们的朋友被完颜洪烈捉住啦。” 尚可并不想与黄药师细说华筝与自己等人的关系,只是笼统地说一句“朋友”而已。 黄药师也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便转身而去,路过李秋水的身边时对她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秋水一直笑盈盈地看着他,闻言便道:“我叫李秋水,黄岛主可别忘了。” 黄药师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去了。 尚可赶紧凑近李秋水:“怎么样?刚才没受伤吧?” 李秋水摇了摇头:“怎么你没有和你童姐姐在一起?” 尚可摇了摇头:“遇到过她的,她说要去找你,也不知去了哪里了。” 尚可一边说,一边观察李秋水的脸色,但是李秋水只是微笑着听着,并没有什么异样。 一仆二主的射雕生活txt 五十三章 共去临安 尚可也不知道李秋水和童姥到底是怎么回事,当着这许多人,又不好问,就说:“我们要去临安,你要不要陪我们一起去?你们两个这样你找我我找你的,天下之大,自然难以遇上,不如你和我在一起,那样总能遇上她的。” 李秋水还未答话,那边郭靖已经和他的六位师父开始商量了——当然也包括杨康。 郭靖向六位师父道:“弟子和杨兄弟将要去临安刺杀完颜洪烈,不知该有么要注意的,还请师父们指点教诲。” 柯镇恶倒是认为中秋之约尚远,反正他们无事,便想带着郭靖去一起刺杀完颜洪烈,顺道救出华筝。朱聪等人均表赞同——他们是怕郭靖和华筝搞出什么情变来,到时收不了场,他们在场也好打打圆场。 郭靖却道:“师父待弟子恩重如山,只是那完颜洪烈武艺平庸,又有杨兄弟和可儿相助,要杀他谅来也非难事。师父为了弟子,十多年未归江南,现下数日之间就可回到故乡,弟子不敢再劳师父大驾。” 六怪心中均想——我们就是怕你和尚可、华筝三人见面搞出什么争风吃醋的事来,如何能不跟着你去! 郭靖心中却想——李秋水约了去桃花岛,可儿自然也要同去,我怎么能让她独赴此险!可是我要是去了,六位师父跟在身边,一定也会跟着我同去。 以郭靖的性格,如何能肯让六位师父陪他去一起冒险,无论如何不肯与六位师父同去。这时李秋水和尚可已经谈完了,便过来道:“我陪着他们两个去走一遭好了,你们不必担心。人多了,反而会引起那完颜洪烈的注意,不好下手了。” 原来刚才李秋水听说童姥回了蒙古,知道她不会在那里等自己,便决定跟着尚可一段时间,直到八月中秋之后再说,所以这时才会过来对六怪这样说。 六怪听了,都是一时默然——李秋水的武功,他们都有眼目睹,自然也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来。而且人多也的确惹人注目,所以六怪一时都觉得尴尬起来。 尚可猜出六怪的意思,便道:“你们放心好了,我是来让郭靖去救人的,不会对华筝有什么恶意的。” 六怪一想也是——如果尚可真的有什么恶意,只要不来通知郭靖就行了,何必做这种浪费精力的事。 而且刚才六怪眼见郭靖武艺大进,也尽可放心得下,而且他与李秋水、尚可似乎又有了师承一脉的关系,所以也更不怕她们对郭靖有什么坏心。 于是六怪便细细对郭靖叮嘱了一番,郭靖自然一一答应。 最后韩小莹却对李秋水道:“李姑娘,我看那桃花岛之约,不去也罢。” 她看出李秋水心高气傲,明知不敌,只怕也会去桃花岛一战,而黄药师性子古怪残忍,连自己的徒弟都会打断双腿,如果李秋水去桃花岛赴会,只怕凶多吉少。 李秋水微微一笑道:“韩姐姐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若不去,岂不失信于他?” 杨康见李秋水长得娇媚可人,也不愿她去白白送死,便插口说道:“跟这般妖邪魔道,有什么信义好讲。李姑娘不过过于拘泥。” 李秋水对他娇媚一笑,却不答话,杨康见她光彩照人,一时也有点怔忡,竟忘了答话。 柯镇恶却“哼”了一声,说道:“七妹,咱们是侠义道人,怎能教人失信于人?今日是六月初五,七月初一我们在嘉兴醉仙楼相侯靖儿与李、尚二位姑娘,同赴桃花岛之约,看他黄药师能强横到哪里去!”说罢又对郭靖道,“现下你与你义弟只管去临安,若能得遂心愿,那是最好,否则咱们把杀奸之事托了全真派诸位道长,他们义重如山,必不负咱们之托。” 郭靖听大师父说要陪着一起去桃花赴难,心中又是感激,又是不愿让他们一起前去冒险,心中正为难时,南希仁和韩小莹又把他拉过一边,低声嘱咐了一番。 而李秋水却对柯镇恶道:“柯老爷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是我和黄药师之间的事,你们就不必插手啦。” 柯镇恶性子古怪,他本是一番好意,见李秋水居然不领情,心中不禁恼怒,但想到郭靖,仍道:“这事我们自有处置,你不用来承我们的情,我们江南七怪做事,自有主张。” 李秋水听了微微一笑,却也不怎么生气,心想你们的武功与我们相差太远,去了也只是看看,便是想插手也难的。至于郭靖,他是童姥和江南七怪共同的弟子,如果到时卷了进去,自己总不不至于让他们吃大亏就是了! 最后全金发道:“靖儿,你快去快回,我们在嘉兴静候好音。” 郭靖应了一声,便与杨康、李秋水、尚可一起出了归云庄,江南六怪却被陆乘风留了下来,在归云庄里做客。 尚可与郭靖、李秋水刚出了归云庄,早有人得了令,把他们引上船去,然后回到太湖边上,又把他们的马给牵了过来——当然李秋水是没有马的,她和尚可共骑一匹。 郭靖倒是想和尚可两个人先走,但是又放心不下杨康,只得四个人三骑马往南而去。 一路上郭靖见杨康闷声不语,只道他思忆亡故的父母,不住相劝,其实杨康却在矛盾着,不知是要真的去杀了完颜洪烈,还是要去通风报信。 实际上真正在当年的牛家村事件中受害而亡的只有一个郭啸天,而郭啸天与他杨康根本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从杨康这边来看,完颜洪烈只是杀人未遂,然后强抢民妇罢了。 虽然这也是有罪的,但是毕竟他这些年对包惜弱和杨康母子两个都关照有加。再加上杨康一直贪恋权贵,所以更是念念不忘他对自己的爱护和养育之恩。 五十四章 两人共骑 尚可在那边却还是跟李秋水窃窃私语,说些别来之事,李秋水听说童姥一直在找自己,不由得也是笑逐颜开,对尚可道:“她真的很着急么?” 尚可道:“是呀,大概别人看不出来吧——你也知道,她这个人很傲的,心里再着急,表面上也看不出的。不过我可是很了解她啊,她一路上让我来找郭靖,其实她心里也是一直牵挂着你,才会有这样的心绪吧。” 李秋水抿唇一笑:“怎么,她看出你和郭靖有情意?” 尚可说走了嘴,脸上一红:“没有,你别胡说啊。” 李秋水眼神一扫郭靖,然后又飘回尚可身上:“你这是看不起我和我师姐的眼光么?” 尚可心里一跳——这李秋水,表面上看起来和霭可亲,但是其实比童姥还要可怕。童姥表面上声色俱厉,但并不轻易出手,不像李秋水,那可是说干就干。 当年她们两个争无崖子一个,先动手的就是李秋水,结果以童姥走火入魔退出情场收场。 所以虽然尚可知道李秋水说这样的话,十有还是在开玩笑寻开心,但仍然心跳陡然快了一拍,然后说:“好啦,当心被人听了去,别说了。” 这话等于是侧面承认自己和郭靖的确是有点小暧昧了,李秋水听了也就一笑,不再追问。但是尚可说了这话,自己心里却还在犯嘀咕——怎么了?难道我就这么地从了? 偷眼看了一眼郭靖,觉得自己并没有感到什么爱情或心动的感觉,心里就更复杂了——这到底是什么感情? 说爱情不像,说友情的话好像也有点不妥,兄妹情那就更是瞎扯了——虽然郭靖年纪大点,但是好像他才是要被照顾的那个才对吧! 可是,尚可并没有那种想要照顾大男孩的母性啊! 四人一路往南而来,看看天色将晚,却走得还慢,李秋水对尚可道:“这样走下去,等我们到了临安,只怕完颜洪烈已经拿了岁贡走了,不如你和郭靖共乘一骑先去吧,我们随后赶来。” 尚可斜睨着李秋水,眼神却又瞟向杨康,心想你上辈子就是喜欢这种小白脸,难道又是旧病复发了? 李秋水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的心思,不由得轻轻地“呸”了一声,又打了尚可一下:“死丫头,胡思乱想些什么呢!我是为了让你和那个傻小子说清楚,就算说不清楚,你自己也要想清楚!不然你们这样不清不楚的,终是要害人害己的。” 李秋水说这话也是有切身体会,前世的无崖子就是一直不说自己到底喜欢谁,结果搞成这样的结局。如果无崖子明说自己喜欢李秋水的小妹子,就算李秋水和童姥再恨,也不可能公然与无崖子过不去。 就像无崖子和李秋水在无量山隐居,童姥并不是不知道,但她也从来没有率领灵鹫宫的人去进攻小镜湖。 尚可倒是听了李秋水的话,觉得她说得有道理的——她心里其实也挺烦这种近似暧昧的状态的,而且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其实她自己也不明白,如果有与郭靖独处的机会,理一理心绪,确定一下自己的心意也好。 于是便过去与郭靖说了,郭靖略一沉吟,居然也就应了——这一则是他也想与尚可独处,二来刚才南希仁和韩小莹都让他不要与杨康同行,在心中更要提防这个新结义的兄弟。 而且这时四人尚在效外,小红马马快,脚力又健,一骑双驮也不会影响太大,若是尽力奔跑,也许能赶到城镇,不必露宿野外——郭靖心疼尚可,不肯让尚可在野外露宿,自然也就同意了李秋水的提议。 于是尚可便上了郭靖的马,与他一起纵马狂奔起来。 小红马似是知道上次郭靖为它洗净身上的寄生虫是尚可的主意一般,对尚可也是十分驯服,跑得不但快,而且稳,让两个人在它背上只感受到风驰电掣的快意,却没有颠簸之苦。 尚可坐在前面,郭靖双手握缰,如同把尚可拥在怀中一般,尚可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甚至有点心跳加速——其实在上马之前,尚可就有过这想的考虑,但想到郭靖乃是正人君子,所以也就不怎么在意了。 所以换句话说,如果要让尚可和欧阳克共乘一骑,只怕尚可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 而郭靖果然毫无察觉,只顾打马狂奔,生怕进不了城镇,要尚可露宿野外——此刻正是六月夏末,天气尚热,若是露宿,虫蚊之苦也挺烦人的。 尚可有心让他放缓些,便道:“不用急,若真赶不得到镇上,便是走上一夜也无妨,我并不会乏的。” 郭靖知她说的是实情——尚可的内功其实在郭靖之上,但却哪里舍得让尚可露宿,便道:“三师父说,以小红马的脚力,亥时左右便可赶到前面小镇上的。” 尚可看了看月亮,觉得离亥时还早,便道:“这样跑到亥时,马也累坏啦。你三师父是驭马高手,却视马为工具,我却心疼这马哩!” 郭靖直直地道:“你怎么能和这马相比,相比之下,我更心疼你呢。” 郭靖快人快语,他本是更重人的,就像原著中初相识时,就能把小红马相送于黄蓉一般,但是这话却让尚可脸红心跳起来,心想真没想到郭靖也会说这样的话。 这时小红马忽然放慢了脚步,开始低声嘶鸣起来。本来这是一匹很通灵性,却也喜欢奔驰的马,只要主人不让它停,它是一定要发足狂奔的,如今突然停下,显然是有什么变故了。 尚可和郭靖这时内功都有了一定的根基,仔细一听,便听到前方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哨声,而且还有一声奇怪的嘶嘶声。 尚可循声一看,只见地上有几条蛇在蜿蜒前行——小红马显然是发现了这些蛇,这才停下了脚步。 五十五章 鹬蚌相争? 郭靖也不是蠢人,当即道:“怎么这里有蛇,是不是前面吹哨子的人在搞鬼?这条路也算是官道呢,我们去看看,莫不是有人在害人?” 尚可道:“我也是这样想,不过就这样带着小红马前去,会不会有危险?把小红马单个留在这里,只怕也有危险。” 郭靖听了犹豫起来,,然后道:“你和马留在这里,我一个人去看看。” 尚可就知道他会这样说,便嫣然一笑:“不必啦,我有个避蛇的好东西。”说着把欧阳克给她的那块如同肥皂一样的东西拿了出来,打开那几层包裹着的油纸,然后塞入了马鞍底下,随后下了马。 郭靖也随着跳下了马来:“这是什么?” “这是一个朋友送的,可以怯避一般的蛇类。”尚可牵着马缓缓前行,果然路上的的蛇都避之不迭,郭靖这才渐渐安心。 但是二人见这路上的蛇好像越来越多了,心里也感到有点惊奇,再向前走去,远远看见月光下一个人挥舞着鞭子,便周身护得水泄不通,而在她的四周,已经密密麻麻死了一堆的蛇。 “是梅超风?!” 郭靖一惊,而尚可却看见,在梅超风的面前,站着一个穿着白衣的公子哥儿,不时地吹着哨子,正是白驼山少主欧阳克。 尚可这才反应过来——除了他,还有谁能驭使群蛇? 于是心里就有点不好意思——欧阳克明明让自己在归云庄等他的,怎么自己却把这事给忘了? 再转念一想——本来那就是欧阳克的自说自话,自己还没表态答应呢,他就跑了。怪不得这么心急,原来是跟上去抢《九阴真经》了! ——于是《九阴真经》还是比我重要啊! 尚可有点感慨起来,不过看着欧阳克的样子,心底里还是有点虚,更不敢就这样露面了! 郭靖这时把马停在路边,拉起尚可的手,悄悄地摸了过去——尚可这时心里有点乱,也就没有抽出手来,一边在心里想着怎么与欧阳克打交道,一边任由郭靖拉着自己过去。 二人悄悄地接近了欧阳克,而因为梅超风的鞭子舞动带起的风声,以及欧阳克自己的哨声,再加上欧阳克的注意力都在梅超风的身上,居然听不见二人接近的脚步声。 梅超风此时也是全力御敌,也没有发现二人,二人躲在欧阳克背后的路边大石旁,偷眼看去,只见二人都是一脸的紧张。 原来欧阳克离了陆家庄,便一路追踪梅超风,一边吹吹哨子,聚集四野的蛇类,等到了晚间,梅超风想要露宿时,欧阳克已经汇聚了不少蛇了,所以便想来偷袭梅超风。 不料梅超风为人警觉,一听到有无数极为诡奇的细微异声便心生警惕,再细听一会儿,便知是无数蛇虫奔行窜跃之声,心下暗叫不妙,当即提气跃出数丈欲走。 欧阳克一边吹哨子舞折扇指挥群蛇,一边自己上前缠斗,让梅超风无法脱身,不多时,那成千上万条青蛇漫山遍野的聚拢了过来,将梅超风四周团团围住。 欧阳克自己身上还有伏蛇之物,自然轻轻巧巧地退出群蛇圈子之外,劝梅超风拿出《九阴真经》来,便放她离去。 梅超风岂肯将丈夫的胸皮送给他人,只将腰间一条烂银也似的长鞭抽出舞了开来,护住了全身,一边仔细听着欧阳克的声音,向他缓缓移动过去,群蛇遇到她的长鞭,都被弹了开来,震得全身骨散而死。 郭尚二人见了,知道欧阳克的哨声不能远距离操控蛇群,所以也不敢离得太远,怕被梅超风逃走,但也不能离得太近,否则他身上的伏蛇药物就连梅超风也保护进去了——况且若论武功,欧阳克还是比梅超风差上不少。 所以欧阳克一边移动脚步与梅超风周旋,一边吹哨指挥群蛇上前,阻挡梅超风的脚步。 郭靖见梅超风缓缓移动中,每当她离道旁的树木稍近一些,欧阳克就故意松开蛇阵的一角,把她引诱得远离树木,知道欧阳克怕她上了树,那就能休息一阵恢复气力。 郭靖虽然知道梅超风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但是就他来说,张阿生身死的仇已经与陈玄风之死互相抵消,他对梅超风其实并无多大仇恨。 虽然知道梅超风为了练功害死了不少人,但是眼见她一个人孤零零瞎了双眼,这样被群蛇围攻到她脱力而死,实在是于心不忍,便想开口告诉她左边不远处便有棵大树。 结果郭靖刚刚张开口,一只温软的小手便伸过来捂住了他的嘴。郭靖望向捂住自己嘴巴的尚可,尚可对他摇了摇手,然后在他手中写道:“再等一会儿,等梅超风不行了,你再出手救她,与她化解这一段仇恨。” 郭靖被一只柔软温润的手掩在唇上,只觉一股奇妙的触感自唇口间传来,不由得呼吸沉重起来,尚可同时也觉得掌心郭靖的双唇喷出热气,搅得她也是心中一阵慌乱,忙收了手回去,在一边努力稳定心神。 过了一会儿,尚可觉得在夜风中脸上的火热感稍为减退了一点,才低声道:“再等一下。” 郭靖这时也回过了神,一想尚可说的也对,便与尚可一起再凝神观看。 那边欧阳克不断开口劝降,梅超风一手舞鞭,另一手发出暗器掷向欧阳克,欧阳克一边躲避暗器,一边紧紧盯住她的双手——只要她银鞭劲势稍懈,便即驱蛇上前。 这时梅超风起码已经毙掉了二三百条青蛇,但毒蛇成千上万,如何能突围出去! 欧阳克忌惮她银鞭凌厉,暗器阴毒,又不敢十分逼近,结果再僵持了大半个时辰,月亮渐渐偏西,梅超风烦躁焦急,呼吸已感粗重,长鞭舞动时已不如先前遒劲,当下将鞭圈逐步缩小,以节省体力。 五十六章 郭靖动手 欧阳克知道梅超风气力已竭,心中暗喜,当下更加驱蛇向前,步步进逼,却又怕她拚死不屈,临死时毁去经书,当下全神贯注,只待在紧急关头跃前抢经。 耳听蛇圈越围越紧,梅超风伸手到怀里摸住经文,神色惨然,低低咒骂:“我大仇未复,想不到今夜将性命送在这臭小子的一群毒蛇口里。” 郭尚二人见梅超风鞭圈越收越小,都知道胜负即分,二人也都紧张起来。 只是郭靖想着怎么救下梅超风好化解她与六位师父的仇恨,而尚可却是在想着怎么才能避免和欧阳克对敌——她倒没有什么趁机去抢《九阴真经》的想法,因为要抢也实在是挺难的。 “郭靖,你八荒功第一层练成了么?”尚可低声附在郭靖耳朵问他。 郭靖摇了摇头,也低声在尚可耳边道:“我觉得马道长教我的全真教内功很厉害,不必再改学别的了。” 尚可听了险些晕过去——马钰应该只传了郭靖一些全真教的入门内功口诀吧!如果不是因为原著的降龙十八掌是外功,所以需要的内功不要很深厚,只要够精纯就可以,那郭靖根本就练不了降龙十八掌。 而现在郭靖所学的天山六阳掌是逍遥派的绝技,乃是一门内家功法,用全真教的粗浅内功,根本无法完全驭使! 换句话说,如果郭靖练了八荒功,他的天山六阳掌的威力将比现在还要大。 尚可知道郭靖认为全真教是天下正宗,而童姥和李秋水都是不知什么地方来的武功,所以在郭靖的心目中,自然是全真教的内功比较强一点,所以都是粗浅入门的阶段的话,郭靖并不想弃全真而入逍遥。 尚可恨不得把郭靖痛骂一顿,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也没空没心思骂他了——本来还想着如果郭靖能用天山六阳掌与欧阳克相持的话,梅超风一旦脱困,欧阳克就会自己退走的,那自己跟上梅超风,说不定能趁机偷袭去抢到《九阴真经》的,可是现在却不行了! 因为现在郭靖只会半通不通的天山六阳掌,上前与欧阳克对敌,万一有个什么闪失,那岂不是要逼着尚可与欧阳克动手? 这时梅超风的鞭子圈已经越来越小,仅在身前数尺范围了,她的左手也伸入了怀中,欧阳克更是神情紧张,生怕她毁去经书,只得道:“梅超风,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必拼个你死我活,不如谈个交易吧。” 梅超风道:“什么交易?” 欧阳克道:“梅大姐,你这部经书本就是偷来的,二十年来该也琢磨得透啦,再死抱着这烂本子还有甚么用?我知道你借给我也舍不得,不如你念上几段给我听听便可。我也不贪心,你只需念到天明,我便撤去蛇阵,如此我们便化敌为友,既往不咎,如何?” 欧阳克心想只要你讲出来,我慢慢地记着,哪怕不能趁此接近你,也能好好地夺去。 结果梅超风却道:“哼哼,你不怕我胡说一通么?” 欧阳克一怔,心想你若胡说一通,我也不是傻瓜,难道听不出么? 于是便道:“梅大姐,你只管背颂便是,我当然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 梅超风却又道:“不行,你先撤去蛇阵,不然我死也不背给你听!” 欧阳克心想——我不累得你精疲力竭,如何制得住你! 于是一边与梅超风说话,一边更加催动群蛇。梅超风知他心意,心中更是打定了人在经在,人亡经毁的念头。 这两个人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如果一方肯稍作退步,都不会拼下去,但是偏偏两个人在这方面的性格都是一样,所以明知再拼下去绝无好的后果,但却仍不肯放手。 这时郭靖对尚可低声道:“我去帮忙了,你不要出去,很多毒蛇,很危险的。” 尚可一怔——没想到在这个时候,郭靖还想着照顾自己。 结果这一怔之间,郭靖便跳了出去,大喊道:“欧阳公子,为何对梅前辈做出这样的手段,你若与她有什么仇怨,公平决斗便是,何苦欺负人家双目不灵!” 说着大喊道:“梅前辈,你右方五步处有一棵大树,你先跳上去休息一下吧。” 梅超风听出来者是郭靖,知道他是江南七怪的徒弟,不会说谎,心中虽然不愿担他的人情,但此时情况紧迫,也来不及再作细想,提气跃起,手中长鞭向着树的方向挥去,一旦卷住了树枝,她身子一翻,施展轻功便跃上了树去。 欧阳克见状大怒,回身便向郭靖一掌拍来。 郭靖头一低,一招天山六阳掌中的“阳春有脚”反攻了过去——这一招掌中夹腿,是天山六阳掌中唯一一招用了掌法之外的招术。 先前在归云庄中欧阳克也曾假意与郭靖切磋过,试出郭靖的武功不如自己,招术上更是不行。却料不到郭靖当时认为这天山六阳掌威力太大,不敢拿出来与欧阳克切磋,怕伤了欧阳克。再加上郭靖在赵王府中也见过欧阳克,知道他与完颜洪烈是一路人,自然也有所保留。 郭靖其实并不是傻瓜,只是心思迟钝,再加上心地善良罢了。 所以郭靖这一招故意用了当日在归云庄打裘千丈时也没用过的一招新招,果然打得欧阳克措手不及,差点被他一脚踢中。 那边尚可偷看,心中暗骂——如果你早点改练八荒功,这一脚已经把他踢翻了! 但是随即心中一惊——把欧阳克踢翻了又有什么好? 其实尚可一点也不希望郭靖和欧阳克打起来——虽然他们两个不是为了她尚可才开打的,但是尚可总是觉得怪怪的。也许这样说有点太不知羞耻,但是尚可的确不希望两个和自己都有些交情的男人成为仇敌。 五十七章 再作努力 欧阳克那边一招大意,急急帖地一滚,躲开郭靖的一脚反踢,心中又羞又恼——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在郭靖的手下吃个亏,自然恼羞成怒,双手在地上一撑,身子跃起便从半空中向郭靖扑来。 郭靖一招“阳关三叠”,接连向欧阳克发出三掌。欧阳克身在半空,却是双手忽地一扭,古怪地从郭靖的掌缘边扭过,直接打中了他的小臂——这招正是欧阳锋近年来所创的灵蛇拳招术,能使双臂古怪地扭转角度攻敌。 郭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招式,心中一惊,幸亏他留力三分,而欧阳克一边还要分心看着梅超风,所以这一招也没尽全力,但仍然打得郭靖手臂疼痛欲裂。 欧阳克一招得手,招招进逼,心想左右已经打了你,今日不把你杀掉灭口,他日梅超风的《九阴真经》落到我手上的事自然会被他传出去。 更何况郭靖是尚可的朋友,欧阳克先前在归云庄上对郭靖礼让三分,也是看在尚可的面子上,但是如今一旦动上了手,那欧阳克是力求杀死郭靖,也不要在尚可面前失了形象的。 但是欧阳克现在也是逢着连番的变故,心思又全在《九阴真经》上,居然就没有想到尚可和郭靖在归云庄相遇,却怎么又会分开的! 却说梅超风在树上喘息了片刻,听到四周的蛇都渐渐散去,知道是欧阳克与郭靖动手,来不及吹哨驱动群蛇,心中既有得救的高兴,也有一点懊丧——怎么也没想到会被大仇人郭靖相救的。 这时她注意倾听,听出郭靖双臂吃了亏,发不出掌力,被欧阳克打得步步倒退,便喝道:“欧阳克,你现在不走,休怪我不客气了!” 欧阳克竦然一惊,心想自己怎么把这个大敌给忘了! 但是现在蛇群已散——这些蛇不是他从白驼山带来的,那些姬妾和蛇奴,都已经被他遣开,这些野生的蛇,一旦散开,想要再聚集驱使,可不是立即就能办到的。 虽然现在眼看就能杀死郭靖,但是只要梅超风出手,两个人就算用车轮战,累也要把自己累死了! 欧阳克无奈,只得放过郭靖,转身施展轻功而去,心想你梅超风一定会去临安找杨康的,我去归云庄把杨康救出来,然后再想法子! 他却不知,杨康已经被陆乘风放走了,所以他这一去,又要扑个空了。 尚可躲在巨石后面,看着欧阳克离去,心中也是松了口气——她可不想和欧阳克正面对敌,那可太尴尬了。 但是转念一想——欧阳克对于《九阴真经》这样志在必得,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而死的呢? 而且这次看到欧阳克,发现他仍然没有弃恶从善,仍然在帮着金国做事,心中不免对欧阳克担心起来。 尚可心想郭靖前去临安,后面有李秋水跟着,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相比之下,她还是更担心欧阳克一点,所以趁着郭靖还在那边与梅超风说话,悄悄转身去追欧阳克了——无论如何,还是再作一次努力,不能就这样看着欧阳克死啊,他并没有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啊! 这边郭靖见欧阳克走了,便对梅超风道:“梅前辈,这些蛇都已经散啦,你可以下来了。” 梅超风跃下树来,对郭靖道:“你不要以为救了我,我就会感激你。你的武功不及欧阳克,如果不是我刚才出声,你已经自身难保了!我们一报还一报,谁也不欠谁的!” 说着便转身离去。 郭靖不擅言辞,看着她的背影讷讷地说不出话来,转身想找尚可,却发现她已经不见了。 郭靖先是一惊,但想到尚可的武功在自己之上,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便骑上小红马在四处找了起来。 却说尚可远远跟着欧阳克,只见他拔足狂奔,心想照这样奔下去,也不知他要跑到哪里去,不如叫住他算了,于是便在后面叫道:“欧阳克,你要到哪里去?” 欧阳克忽然听到尚可的声音,心头一喜,忙停下脚步回头看来,看到果然是尚可,便过来道:“原来是你,可儿,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尚可听他也唤自己作“可儿”,心里不免有些抵触的感觉,但旋即想到,在归云庄中郭靖这样称呼自己,欧阳克可能听到了,所以也不好让他改口,便道:“我要去临安救人,你呢?” 欧阳克道:“我要去归云庄啊。” 尚可道:“你还要去劝归云庄的人相助金国么?他们不是已经表明了态度,不肯为异族效命的吗。” 欧阳克道:“但是小王爷还在那里,我是他请来做客的,不能对他见死不救。” 尚可道:“他已经被陆庄主放了——他现在和郭靖是结义兄弟呢,要和他一起去临安刺杀完颜洪烈。” 欧阳克吃了一惊:“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和郭靖结拜的?又怎么会去刺杀赵王爷。” 尚可把段天德那天所做的事说了一遍,欧阳克心想这种英雄救美的事本少爷做过不知多少,怪只怪这完颜洪烈做得不够周密,若是事后杀了段天德,这事情岂不就天衣无缝?但是嘴上却说:“原来如此。不过既然他们都要去临安,那我们也赶去吧——对了,你要去临安救谁?我帮你一起救吧!” 尚可道:“郭靖的未婚妻被完颜洪烈手下的人捉住啦,我要去救她。” 欧阳克先是心中略感恼怒——刚才他在郭靖手下吃了点小亏,心中正在恼怒,现在听尚可是为了郭靖去救人,自然恼怒。但转念一想,尚可会去救郭靖的未婚妻,自然是对郭靖没有情意的,于是便又高兴起来:“怎么?郭靖这傻小子的未婚妻很漂亮么?怎么会被赵王爷的人捉去?” 欧阳克只道包惜弱身死,完颜洪烈手下的人捉了美貌少女去献给完颜洪烈排忧解闷呢。 五十八章 欧阳公子 尚可道:“郭靖的未婚妻是蒙古大汗铁木真的女儿,我想完颜洪烈可能正想和那个部落打交道,所以才派人捉的她吧。” 这一点是尚可后来才想到的,一开始她还以为完颜洪烈要把华筝当人质威胁铁木真,但后来觉得铁木真乃一代豪杰,哪有这么容易受人威胁,,这才改了想法。 欧阳克听了尚可的话后脸色微变,心想这倒有点棘手,若是普通女子,自己向完颜洪烈讨了来也非难事,若是牵涉到国政,只怕就难办了。 尚可见欧阳克面有难色,便道:“怎么?你不陪我去么?” 欧阳克眼珠一转,笑道:“怎么会!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管你是要去救人还是要去杀人,我一定全力相助!” 尚可道:“那好吧,我们这去去临安吧。” 欧阳克道:“好!我们这就出发。不过你的轻功可比我高明,可得等等我才行,别像上次那样,一跑就没影儿了。” 尚可脸上一红——上次不辞而别,是有点过份了。 欧阳克听尚可面带红晕,只当她想起了那晚余通蛟在房中所做的事,所以才害羞的,心中不禁一荡,更觉得痒了起来,便伸手来捉尚可的手:“我们一起走吧。” 尚可却故意把手一抽,然后轻轻向前跑了两步:“你的轻功不行呢,想捉住我可没那么容易。” 欧阳克见她在月光下笑语盈盈的样子,那真是什么也忘了,便紧走几步跟在她身后,笑道:“所以我不是让你脚下留情了么。” 心中却想——你既然来找我,自然不会就这样去了。 但是心中总有些患得患失,便又问尚可道:“你从哪里来?怎么没有跟郭靖在一起?” 这个时候才想起郭靖和尚可为什么不在一起的事来,欧阳克也算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了。 尚可笑着说:“我记挂着你呢,,便来追你了,怎么,你见到郭靖了?” 欧阳克面色略显尴尬,随即笑道:“没有,我追着梅超风去了——这瞎婆子跑得倒快,我也没有追上,你既然要去临安,我们同去便了。” 尚可知道他是岔开话题,也不来拆穿他其实已经追上了梅超风的事实,便道:“你是帮我去救人么?你可是完颜洪烈和杨康请回来的客人呢。” 欧阳克笑声略歇,道:“我为了你,还会去理什么完颜洪烈么?” 尚可摇了摇头,故意叹了一口气道:“为了我么?我却希望你是为了大义呢。你虽然看不起侠义中人,但也不该助纣为虐的。” 欧阳克沉着脸,半晌才道:“谁坐天下,于我来说并无什么要紧的。我住在西域,何苦为了中原的汉人劳心劳力?” 尚可道:“你说得不错,谁做皇帝,于百姓来说其实也没什么要紧,重要的是谁能更爱护百姓。只是我看金国也不比大宋好多少,你为什么要为大金卖命呢!” 欧阳克反问道:“难道我就该为大宋卖命?” 尚可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嗯,我换个说法吧。你的志向是什么?就是想这样游戏江湖么?你就没有一点雄心么?还是说就想扬名立万?但即便是如此,也该两不相帮啊,为了金钱财势低头,岂不是有失你的身份?” 这几句话搔到了欧阳克的痒处,欧阳克听了大笑道:“你能这样看我,我很高兴——区区几个钱财,怎么会打动得了我?我这次来中原,就是想得到《九阴真经》,好让叔父高兴。” 尚可听了便笑了起来——她知道欧阳克是欧阳锋的私生子,只是也没想到他们叔侄二人的关系这么好:“你好像跟你叔叔的关系不错嘛。” 欧阳克脸上微显落寞之色:“唉,只可惜自从二十三年前华山论剑败于王重阳之手后,叔叔就一心练功,我和他已经很少见面了。如果能为他拿到《九阴真经》,大概他也不必那样成年闭关,连面也不露了吧。” 尚可暗暗点了点头——原来欧阳克是这样的想法,所以才会想要借助金国的力量么?相比起歧视武人的宋朝,他作为一个江湖人士,在寻找合作或可以利用的一方时,会选择金国,也是可以理解的。 于是便道:“原来是这样,你叔父想要夺到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号么?” 欧阳克道:“是啊,这是我叔叔毕生最大的心愿。” 尚可心想——在《神雕侠侣》中,欧阳锋好像心中最放不下的却是你这个私生子,所以才会认养了杨过这个干儿子,我看你和他之间,似乎还有些误会。 只是现在也不好明说自己知道前因后果,只能说:“欧阳克,你叔叔的心愿,你真的明白么?” 欧阳克道:“那是自然,除了天下第一,那还有什么?” 尚可无奈,只得暂时岔开话题:“好吧,那我们先去临安吧。对了,你知道完颜洪烈这次南下是为了什么吗?” 欧阳克沉吟了一下,心想既然你和郭靖都要去临安,那《武穆遗书》的事只怕最终要露馅,与其被你自己知道,不如我先说了,于是便道:“完颜洪烈查出岳飞临死前写了一部兵书,就藏在临安,所以要去找这部书去。” 尚可点了点头,道:“岳飞的兵书,一定是极好的,被金人拿去我看只怕要无端再起战端,为了百姓的安定,这部书最好还是不要让完颜洪烈得到的好——而且,他能不能活着回北方,还未可知呢!” 《武穆遗书》在《神雕侠侣》这部书中也不过只提到过一次,对于只看过电视的尚可来说,其实并不知这部书有多厉害,所以也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欧阳克见尚可没有在意,也有点意外,但不管怎么说,就这样把这事支吾过去也是不错。 五十九章 夜半跟踪 却说欧阳克和尚可一路前行——欧阳克知道郭靖的小红马速度奇快,凭二人的轻功,那是不可能追上的,而尚可却想郭靖大概会到处去找自己,如果改道反而会遇上他,所以两个也就都没有改道,就这样往前走了。 连夜赶路,不知不觉就到了余杭——这是临安之北的门户,实际上已经属于临安的辖境。此时正值傍晚,二人到了此处便准备先歇息一晚,明日再入临安城,好好逛一逛这南宋的行在。 南宋的都城,名义上还是建康,以表示皇帝不忘恢复之志。所以侯通海当日说完颜洪烈要去建康,其实完颜洪烈所说的去宋国的都城是指行在(也就是行宫所在之处)临安,而不是建康。 所以进了余杭后,欧阳克对尚可道:“可儿,我说我们还是直接去临安吧,那里的客栈一定比这里的好。” 尚可道:“已经是傍晚啦,进了临安城我就会忍不住又要去逛街啦,还是不要去了,先在这里养养神,明天好好地去逛一下——或者你带我去见完颜洪烈,我们找机会救出华筝。” 欧阳克笑道:“我领你去自然是可以,但是他身边的人多,力敌不如智取啊,你扮作我的女徒弟如何?” 尚可知道欧阳克的女徒弟都是他的姬妾,欧阳克这样说其实是并不是想占她一点便宜,而只是开开玩笑,试探一下自己的反应罢了。但是不管怎么样,欧阳克的计策还是行得通的——能够不用武功而接近完颜洪烈,那么就会方便很多。 而只要随便出手挟持住完颜洪烈,就能把华筝救出来了。到于要不要杀掉完颜洪烈,那更是随心所欲了。尚可可没有什么优待俘虏的概念——尤其是对付坏人,所以还是想要好好地给他一个惩罚。 所以尚可想了一下,便道:“好啊,扮扮你的女徒弟也无妨——嗯,要不要换上那一身白衣?” 欧阳克见尚可居然答应,心中已经十分高兴,听说还要穿那一身白衣,心中更加开心,不过却道:“可惜可惜,我身边没有带有白衣,不然你可以扮得更漂亮些。” 尚可笑道:“是呀,可惜了呢!” 二人说笑了几句,便找到了一家客栈,进去吃了饭,便各自回房去了。 尚可与欧阳克走了这段路,路上对他多方试探和开导,但收效甚微,也只有暗叹一声了——总算欧阳克对尚可是一片真心,没有丝毫要害她的意思,也让尚可略感安慰。 不过虽然尚可一路与欧阳克走在一起,心中却还在挂念郭靖——她知道郭靖小红马快,如果郭靖到了临安后轻举妄动,只怕反而会有危险。而且郭靖的武功练岔了,尚可还没有对郭靖说,这也是块心病。 如今已经走到了临安,尚可对于郭靖的事更加在意,这晚居然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地在考虑着怎么开解欧阳克,然后再帮助郭靖,至于感情的事,反而退居其次了。 其实尚可这段时间与郭靖、欧阳克二人的相处都是短暂的,在理智上她知道郭靖是个大侠,可以说是个良配,但是总是觉得这样有所不甘罢了。而至于欧阳克,尚可又怕他的感情不可靠。 所以尚可现在的心态就如同是一只鸵鸟一样,把头埋在了沙里,一点也不管感情上的事,或者说是对这段感情视而不见。 ——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尚可一直这样安慰着自己,她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认为十七岁的自己还有着大把的时间,却不知道在古代这个年龄已经不小了。 所以这晚尚可对于郭靖和欧阳克的事都是萦绕在心头,唯独没有想到自己的事。 就在她辗转反侧的时候,忽然听到走廊上的窗外有声音,心中不由一惊——真的遇贼了? 事实上尚可就是睡着了,这种程度的警觉性还是有的,所以一听到有声音,便坐了起来,但是出乎意料的,外面的人只是略略撬开了窗,往里面看了看,就走开了。 尚可心中奇怪——什么人这么怪,,怎么看了一眼就走了? 于是便掀开床帘下了床,轻轻地打开门出去,却什么异样也没有。尚可想了想,又到欧阳克门前敲了敲门,结果里面却无人应答——难道刚才的是欧阳克? ——还是说欧阳克出了什么事了? 尚可心中担心,便叫了小二上来开门——与其撬门进去惹什么误会,不如光明正大地让人家来开门。 于是等小二开了门,里面却果然是空无一人。尚可让小二走了,然后自己也回了房间,但心里总觉得不太放心,于是又悄悄地从另一边的窗户翻到了屋顶上,借着月光在四处跳跃前行着查看起来。 也真巧,居然真的让尚可在兜了几个圈子后,远远地看到欧阳克在和一个人躲在街角说话。 虽然夜深人静,但是因为尚可不敢靠近,所以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尚可极力远眺,只见欧阳克与那人说了一会儿后,那人笑着拉着欧阳克要走,欧阳克极力摇手拒绝,但仍然被他拉着走了。 尚可悄悄起身,跟在二人身后,只见二人拐了几个弯,居然出了镇子,远远地进了一座靠着江边的大宅。 尚可提气轻身过去,只见欧阳克进了这宅子后,立即就有两个白衣姬妾过来,师父长公子短地拉着他的袖子说话。 尚可叹了口气——欧阳克的确是让他的姬妾们去找完颜洪烈的,那么在临安附近相遇,也是正常的吧。 只见欧阳克对两个姬妾道:“行啦,既然赵王没事,你们也不必再留在这里啦,你们快回白驼山去,我有一桩大事要告诉我叔叔。” 说着拿出一封信来:“你们一定要快马加鞭,星夜兼程把这封信送到我叔叔手上,如果有什么差错,哼哼……” 第六十章 夜窥敌人 欧阳克说着脸色一肃,“事不宜迟,这封信关系重大,若是迟了一步,坏了我叔叔的大事,你们自己知道后果。” 那两个姬妾也是脸色一变,想来是想起了欧阳锋的毒辣手段。她二人接了信,忙转身要走,欧阳克又叫住她们道:“叫上其余人一起走,人多安全一点——这事真的非同小可!” 那两个人见欧阳克一脸的严肃,这才知道这回不是因为尚可要支开她们,于是便赶紧去找了其余的白衣女子,一起回白驼山去。 尚可想了一会儿,知道欧阳克一定是告诉他叔叔欧阳锋,有关于梅超风手上有《九阴真经》的事。尚可心想这事总会有个了结,在神雕中没有梅超风这号人物,估计她是在射雕里就死了。 欧阳克和梅超风都是因为《九阴真经》才死的么? 尚可不知道,但是不管怎么样,尚可觉得这种可能性还是存在的——所以尚可在这个时候,决定要尽可能地把这部《九阴真经》拿到手。 这倒不是说尚可有什么舍己为人的仁义圣母之心,而是她觉得把这部书给童姥和李秋水,那一定会让所有人都死心的——这两个家伙,不学九阴都这么强了,要是得了九阴,那简直就是超级赛亚人了。 所以如果《九阴真经》在他们手上,那整个世界就清静了吧! 这时欧阳克跟着那个领他来的人继续往里面走,尚可小心翼翼地跟着,来到了一个大厅。 尚可爬上大厅的屋顶,仔细听着厅里的动静。 只听里面一个男子道:“欧阳公子,我们好久不见了,你能及时赶到相助,小王不胜欣喜。” 尚可听了心想——这个自称小王的人,大概就是完颜洪烈了吧。 这时另一人道:“欧阳公子,归云庄之行如何?” 听声音是余通蛟,而欧阳克不慌不忙,道:“小王爷被归云庄掳去,你难道不知?为了把小王爷赎出来,我只好把余兄给我的那些银子用来给小王爷赎身了。” 余通蛟道:“既是如此,小王爷何在?” 欧阳克知道郭靖和杨康要来刺杀完颜洪烈的事,他倒不是怀疑尚可什么,只是他不知道杨康会不会真心来行刺完颜洪烈——因为就他所观察到的,杨康是个对权势很贪恋的人,更何况他遇到郭靖时,杨康并不在附近,也许杨康已经离开了郭靖了! 所以欧阳克道:“小王爷发现有人要对王爷不利,所以前去追查了。” 这时厅上又有人道:“欧阳公子怎么能让小王爷亲赴险境?” 欧阳克笑道:“小王爷在暗处,那个来刺杀王爷的就是郭靖,小王爷武功高过他,应该不会有事。” 欧阳克与杨康和郭靖都动过手,虽然知道郭靖武功有所精进,但杨康的九阴白骨爪其实并不比郭靖练不得法的天山六阳掌差,所以欧阳克仍然认为杨康的武功高于郭靖。 完颜洪烈这时道:“虽然如此,康儿他江湖经验太少,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 欧阳克道:“小王爷聪明机警,那郭靖蠢笨至极,请王爷放心。” 完颜洪烈此刻用人之际,虽然对欧阳克有所不满,但仍然强自忍耐,只道:“这几日赵先生和宋先生都去过临安皇宫了,里面的地形也都大致探明,已经构勒成图。欧阳公子可要一观?” 欧阳克笑道:“不必了,到时我跟在王爷身边便是了。王爷身先士卒,亲身犯险,令人可佩啊!” 完颜洪烈道:“诸位都是小王礼聘来的,小王视诸位皆为心腹,自然要与诸位共进退!” 尚可在屋顶上,看不见众人脸色,但可以想像到,这些人一定都被完颜洪烈的话给感动了吧! 果然接下来都是众人誓死效命的话,只有欧阳克道:“听说沙兄和彭兄立了大功,把铁木真的女儿捉来了?” 沙通天道:“正是,为此我的师弟还丧了性命!” 完颜洪烈道:“侯大侠不幸殒身,小王不胜惋惜,日后定会好好补报。” 沙通天和余通蛟俱都唱了个喏,这时欧阳克道:“不知王爷准备怎生处置铁木真的女儿?若是想收服她为我们所用,在下倒可相助。” 彭连虎笑道:“王爷自然有他的处置,欧阳公子的风流功夫怕是派不上用场了。” 欧阳克道:“彭兄误会了,我与那郭靖也有些梁子,这铁木真的女儿,听说是那郭靖的未婚妻子,若是王爷能让把这女子赏与在下,在下定感王爷大恩。” 众人心想,你与郭靖有仇,却要在他未婚妻子身上报复,手段未免下卑下了。 这时完颜洪烈却道:“欧阳公子想要对付郭靖,这事包在小王身上。只是这华筝,乃是铁木真最宠爱的女儿。如今铁木真席卷蒙古之势渐成,这华筝举足轻重,小王另有处置,还望欧阳公子见谅。” 尚可心想你要是想把华筝当人质,只怕铁木真这样的一代豪雄不会理你的。但是又想不通欧阳克在这里到底想要做些什么,只得继续听着。 但是接下去都是一些关于明天何时集合何时去临安皇宫的话,尚可听了一会儿,知道不会再有什么有关于华筝的事,便转身回了客栈。 心想刚才欧阳克可能是想在走以前偷看一下自己,以确定自己已经睡下,但是后来又临时改变了主意,怕把自己反而惊醒了,这才在碰到窗边后又迅速离去。但也有可能欧阳克是故意引自己前去,然后在自己面前作出这些姿态来。 想了一回,却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从窗口经过,然后又听到了隔壁欧阳克的房门开启的声音,心想他这时倒回来了,且看他明日会对自己说些什么。 此时其实已经折腾了大半夜了,尚可索性不再睡觉,而是坐在床上默运玄功,心中却又想起郭靖来,不免恨道——若是这家伙练了八荒功,自己何必为他这么担心!还要跟着欧阳克来走这临安一遭! 其实她跟着欧阳克,主要还是觉得欧阳克是个挺有意思的人,而且罪不致死,而且和自己也挺有缘,若是不管他让他去死了,还真有点过意不去。 尚可一会儿想着郭靖练武的事,一会儿又想着怎么挽救欧阳克的事,直到天亮,内功也没什么进展,于是索性收了功,走出房门去找欧阳克。 欧阳克这时听到尚可出门的声音,便也推开房门走了出来,对尚可道:“昨夜我去见赵王了,华筝果然在赵王那里,但是却没有打听出她被关押在哪里。我看很有可能不在临安,而是在别的地方。” 尚可见他果然不瞒自己,便道:“那你说会在哪里?” 欧阳克道:“今晚我再去打听一下,你再等我一天。嗯,今儿白天我们便在临安城里逛逛,看看这大宋的行在有多繁华。” 尚可心想你这是想先在今晚去皇宫里偷《武穆遗书》,然后再和我去救华筝么?但是尚可对《武穆遗书》并没有太大的兴趣,所以也不拆穿他,便道:“好啊,不过你不怕遇到完颜洪烈的人么?” 欧阳克笑道:“遇到又何妨,你不是我的女徒弟么?” 尚可故意道:“这次你帮了我,就等于是和完颜洪烈翻脸了啊。” 欧阳克道:“为了你,区区一个完颜洪烈又算得什么。” 尚可道:“那很好啊,我很高兴,你可以不再为金人卖命。如果你能改邪归正,行侠仗义,那就更好了。” 欧阳克笑道:“只要有你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尚可见他不管说什么,总是句句离不开自己,虽然对他的这份心意也挺感动的,但总觉得怪怪的——或许是觉得这样的欧阳克,还是有点不太可靠吧! 昨夜看到欧阳克把他的姬妾们遣开,并没有说让她们散去,离开白驼山庄,心里还是有点感叹的——欧阳克,始终是个风流公子吧。就算把这些姬妾真的遣散了,也难说日后会不会再有别的心上人出现。 今天欧阳克能够为了她尚可把所有的姬妾遣开,那明天就有可能为了别的女人把她抛弃。 尚可并不认为自己就那么神奇,可以让一个风流浪子回头,变成一个永不变心的人。 所以尚可对欧阳克的话也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便和他一起出了客栈,然后顺着大街往南而去。 两边的街道上行人很多,尚可与欧阳克一个明媚一个俊美,走在路上,两个人又都是神态自若,看向她们,并且指指点点,都在说他们两个郎才女貌。 尚可和欧阳克都是内功精湛的人,自然都听在耳里,尚可心里倒也没觉得什么,欧阳克却是大为高兴,不住地往尚可那边看去。 尚可却是只管走路,一边还对欧阳克道:“我们先去临安城里的皇宫那里看看吧,我还没见过皇宫什么样呢!” 前世就没去过北京的故宫过,这辈子在中都时也没去皇宫,全在赵王府混了,这次来到了江南,怎么也得去皇宫看看啊! 欧阳克心想反正赵王他们也踩完点了,白天过去看看也无妨,便道:“正好,我也想去看看呢。” 尚可点了点头,又道:“临安城里你熟么?” 欧阳克笑道:“我小的时候来过一次,那次是跟着我叔叔来的。” 六十一章 再次聚首 尚可笑道:“你叔叔还带你来这里玩么?” 欧阳克笑着点点头:“嗯,那时我还小呢,他带我来见见世面。就是那次华山论剑前的事。王重阳那时还不是道士呢,他响应韩侂胄的北伐在北方起事,结果大败。如果不是因为林朝英相救,说不定他就死了,那《九阴真经》说不定早就落入了我叔叔的手里了。” 尚可心想林朝英的确也是这个时代里首屈一指的女高手了,却不知与李秋水、童姥比起来,谁更强一些。 只可惜林朝英死得比王重阳还早,自己是无缘得见了她了——想到这里忽然心中一动,小龙女的师父,这个时候应该还没死,自己要不要去拜访一下,看看她的风采? 不过转念一想,她本是与世无争的,自己又何必去打扰! 这时已经进了临安城内,尚可欧阳克忽地把尚可一拉,转身便向着一家买胭脂水粉的店里进去:“可儿,我替你买些脂粉吧。” 尚可一怔,正想说自己不喜欢这些——化妆品用多了对皮肤有害啊,哪怕是古代纯天然的也最好不要多用啊——却听到另一边有人喊她:“可儿!” 尚可猛地一回头,却看到郭靖和李秋水、杨康都站在另一边,而且这回还多了一个穆念慈——看来是欧阳克发现了他们,想要拉着尚可走开,却已经被郭靖看见了。 尚可这时绝对有一种被抓包了的感觉,但一想自己和欧阳克的关系也迟早要让他们知道的,而且自己和欧阳克也只是普通朋友,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也就渐渐放松了。 不过穆念慈和他们在一起,倒也挺出乎尚可的意料的——实际上是穆念慈被丐帮众人从棺材里放出后,她耽误了时间,从而北上时,就已经错过了与江南七怪相遇的机会了。于是无奈之下,她只得再只身返回归云庄,结果却得知杨康已经被陆乘风放走了。 再接下来就是穆念慈一路向着临安而来——她跟踪杨康很久了,自然知道杨康是要去临安的——于是便在路上遇见了缓缓前行了李秋水和杨康。 穆念慈一开始还以为杨康和李秋水有什么暧昧关系,但是后来看李秋水的神态知道不是,反而怕是李秋水又胁持了杨康,所以想去救杨康出来,结果两下一照面,才知道是误会——没办法,李秋水女王气场太大,杨康跟在她身边,就好像是一个处处受到指挥的下人一样,也难怪穆念慈会误会。 而郭靖这时一看到尚可与欧阳克在一起,下意识地就认为是欧阳克用毒蛇之类的东西挟持了尚可,所以急急地跑了过来,一把便便要来拉尚可。 欧阳克见了眉头一皱,手中折扇便去敲郭靖手腕。郭靖沉腕反手一掌向上一顶,欧阳克也是同样反手用扇柄往下一磕,撞向郭靖手背上的穴道。 郭靖侧身用出一招“阳春白雪”,欧阳克知道郭靖掌力雄浑,不敢力敌,赶紧往后一退,就要出灵蛇拳,尚可却把身子一转,背对着欧阳克挡在他的面前,同时侧手一刁,将郭靖的双掌引开:“郭靖,他是我的朋友,别动手。” 郭靖听尚可这样说,,不由得吃了一惊,心想可儿怎么会跟这个家伙交朋友的?莫不是上了他的当? 而欧阳克也是大吃了一惊——郭靖的掌力他是领教过的,尚可竟然这样轻描淡写地就化解了,那岂不是说尚可的武功在他之上? 其实欧阳克这是过虑了,尚可在邀月谷里与童姥、李秋水两个过了不知多少招了,这天山六阳掌就是闭着眼也知道该怎么拆解——郭靖的内功又不强过尚可,所以尚可以巧劲将他的掌力引开,那真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时李秋水和杨康也走了过来,杨康心中更是紧张,听到尚可说她和欧阳克是朋友,心中虽然疑惑,但是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赶紧上前道:“对对对,大家都是自己人,千万不要动手!” 欧阳克见到杨康果然和郭靖在一起,心中也是略有疑惑,心想郭靖怎么又跟小王爷混在一起了? 但是也不好问,便对郭靖笑了一下,道:“郭兄弟,我原不知你与小王爷是结义兄弟,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郭靖是个直爽的人,听到欧阳克这样说,并不认为他就真的是自己人了,反而就手将尚可的手腕一搭,拉到自己这边来,对欧阳克道:“可你应该知道梅超风是杨康兄弟的师父,你为什么还要对她下手?” 这句话说得很不留情面,而且让欧阳克大为尴尬,只好干笑道:“她是黄药师的弟子,黄药师与我叔父齐名,我见了她,自然要切磋一下。” 郭靖心想你明明是为了夺《九阴真经》,但是大庭广众的,倒也不好明说——郭靖也是知道轻重的人,哪怕尚可已经把这事告诉了李秋水,他也不能就这样毫无顾忌地说出来。 杨康这时道:“怎么欧阳公子会与尚姑娘在一起?” 欧阳克道:“我们早就认识啦,只是前一段时间因为一些事情而分开了,这次又在路上相遇了。” 一边说一边看着郭靖,眼神中似乎有些挑衅。 郭靖却恍若不觉,只是拉着尚可的手:“可儿,你知道完颜洪烈在哪儿么?” 尚可心想我要这时候说知道,那不就告诉欧阳克我跟踪他了?但知道郭靖是个直人,如果自己说不知道,说不定郭靖定拉着自己现在就去找完颜洪烈,那样反而更尴尬。 于是便拉着郭靖到了另一边与他细说,李秋水站在远处,只是在微笑着,也不过来,而且还拉着穆念慈,也不让她走近。 欧阳克见郭靖与尚可到了另一边去,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话,挑衅失败,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好像自己被排除在尚可与郭靖的二人世界之外了一样,有心要跟过去吧,杨康却也拉着欧阳克,对他道:“欧阳公子,那天你不在,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欧阳克道:“小王爷,你不必说了,尚可姑娘已经告诉我了。”顿了一顿,又道,“不过这事还是要看小王爷自己的打算。杨铁心虽然生了你,但是养育你的却是赵王,而且你杀了赵王,什么好处也得不到,如果你在赵王身边,那好处可不必我来说了吧。” 其实杨康怎么选择,本来对欧阳克来说完全没有关系,但是现在却不同了——欧阳克要杨康站在完颜洪烈这一边,就是要杨康与郭靖、丘处机等人为敌,这样一来,杨康必然会更倚重他欧阳克,那他欧阳克设让杨康从梅超风那里骗得《九阴真经》的计划就会顺利许多。 杨康本来一路上就一直在犹豫,现在听到欧阳克这么说,仿佛在天秤的一端加入了一个重重的砝码。 这也不是说杨康有多看重欧阳克的意见,而是他本来就想要这么做,只是天性中未泯灭的良知在起着反作用力,欧阳克的话正好让他有了倒向完颜洪烈的理由罢了。 至于尚可那边,欧阳克并不在意——反正尚可也没说要杀完颜洪烈,就算要杀,他的目标也是《九阴真经》,杨康的结局如何,对此并没有影响。 事实上尚可这个时候还真是没想过要挽救杨康什么的——现在蝴蝶效应已经开始显现了,对于杨康这个没有什么交情的人,尚可也没有什么一定要救他的念头。万一因为救他,而带来更大的未知的未来就麻烦了。 有些人不喜欢可以预知的未来,但有些人偏偏就喜欢可以预知的未来。尚可就是后者。 所以尚可对郭靖说了完颜洪烈准备去盗《武穆遗书》的事,而郭靖也果然说要参与这场争夺。 “岳王爷的兵书,怎么能让金人得去!” 郭靖虽然生在大漠,但是受到江南七怪的影响,对金国人还是很敌视的。 尚可就知道郭靖会这么说,但是郭靖本来就是要杀完颜洪烈的,所以杀掉他和阻止他夺取兵书,其实是一件事! 于是尚可便道:“你不要急,今夜他们会去临安的皇宫,我们就去那里等他们。” 郭靖道:“如此最好,我们现在便去皇宫吧。” 尚可道:“不,他们去行动的时候,一定不会带上华筝,我们最好兵分两路,一路去皇宫阻止他们,一路去救华筝。” 郭靖想了一下,道:“这也好。” 这时李秋水拉着穆念慈过来:“我可没空陪你们去救什么华筝公主啊,我倒是对大宋的皇宫挺有兴趣的。” 尚可笑道:“我看和西夏皇宫,大概也没什么差别呢!” 李秋水白了她一眼:“你却又知道了?” 尚可笑而不言,郭靖和穆念慈却都不知她们两个的意思。 这时欧阳克和杨康也过来了,杨康对郭靖道:“大哥,我们现在就去找那完颜洪烈么?欧阳公子知道他的落脚点。” 尚可道:“现在去,只怕要让完颜洪烈逃脱——或者万一他拿华筝作人质威胁我们,我们就很棘手。所以要等到今晚他们去皇宫找《武穆遗书》的时候,我们趁着他们的落脚点人少,然后去救人。” 杨康听了道:“这事好办,我和欧阳公子去见他,然后向他要求今晚留下来看守华筝,这样你们就能轻易地把她救出来了。” 六十二章 再遇黄蓉 尚可心想这个办法倒是不错,便故意问道:“完颜洪烈住在哪里?” 欧阳克笑道:“他们在余杭,还没进临安, 郭靖也道:“好办法!就这样办!不过……” 说着看了一眼欧阳克,显然是对他有所防范和怀疑。 欧阳克哈哈一笑:“今晚我会陪着完颜洪烈去皇宫,你们不必担心。” 郭靖松了口气,然后对杨康道:“贤弟,你一个人行不行?要不让可儿陪着你吧?” 杨康道:“这种小事,怎么会不行。而且他们很信任我的,大哥你完全没必要担心。” 郭靖一想也是,完颜洪烈现在还把杨康当成自己的儿子一样来看待,而且只怕也会因为疼爱杨康,不会让他去皇宫冒险,这正好让杨康留下来。 杨康见郭靖若有所思,还以为他不放心自己,便道:“大哥你若是觉得不保险,不如你现在去接近完颜洪烈,把他杀算了。” 郭靖道:“只有你一个人能接近他,就算你得了手,你也太危险了——他身边的高手很多,所以还是从长计议,先把救人和夺书这两件事做好吧。” 尚可心想真看不出来,郭靖在小事上傻乎乎的,但是在大局观上却这么好,看来他以后能成为守襄阳城的主要力量,不是偶然的。 杨康道:“如此便好,我和欧阳公子这就去见那完颜洪烈。” 欧阳克对尚可道:“可儿,你要跟着我,还是要跟着他?”说着一指郭靖。 尚可知道欧阳克这是在跟郭靖较劲儿,但是想到郭靖有李秋水在身旁,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而自己好像应该跟着欧阳克才对。 这时穆念慈却对杨康道:“阿康,我……我……” 杨康随即会意,对穆念慈道:“念慈,你自然是要跟着我的,我还要向……向完颜洪烈介绍你呢!” 穆念慈摇了摇头:“我不要当什么小王妃……” 杨康道:“念慈,虽然他是我的仇人,但我也要正式给你一个名份……” 穆念慈低声打断他的话:“我要跟着你,是为了去救出华筝公主罢了——郭大哥帮了我很多忙,我也要出一份力。” 尚可这才明白,原来穆念慈仍然怕丘处机等人要硬把她嫁给郭靖,所以想要把华筝公主救出来,让郭靖和华筝凑在一起郎情妾意去,她也好撇清自己。 明白了穆念慈的心意,尚可想那我还是别跟着郭靖了吧,不然那边华筝救出来,一见到我和郭靖在一起,那不是要撕破脸了么? 虽然尚可现在对郭靖也颇有好感,但是也时刻警惕自己——人家是有未婚妻的人,不要去当小三啊! 但是这样一来,在华筝这边的人一下子有了四个人,而去皇宫阻止完颜洪烈的却只有郭靖与李秋水两个人了,哪怕是李秋水武功再强,对方的好手也是很多啊,他们两个人的话,好像势单力孤了一点。 众人正在说话,忽然那边又有人喊:“郭靖安答!” 郭靖听到这个声音,心中一喜,忙循声望去,果然看到拖雷和黄蓉两个从远处走了过来。 郭靖忙喊了一声“拖雷安答”奔了过去——二人此番相见,皆是喜不自胜,只是拖雷见到郭靖和尚可果然在一起,不免心中有所疑虑。 郭靖却从尚可那里得知了拖雷与黄蓉一路南下追着完颜洪烈的事,便问道:“拖雷安答,你们也来了啊!” 拖雷道:“是啊,我和华筝来找你,结果她被完颜洪烈的人捉去了,我们一路追到此处,也不知他们是不是已经到了临安。” 郭靖道:“他们已经到了,不过住在北余杭,并不在临安城里。” 拖雷大喜道:“太好了,我们这就去救人!” 郭靖道:“不,我们有我们的打算。”说着就把晚上的计划告诉了拖雷,拖雷道:“这样也好,他们人手分散了,我们就更方便了。” 郭靖道:“欧阳公子和我义弟杨康会帮忙救出华筝的,我要去皇宫——《武穆遗书》不能让金人夺去。” 拖雷道:“那好,我和蓉儿去救华筝,你们去皇宫好了。” 尚可心想凭你们两个的武功,能去救华筝? 郭靖却道:“好,有你在,我就更放心了。救出华筝以后,你们尽快返回蒙古,这里太危险。” 因为郭靖知道有欧阳克和杨康作内应,拖雷和黄蓉应该没有什么危险。而自己杀了完颜洪烈后,只怕金国的人会派出大批高手来杀他报仇,或者抓他归案什么的,怕拖雷和华筝在自己身边有危险,所以才会这样说。 拖雷看了一眼尚可,心想难道你想把我们支走,跟她在一起么? 郭靖倒是没想到拖雷会这样想,所以仍然在劝他回蒙古去。拖雷却打定主意要郭靖跟他们一起回去:“杀完颜洪烈的事,也就在今晚了,等这事一了,我们就一起回蒙古吧,你和华筝也该完婚了。” 郭靖听了一惊,看了尚可一眼,见尚可神色自若,心中反而更加不安,便对拖雷道:“华筝便如同是我的妹妹一样,我一定不会不管她的,只是我在这里还有些事,等事了了,就会回蒙古去。” 他的意思是想办法去找铁木真退婚去,但是拖雷却以为郭靖是在拖延时间,心中不免有些不快。 尚可这时心里却在想——拖雷和黄蓉的武功,可是都比不上欧阳克的,万一欧阳克反水,他们两个一起被捉怎么办?本来铁木真就损失一个女儿,别连儿子也折进去一个! 于是便回头去看欧阳克,却见欧阳克正上下打量着黄蓉,心里却也不恼怒吃醋,只是想着你不要老毛病又犯了,当心得罪了黄药师! 想到这里,便把自己的担心跟郭靖低声说了,然后再过去跟欧阳克道:“你可别打这姑娘的主意,她就是黄药师的女儿黄蓉,当心你惹恼了她,那你可是要吃大亏的。” 欧阳克只当是尚可吃醋了,心中大乐,摇着折扇对尚可低声道:“你放心好了,我只要有了你,什么女人都不会放在眼里的。我只是对她怎么会看上一个蒙古鞑子感到奇怪,也替黄药师难过——他堂堂桃花岛主,天下五绝之一,女儿居然嫁给了一个鞑子。” 尚可被他说得一愣,再看黄蓉的眼神,果然见她只是盯着拖雷看,眼中似乎柔情无限,不由得暗暗吃惊——神雕里的郭靖有黄蓉相助,所以守卫襄阳才如虎添翼。如果黄蓉跟拖雷在一起,那蒙古军不是更无敌了?那襄阳还怎么守? 这时郭靖听了尚可的话后,便又让拖雷跟着自己去临安皇宫,一起杀掉完颜洪烈,然后再一起去见华筝,拖雷却是不肯。 尚可这时倒是想,让拖雷不管自己的妹妹,去跟你抢什么《武穆遗书》,那也的确有点不近人情。所以尚可便道:“算了,拖雷师兄和黄家妹子去接应杨康吧,有他们三个在人手也够了,我就陪你去皇宫好了。” 郭靖一想也是,便道:“那也好,你的武功比我好,这《武穆遗书》可是更重要的,你去自然更好。” 拖雷看看郭靖一脸的坦然,丝毫没有什么虚饰,心中不免有点自责。郭靖是个什么样的人,拖雷自然清楚——郭靖是不可能借着这样的机会与尚可去发殿什么感情的。所以拖雷道:“那好,我和黄姑娘一起去那边救人,然后再来皇宫找你们。” 郭靖无奈,便对尚可道:“那好吧,不过我们先不要去皇宫了,而是在暗处盯着他们吧,等他们走了,然后再兵分两路行动。” 郭靖这是怕早早分开了,拖雷中了欧阳克的暗算,所以才有这样的打算。 欧阳克和杨康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所以两个人也都同意了,至于尚可和李秋水,更是无可无不可的。 只是这一下众人聚在了一起,如果再去逛街,不免声势浩大引人注目,所以便就近找了一家茶楼开了个雅间,然后仔细讨论晚上行事的各种细节。 欧阳克故意坐在尚可的身边,而尚可的另一边自然是李秋水坐着的,李秋水边上的是黄蓉,再过去是拖雷——李秋水长大了,拖雷一时间居然没有认出来,而且拖雷只认为自己的师傅是草原上的仙女,哪里会想到是李秋水——拖雷边上才是郭靖,郭靖的另一边是他的另一个结义兄弟杨康,杨康身边是穆念慈,穆念慈旁边是欧阳克,八个人坐成一圈。 穆念慈本来很害怕欧阳克,但是一则众人都在此处,二来看欧阳克好像现在只对尚可有兴趣,这才稍稍放了心,大着胆子坐在了他的旁边,只是她尽量靠近杨康,与欧阳克之间的距离要比旁人之间的大很多罢了。 要了两壶茶,然后众人便细细讨论起夜间的行动来。穆念慈见欧阳克一直借故与尚可说话,心中不免焦急,生怕尚可上了他的当,但是当着这么多的人也不好说,只能在心里暗暗着急。 尚可也知道欧阳克其实只是因为郭靖的出现而感到心烦意燥,所以才会这样故示亲近的。但是她现在也正处于一种妙微的的状态中——虽然她现在双郭靖的好感比较多,但也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换句话说,如果郭靖不能够处理好华筝这件事,那她是断然不会与郭靖有什么未来的。而欧阳克也似乎不是不可救药,那又何必纠结于此呢! 六十三章 降龙掌法 所以尚可对欧阳克的行为采取了一种既不拒绝,也不表示好感和亲近的态度。这也算是她狡猾的地方吧,但是为自己多考虑一点,似乎也没有错才是。 于是就这样待到了午后,又要了些饭菜,在吃完后便走向城外。 出了城,早已盘旋在半空的两只雕儿先后落了下来,停在郭靖的双肩上。郭靖笑着逗了它们两下,然后接过拖雷递过的肉干喂了它们。 尚可见到两只雕儿通体雪白,甚是可爱,忍不住伸手去摸,那只被摸的雌雕却啄向她的手背——幸好尚可缩手缩得快,不然还真被它啄到了。 郭靖摸了摸雌雕:“雕儿啊,可儿她是我的朋友呢,不用害怕啊!” 这时黄蓉凑过来也摸了摸两只雕儿,道:“它们怕生嘛!”一边摸一边对尚可笑了笑,好像在炫耀自己能摸到雕儿一样。 尚可心想你还真像个小孩子一样,于是也就笑了一笑,并不放在心上——其实尚可并不是个喜欢宠物的人。 黄蓉见尚可并不怎么在意,好像自己也觉得没什么趣一样,也就算了,反而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黄蓉也对尚可和郭靖的不满渐渐地消除了。更何况尚可对她一直很好,而郭靖又是拖雷的结义兄弟。 黄蓉走近尚可,对尚可道:“尚姐姐,你和郭大哥现在怎么样?” 尚可明知故问:“什么怎么样?” 黄蓉看了一眼拖雷,脸上稍微有点红,仍想了一下,仍然低声道:“若是见了华筝姐姐,尚姐姐你要怎么办?” 虽然黄蓉的声音很低,但众人都是内功很高的人,除了穆念慈和杨康,其余的人都听到了黄蓉的问话,不禁都竖起耳朵细听起来。 尚可却轻轻巧巧地说了一句:“她又不是我的未婚妻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于是众人均想——原来尚可与郭靖并没有到什么亲密的地步,她还是把自己放在郭靖和华筝之外的啊! 郭靖听了有点丧气,但想想尚可说的也的确在理,自己是有婚约在身的人,本来尚可就没法表态的,总不能让郭靖毁约吧?况且郭靖也不是个会毁约的人! 郭靖下定决心要与华筝说清楚,如果她不肯答应,那自己也只能……唉,与尚可分手了吧! 虽然就目前来说,两个人还好像没有牵过手,但郭靖总觉得自己是应该与尚可在一起的,因为只有与尚可在一起,郭靖才会感到快乐和安心。 尚可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让郭靖魂牵梦萦,不能自己——不过他总算是个老实人,这些心情和感情也只会默默地放在心底,然后用实际行动表达出来,若是用说的,他可万万比不上欧阳克了。 众人各怀心思,慢慢地接近了余杭小镇——这个小镇就在临安城北的地方,欧阳克和杨康、穆念慈三个人走在前面,尚可和李秋水等人远远地跟在后面。 一直往东穿过了小镇,在江边见到了完颜洪烈落脚的一处大宅——也不知这宅子原先是什么人的,居然在镇外建了一座这么大的孤零零的大宅。 这江是钱塘江下游的一段,水面正好呈喇叭型放了开来,水流也平缓了许多,众人躲在远处的一个隐蔽处,远远地看着。 结果在杨康等三人进了完颜洪烈所住的宅子后,剩下的五人就索性退得更远了,然后找了个隐蔽处躲了起来——关于这次的行动,黄蓉也挑不出什么不好的地方来,即便她也是同样不信任欧阳克和杨康。 但是不管怎么说,既然连黄蓉都挑不出错,那尚可就更安心了。 五个人聚在一起,拖雷这时才发觉李秋水与自己的师父长得极其相像,不由得问道:“这位姑娘,你是什么地方的人?” 刚才在一起时,李秋水绝大多数时间都是不发一言的,所以拖雷并没有太过在意。而现在她和拖雷正好站在一起,比刚才在饭桌上还要挨得近,所以拖雷不免多看了她两眼,这才注意了起来。 李秋水微微一笑:“过了这么多年,我长大了,会很稀奇么?” 拖雷怔了一下,李秋水又道:“虽然突然之间长大是奇怪了一点,不过我们这一派的内家功夫的确就是这样的。你只是学了我的内功皮毛,所以并没有显现出这种效果来。而她——”说着一指尚可,“……因为学武太慢,所以也没有太大的效果。” 李秋水也不怕拖雷说她偏心,直接就说你的内功心法是皮毛,而尚可的是正品! 好在拖雷也不怎么在意,反而一脸的激动:“原来真的是你,我的仙女!” 说着就要下拜,黄蓉却一把拉住了他:“她是谁?” 拖雷道:“她是我的师父!” 黄蓉一愣:“她就是教你内功和拳法的师父?” 黄蓉大概也知道拖雷的武功是所谓的“草原仙女”所传的,虽然她并不相信什么仙女的,但是李秋水看上去最多只有十五六岁,甚至比她还要小一些,怎么能让她不怀疑? 拖雷点头道:“是啊,刚才我还当是自己看错了!”说着又要对李秋水下拜。 李秋水袖子一拂,把拖雷带了起来:“我也没有正式收你为徒,只是传了些本事给你,来换取你给我的粮食和肉类罢了,所以你也不必每次见到我都这样给我行礼。” 拖雷站直了身子,道:“仙女姐姐,你怎么也来了这里?” 李秋水道:“我在找我的师姐——对了,你的武功好像大有长进,谁教的你?”说着看了一眼黄蓉,原来李秋水刚才袖子一拂,虽然拖雷不作抵抗,但是李秋水已经感到拖雷的功夫大有长进了。 拖雷道:“路上遇到了一个叫洪七公的人,他传了一套掌法给我,叫作降龙十八掌。” 尚可和李秋水听了都是一惊,就是郭靖,也知道洪七公是与王重阳齐名的人,一干人听了尽皆动容,黄蓉见了三人神色,也是得意非凡,一拉拖雷道:“是啊,可惜他要赶着救妹妹,所以只学了不到两个月,刚刚学会了十六掌,还差两掌没学呢!” 原来拖雷与黄蓉一路北上去寻华筝,却在路上遇到了洪七公。黄蓉便如原著上一样,以美味引诱洪七公,让他教自己和拖雷武功。 只是拖雷虽然人比郭靖“聪明”些,但是学武功这种事,并不是有点小聪明就行的,而是要在这方面有天赋。所以虽然拖雷学的时间比原著上的郭靖要长,但是也只比郭靖多学了一掌而已。 尚可见黄蓉神色大为得意,便忽然想起郭靖的天山六阳掌来,忙把他拉到一边道:“你为什么不学童姥给你的八荒功?你的天山六阳掌现在最多只发挥了应有威力的六成!” 郭靖挠了挠头:“这事李姑娘已经跟我说了,我已经改练八荒功了。” 尚可松了口气:“那你现在感觉如何?” 郭靖道:“练了才知,这八荒功实在是至阴至柔之功,若不是我先前练了全真教的内功,只怕还练不好呢!” 尚可道:“你是男人,练这个问题不大。童姥一开始练的时候操之过急,还要生吸活物的鲜血呢。” 郭靖吐了吐舌头:“我原以为练这八荒功要废掉全真派内功的,所以没敢练。这次李姑娘告诉我,我的内功也是道家的法门,与她们的系出一源,所以不必废掉原先的全真教内功,反而因为有了道家内功的基础,我会练得更快一些。” 尚可点了点头道:“只可惜童姥只传了你入门的心法,后面的都没有传。” 郭靖道:“李姑娘把后面的心法也教给我了,不过我还没有练好。” 尚可一怔,看向李秋水,那边李秋水却还在跟拖雷说话,尚可心想你们两个连内功心法都交换了?这关系也转得太快了点吧! 李秋水虽然与拖雷在说话,但是耳听八方,这时她听到了尚可和郭靖的话,也知道尚可心里在想些什么,就过来对尚可道:“以前我害她走火入魔,后来我们就互相把各自的两门功夫的心得交流了一下,各自在取长补短,现在我们两个的功夫都比以前更厉害了呢!” 说着掩嘴又笑道:“啊呀,我这么说好像在自吹自擂……” 尚可却道:“怪不得她会把这功夫传给郭靖了!” 李秋水笑道:“她也真是好眼光,居然挑了这么好的徒弟。”说着看了一眼郭靖,“这傻小子别看人傻乎乎的,但是却是习武的好料子,正巧又是我师姐喜欢的类型,我看他以后的成就,只怕不会在我师姐之下。” 这话其实也没错,八荒功的确更适合男人练,只要假以时日,郭靖超过童姥也不是没有可能。 尚可听了心里也替郭靖高兴,这时黄蓉却过来道:“七公还说将来拖雷的成就在他之上呢!” 尚可撇了撇嘴,心想黄蓉还真是爱谁谁了,完全爱谁就帮谁啊!只是不知黄药师会不会答应这门婚事了!从神雕里面的剧情看,黄药师可是帮助大宋与蒙古人为敌的。 众人正在说话,那边门里却走出了欧阳克来,而且径直往这边而来。 众人一怔,欧阳克却不停步,过来后对众人道:“大事不妙了!” 尚可问道:“什么事?” 欧阳克道:“完颜洪烈要把华筝嫁给小王爷。” 众人听了都是一惊——原来此时铁木真统一蒙古草原之势已经不可逆转,完颜洪烈见捉了铁木真的女儿,知道以此为要挟的效果,远远比不上与他联姻的效果,所以要让杨康娶华筝为妻。 杨康是个沉溺于权势中的人,本来就在要不要杀死完颜洪烈和权势之间摇摆,现在完颜洪烈让他娶华筝,倒是让他颇为心动,只是穆念慈在身边,让他有点摇摆不定。 实际上在原著中,杨康和穆念慈正式定情,是由于黄蓉把穆念慈推入了杨康的房里才开始的,现在黄蓉去拖雷走了另一条路,所以实际上现在二人的情形,仍然是穆念慈的单相思多一点。 拖雷和郭靖听了都是大怒,立即就要冲进去救人,但是尚可却问了一句:“那杨康是什么态度?” 欧阳克道:“我看他倒是很为难的——完颜洪烈要他即刻完婚呢!” 尚可想了一想,知道欧阳克是怕杨康娶了华筝,郭靖没有了后顾之忧,就能够放手追求自己了,所以才来通风报信。于是便道:“那你说怎么办?我们现在闯进去救人?里面人多么?” 欧阳克道:“我看可以,里面虽然梁子翁、沙通天、余通蛟,还有彭连虎师兄弟三人都在,但你们这边也有五个人,再加上穆姑娘,我看你们不见得就处于下风!哦,对了,那个裘千仞也在,这个家伙武功太低,我看不必考虑他了。” 尚可想了一下也是——光李秋水就没几个人挡得住了。 这时拖雷道:“但万一伤到我妹妹怎么办?” 欧阳克道:“这个应该不会,现在完颜洪烈让杨康去亲自看管和劝服华筝,我想他不会伤害华筝的。” 尚可问道:“那穆姑娘呢?” 欧阳克道:“她好像挺难过,但是凭她的武功,又能怎么样呢?” 众人一想也是,他们把欧阳克当成是他们的自己人,而如果杨康还是投敌的话,那杨康就会当场揭露欧阳克已经站在尚可这一边的事实,那样的话,只怕欧阳克要出来也不易呢! 这样看来,杨康和华筝在一起只怕也是挺危险的——华筝也算是个美女,万一杨康禁不住权势的诱惑可就不好了。所以不能等到天黑,那样万一出了什么事,可就悔之晚矣了。 这时尚可不禁后悔起来——如果那天晚上冒险去救华筝的话,也许就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 不过这时再想这些也没用了,唯有一起冲进去救人才是唯一的选择,至于《武穆遗书》的事,日后再打听好了! 于是众人商议了一下,觉得只要在前面制造混乱,就算杀不了完颜洪烈,也能让其中一人趁机去后堂救出华筝来。 这时欧阳克道:“我就不参与了,毕竟与他们也有点交情,动起手来不好看,我直接去找小王爷,把华筝救出来,咱们还在中午的茶楼碰头。” 尚可见过余通蛟,心想如果凭他们几个的武功都是这样的水平的话,那己方只是为了去救人,而不是为了谋刺,那还是有机会的。于是便道:“那也好,那几个人咱们也不怕的!” 欧阳克对尚可道:“你千万要小心,我去通知小王爷,让他带了华筝先走,如果你有了危险就出声喊我,我会进来救你的。” 尚可点了点头:“那谢谢你啦。” 欧阳克笑道:“我们两个之间,还用得着说谢谢么?” 尚可也笑了笑,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问了里面的大致情况,然后便与众人向着完颜洪烈落脚的地方走去了——欧阳克只说来救她尚可,可没说来救别人,说明欧阳克仍然只是因为对尚可有好感,这才站在她们这一边的。从这个意思上说,欧阳克仍然不算弃暗投明。 完颜洪烈住的地方是一个普通的大宅子,可能是什么商家的,也可能本来就是一些黑道人物的,完颜洪烈把它买了下来,作为自己落脚的地方。 众人刚一进去,迎面就过来了两个宋连城带来的喽啰,还没等他们两个发问,拖雷和黄蓉便一人一招把他们了结了。 两个人都是拿人命不怎么当回事的人——反正对方也不是什么好人!更何况拖雷还是怀恨在心。于是两个人悄无声息地死了,里面的人居然还不知道,等众人冲到厅上时,只见完颜洪烈正在与手下的人说话,而穆念慈站在角落里一动不动,也不知是被点了穴道,还是知道逃不出去而放弃了逃走的打算。 而这时厅上众人与尚可等人一打照面,顿时就互相喝叱起来。 彭连虎却是马上判断了一下形势——他那一边有七个高手,而这一边只有尚可一个比较扎手,黄蓉、郭靖和拖雷都是他的手下败将,李秋水一个娇滴滴的姑娘,看起来就更容易对付了。 于是彭连虎大叫道:“好哇,天堂有路尔不走,地狱无门你们闯进来!王爷,他们就是一路上跟我们作对的人,这两个人一个是铁木真的儿子,另一个就是他的金刀驸马!” 完颜洪烈听了,口中刚说出“拿下他们”,两旁的人就一起扑了上来,只有裘千仞自重身份,不愿与他们一起群殴一群晚辈,仍然坐在一边——当然尚可她们也无视这位只会“虚张声势”的老贼就是了。 而李秋水一边注意着裘千仞,一边以一敌二,仍然打得沙通天和彭连虎左支右绌,而拖雷对上赵连璧,黄蓉对上了宋连城,郭靖对了上梁子翁,尚可则与余通蛟缠斗在一起。 那梁子翁见到郭靖是双目通红的,“嗷”地叫了一声就扑上来了,郭靖见他来势凶猛,一招“阳差阴错”,两股不同的力道从掌心发出,将梁子翁的来势一挫,然后顺势掌力发出,将他的身子打得如同一个陀螺一般转个不停。 六十四章 再度受伤 那边赵连璧对上了拖雷——赵连璧一身书生打扮,但是下手又黑又狠,幸而拖雷新学了降龙十六掌,一掌掌地击去,赵连璧连换几种身法,居然也奈何他不得,反而渐渐感到吃力起来。 余通蛟和尚可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他认得这是欧阳克的“女徒弟”,所以上前先问道:“你不是欧阳公子的弟子么?” 尚可笑道:“是啊,我师父在哪里,我见着了么?” 余通蛟见她笑靥如花,语声娇柔,心中也是惊疑不定——难道欧阳克倒戈了? 其实尚可也正是要这个效果,这样的话就等于是把欧阳克投向金人的路给堵死了一半,欧阳克哪怕日后再回来,完颜洪烈等人对他也不会信任了。 余通蛟心中正在惊疑不定,尚可已经转到他身侧,一掌向他拍了过来。 余通蛟只知道她是欧阳克看中的女人,却并不知她是尚可,见她一掌拍来,下意识地便一掌迎了上去。 那边彭连虎和沙通天见了大惊,忙大喊道:“不可,她会化功妖法!” 原来彭连虎和沙通天并不知北冥神功的来历,只知尚可的手掌能化去对方的功力,所以就大叫“她会化功妖法”来提醒余通蛟。 余通蛟听了一惊——灵智上人被化掉全身内功的事他是知道的,所以他赶紧倒退几步,不敢来碰尚可的手掌,只好处处躲闪。 但尚可的凌波微步练得滚瓜烂熟,哪怕不会分心二用,也能一边踩着凌波微步,一边手上进招。 余通蛟虽然早有耳闻,知道尚可身法奇妙,但仍然被尚可打得束手束脚——他本来就是第一次遇到凌波微步的进攻,再加上不用与尚可的手接触,那简直是有败无胜了。 李秋水在这边以一敌二,也是大占上风,只不过因为以一敌二,无法吸取对方内力罢了——因为一只手只能吸一个人,就算两只手同时吸住两个人,那对方的另一只手,也同样可以进行攻击,这就像昔年丁春秋吸住了慕容复,而慕容复的另一只手,却能自由挥动,把星宿派的弟子粘成一条长龙一样。 所以虽然李秋水这时的功力远胜于沙通天和彭连虎,但以一敌二,却不能在短时间里取胜,哪怕是打得二人险象环生,也不是能立即取胜的。 倒是黄蓉,她虽然学了逍遥游等洪七公的拳法,身法迅捷,招术极快,但是内力不足,就算打中宋连城几拳也是无用,反而宋连城偶尔几下反击,把黄蓉打得有点进退失据。 裘千仞先时还自重身份,坐在椅子里不动,但看到己方众人个个处于下风,这才惊觉来者不善——没想到江湖上突然一下子出现了这么多年轻高手! 裘千仞的眼光何等老到,一眼便看出来的众人里,要数李秋水的武功最高,但是她目前一对敌二,虽然大占上风,但是也没有在十数招里便能立即取胜的可能。其余的人里,却要数余通蛟这边最危险。 裘千仞也知道灵智上人的内功被废的事,所以知道如果余通蛟武功被废,己方实力就是永远受损,再也没有恢复的可能。再加上余通蛟对于尚可的步法根本就捉不到头脑,而且还不敢碰她的手,所以简直是危在旦夕。 求千仞看得明白,跃起来喊了一声“小辈不要无礼”,一掌便向尚可背后打来。 尚可早看到他跳了起来,心想你的掌力连郭靖都打不了,还想打谁?却见他正对着自己一掌打来,心中更是好笑,于是也不回身,双掌仍然攻向余通蛟,只是双足反踢向裘千仞而已。 不料踢到中途,忽然发现身后裘千仞这一掌声势惊人,带动的风声都隐含风雷之声。尚可心知不妙,忙要再移动身子时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勉强避过要害,扭转身反手拍出一掌。 裘千仞却也小心,不敢与她双手相接,而是不待招式用老,便转而拍向她的右肩。 尚可脚下踩着凌波微步,但是却已经来不及,仍然让裘千仞的这一掌打到她的右肩胛。尚可这时只觉得如同一只大铁椎击中了自己一样,一下子就向前扑去。 那余通蛟见尚可被击中,心中大喜——他被尚可压着打了十几招,几乎招招惊魂,这一下可逮住机会了,忙双手一伸,从怀里掏出一对判官笔来,直直地就对尚可戳了过去——刚才太过托大,连武器都被尚可压得没机会去拿! 李秋水早已经看出不好,这些人里她的武功最高,虽然还没能拿下沙通天和彭连虎,但是说抽身就能抽身。所以一见不好,忙扑向那一边去。但是人在半空,已经发现来不及攻击裘千仞,从而“围魏救赵”了。 紧接着李秋水在空中已经看到尚可中了掌,然后扑地倒在地上,而余通蛟已经拔出判官笔,想要补上一记,替自己的师弟侯通海和师侄钱青健报仇了。 李秋水虽然还没有练成白虹掌力,但是一条直线上的攻击还是能做到的,于是一掌便向余通蛟击去。 余通蛟见李秋水半空发掌,轰然有声,心中也是大吃一惊,忙闪身躲开,李秋水一掌落空,另一掌击向裘千仞。 裘千仞单掌向上一托,李秋水却是乘势借力又翻了一个跟斗,落在了尚可身边。 尚可在这一刻心里想的居然是——真倒霉,上次童姥出现,我就受了重伤,这一次李秋水来了,我也一样受伤,真不知是我命太好,每次受伤都有她们在旁边护着,还是和她们犯冲,她们一来我就受伤! 那边郭靖见到尚可受伤,也是吓得魂不附体,忙舍了梁子翁来救尚可。那裘千仞见李秋水是个少女,郭靖却是气宇轩昂,便双掌一翻,又向郭靖击来。 郭靖一招“阳关三叠”,与裘千仞硬拼了一掌,然后连退了好几步,身后梁子翁趁机一把抓住了郭靖,张口便向他颈中咬来,郭靖吓了一跳,忙用力将他甩开。 那边拖雷见郭靖遇险,也是舍了对手过来,一掌迫开梁子翁,然后一招神龙摆尾,又击退了跟着过来的赵连璧。 李秋水一手扶起尚可,一手连施妙招,逼开跟着过来的沙通天和彭连虎,随之问尚可道:“怎么样?” 尚可摇了摇头:“不好,胸腹间有如火焚,四肢却是冰凉起来。” 李秋水把尚可负在背上道:“快走,我带你去治伤。” 尚可道:“带他们一起走!” 尚可知道李秋水的武功在众人中最高,但是只怕连她也未必能胜得了裘千仞。虽然她也想不通为什么裘千仞短短的时间里就武功大进,但却知道若是李秋水和自己不管不顾地走了,剩下的这些人必定惨败了! 李秋水皱起了眉,心想裘千仞武功极高,自己能救走你一个就不错了,难道还要都救走不成? 这时裘千仞知道自己一时也拿不下李秋水,柿子拣软的捏,先解决一个是一个——而且只要解决了一个对手,那己方的人手就会多一个出来。 裘千仞知道剩下的人里,黄蓉的武功最低,便向她扑了过去,口中还喊道:“小丫头,快纳命来吧!” 黄蓉刚才见了他一掌便打倒了尚可,知道他掌上功夫了得,也不敢硬接,忙往旁一闪,便往拖雷这边靠了过来。 拖雷与郭靖甩开了梁子翁,郭靖一招“阳春白雪”又震开了赵连璧,拖雷却是一招“亢龙有悔”,与裘千仞对了一掌,也是连退数步,与郭靖一般模样。 裘千仞这时也发觉这两个年轻人的掌上功夫也极为了得,假以时日,说不定要超过自己,心中不禁杀念大炽! 黄蓉这时摸出一把钢针撒向裘千仞,然后对李秋水道:“她身上有我给的九花玉露丸,那是我爹爹做的疗伤药,快给她吃。” 李秋水一手特出敌,一边从尚可身上摸出九花玉露丸给尚可吃。 裘千仞这时又向黄蓉扑了过来,正在这时,忽然一条长鞭卷过,直攻裘千仞,把黄蓉给挡开了。 众人忙向鞭子来处看去,只见梅超风正站在门口,不由得都是一惊,沙通天不由得喊了一声:“是梅超风!” 这时梅超风对着黄蓉那边大喝道:“你是说九花玉露丸?你是桃花岛的人?” 梅超风本来在归云庄时,已经听尚可说过,黄药师的女儿出了桃花岛,所以她也留了心,心里想着如果遇到了小师妹,便劝她回岛去,如果她有什么困难,自己也会出手相帮,以报答师父的大恩。 后来梅超风从欧阳克那里脱困后,知道师弟答应了放杨康走,那就绝不会食言,所以便先去临安城等他。但是杨康等人是骑马前行的,梅超风又双目不便,所以反而比梅超风早到了。 欧阳克刚才与杨康相遇后,实际上已经在那边把有关于《九阴真经》的事告诉了杨康,并且杨康对欧阳克的提议——也就是一起得到《九阴真经》,然后共同修练的事也很是动心,所以便在四周已经做下了只有杨康和梅超风师徒两个才会明白的暗记,引诱梅超风前来。 梅超风发现了徒弟的暗记后,便摸进了这里来,结果刚刚路过大厅,就叫到里面有人说出“九花玉露丸”的名字,自然便冲了进来一看究竟。 黄蓉刚刚学了洪七公的几套拳法,对付一些庸手还可以,刚动手时凭着身法快,三板斧也能唬唬人,但是时间一长,她还是用了最熟的自身武功,也就是桃花岛的落英神剑掌来御敌。 梅超风对这路掌法何等熟悉,在门外一听便听出了黄蓉所用的是什么功夫,当即便一鞭甩了出去,把黄蓉救了下来——桃花岛的门人,即便是被逐出门墙的,没有黄药师的允可,也是不敢把桃花岛的武功传人的,所以梅超风立即就明白师父的女儿在这里。 裘千仞本来开武功要高于梅超风,但是在乱斗中忽然加入一个强者,倒也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这时黄蓉见尚可受伤倒地,也知道要取胜是很难了,便帖地一滚,滚到了一边的穆念慈的身边,伸手替她解穴。后面的赵连璧等人要追上来,也同样被梅超风的长鞭挡住。 梅超风这时又对着黄蓉那边道:“是小师妹么?” 黄蓉笑道:“是啊,梅若华,你快帮我把这些人都打跑。” 这时裘千仞双掌一打李秋水,一打梅超风,虽然李梅二人皆心有旁鹜,但裘千仞能稳占上风,也算是当世一等一的功夫了。 李秋水这时也顾不得跟裘千仞再纠缠了,便对众人道:“行了,先走吧,你们不管要做什么,以后都有的是机会。” 李秋水话里的意思,是欧阳克和杨康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把华筝带走了,咱们也撤吧! 李秋水也知道裘千仞的武功在自己之上,如果硬拼,那是绝对没有用的,不如趁着梅超风初到打乱了对方阵脚的时候赶紧退走,要报仇总是有机会的! 众人明白她的意思,便都且战且走,退到了门口,裘千仞等人如何肯舍,跟在后面就追了出来,却见欧阳克从另一边过来,口中大喊道:“不好了,小王爷和华筝公主都不见了!” 完颜洪烈等人听了都是一惊——完颜洪烈那边的人都以为是杨康出了事,他和华筝都被人劫走了;而尚可等人却知道自己这边就是让欧阳克去救华筝的,如果欧阳克没有找到二人,那就说明杨康提前带着华筝走了。 众人约好见面的地方是在适才的茶楼里,所以现在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加快了退出去的脚步。 欧阳克倒是没有跟着过来,只是去对完颜洪烈道:“王爷,小王爷只怕遇到了危险,不如快派人手四处查看吧。我看他们很有可能掳了小王爷和华筝回了蒙古了。” 完颜洪烈心中也最担心此事,心想《武穆遗书》是死物,岂能为了死物而害了人? 完颜洪烈虽然手段卑鄙,但是他对包惜弱的感情是真挚的,而且还爱屋及乌,把杨康视若己出——当然,他也没有别的妃子和儿子罢了。 所以一旦听说杨康和华筝失踪了,完颜洪烈当即便道:“快,不要再与他们纠缠,快去找康儿!” 这时彭连虎却道:“王爷不可,他们与劫走小王爷的是一伙人,一定要抓住他们才能换回小王爷!” 李秋水这时把尚可交到郭靖的手上,口中道:“你们先走吧,我来挡住他们。” 郭靖抱着尚可还未说话,尚可便道:“他们人这么多,你一个人怎么行。” 李秋水道:“天下间除了我师姐,还有谁能拦得住我?” 尚可一想也是——别看对方人多,如果李秋水打定主意要走,就算是天下五绝都来齐了,只要不懂凌波微步,李秋水一样能够逃走。于是便道:“好,我们先走一步。” 说着一拉郭靖的衣服道:“我们走!” 那边黄蓉拉着穆念慈也过来了,拖雷护在她身边,听到李秋水这样说,也道:“好,我们先走。” 拖雷在心目里简直把李秋水当成是仙女下凡一样,听李秋水说要断后,想也没想过她会不会有危险的问题,当即便拉着黄蓉就走——他现在也着急回茶楼去看看,看看华筝是不是已经在茶楼相候了。 黄蓉这时也道:“梅师姐,我们先走一步了,你今天帮了我,改日我见到爹爹,一定为你多说好话!” 这时梅超风兀自长鞭挥舞,一边自保,一边倾听四周动静,听见黄蓉这样说,心里也自宽了,手上却也觉得对手本领不弱,心想你既然走了,那我也没要再在这里硬拼了。 于是也往外面退去——沙通天等人并不知道陈玄风已经死了,心中均想何必杀了铁尸梅超风,惹得铜尸陈玄风纠缠上来,便也都不怎么紧逼,反而都看向完颜洪烈,等待他的示下。 而完颜洪烈听了彭连虎的话,心中却是一紧,心想的确如此,便道:“好!快抓住他们!让他们带我们去找康儿!” 众人听了完颜洪烈的话,心中都埋怨起彭连虎来,心想你多什么嘴,现在咱们都要去拼命了! 虽然裘千仞武功极高,但真要把对方逼急了,这里的也得死上几个不可。彭连虎这时也是后悔自己多嘴了,但是此时已经是骑虎难下,也就只得追了上去,只是不疾不徐,也不想把他们逼得太紧就是了。 裘千仞自重身份,更是不愿意穷凶极恶地追上去,有失体面,反而在众人最后,好像他是在指挥众人追击一样,而不是身先士卒当个打手。 这时李秋水拖在最后,一个人靠着凌波微步缠住了所有人,其他人都已经退到了宅邸外面——欧阳克此刻也发现了自己的失误,原来此裘千仞非彼裘千仞,这个是武功惊人的! 而郭靖抱着尚可,一边单掌御敌,一边不停地问她怎么样,尚可道:“使不出力道来,你别管我,我们先走。” 欧阳克想要上前一起查看尚可的伤势,但是碍着众人情面,也不好倒戈——再说裘千仞的事,他还想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便也只跟在裘千仞的身旁,仔细观察起他来。 六十五章 父女相见 这时李秋水见众人已经退出了大门外,便也退到门口,一个人挡在那里——若不是为了尚可,她可没功夫跟这些人纠缠——但是沙通天等人见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居然能和自己这边这么多高手抗衡,心中也是暗暗吃惊,倒也不敢过份迫近,生怕她有什么来头,都想让裘千仞打头阵。 正在这时,忽然“嗤”的一声,一颗石子从边上打了过来,直奔裘千仞的面颊。 裘千仞一惊,一低头躲了过去,但是头上戴的帽子已经被打了下来,露出一头白发——那石子去势未消,“噗”。地打入旁边院子里的一棵足有两人环抱的树上,深入树干足有两尺。 众人见这一颗小小的石子竟然能打出这样大的威力来,都是竦然而惊,只有尚可、李秋水和郭靖、黄蓉、梅超风五人知道,这一定是黄药师到了! 众人放眼看去,果然见到黄药师仍然穿着一身青袍,脸上戴着面具,站在不远的地方。黄蓉不知父亲有人皮面具,本来高高提起的心,却又开始惊疑不定了。 但是李秋水和尚可等人却是看出是黄药师了,只是这个时候也没空来与黄蓉细说罢了。 那边彭连虎等人看到黄药师出手不凡,也是同样吓了一跳,一时都不敢作声,唯有梁子翁,生怕郭靖又跑了,仍然向郭靖一掌拍去。 黄药师见自己来后众人都住了手,唯有梁子翁还在动武,心中大怒,再次一枚石子向梁子翁弹去。梁子翁急躲时,早被石子打中肩头,登时入肉三分,鲜血直流。 梁子翁一身皮肉,早练得雪白滑嫩,浑身上下一点伤都没有。他平日里对这身肌肤极为自得,也很是着意维护,所以陡然间受伤,让他不但身体疼痛,连心中也是大感痛惜,不禁啊哟了一声,忙往后一跃,替自己点穴裹伤起来。 只是他见黄药师武功奇高,也不敢上前叫骂罢了。 黄药师也不追击,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冷冷地扫了一眼众人,然后对李秋水道:“怎么?对付这些人,你也这样吃力么?” 李秋水笑着说:“黄岛主难道没有见到,这位老先生武功不在你我之下么?” 尚可躺在郭靖怀里,虽然身上痛苦难当,但是耳目并未受损,听到李秋水这样说,心里也在想这个裘千仞到底是怎么回事? 本来尚可是看过《神雕侠侣》的,那里面说裘千仞武功极高,所以尚可只是怀疑裘千丈是冒充的裘千仞,却没想到他们两个是双胞胎,这时却觉得正好让黄药师再试一下,看看到底这个裘千仞怎么样。 于是便尽力扬声道:“秋水姐,我们走吧,你不是他的对手。” 李秋水眉毛一扬,正想反驳,但一想自己目前也的确打不过裘千仞,而且尚可是知道自己的性格的,既然她这样当面说出来不顾自己的颜面,那她一定是有着自己的打算,所以话到嘴边,便又咽了回去。 而黄药师听说有人击败了李秋水,心想她的武功虽然还不是很高,但是能够击败她的,倒也可以算是高手了,正待往裘千仞等人那边看去,黄蓉突然高叫着“爹爹!”向他奔来,一头扑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道:“爹爹,你的脸,你的脸怎……怎么变了这个样子?” 黄药师左手搂住了黄蓉,右手慢慢从脸上揭下一层皮来,露出了本来面目。黄蓉见了高声欢呼,抢过了面具罩在自己脸上,纵体入怀,抱住他的脖子,又笑又跳。 梅超风听到师父来了,那是走也不敢走,上前也不敢上前,黄药师却是看着她:“超风,怎么了,见了我怎么也不过来?” 梅超风听师父语气冷竣,那真是头皮发麻,也只好硬撑着走过来,对黄药师下拜,口称“师父”。 那边众人听了都是大吃一惊,这才知道原来他就是黄药师,而且也知道了黄蓉是他的女儿,心中更是忐忑不安——都知道黄药师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生怕他迁怒于自己刚才与黄蓉动手的事。 黄蓉果然对父亲笑着道:“爹,你怎么来啦?刚才他们这些人都欺负我,你快替我教训教训他们。” 黄药师沉着脸道:“我怎么来啦!来找你来着!为了找你这鬼丫头我连什么心愿的都不管了,你还在外面给我惹事!” 黄蓉哮起了嘴:“什么嘛,是这些人不好啊!而且他们这些人居然敢冒犯我们桃花岛的人,爹你还不出手教训他们么?” 黄药师哼了一声,把眼向沙通天等人冷冷地看了过去,除了欧阳克,没有人敢与他对视。 黄药师的眼神在欧阳克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对这些人道:“你们这些人,居然敢跟我的女儿动手,胆子不小啊。” 裘千仞见众人都不敢说话,心想别人怕你,难道我还会怕你么?于是便上前道:“来者可是桃花岛主黄药师?” 黄药师眯起了眼睛:“你是裘千仞?” 他知道尚可和李秋水所说的高手就是他,所以也没有太过傲慢,裘千仞听了道:“不错,老夫便是铁掌帮的裘千仞。黄岛主,咱们可不是第一次见面啊!” 黄药师道:“当年你表面上不来华山论剑,却暗中伏在一旁边偷看。怎么样,这二十几年来,可想出破我们武功的招术了?” 裘千仞笑道:“黄岛主武功盖世,我岂敢说能尽破你的武功,不过只能下笨功夫练好自己的这对铁掌罢了。” 黄药师嘿嘿一笑,道:“好,今日我便来领教领教你的铁掌功夫!” 裘千仞却道:“如今王重阳已死,离二次华山论剑之期已经不足两年,你我在此火并一番,只怕便宜了虽人,不如我们的一切恩怨,都在华山论剑后再说如何?” 黄药师为人孤傲,但是又极好面子,生怕被人说自己要赶在华山论剑之前对裘千仞抢先动手,便道:“那好,我就等你到华山论剑之日!你们都滚!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们!” 其余众人虽然没有见识过黄药师的武功,但是也听过他的大名,见裘千仞都不敢与他交手,自然一个个脚底抹油,拥着完颜洪烈走了。 欧阳克虽然挂念尚可,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也只得随着众人先走罢了——裘千仞的事,还有华筝的事,他还要打探一番。 这时黄药师对梅超风道:“超风,你作了大恶,也吃了大苦。不过瞧在你替你师妹出力的份上,让你再活几年罢。” 梅超风听师父如此轻易的便饶了自己,不禁喜出望外,忙拜倒在地。 黄药师却走过去道了声:“好,好!”然后伸手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三掌。 梅超风突觉背心微微刺痛,知道中了黄药师的附骨针——这附骨针上喂有极为厉害的毒药,只要中了一枚,那针便会深入肉里,牢牢钉在骨骼的关节之中,每日六次发作药性,按着血脉运行,叫人遍尝诸般难以言传的剧烈苦痛,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要折磨到一两年后方取人性命——这一惊险些晕去,颤声叫道:“恩师,弟子罪该万死,这就赔命给师父。” 说着便抖起毒鞭猛往自己头上砸去。黄药师一伸手,已将毒鞭抢过,冷冷的道:“急什么?要死还不容易!” 梅超风只道师父要让自己尝遍痛苦而死,不禁惨然一笑,向郭靖道:“多谢你一刀把我丈夫杀了,这贼汉子倒死得轻松自在!” 黄药师也不理郭靖那边,只对梅超风道:“附骨针上的药性,一年之后方才发作。这一年之中,有三件事给你去做,你办成了,到桃花岛来见我,自有法子给你拔针。” 梅超风大喜,忙道:“弟子赴汤蹈火,也要给恩师办到。” 黄药师冷冷的道:“第一件,你把《九阴真经》的下册还给我;第二件,你曲、陆、武、冯四个师兄弟,都因你受累,你去把灵风、默风找来,再去查访眠风的家人后嗣,都送到归云庄去居住——这事乘风也在做,如果他都找齐了,也就省了你的事。” 梅超风一一应了,黄药师顿了顿,最后道:“《九阴真经》是你们自行拿去的,经上的功夫我没吩咐教你练,可是你自己练了,你该当知道怎么办。”隔了一会,又说道:“这是第三件。” 梅超风垂首沉思片刻后才颤声道:“待那两件事办成之后,弟子当把九阴白骨爪和摧心掌的功夫去掉。” 郭靖不懂,便对尚可露出相询的眼神。 尚可低声道:“不是废掉武功,便是斩去双手了。” 郭靖吃了一惊,心中不由颇有些不忍,心想梅超风虽然杀人无数,但要是真能悔改,何必刑罚如此惨酷?便是杀人偿命,也不必如此零碎折磨她! 郭靖只是在脑子里面想,拖雷却已经说了出来:“嗯?为什么?就因为她偷练了武功?她的眼睛都瞎了,如果没有了手,怎么活下去?还不如死了的好!” 这话其实在理,梅超风现在这个样子,眼睛又看不见,如果没了双手,难道让她在桃花岛上隐居,由那些哑仆来伺候她每天吃喝拉撒? 但是黄药师听了大怒,回过头对拖雷道:“你是什么人?我自处置我的徒弟,你是哪里来的鞑子,敢来多话?” 李秋水听了柳眉一竖,正要说他是我的弟子,黄蓉却抢着道:“爹,他是蒙古人,不明白我们中原的武林规矩,你别凶霸霸的吓坏了他。” 黄药师却不理黄蓉,只是对拖雷道:“你一个蒙古鞑子,怎么会使洪叫化的降龙十八掌?你既拜了他为师,就该懂武林规矩,难不成你以为有洪叫化替你撑腰,就能在我面前放肆?” 拖雷可不是郭靖,被长辈先辈的说上几句全不当回事,他是大汗的小儿子,平日里如同是被捧在手心里一样呵护。也就是铁木真有意锻炼自己的儿子,不然搁在一般的贵族家庭里,多半会受到溺爱吧,就像王罕的儿子桑昆,及桑昆的儿子都史一样。 所以拖雷听到黄药师口中对蒙古人颇为不敬,也是心头火起——而且李秋水就在旁边,他怎么会示弱! 正好这时梅超风又道:“我犯了大罪,师父怎么处置我应该的,外人不必多嘴!” 拖雷听在耳里,但仍傲然道:“前辈处置自己的徒弟自然不错,但公道自在人心,何必恃强而为,咄咄逼人。” 黄药师本来以为拖雷是一个粗鲁的人,现在听他说起话来也颇有条理,也有些意外——实际上这段日子以来,拖雷跟着黄蓉可是下了苦功学汉语的,一口官话说得倒也标准地道,比郭靖那一口夹着嘉兴腔的江南话要顺耳得多。 尚可心想你们蒙古人东征西讨,屠地掠地,不知杀了多少人,你这会子倒不忍心梅超风起来——看来这的确是个小说的世界,并不是真实的历史世界啊!还是说拖雷是受到了原本不存在于历史中的郭靖的影响,也变成了一个仁厚的人? 只是这时的尚可胸中气血忽然翻腾起来,一时也说不得话,想要让他们两个不要争吵,也是有心无力。 这时李秋水居然还来火上浇油:“黄岛主,拖雷虽然不是我的徒弟,但我也是教过他功夫的,看在我的面子上,有什么话,都等到一个月以后再说吧!” 黄药师哼一声:“怎么你们门下的人,似乎都爱跟我作对。” 拖雷道:“黄岛主,你言重了!我们只是……” 他话还未说完,黄药师便道:“嗯?我和你师父在说话,怎么又轮到你来插嘴了?你们逍遥派的人,都这么不懂规矩么?” 黄蓉这时又道:“爹啊,他初来中原,有什么事你问我好了,他都不太懂的——他是个老实人。” 黄药师新婚不久便即丧妻,从那之后便与女儿相依为命,更对她溺爱无比,所以把她惯得娇纵无比,稍受父亲责骂几句,竟然便离家出走。 黄药师本来料想黄蓉流落江湖,必定憔悴苦楚,哪知一见之下,却是娇艳犹胜往昔,如今又见她与拖雷神态亲密,处处回护于他,似乎反而与老父生分了,心中颇有妒意,对拖雷更是有气,便道:“你怎么跟一个鞑子在一起?” 黄蓉道:“爹啊,蒙古人和我们有什么分别,不也是两个眼睛一张嘴么,别总是叫人家鞑子啊!” 郭靖张了张嘴,想说“不错”,尚可却早料到他要插嘴,便拉了拉他的衣袖,郭靖一怔,便没有再说话了。 而黄药师却对黄蓉道:“蒙古乃是教化外的蛮人,你怎么能和他们混在一起?快与我回桃花岛去!” 黄蓉眼睛一亮:“那我和拖雷一起回桃花岛好不好?” 黄药师怒道:“胡闹!带个鞑子回去,像什么话!” 尚可在一边心想——你外孙女后来嫁了契丹人,你不也没说什么吗,这会子怎么有种族歧视了? 黄蓉被黄药师一吼,心中更觉委屈,心想你平日里只说契丹人和女真人是我们汉人的仇敌,可从来没说过蒙古人也是啊! 这时黄药师对拖雷道:“我不试你别的功夫,我只试试你的降龙十八掌——洪叫化从来不收徒弟,他肯传你降龙十八掌,你也一定有过人之处!来来来,你来打我一掌试试。我若移动半步,就算我输了。” 这一下连李秋水也感到黄药师有点过份了,怎么每次见到他,他都要向武功不如他的人叫阵! 拖雷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再加上没有听过东邪的大名,心中便想试试。 黄药师见他虽然还有些迟疑,但脸上已有跃跃欲试之色,说道:“快动手,你不出招,我可要打你了。” 李秋水站在尚可的身旁,心想刚才拖雷的什么降龙十八掌倒也威力十足,正好自己再看一下,也明白一下东邪和北丐两个人的招术也好。 李秋水与童姥虽然对世俗浮名看得不重,但是对于武功,还是有一番追求的。当她们听说当世五绝的名头后,虽然并没有要与他们一较高下的好胜心,但是有机会见识一下他们的武功,自然还是好的——更何况李秋水已经和黄药师约好了一个月后在桃花岛一较高下呢! 这时拖雷向黄药师行了一礼,道:“既是前辈有命,在下不敢不遵。” 黄蓉大急,拉着黄药师的衣袖,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黄药师将她一把推开,然后对拖雷道:“来吧!” 拖雷运起势子,蹲身屈臂,画圈击出一掌,发出一招“亢龙有悔”,结果黄药师对降龙十八掌的发力了然于胸,就在拖雷指尖微微触到黄药师的衣缘,劲力将发未发之时,黄药师抢先将肌肉一收,然后劲力一吐,把拖雷的手腕给卸脱了臼。 黄药师双掌跟着进击,想要好好教训一下手雷,但是李秋水早有防备,上前将拖雷一拉,便躲开了这两掌。 虽然拖雷躲过了这一掌,但是一旁的黄蓉却已经受不了了,叫道:“爹,你再打他,我永不再见你了。” 说着急步奔向江边,只听“波”的一声,跃入了湖中。 六十六章 南下大理 黄药师又惊又怒,忙飞身抢到江边,只见一条水线笔直的通向江心——黄蓉一个猛子早去得远了,黄药师武功虽好,水性比女儿可是差远了,当下在江边呆立了半晌,回过头来,见李秋水已替拖雷接上了腕骨所脱的臼。 黄药师叹了口气,也不再对拖雷有什么话说,只是对李秋水看了一眼,然后道:“你师妹好像中了裘千仞一掌吧?” 李秋水怔了一下——她并不知裘千仞掌力的厉害,所以只是看了一眼尚可,随即笑道:“哦,是啊,不能再陪你聊天了,我要替她疗伤。” 黄药师听了却是身形闪动,郭靖只觉眼前一花,黄药师已经到了身前,一把抄起尚可的手,搭起了脉来。 郭靖心中暗惊——如果黄药师这是突袭,他已经中招了。 李秋水也是同样暗暗吃惊——因为绝对的速度是没有办法抗衡的,如果黄药师真的全力与她动手,以这样的速度,她的凌波微步只怕是不能发挥出最大的效果,也只能闭上眼睛按照这套路走一遍而已。 可到时候如果黄药师速度太快,那可就有点麻烦了——因为李秋水的步法也是有着最快的速度的,如果实在跟不上黄药师的速度,那就只能逃走了。 不过这个时候李秋水也没空想这些,便对黄药师道:“黄岛主,小可的伤怎么样?” 黄药师摇了摇头:“如果安心调养,养个十来年应该可以恢复如常人一般行动吧。” 众人吓了一跳,郭靖道:“裘千仞的铁掌这么厉害?” 黄药师道:“我也没想到他的掌力竟然如此厉害,看来我倒是小看他了。” 李秋水道:“怎么可能,我来看看。” 说着也伸手去探尚可的脉搏——逍遥派的医术也是极高明的,李秋水的师侄薛幕华是当世神医,她作为师叔,就算比薛幕华差一点,但也不是等闲之辈了。只是之前她见尚可中掌后连血也没有喷,而且还能说话,料得伤得不是很重,却没想到重伤如此,真是大出她的意外了! 只见李秋水伸手探了一会儿脉象之后,脸上的神色也是越来越凝——这下她也明白了裘千仞的厉害了! “黄岛主,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么?”李秋水皱着眉问。 黄药师想了一下,道:“南帝段智兴,可能会有治她的法子,不过你们与他毫无交情,他不一定肯救。更何况他远在大理,那里皇宫禁院,你们可不好找他。” 南帝出家为一灯的事,只有洪七公和段智兴身边的人知道,所以黄药师并不知段智兴已经成了一灯,而且在贵州与大理的边界处居住了。 李秋水还没说话,郭靖已经道:“我这就带可儿去大理!” 拖雷道:“你不去救华筝了?” 郭靖道:“想来杨康贤弟已经把华筝救出来了,你们快去茶楼,我去雇车,现在就去大理!” 拖雷想了一下,道:“那也好,我这就带华筝回蒙古去,你也一路上小心。等下个月的事完了,我们在蒙古等你回来完婚。” 郭靖咬着唇,对拖雷道:“拖雷安答,我会的!” 尚可听在耳里,终究还是一声叹息——郭靖乃是重诺之人,想让他主动毁约,那可是太难了啊! 郭靖说着,把尚可背在背上,先拜托了拖雷,让他抽空去一趟嘉兴江南六怪的家里,告诉他们,自己可能七月初一赶不到醉仙楼头了,因为要带着尚可去大理治伤,请他们多等自己几天,然后便大步向着镇北的驿站而去,李秋水跟在后面,还回头对黄药师摇了摇手:“黄岛主,我们一个月以后桃花岛见!” 黄药师哼了一声,转身飘然离去——反正女儿也走了,这一去也不知何日再能相见,所以也只能离开了。 黄药师一离开,梅超风静默了半晌,也是大笑着离开了,一下子这里只剩下拖雷一个人了——这时拖雷才发现,穆念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拖雷心想穆念慈可能已经先行一步去找杨康了,便也转身往那茶楼走去——那两只雕儿此番跟着郭靖,因为华筝失踪,平日喂养它们的黄蓉也走了,拖雷在它们的心中自然比不上老主人郭靖,所以就跟着另一位主人郭靖了。 只可惜现在尚可与郭靖、李秋水三人同行,乘不得雕。而尚可也无意甩掉李秋水,和郭靖两个乘雕去大理。 却说郭靖背着尚可,急匆匆去余杭西北的驿站里雇了马车,把尚可放到了车上,然后一路往南而去。 李秋水虽然知道自己不能把尚可的内伤全部治好,但她也是懂医理的人,再加上内功精湛,便在车上用本身内功替尚可疗伤。 郭靖在旁边一脸的焦急,好不容易等李秋水收了功,忙问道:“可儿怎么样了?” 李秋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还这么关心可儿?你不是要去蒙古完婚了么?” 郭靖脸上一红,继而愁眉苦脸地道:“我心里是只有可儿的。” 李秋水微微一笑,也不多说——这事最终还得要尚可来决定,她李秋水可没必要操这份心! 尚可这时终于缓过点劲来,又有力气说话了,就对李秋水道:“他的事与我没有相干,不过南帝现在应该已经出家做和尚了,不在大理。” 郭靖听了垂头不语,李秋水却把手一拍:“啊哟,我却忘了,你说过他是和尚的。不过他住在什么地方你知道么?” 尚可摇头道:“不知,但我想应该是在与大宋的边境上,靠近四川或贵州那一块的。” 尚可知道裘千仞是杀死瑛姑的凶手,而铁掌帮是在湖南的事,是郭靖在归云庄上听来的,所以她下意识地判断一灯隐居的地方是在湖南西南部的四川或贵州那一带与大理的边境上。 也算是尚可运气好吧,她的判断其实是毫无道理的,但是女人有的时候就是偏重于感性的,所以她其实也没有太大的把握,只是就这样觉得应该往那里走而已——而实际上,一灯也的确就隐居在那里。 但是一灯到底在哪里,尚可仍然是不知道的。李秋水知道她是几百年后穿越来的人,自然相信她的判断,所以也没有细问,郭靖更是不会多想,只是让车夫改道向西,一路由正南改向西南前进。 尚可见郭靖让车夫改变方向,脸上焦急万分,心中也是感动,但想到他最终还是要去跟华筝完婚的,心中也不免有些惆怅——唉,毕竟我不是黄蓉,没有她那么聪明,想不出两全其美的法子啊! ——要不要去请教一下黄蓉? 一个念头忽然涌上了心头,但随即暗自摇头打消了这个想法——她尚可,并不是那样为了自己就要强行去逼别人怎么怎么样的人呢! 这时李秋水忽然想到了什么,对郭靖道:“喂,《武穆遗书》的事怎么办?” 郭靖道:“现在也管不得这事了,《武穆遗书》就算让完颜洪烈得了去,只要想法子过后去杀了他夺回来就行啦!现在最要紧的是可儿!” 尚可听郭靖说话,心里一阵也只能是一声叹息罢了——既然不能在一起,又何必这样对我呢? 这就是老实人让人头疼的地方啊! 李秋水看着郭靖和尚可两个人的神情,也是心里感到一阵无奈,也不禁想起了前世自己与无崖子的情感纠葛——如果,无崖子能够坚决一点的话,就不会让自己和童姥这样争执了吧? ——无崖子啊无崖子,你为了自己一个人的面子,把我和她都害惨了呢! 到得晚间,三人赶到了一个小镇上,找了间客栈住了进去。 李秋水和尚可住在一间里,尚可受了这么重的内伤,也是没有办法一个人住的了。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尚可虽然感到很疲劳,但是因为身上很难受,反而睡不着。 李秋水却是少睡一点也无所谓的,便索性与尚可聊起了现代的事。 这种谈话是尚可与李童二人经常做的——李童两个虽然是古人,但是一点也不古板,很容易接受新观念,不愧是大神级别的人。 “哎,原来这个天下,最终会落到蒙古人的手里么!”李秋水听尚可说了元朝建立的事,不由得喟叹,“虽然我不认为宋可以恢复山河,但也没想到灭了他们的会是蒙古,而不是大金呢!” 尚可道:“铁木真就是成吉思汗呢!不过,按照历史上真实的名称,应该是成吉思可汗才对,汗只是一个小部落的首领,他被推举做‘成吉思汗’的时候,是已经基本上统一了蒙古草原了吧?怎么也不可能只是一个‘汗’的,肯定是可汗!而且他称号的英文名,就是ChinggisKha,只不过我们后世的人为了叫起来顺嘴,就把他给降格了。” 李秋水道:“啊,你还会英文呢,那是极西方的国家吧?” 尚可道:“是啊,只可惜我只有小学英语的水准,而且在这里也完全派不上用场呢!” 李秋水笑道:“可以去英国玩玩啊,你不是说有丝绸之路,可以从西域通到西方的么?” 尚可道:“我可不想去那么原始野蛮的地方——这个时代,他们那边的生活水平完全不如我们呢!” 李秋水正想再说什么,忽然皱了皱眉,道:“怎么在这里都会遇上小毛贼么?” 尚可一怔——她现在已经无法运用内力,所以什么也听不见——问道:“怎么?这个客栈不会是黑店吧?” 这个客栈很小,只有几间房,所以尚可才会有这样的想法——如果是几层楼的大客栈,尚可大概就不会这么想了。 李秋水听后笑了起来:“不会,你想多了。” 说完后李秋水下了床,走到窗边一下打开了窗窜了出去,尚可侧耳倾听,却听不到什么,正想强行运功试试,却见李秋水又回来了,而且跟在她身后的,居然是欧阳克。 李秋水笑着对尚可道:“你不必起来,就躲在被窝里好了。” 虽然隔着帐幔,但现在已经是夏天,纱帐并不怎么厚,还是能勉强看出一个轮廓——当然外面的欧阳克在尚可看来是比较清楚的,而尚可缩在被窝里,欧阳克就看不清了。 尚可在被窝里勉强笑了一下,却对欧阳克道:“你怎么来了?” 欧阳克道:“裘千仞告诉过我,说他的掌力如果将人打伤,天下间能治的人只有南帝,所以我就赶来啦。” 李秋水插话道:“你运气真好,幸好我们没有改走水路,不然你就追不上了。” 尚可不理她,对欧阳克道:“那谢谢你啦,不过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欧阳克道:“我去问了拖雷他们啦,他们说你南下了,可是我去问了路上的行人,他们说你雇了车以后往西边来了,所以我就往这边找了过来——我可找了不少家客栈呢!没打扰到你们休息吧?” 李秋水道:“她难受得很,睡不着呢。” 欧阳克问道:“伤得如何?真的很重么?我问了裘千仞啦,他说南帝已经出家当了和尚,就住在无量山的北边。我带你们去找。” 尚可想了一下,道:“谢谢你啦,不过我们去就够了,你叔叔和南帝好像有些过节,你去大概不太好吧。” 欧阳克一怔,道:“可是我怎么放心得下你!” 尚可其实是怕他这一路上与郭靖在一起,场面太过尴尬,不过见欧阳克语气诚挚,也就算了,便又问道:“那华筝呢?她和拖雷有没有回蒙古?” 欧阳克道:“啊哟,这事你不提我倒忘了说了——小王爷和华筝公主都不见了,拖雷他们都在四处寻找他们呢。你说会不会小王爷和她真的出事了?” 尚可道:“哎,这我可说不好。”顿了一下,又道,“拖雷怎么找?他不是还要去桃花岛?” 欧阳克道:“我可不管他们这些事,我只急着要赶来找你。” 尚可道:“欧阳克,你帮我个忙吧,你去找一下华筝——我怕杨康对她不怀好意,如果杨康带着她回了中都去完婚,那就麻烦了。你快去告诉拖雷一声,陪他走一遭中都。” 欧阳克本想说华筝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但转念一想,杨康的确对成为成吉思汗的女婿有点动心,可如果生米做成了熟饭,那郭靖与华筝的婚约可就不存在了! 但是就这样离开尚可,欧阳克毕竟心有不甘,于是便对李秋水看了一眼,然后道:“可儿,我想单独跟你说几句话,不知行不行?” 李秋水微微一笑,对尚可道:“我出去一下,你们有什么悄悄话就快说。” 说着不等尚可有什么反应,就从窗口窜了出去——她也不怕欧阳克对尚可有什么不利,反正欧阳克也不是她的对手。更何况现在看上去欧阳克对尚可还算是真心,而且正好尚可处于比较尴尬和两难的境地,所以便索性为她们两个也创造点机会,让尚可好好体会一下自己的真心。 自从重生以后,李秋水因为对前世自己感情和处理方式的反思,使得她对尚可的情路也变得异常关心起来。好像尚可能得到幸福,她也会感到幸福一样——更何况她现在好像对感情也有点迷惑,也许看看尚可的感情发展,也能给她自己一点启示也说不定。 那边欧阳克见李秋水离开,便对尚可道:“可儿,你是不是有点怪我?” 尚可一怔:“怪你?怪你什么?” 欧阳克道:“那天在归云庄,我丢下你一个人先走开了,其实是去追梅超风了——后来还和她打了一场,只是被郭靖从中化解了。” 尚可心想,你见我和郭靖又到了一起,自然知道他会向我说起那晚的事,现在再来坦白,又有什么意义呢? 欧阳克见尚可脸上没什么变化,便又道:“我知道郭靖一定会对你说这件事,所以我也不是来澄清什么,只是想着我既然对你一片真心,那也没什么好瞒你的就是。” 欧阳克见尚可脸上还是淡淡的,便又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从小就没有父亲,我爹很早就去世了,我虽然贵为白驼山少主,但是却没有人是真心对我好的。” 尚可听了奇道:“怎么会?你娘呢?还有你叔叔呢?” 欧阳克道:“我娘一直就对我不好,她好像觉得我是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一样,哪怕我再怎么讨好她,她也不会对我多看上那么一眼。” 尚可听了心中暗暗惊奇,便问道:“为什么?” 欧阳克耸了耸肩:“我也不知。从小,我就只能跟在叔叔的身旁,只有他对我一直很好。” 尚可道:“所以你就一直把你叔叔当作是你的父亲了?” 欧阳克点了点头:“是啊,他从小就告诉我,只有武功天下第一了,才会要什么有什么,那样所有的人都会你好的,所有的人都不敢违逆粉色,反而会变着法儿来讨你欢喜。” 尚可道:“所以你就和你叔叔一样,一心想要得到《九阴真经》?” 欧阳克道:“我知道我叔叔的想法和我的有点不太一样——他想得到的是尊荣,而我想得到了,却只是一片真心罢了。” 六十七章 欧阳往事 尚可听了,想了一下,然后对欧阳克道:“你的那些女徒弟呢?她们对你,可都是真心的吧?” 欧阳克摇了摇头,道:“一半一半吧。她们自然是对我倾心的,但是却只知服从,也不知是不是怕了我叔父的手段,还是因为天生就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反正从来都是我说什么便是什么。不像你,虽然你的某些看法有点古板,但总是为了我好——这一点我是知道的。” 尚可听了笑道:“你知道就好啦,我只怕仍然嫌我烦呢!” 欧阳克道:“怎么会,我恨不得你时时在我身边,那样我才觉得更开心呢!” 尚可不置可否地摇摇头,然后道:“你觉得你叔叔对你很好,所以你就千方百计去为他拿《九阴真经》。这不是为了要从他那里得到什么,也不是单纯地为了讨好他,而是因为他就像是你的父亲一样,对么?” 欧阳克道:“是啊,他对我来说,真的就像父亲一样。我这些话,从来没有对外人说过,你是我除了叔叔和娘以外,我最喜欢的,也是最亲近的人,所以我才会告诉你。” 尚可见欧阳克说得真诚,心中也颇为感动,便道:“那你叔父呢?他是不是也把你当成是儿子一样?” 这句话说完,自己便感到说了句混帐话,也是句废话——欧阳克本就是欧阳锋的私生子,难道欧阳锋会不把他当儿子? 却不料欧阳克在听了尚可的话后长叹了一声:“唉——,自从华山论剑之后,我叔父就一心扑在练武上,连面都很少见了。” 尚可听了一愣:“怎么?华山论剑不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么?” 欧阳克道:“是啊,这二十年来,他除了偶尔出关教我练些武功,就没有再与我说过什么别的话。” 尚可听了心中也是一阵感慨——原来欧阳克是个没有“爹”、娘也不爱、叔叔也不管的野孩子么? 只听欧阳克继续道:“我想,也许他早一点练成绝世武功,得到天下第一的名号,就不会这样了吧。” 尚可勉强笑着安慰他道:“那起码他以前对你很好吧?” 欧阳克苦笑道:“也不尽然,只是相对而言,陪我的时间多一些罢了。当我十八岁以后,每到他闭关的日子里,他就会送我不少女人。我怕他担心,自然便与那些女子鬼混在一起。这样一来,他会放心地闭关,我娘有时也会来劝我不要淘虚了身子,我倒反而因此与我娘有了多相处的机会——平日里,她可是很少来见我的,更不用说主动找我谈话了。” 尚可听了欧阳克的话,心里一阵恻然,心想欧阳克也是有他的苦衷的吗?他找那么多女人在身边,其实只是想寄托心里的孤寂吧? 尚可也陪着欧阳克叹了口气:“好啦,我明白啦,你那天去追梅超风,并不是因为想要自己练《九阴真经》,而是想要孝敬你的叔叔,好得到他的欢心——而这份欢心,其实只是一份亲情,是吧?” 欧阳克脸上显出一股轻松之情来:“你能明白,那是最好了。嗯,你这话说得真好,我正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表达我的意思呢!” 尚可心里笑了一下——这样狗血的事,自己虽然没遇到过,但是在穿越前也是看过不少小说和影视剧了,这样的情节还是能想像得出来的! 于是便对欧阳克道:“行啦,你也不用太过在意这些事了,我其实也一直把你当做好朋友的。这次我托你帮忙,其实也是相信你啊!” 欧阳克听了心中大是欣然,便即应允:“好,我就再跑一趟。不过,你们这一路上可要小心啊!”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来放在桌上,“这是我们白驼山的东西,治内伤也颇有效验,不过这东西略有微毒,每天只能吃一粒,不然会腹痛的,若是吃得太多,还会中毒呢。” 尚可道:“谢谢你啦,你这么晚连夜赶来,完颜洪烈他们没有怀疑么?” 欧阳克道:“我经常外出的,他们并不怀疑——而且也没几个人能跟踪我而不让我发觉的,除了那个裘千仞。” 尚可这时又道:“对了,为什么裘千仞的武功一下子变得这么厉害了?” 欧阳克一拍大腿:“唉!真是倒霉!原来裘千仞有个双胞胎哥哥,叫裘千丈,总是喜欢借着弟弟的名头在外面招摇撞骗,我们那天见到的是裘千丈!” 尚可叹了口气——这也是命吧! 欧阳克道:“下次我见了裘千丈,一定要给他好看。嗯,等我得了《九阴真经》,练好了武功,一定也要教训一下裘千仞,给你出气!” 尚可笑道:“好啦,这事我自己来就行了,你不必动手。” 因为看过《神雕侠侣》,知道裘千仞后来悔改了,所以尚可才会这样说——她怕欧阳克暗中下毒,毒死了裘千仞,那就不好了。哪怕是自己被裘千仞打成这样,尚可也不想因为自己而让什么人死掉——她实在还是一个善良的人。 欧阳克与尚可又说了一会儿话,便又翻窗走了。 欧阳克这边刚走,那边李秋水就回来了。 李秋水一进屋就笑道:“我可没偷听啊!” 尚可知道她必是听到了,但心里正在为欧阳克的事感怀,也就懒得去理她,只是重新翻了个身,背对着李秋水睡了下去。 李秋水关上了窗,回到床上对尚可道:“我看这个欧阳公子也不错嘛,你到底要选谁?” 尚可闭上眼睛不理她,李秋水见了,便伸手来呵她。 尚可内功现在全无,肌肉也无力,被李秋水一伸手就呵得痒了起来,便笑道:“好姐姐,饶了我吧。” 李秋水笑道:“你让我饶你什么?是让我不要再呵你,还是让我不要再问你?” “都有,都有!” 尚可闭着眼低声喊。 李秋水松开了手,对尚可道:“小可啊,人这一辈子,其实并没有那么多可想的,想要什么就一定要面对,不然就会搞得害人害己。” 尚可明白她这是在说无崖子——那时的无崖子,如果勇于面对自己喜欢上一个未成年小姑娘的现实,也许她们三个人,或者说四个人,都不会那么痛苦吧。 尚可知道李秋水说得没错,但是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发觉,在自己的心里,原来郭靖占的比重,还是要大于欧阳克的。 这并不仅仅是因为二人一正一邪,也不是因为尚可先遇到了郭靖,而是欧阳克所表现出来的那些东西,总是让尚可感到有些做作,并不像郭靖,一言一行都是出自于肺腑。 也不知欧阳克是不是从小在叔叔和母亲面前伪饰惯了,或者说他在那些女徒弟面前,也同样是在伪饰——装出自己好像耽于风月一般。但是在尚可的心里面,却总觉得欧阳克很难捉摸,哪怕是被他的语言打动,也觉得很难相信他是不是真心——或者说会不会永远地真心下去。 尚可一个人穿越到了这个世界来,除了李秋水和童姥,她没有第三个亲人,她其实仍然像是一个孩子那样怕受到伤害,以至于只肯让别人处于一个“朋友”的境地,不愿意让人更进一步,进入到她的心房。 所以她的潜意识里,自然会更靠近更“无害”的郭靖一点。但是在今天听完欧阳克对自己身世的诉说后,尚可虽然仍然觉得欧阳克的话里有些水份,却已经对他大为改观了——这大概是因为女人天性都是同情心泛滥的吧。 想着想着,居然就这样睡了过去——内力不能运用,好像对于睡眠的要求也高了起来,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醒了过来,发现李秋水正在边上支着头注视着自己,不由得有点奇怪:“怎么了?” 李秋水笑了笑:“没什么,就是看看你罢了。既然醒了,就起来吧。” 说着把尚可拉了起来。 洗漱完毕,郭靖也过来了,对尚可道:“可儿,昨天我好像听见你房里有什么人说话。” 尚可也不瞒他:“哦,是欧阳克过来了。他查到了南帝的下落,赶过来告诉我。” 郭靖挠了挠头:“哦,他对你真的很好呢!” 尚可笑了笑,避开这个话题:“别说这个啦,我们去找南帝吧。” 郭靖见尚可有意不提这事,便也就住了嘴。 李秋水对郭靖道:“你别管这些啦,人家样样比你强,你也应该别被人比下去才是。就算别的比不过,起码在武功上不能丢了脸啊。虽然你的功夫是我师姐传的,但你也不算是他的徒弟,而她的武功我也正好知道一些,这一路上,我也正好指点指点你。” 郭靖也不懂得该说什么好,只能唯唯应声。 三人这次去大理,走的路那是尽量远避开铁掌帮的。这日三人绕过到了岷江头上,正想要不要乘船,却见岸上一人摇着蒲扇远远走来,却是裘千仞。 三人一惊,心想这真是冤家路窄了,好在那边只有裘千仞一人,郭靖与李秋水两个打一个,却也应该是有胜无败才是。只是不知完颜洪烈身边的其余人等是不是跟了过来。 李秋水和郭靖心中暗自防备,却不料那裘千仞是假的,这时也远远看见三人,忙把头一低,往旁边闪了开去。 三人这时已经知道裘千仞有个无用的双胞胎哥哥,这下一见,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李秋水一肚子火正没处发,见了裘千丈,忙一个纵跃起落扑到裘千丈的身后,一把揪住他的后脖领,故意说道:“好老贼,打伤了我的师妹,还想跑?” 裘千丈刚才已经看到尚可病恹恹地倚着郭靖走路,现在听李秋水这么一说,知道是自己的弟弟打伤了尚可,心中不禁叫苦。只得强撑着道:“小辈不要无礼,你大爷突然要闹肚子啦!你快放手,等我解完了手再来收拾你!” 李秋水知道他说的是谎话,但见他双手捂着肚子,也怕他当真屎尿齐流|——李秋水虽然杀人不眨眼,但何时杀过这等厚颜无耻的人——以她的身份,便是要动手,也没有亲自杀过这样的低下人等。 这时郭靖和尚可也从后面慢慢地挨了过来,见裘千丈撒谎告饶,忙乱中也觉得好笑,但见李秋水没有拆穿他的西洋镜,便也乐得继续戏——虽然尚可是他弟弟打成重伤的,但是他这样的一个人,若真要杀他,不但脏了自己的手,而且也要被人耻笑欺软怕硬,所以三个人都不会真的拿他怎么样,只是戏耍他一番罢了! 李秋水果然就对裘千丈道:“好,我也不来难为你,你要出恭,需得留下些当头来!不然你跑了我上哪里去找你!” 裘千丈道:“你们这几个娃娃,不让你裘爷爷我好好施展些本领教训一顿,总是难以服气。也罢,咱们来立个约,一个月之后,你爷爷在铁掌山下相候,你们有种来么?” 尚可一怔,心想就凭你的这点本事,一个月你又能做得了什么? 这时尚可靠近了观看,只见裘千丈脚步虚浮,知道他武功差得远了,自然心中有些迷惑。李秋水却是只当他要逃跑,便道:“一个月太久!三天!” 李秋水这是在诈他,她要带着尚可去大理,如何在三天内能去铁掌山。 裘千丈苦着脸道:“三天内我连铁掌山都赶不回,如何能与你相见?” 李秋水故意道:“那就在此处与你见个高低生死!也省得我再跑一趟铁掌山!” 裘千丈道:“我近来闹肚子,到得紧要关头上,肚子里的东西总是出来捣乱。不回铁掌山,我采不到好药治病。” 李秋水见他脸上神情瞬息万变,心中实在好笑,那点愤怒也渐渐散去了,便松开他的后领将他一推:“好吧,那就定在十日!十日后我自会来找你。” 裘千丈脱了身,头也不敢回,抱头鼠窜而去,李郭尚三人见了,也是心头抑郁稍减,各自笑了一回。 不过郭靖却道:“这个裘千丈如何会到这里?莫不是铁掌帮在这附近有分舵?” 李秋水“啊哟”了一声道:“刚才却忘了问他了!” 尚可道:“算啦,咱们受的伤只有一灯大师能治。裘千仞他也一定知道这回事,所以也很有可能会沿路追我们。我们不如就按着最的路去,说不定那里反而没有人阻挡。” 李秋水一想也是,便道:“就是,就算是碰上了,我们又怕什么!” 实际上这也是三个人过虑了——裘千丈是因为弟弟在完颜洪烈的身边,自己觉得无趣,而裘千仞也觉得这样的一个哥哥挺给自己丢脸的,就把他给赶回铁掌山去了。 裘千丈心里不高兴,所以故意绕了点远路,却不想在这里遇上了尚可和李秋水她们。其实并没有人在后面追尚可,裘千仞也没想过一定要追着来把尚可置于死地不可,现在他还是想着荣华富贵和华山论呢。尚可的武功还差着老大一截,裘千仞还不至于要杀尚可以绝后患。 现在李秋水这么一说,郭靖和尚可倒也没有反对。尚可就说:“这样也好,越是危险的地方,往往就越是安全。” 郭靖笑了笑,没有作声。李秋水倒是看了郭靖一眼,道:“你笑什么?你也是这么想的么?” 郭靖笑着说:“我可说不好这样的话,只是觉得是这么个道理罢了。” 李秋水道:“你倒是个外粗内细的。” 郭靖只是笑,却不说话。 尚可心想他是一代大侠,如果粗心大意,只怕也早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于是三人一路转向南方,果然不再遇上什么铁掌帮或完颜洪烈身边的人了——这日到了湖南洞庭湖畔,三人也无心去观赏风景,郭靖道:“走陆路还是太慢啊,我们改走水路吧。” 尚可道:“等过了湖南再说——沅江附近是铁掌帮的势力范围,欧阳克说等过了这一段再走水路比较安全。” 郭靖点了点头,还没说话,李秋水便道:“等你治好了伤,我们就杀上铁掌山去,好好地跟他较量一番!” 这一路上尚可的伤虽然没有好转,但也没有继续恶化,精神也渐渐恢复了点——毕竟她的警觉性和武功内功,都要强过原著里的黄蓉,哪怕是当时的黄蓉已经开始练《九阴真经》了。 所以同样是受了裘千仞这一掌,黄蓉的伤要重得多,连路也不能走,需要郭靖背着,而这时的尚可却能够自己行走,只是不能运用轻功罢了。 尚可听了李秋水的话,便对她道:“行了,我知道你的性子,要是杀上山去,指不定要死多少人呢,别滥杀无辜了。要想跟裘千仞较量一下,等两年后的华山论剑就行了。” 李秋水哼了一声,心中颇不以为然,但也不想与尚可多说——她知道尚可其实是个很善良的人,这种事尚可能忍,她可不能忍。 在洞庭湖北畔便是闻名天下的岳阳楼所在之地——只是这个岳阳楼却不是三国时所建的旧楼了,而是北宋庆历年间巴陵郡守滕子京重修的,也是范仲淹写岳阳楼记的地方。虽然整个洞庭湖是没空去游览了,但是路过岳阳楼,总还是要上去看看的。 六十八章 拜访瑛姑 三个人上了岳阳楼,只见楼上有不少文人骚客,有的在饮酒作赋,有的在凭栏远眺,有的在谈古论今。 尚可等人找了个空的桌子坐下,一边透过人与人之间的空隙远眺湖景,一边招呼小二上来点些饭食菜肴。 郭靖反正是吃不出菜味道的好坏的,也就埋头只顾吃饭,结果他吃完了,尚可和李秋水还在一边吃一边看景色。郭靖对于洞庭洞的景色就同吃菜一样,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触,在他看来,洞庭湖和太湖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他对那墙上的字迹却似很有兴趣,便仔细观看起来。 郭靖也是练武之人,眼力甚好,虽然墨迹龙飞凤舞,但仍能看得清楚,便一边看一边低声诵读起来: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噫!微斯人,吾谁与归?……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好文,好文!” 尚可早就看到了那墙上的字,只是她穿越过来的时候只有十二岁,还没有读过《岳阳楼记》,所以也只不略看了一下,那“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话,听是听到过的,也知道是范仲淹的话,但也没有太多的感慨。 现在听到郭靖诵读,便道:“范仲淹也算是一代名臣了,这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确是像他这个人一样流芳百世了!” 郭靖点了点头,却又道:“范仲淹的为人事迹,我却不知,可儿你知道么?给我说说。” 尚可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李秋水笑道:“我虽略知一二,却也不甚清楚,没法对你们两个说呢。” 这时旁边正在临栏观景的一个少年公子却转过身来,对尚可道:“哎,你们怎么直呼范文正公的名讳,如此不敬。” 郭靖来自蒙古,尚可是现代人,他们两个对于避讳的这些事,其实并不怎么留意,结果却在这里遇上了“抱打不平”的范仲淹粉丝了。 李秋水见他腰畔挂着一柄单刀,又见他走路举止,便知他也是有武功的,便道:“咱们江湖中人,谁在乎这些。便是敬重范大人,也不必只放在嘴上。” 那少年道:“这位姑娘,话可不是这么说!万事总有个规矩道理,怎么能直呼前人名讳。” 郭靖这时听他说话的语调中含着些许嘉兴味,竟然与江南七怪的乡音相似,不禁对他心生好感,便对他抱了抱拳:“这位公子,您说得是,在下不太懂规矩,并不是对范大人不敬。” 这少年公子走到近前,尚可看他,不过十五六岁,脸上稚气未脱,却流露出一股正气。 只见他对郭靖道:“范文正公,乃是我朝第一流的人物,他字希文,苏州人。他少年时在应天书院念书,二十七岁便中了进士,在各地做些小官,却也整顿政事,地方清明。在兴化县,有不少百姓念他的功德,都跟他改姓了范。” 郭靖听了大为赞叹:“为民做事,自然百姓是不会忘记他的。快请坐,在下姓郭,单名一个靖字。请问公子高姓?” 这少年公子应邀在郭靖旁边坐下,然后对郭靖抱了抱拳,道:“原来是郭兄,在下姓陆,名展元。” 郭靖和李秋水听了这名字倒还没什么,尚可听了却是心里“格登”一下——这个人,便是日后让李莫愁失恋而走上邪路的人么? 尚可在这里仔细观察陆展元,那边郭靖却对陆展元道:“在下的师父是嘉兴人,我听陆兄弟的口音,似乎也是那边的人氏。” 陆展元笑道:“我的确是嘉兴人,不知郭兄师承何处?” 郭靖道:“在下的师父是江南七侠。” 陆展元道:“原来是江南七侠,他们是我们嘉兴的前辈人物,一向急公好义,嫉恶如仇,在下是极为佩服的。只是十几年前好像就离开了嘉兴,不知去了哪里。” 郭靖道:“在下自幼被奸人所害,与母亲不得已去了蒙古大漠。七位恩师对我有大恩,在下日夜思报!” 陆展元道:“原来如此。” 郭靖便又向陆展元请教有关于范仲淹的事,陆展元便笑道:“在下祖籍其实也是苏州人,只是后来因故南迁到了嘉兴,故此苏州的人物,在下亦略知一二。后来范文正公服母丧,便辞官去了应天书院任教。守丧结束后,他便作了京官,之后上书言事,先后得罪了刘太后和宰相吕夷简,三次贬到地方上,旁人劝他不要再上书得罪人,他却说‘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郭靖听了,喃喃自语道:“宁鸣而死,不默而生……宁鸣而死,不默而生……”反复说了几遍,陆展元见了,便住口不说,以待郭靖的下文。 但郭靖只是自语了几遍,便又向陆展元继续询问范仲淹的事。 陆展元也不在意,便只笑道:“后来范文正公被调到西夏边防上,戍边多年,西夏人称其‘胸中有百万甲兵’,不敢再侵扰我大宋边界,这时天下才知道文正公乃是文武双全。后来到了庆历年间,文正公被调回京城,很快便作了枢密使和宰相。” 郭靖听了一副神往的神色:“如此人物,只恨我晚生了二百年,不得相见!” 陆展元道:“郭兄所见与我相同,我也常恨自己晚生了,不得与先贤相见呢!” 李秋水和尚可见二人相谈甚欢,互相看了一眼,心中均道——郭靖这下可算是遇着知音了! 陆展元与郭靖共进了一杯酒,神色间却突然一转,喟叹道:“可惜范文正公在朝中不久,曾对他有知遇之恩的夏竦,因为嫉妒他,设计陷害他好友富弼和石介谋逆。文正公为了避嫌,只得离开京师,去了河东和陕西,后来被贬做各地知州数任,在任上郁郁而亡。” 郭靖把腿一拍:“朝中总是有各种奸臣在,常使英雄不得伸展雄心壮志啊!” 李秋水这时笑了笑:“夏竦可不是奸臣,他也算是一代名相了。只是人都是两面性的啊。” 郭靖心中奇怪,便问道:“哦,夏竦不是奸臣么?” 李秋水道:“是啊,夏竦的父亲就是与辽国作战,英勇战死的。他乃是忠良之后,不但范仲淹是他举荐的,另一个宰相庞籍也是他提拔任用的,虽然有些贪财,但功绩还是大于劣迹的。要知他死后先被谥为文正,后改谥文庄,这可比范仲淹差不了多少的。” 郭靖听了皱着眉头,好像被触动了什么心事,默然不语。 陆展元不知李秋水前世与夏竦、范仲淹是一个时代的人,所以听她对谥号和夏竦的事迹似乎也颇为通晓的样子,心中也是惊奇不已,但嘴上却不肯服输,仍道:“这位姑娘,话可不是这么说,真正的忠臣,是一心为国为民的,哪有因私而废公的呢!” 李秋水当年在西夏后宫里,什么样的勾心斗角、陷害倾轧没看到过,只是她也懒得和陆展元争什么——在他看来陆展元就是个跟她没什么关系的人,这样的小事清寒犯不着与他一般见识。 郭靖虽然心里觉得李秋水说的也有道理——好人做的事不一定全对,坏人也不一定就一辈子不做一件好事。但觉得若是与陆展元争论起来,自己一定不是对手,所以也就闭了口,只是对他笑笑,然后对尚可道:“可儿,你吃完了么?” 尚可知道郭靖的意思,便道:“好啦,我们走吧。” 没想到陆展元居然跟着道:“不知三位要去何处?” 尚可略感意外,但心中忽地一动,便实言相告:“哦,我们要去拜见一会高僧,你要不要一起去?” 陆展元看了一眼李秋水,再对尚可道:“不知是何方高僧?” 李秋水和郭靖不知尚可是什么意思,但都知尚可做事自有用意,便也不多说话。 只听尚可对陆展元道:“是一灯大师,你大概没有听说过吧。他大概在大理境内,我们要走好远的路呢,而且也挺赶时间的,一路上也没工夫四处游玩。” 陆展元道:“原来是大理的高僧,大理乃是崇佛之国,这位高僧定然有其高明之处。如果三位不嫌我聒噪,便一路同行,可好?我这次从家里出来,也正是要想历练一番的。大理地处南疆,与中土江南的风情定然不同,我也好去长长见识。” 尚可心想,你本来是该先遇到李莫愁,然后与她分手再找的何沅君,现在先让你遇上何沅君,也许就能免去这一段孽缘? 不管怎么说,没遇上这事这人,也就算了,既然遇上了,捎带手的事,何乐而不为? 于是便对陆展元道:“哦,既然如此,我们这便要出发的,陆公子可有马匹?” 陆展元道:“在下有马,诸位都是骑马的么?” 尚可道:“我与师姐是乘车的,郭靖才是骑马的。” 陆展元见尚可对郭靖直呼其名,心中诧异,不知二人是什么关系,但也不好问,心想日后总会知道的,也就罢了,只道:“原来如此,在下骑马跟随三位好了。我从未去过大理,诸位让我同行,能去见见世面,那真是不胜感激了。” 尚可笑了一下:“可是我们有不少仇家呢,你跟着我们,不怕被牵连么?” 陆展元道:“三位都是正派的人,仇家必定不是什么好人,我若遇上,定然相助三位一臂之力。”说着还拍了拍腰间的单刀。 郭靖心想好人的仇敌,也未必就一定是坏人。就像李秋水和黄药师,虽然算不上仇人,但也是半敌对的关系,他们两个却都不像是坏人的样子。 而尚可见陆展元脸上一股志得意满的样子,知道他武艺初成,出了家门闯荡江湖,正欲快意恩仇,若是叫他小心,只怕反而要让他不快,以为自己小觑了他,便也就住口不言。 李秋水却故意道:“我们的仇人,是铁掌帮呢,你不怕么?那裘千仞号称铁掌水上飘,甚是厉害呢。” 陆展元一怔,随即道:“这人甚是可耻,身为铁掌帮帮主,居然向金人屈膝,我若见到,定然要向他讨教几分。” 李秋水和郭靖见他口气甚大,不由得都是一怔,均觉得他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但是尚可却知道,陆展元日后的武功应该与李莫愁不相上下,就算不如,也不见得会差上许多,不然李莫愁也看不上他,所以他这话大概也不算太狂。只是他现在年纪还轻,武功只怕未成,说这话还是嫌略大了些吧。 郭靖这时道:“陆公子学问风采,在下甚为佩服,此去一路之上,也正好向你请教。” 陆展元笑道:“好说好说,郭兄来自大漠,北方的事一定知道不少,在下也有很多事情要向郭兄请教呢。” 三人说了一会儿,便结帐走人。陆展元跟着三人下楼,解了自己的马过来,便与三人一同上路。 这日终于近了铁掌帮——铁掌山在沅江之畔,此是去一灯隐居之处的必经之路,如果不走这条路,就要绕很远,为了尚可的伤能早点好,也只能冒险从这里走了。 看看通过了铁掌山,三人这才放了心。倒是陆展元,好像从来不担心一样,一路上与郭靖李秋水二人一起谈古论今,还与郭靖一起切磋武功。 陆展元虽然比郭靖年少,但是自幼便习武练功,若不是郭靖练了八荒功和天山六阳掌,仅凭马钰的全真内功,一定不是他的对手。 而因为有李秋水在身旁不断指点,郭靖的武功也是突飞猛进。陆展元初时能与郭靖拼上过百招才输,等到近了大理时,郭靖只要三十余招便能击败陆展元了。 事实上陆展元的武功也有进步,所谓的“纸上得来终觉浅”,只有身体力行才能得到进步。虽然李秋水没有指点陆展元武功,但是陆展元也是聪明人,所以也会琢磨自己招术上的缺点。只是郭靖在习武上的天份要高于他很多,再加上李秋水的指点,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居然越拉越大。 陆展元倒也没有出现什么嫉妒的情绪,反而与郭靖愈加推心置腹,探讨起武学来。 过了铁掌山约莫二三里路,眼见得前方出现了一片林子,郭靖便让车夫赶车绕过林子去,但是李秋水却道:“我看这林子颇有蹊跷,你们先走,我去看看。” 尚可一怔:“什么蹊跷?” 李秋水笑道:“你们看不出来的——你们看林子那里,是不是有一条小路?” 说着一指,三人看去,果然看到一个如同入口一般的路,于是便都点了点头。 李秋水道:“你们不知,但是我一看便知,这路旁的树木,暗含着九宫八卦的排列,想来里面住着什么隐居的高人,所以我要去看看。” 郭靖道:“这里离铁掌山太近,我们还是走吧,别惹出事来。” 李秋水道:“你们先走,我进去看看,料想无妨。” 尚可见李秋水好胜心与好奇心都极盛,也不好劝阻,便让她千万小心罢了。倒是陆展元,听了李秋水的话,就一定也要一起进去。 李秋水见了,索性让她们一起进去——这里面她武功最高,她还真不放心让尚可和郭靖两个人上路呢!于是便让车夫先去下一个小镇上等着,然后众人一起进去。 好在李秋水本人也精通奇门遁甲,一路上七弯八绕的,时而向左,时而转右,有时更倒退斜走数步,似乎越行越是迂回迢遥,却是一点也不乱,很快就进入了林子深处,找到了一间小木屋。 只见这木屋周围有着一大片沼泽黑泥,李秋水领着三人到了一处,只见一排木桩一根根地立在泥沼里,却都是虚晃摇动,或歪或斜的。好在李秋水轻功了得,郭陆二人轻功也颇有根底,尚可被李秋水抱着,四个人很快便通过了这个黑沼,到了那木屋之前——这木屋却也奇怪,既无门也无窗。 李秋水朗声道:“里面住的是哪位高人,我等路过贵地,想要进来拜访,不知可否?” 这时里面传出一个声音:“你们既能来到此处,必有本事进屋,难道还要我出来迎接吗?” 听声音是个女子,但是却听不出多大年纪,似乎苍老中显着清亮。 李秋水对三人低声道:“跟着我跳进去,在左首落脚。” 于是郭靖背着尚可,与陆展元一起跟着李秋水绕到左边越墙而入,只见这墙里是个院子,分为两半,左一半是实土,右一半却是水塘,如果从别的地方进去,就会掉在水里了。 四人跨过院子走向内堂,只见堂前是个月洞,仍无门扉。 李秋水道:“不用怕,只管进去。” 三人都点了点头,跟着李秋水先后走进堂去,只见当前一张长桌,上面放着七盏油灯,排成天罡北斗之形。地下蹲着一个头发花白的女子,身披麻衫,凝目瞧着地下一根根的无数竹片,显然正自潜心思索,虽听得有人进来,却不抬头。 六十九章 再遇童姥 尚可在邀月谷里,也曾看过李秋水和童姥演算数术,知道那些竹片是古代的算筹,只是她懒得学那些,反而把现代的三次方程的解法,以及一些别的定式定律之类的告诉了李秋水和童姥——还好尚可上学早,已经在初中里接触过三次方程了,不然还真被古人瞧不起了! 倒是李秋水和童姥,从尚可那里学了不少现代的数学理念,提高了不少这方面的学识。 现在李秋水一看这个女子摆的算筹,就知道她在算什么,当即便出声指点。 那老妇吃了一惊,抬起头来,向李秋水怒目而视。只见她一双眸子精光闪闪,额头满布皱纹,面颊却如凝脂,一张脸以眼为界,上半老,下半少,却似相差了二十多岁年纪。而从她双眼之下的面容上来看,却是容色清丽,不过四十左右年纪,只是不知她是思虑过度,还是得了什么病,以致于鬓边早见华发。 这妇人当然就是隐居在铁掌帮附近的瑛姑——她的儿子为裘千仞所害,她却住在仇人的身边数十年不知,而且还与裘千仞互相敬重,可算得上是一种讽刺。 瑛姑见李秋水外表年纪不过十四五岁,心里哪里肯信,只是低头自己计算。待得搬弄了一会算筹,果然得出的结果出李秋水所说的一样,心中不免有些惊讶,但只当是李秋水偶尔猜中的,于是再摆了一题,结果刚刚摆完不久,李秋水又说出了答案。 瑛姑这次再算,果然李秋水又对了,不由得又是惊异,又是奇怪。一旁的陆展元见李秋水不但武功高超,而且又擅长算数,心中更是钦佩,看向李秋水的眼光中充满了仰慕。尚可见了暗暗叫苦——自己把陆展元带上原意是要让他提前跟何沅君见面,顺带破除李莫愁的悲惨结局,可千万别弄巧成拙,让他恋上了李秋水才好! 虽然不知李秋水这一世对于爱情到底是个什么想法,而陆展元的外表也正符合她喜欢的小白脸类型,但尚可总觉得李秋水不会喜欢上陆展元,如果陆展元不知进退,只怕要惹出祸来的。 正在想着怎么警告陆展元,瑛姑却已经伸腰站起,但见她双目直瞪李秋水,忽然手指内室,说道:“跟我来。”然后拿起一盏油灯,走了进去。 李秋水微微一笑,也不害怕,迈步便跟了过去,郭靖和尚可、陆展元也跟在她后面一起进去。只见那内室里的墙壁围成圆形,地下满铺细沙,沙上画着许多横直符号和圆圈,又写着些“太”、“天元”、“地元”、“人元”、“物元”等字。 郭靖等人看得不知所云,生怕落足踏坏了沙上符字,站在门口,不敢入内。李秋水却是微微一笑,弯下腰来伸出一根手指,随行随划,在沙上写出解法,片刻之间,将沙上所列的七八道算题尽数解开。 这些算题瑛姑苦思数月,未得其解,至此不由得惊讶异常,呆了半晌,才问道:“你是什么人?” 李秋水微微一笑,道:“这不过是天元四元之术,有什么稀奇的?算经有一十九元,我不用算筹,勉强算个七八元还是可以的” 瑛姑脸上尽是沮丧伤神之色,身子摇了几摇,然后又向李秋水请教了几种算题,李秋水都一一解答了,然后叹了一口气道:“我师父奇门八卦武功书画,样样精通,我和师姐只学了他的武功,我的师兄天资最好,文武双全,什么都学尽了,但是若论算数,还是我的小妹子学得最好。十九元的算法,她不用算筹都能解算呢!” 瑛姑听了面如土色,半晌才问道:“你师父是谁?你小妹子在哪里?” 李秋水摇了摇头:“他们都死啦!” 瑛姑听了,又是呆了半晌,才道:“再聪明的人,这般穷尽脑力,也会短命的啊!” 李秋水本想告诉她,自己的师父和小妹子都不是短命之人,但想来这话一出,就要惊煞旁人,也就笑了笑,不再作声! 郭靖这时也道:“这位前辈,算术不过是小道,何必如此穷尽心力,以致于华发早生。” 瑛姑听了这话,眼中忽然放出一股狠戾之色来,众人皆是一惊,各自心下戒备。 但是瑛姑如此呆立了良久,眼色却又渐渐缓和下来,叹了一口气道:“我自有我的打算,你们不必多话。” 这时陆展元对瑛姑道:“请问前辈高姓大名。” 瑛姑道:“我姓刘,单名一个瑛字,人称‘神’……嗯,你们叫我瑛姑好了。” 瑛姑的绰号本来叫“神算子”,但是当着李秋水的面,这三个字是无论如何也没脸提起了。 周伯通在神雕中虽然仍称呼瑛姑为“刘贵妃”,但是尚可在一旁一时间如何能想到刘瑛便是瑛姑,所以听了前半句还没反应过来,听到后半句时才竦然一惊——怎么她就是瑛姑么? 李秋水本来以为这里的人是什么高人,所以才想进来拜会一下,结果发现瑛姑的奇门算术不过如此,想来遁甲之术也不会高明到哪里去,便道:“好啦,我姓李,以后有缘,我们当可再见。” 说着便要离去,瑛姑心中还有好几个有关于奇门遁甲和算术的问题要问她,岂肯放她离去,便将手一拦,道:“且等一下,你们擅闯我的地方,就想这么走了?” 李秋水微笑道:“哦?那你想怎么样?” 瑛姑心中正在想着怎么开口,忽然看到尚可软软地倚在郭靖的身上,便对尚可扬了扬下巴:“这个小丫头,得了什么病?” 郭靖道:“她被铁掌帮的人打伤啦。” 陆展元和李秋水听了都忍不住瞪了郭靖一眼——瑛姑既然住在铁掌帮附近,她与铁掌帮之间很可能是有些关系的,怎么能直接向她说出与铁掌帮为敌的话来。 瑛姑听了却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的神情来,然后道:“他的掌力不弱,是刚中的么?” 郭靖道:“中了有十几天啦。” 瑛姑垂头思索了半晌,脸色转了又转,变了又变,似乎是在考虑一件要紧的事,半天才道:“这伤势我也没法子,不过我可以指条明路给你,让你去求一个人,他一定能治。” 郭靖忙道:“是谁?” 瑛姑道:“是段皇爷。” 郭靖听了脸上神色便又放缓:“原来是南帝一灯大师,我们早就知道啦,此去正是求见他的。” 瑛姑略感意外:“你们怎么知道段皇爷出家了?” 郭靖道:“是可儿说的,我并不知缘由。” 尚可并不知原著中瑛姑正是因此前去找一灯大师报仇,从而放弃了这段仇怨,心中只想神雕里对一灯、瑛姑、慈恩、周伯通三人的恩怨纠葛说得并不怎么明了,正好趁着此时探探瑛姑的口风,便道:“一灯大师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所以才会出家的?” 神雕中杨过曾对周伯通说过,一灯是因为对周伯通的儿子见死不救才感到愧对良心出家的,所以尚可才有此言。 而瑛姑虽然知道一灯是为此而出的家,但是深恨一灯,总认为他这是罪有应得,所以对尚可的话并不理睬,只道:“小姑娘家的,别多管闲事。这个人心肠甚是狠毒,很可能对你们见死不救。你们等一下,我写封信给他,他看了可能会出手相救。” 尚可心想一灯大师如此慈悲人物,怎么会见死不救?但是郭靖这时听了已经对瑛姑开口称谢,而瑛姑也走到外面方室,伏在案头提笔书写些什么。 写了好一阵,瑛姑才将那张纸用一块布包好,再取出针线,将布包折缝处密密缝住,这样连缝了三个,才回到众人面前,对他们道:“出林之后,直向东北便可。我这第一个布囊里面画着到一灯那里去的地图,还有指点你们何时拆开第二个和第三个个布囊的教条,你们依次拆开,不要先拆,不然就不灵验了。” 话虽说了,却不把三个布囊交给众人。 李秋水是何等聪明的人,察颜观色,已知瑛姑的心思,便对她道:“你给我们这些东西,无外乎是想让我教你一些奇门算术吧。可惜我没什么工夫,不如我教你几个算术的口诀吧。” 瑛姑见自己的心思被她看破,也有点难堪,便道:“你既然知道便好。我这一生都被一个擅长奇门遁甲的人给毁了,我一定要破去他的遁甲之术。你若能教我一年奇门数术,我便将这指点你们的法子告诉你们。” 李秋水道:“我们本来就是要去找一灯大师的,而且我听说他并不是什么狠心的人,你说这话,很难让我相信啊!” 瑛姑听了哈哈大笑:“他不是狠心人?他不是狠心人?哈哈哈哈……他不是狠心人,为什么不救我的儿子?” 尚可知道一灯大师就是因为此事而心中有愧,甚至出家为僧的,但却不知其中详情,见瑛姑神情凶狠,心中也是暗暗吃惊,想要问吧,又怕触动瑛姑的伤心事,心想就算要问,也该问一灯大师才对。 尚可还是有一颗小小的八卦之心的。 而其余众人见瑛姑突然发狂,心里也都是诧异,心想南帝难道真是见死不救的?还是说她与南帝间其实有什么纠葛? 但是看瑛姑的样子,众人也都不好问。而瑛姑狂笑了一阵之后,也渐渐恢复了平静,对众人道:“你们不要被他骗了。自古帝王最无情,难道他还会为了你们几个与他毫不相干的人耗费自己的功力不成?” 众人听了,觉得瑛姑说的也有道理——因为毕竟也不知道南帝的为人到底如何。 于是郭靖便伸出手去,把三个布囊接在手中,见一个白色,另两个一红一黄,便收入怀中,又说了些道谢的话。心想虽然可儿说一灯大师慈悲心善,但人家总是一番好意,总不好不理。 瑛姑见郭靖收下了东西,心里也是略松了一口气——她倒不是以为郭靖答应了什么,而是觉得郭靖会按自己所计划的那样去见一灯大师,然后自己就能去找一灯报仇了。 郭靖见瑛姑神态渐渐回复平常,心中自然也就不起什么疑心了。倒是李秋水和尚可两个,心中总是觉得瑛姑的情况有点奇怪,但也觉得还是走一步看一步的好,便也就没有过份在意。 瑛姑倒想留宿众人一晚,但是郭靖等人挂念着尚可的伤势,均不肯多留。瑛姑只当他们害怕铁掌帮,便道:“你们安心在我这里住着,便是裘千仞亲自来,他也破不掉林子里的五行阵,不敢进来的。” 的确,这五行阵难不住李秋水,吓唬吓唬裘千仞还是可以的。 但是李秋水等人执意要走瑛姑也不好强留,于是一行四人又拜别了瑛姑,然后往南边走去。 到得下一个镇上时,天色已经将晚,那车夫赶了车到了这镇上,已经替众人预订好了客栈的房间,于是众人都进去用了饭睡下。 李秋水还是与尚可睡在一间屋里——尚可身体没好,李秋水在晚间还要经常以本身内功助她怯伤。虽然不能治好她,但也能让她如平常人一般说话,偶尔走个两步路也是可以的,不会像原著中的黄蓉那样,一定要郭靖背着才行。 尚可倒还有点过意不去,但是李秋水说:“你练的是我的小无相功,我们两个的功法是同源的,而我们逍遥派的内功有一大特点,就是可以让自己的内功在别人的体内运行,所以吸人内功的北冥神功和传人内功的逆行北冥神功都是由此而来。所以我在你体内行功,实际上就和我自己打坐修练内功一样,对我本身也是大有裨益。” 尚可知道李秋水虽然说的是实情,但是这种行功可比自己练功的风险要大得多了,走火入魔的可能也大为增加。 所以尚可对李秋水其实很是感激,在吃了晚饭入了房间后,两个人便脱了外衣,只着里衣坐在床上帐幔之中。李秋水双掌按在尚可背心,两个人皆盘腿脚心向天而坐,一时间两个人的汗水都不断涌出。 原来逍遥派的武功,除了吸人内功的北冥神功外,另两种都是极耗体力的,不管是传人内功或是在别人体内运行内功,都是以本身内功为基础的,两个人都是要出一身透汗的,所以李秋水和尚可才会把外衣都脱掉,以免汗水浸湿了外衣。 此时又值六月中的盛夏,李秋水运功正在紧要关头,忽然窗户在完全没有声响的情况下被打开了,然后一个人跳了进来。 两个人都是一惊——往日里两个人行功时,郭靖和陆展元的房间就在二人两侧,不管有什么人走近要打扰,两个人都能及时发现,怎么今日居然让人靠近了?而且这人显然功力非凡,不然怎么能毫无声息地开窗?如果不是因为开窗后有风吹进来,李尚二人大概也不能发觉呢! 于是李秋水赶紧收功,两个人睁开眼来,却发现这家客栈的床幔极厚,居然看不出外面这人的形样貌。二人正要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结果这人已经走近床来,把床帘一掀—— 李秋水右掌一翻,正要打出,却见来人竟然是童姥,不由得轻吁一口气,把掌力散了,同时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呢!” 童姥皱着眉看了两个人半天,然后才道:“怎么了?小可受伤了?” 李秋水见童姥不理自己,反而只是看着尚可,心中不免有点不快,便道:“是啊,你看不出我在为她疗伤么?” 尚可仔细端详童姥,只见她容光焕发,年纪好像又大了一岁一样,已经从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变成了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大姑娘了。 ——这说明她的武功又有突破了么? 这时李秋水又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童姥脸上微红:“我到大理玩了一下,看看快到八月了,就想去江南看看。你们不是约了八月中秋在嘉兴相见的么。” 李秋水抿唇一笑:“那是郭靖的约定,跟我有什么关系。” 童姥哼了一声:“谁说跟你有关系了,我又不是去找你!我是要去找郭靖,看看我传他的武功,他练得怎么样了。” 李秋水道:“他就在隔壁,不如你去试试他?” 童姥不理她,仍然只是看着尚可:“小可,谁打伤的你?” 尚可道:“是裘千仞,铁掌帮的帮主。” 童姥道:“究竟怎么回事,说给我听听。” 尚可还没说话,李秋水倒说:“行啦,都挤在这张床上干什么,都下来好好说话!” 童姥看了她一眼:“这话应该我来说才是吧?你们一直睡在一张床上么?” 李秋水扭过脸去不理她,尚可却道:“是啊,我每晚都要秋水姐给我疗伤的。” 童姥抿着唇不说话,一个人坐到了桌子旁,然后对尚可道:“裘千仞是什么人?很厉害?” 这时李秋水和尚可都已经下床来穿起了外衣,两个人分坐在童姥两侧,李秋水便把当日的事给童姥说了一下,然后尚可又把那天在归云庄上的事给说了一下——当然,只是说了裘千丈的事,没有说李秋水和黄药师动手的事。 第七十章 五人同行 跟她们两个长期的相处让尚可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千万不要向某人打另一人的小报告。不管是什么事,大神之间的事就让大神自己去解决,自己永远也不要插手和插嘴。 李秋水果然这时就在一边道:“他武功不错,铁砂掌很厉害。” 童姥撇了撇嘴:“铁砂掌这种不入流的功夫,你居然还说很厉害。” 李秋水笑道:“功夫其实并没有高下之别,主要还是看修练功的人。铁砂掌虽然是门常见的功夫,但实际上能练到顶峰的并不多。大部分的人只是练个皮毛罢了。” 童姥道:“你是说这个裘千仞把铁砂掌练到了极致?” 李秋水道:“极致倒也未必,但的确是第一流的功夫了。” 童姥冷笑了一声:“我倒还没看到过能把铁砂掌这种功夫练到一流的,我倒想见识见识。” 李秋水道:“我也正有这个意思,上次人多,没功夫跟他好好交手,等把小可的伤治好了,我就去铁掌帮会会他去。” 童姥道:“这还差不多,我们两个的人,怎么能让人欺负了去。” 尚可听了心中吐槽——我怎么成了你们两个的人了! 但嘴里也不敢说什么,而且她还真的是两个大神的女仆一样的存在——虽然李秋水当着黄药师承认她是自己的师妹。 人不能忘本啊! 童姥一边说着,一边也伸出手来替尚可诊了脉,一边问尚可这些日子来的经历,然后对李秋水道:“怎么会中了这样拙劣的计的,双胞胎有什么稀奇,当年我还有梅兰竹菊四胞胎随侍在侧呢!” 李秋水道:“一时之间,哪里会想这么多啊!” 童姥叹了口气,然后又道:“你不是说十日后要去铁掌山?怎么却不去了?” 李秋水道:“他虽然顶着他弟弟的名,但我却当是与裘千仞定的约,我没的去欺负他一个糟老头子做什么。等小可的伤好了,我再去铁掌山找铁掌帮的晦气去。反正定的约是十日后,便是我一年后再去,也算是十日之后了。” 童姥笑骂道:“你专做这种文字游戏,却不知羞!” 李秋水笑道:“他那样大的年纪了都不知羞,难道我还要顾着他不成!” 童姥道:“算上前世,你都活了一百多了,比他可是老得多!” 李秋水道:“哟,你是嫌我老了?” 童姥“呸”了一声:“我嫌你作什么!”然后顿了一下,又道,“完颜洪烈既然声称是去大宋收岁贡的,怎么不住在馆驿里,却去买什么民宅来住?” 尚可道:“大概是怕人偷听到他们商议去偷盗《武穆遗书》吧。” 童姥道:“既是如此,索性偷偷南下岂不是好?何必又大张旗鼓?” 尚可被童姥连续两问给问得有点不知所措,李秋水却道:“我想大概他本来是掩人耳目偷偷前去的,但是半路上捉到了华筝,便索性大张旗鼓,让蒙古人以为他和大宋对这件事都有份,也是破坏蒙古和大宋的关系,进而迫使蒙古与他结盟吧。” 李秋水当年是西夏的皇太妃,对于这种政治上的小手腕,见识自然比童姥和尚可要高出许多,二人听了均觉有理,也就不再多说。 童姥趁了这些时间,也明白了尚可的身体状况,又问明了一灯的事,道:“原来南帝已经出家为僧了,他是这个世上武功最强的人之一吧,我也正好去会会他,看看他的武功到底如何。” 李秋水笑道:“大理段氏的一阳指,若练到第一品的境界,只怕是渊深难测,不会比那六脉神剑差多少,也不知这位南帝,能练到第一几品。” 尚可不明白这其中的奥妙,也不想细问,就任她们两个去说,自己先上床去睡了——内功无法运用,上也就更容易疲惫。 第二天一早醒来,却见李秋水和童姥还在谈话,但是两个人的神情好像与以前都有些不一样了,似乎显得更亲密了——这实在是种很古怪的情形。之前她们两个人其实也挺亲密的,但尚可总觉得有点奇怪的隔阂在里面,现在好像一切都不存在了,这让尚可也挺高兴的。 李童两个见尚可起来了,便唤了小二打了水上来,三个人洗漱完了,再去下面用早饭。那边郭靖和陆展元也出房来了,见到童姥也是一怔。 郭靖认识童姥,上前打了招呼,陆展元却是不认识,好在李秋水昨夜也对童姥提起过他这么一个人了,童姥也就对他点了点头,而尚可这时却是心中一动——正在想怎么不要让陆展元用错情呢,童姥出现了最好。 李秋水可能还有个温柔可人的假相,那童姥可就是恶形恶状的代表了,如果一路上表现出一些心狠手辣的来,那一定会让陆展元望而却步的吧——他之所以抛弃李莫愁,实际上就是因为李莫愁出手太狠吧! 但是该怎么表现呢?也不能无缘无故让童姥去杀人啊! 尚可一时间有点恍惚起来。 这时郭靖也趁机问了一些八荒功上的难点,而童姥也把更高层次的内功心法教给了他——当然不会是当着陆展元的面说的。 于是这一路上继续前行,多了一个同伴,却也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是马车里多放一个人罢了。 只是到了晚上得向客栈多要一间房,而且陪着尚可的成了童姥,而不是李秋水。 “为什么啊?你练的不是小无相功啊。” 尚可有点奇怪。 童姥绷着脸没说话,李秋水却笑得如同一只偷吃了蜜的狐狸:“不要紧,她怕我天天晚上替你疗伤累着了,所以要替我。她的八荒功与我的虽然不同,但也勉强能替你活活血的。” 童姥这时也瞪了尚可一眼:“怎么我陪你睡觉你不满意么?” 尚可一怔:“啊?没有啊?” 心里正在想怎么扯出这么个话题来,李秋水又对尚可道:“你别理她,她这段时间在外面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了,来我们这里撒气。” 尚可一想的确是有这个可能,但是——最有可能的是在生你的气吧!一看就知道童姥是对李秋水有所不满呀! 虽然两个人关系又亲密了许多,但是任谁在全国各地转了这么一大圈找人,心里总有点不爽的吧! 童姥会没事去大理玩么?那明显是去琅寰福地找李秋水去了呀! 这两个人的关系,也算是剪不断,理还乱了吧! 进了屋子,童姥也是先替尚可推血过宫,然后两个人才一起睡觉。 其实童姥也知道,这一路上去大理找一灯,谁也不敢断定说一定就是一路平安。尚可武功几乎全失,如果让她一个人睡,万一有什么不测,岂不是追悔莫及! 尚可心里也清楚是这么回事,所以她还是很感激李秋水和童姥的——在这个时代,她们两个真的是尚可最亲近的人,其他的,不管是郭靖还是欧阳克,都得靠边站啊! 这就好比是恋人和父母的关系一样,是根本没有可比性的——李童两个,对于尚可来说,真的是亦姐亦母亦师的存在呢! “童姐姐,上次我们分手之后,你就去了大理么?” 躺在床上的两个人,一时间都还没有睡意,尚可看着床顶的幔子,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童姥先是“嗯?”了一声,随即道:“是啊,我想她大概有可能去了江南等你。本来我也想去的,但是转念一想,还是去了大理。” 尚可思忖了一番,明白童姥始终对李秋波水前世与无崖子一起居住的琅寰福地有些纠结,而当着李秋水的面也不好表现出什么来。于是正好趁着李秋水不在身边的机会,去无量山看一看。 “那,感觉如何?”尚可小心翼翼地问。 童姥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尚可所指,便道:“哦,不过是一些陈旧的东西罢了。嗯,那尊玉像倒是挺不错的,做得也漂亮,无崖子果然多才多艺,连做雕像的手艺都这么好。” 尚可没有看过《天龙八部》,也不知道那里面的情形,听到童姥这样说也没什么异样的反应,只是觉得童姥的语气,好像仍然在吃醋的样子,心里不禁轻叹——对于无崖子,童姥仍然纠结于心么? 于是便想到自己——对于郭靖,自己是不是也仍然在纠结呢? 现在抽身,会不会已经迟了呢? 虽然对郭靖的感情还没有进展到那一步,但好像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对郭靖动了心呢。 而如果就这样转而选择欧阳克,似乎是把他当备胎了。这不但是对欧阳克的不公平,好像也是对自己良心的一个违悖。而且,通过这段时间与欧阳克的相处,虽然也同样渐渐接受了欧阳克这个人,但是这与郭靖是不同的。 对于欧阳克,尚可总是把他当做大叔,或者老大哥一样来看待的。若说要与他结婚生子相伴一生,却好像总是还差着那么一点。 而郭靖,却是因为两个人当中隔着一个华筝,让尚可始终不敢迈出这一步——不管是心理上的,还是行动上的,只要稍一触及,尚可就缩回来了。 童姥见尚可问了自己一句,便皱眉不语,心中也猜到一二分,便对她道:“怎么,和郭靖那傻小子还没说明白呢?” 尚可摇了摇头,道:“他在蒙古的确有未婚妻子,我无话可说。” 童姥道:“那他怎么说?” 尚可苦笑了一下:“他除了说心里只有我一个,还能说什么?” 童姥道:“那就好了啊,咱们就在江南居住,或者去大理居住,再也不回蒙古,还怕他们怎地!” 尚可道:“郭靖是重诺的人,不会毁婚的。” 童姥点了点头:“他的确是这样的人。不过,你就准备这样放弃了?” 尚可道:“根本就没有开始,哪里来的放弃。” 童姥听了也是一时无语,半晌才道:“算了,反正你还年轻,今后的日子长着呢,一定会有比他更好的男人出现的。” 尚可听完自嘲地笑了笑,心想郭靖是主角呢,谁还能比他更“好”?难道要我等下一个主角杨过的出生?而且历史已经被改变,有没有杨过都不知道了呢!或许,真的如童姥所言,好男人多得是,要看你会不会发掘了吧! 这时童姥又道:“不过那个陆展元我看着很不顺眼,你不要去理他。” 尚可笑道:“我对他可没什么想法——嗯,他是个正直太过,嗯,这样说不准确。应该说是个有点正义性过剩,以致于出现情感洁癖了。他所喜欢的人,一定要是个行为端正的人。我可不行,我要是看到讨厌的人,肯定出手不容情的!” 童姥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我就说你怎么会让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与你同行,这个人的未来,你是不是也知道?” 尚可笑道:“知是知道一点,不过现在大家的命运都被我改变啦——嗯,这其中也有你和秋水姐的功劳,反正是大家的命运都被我们改变了,所以我也说不上来以后会怎么样啦。不过这个陆展元,他原本命中注定的妻子,正是一灯大师的一个徒弟的义女,所以我才想着要带他去,让他们提前相见。” 童姥也不知道李莫愁的事,听到尚可这样说,也没往心里去,只是“哦”了一声,然后道:“你自己的事还没解决,倒还有这份闲心去管别人的闲事。” 尚可脸上一红,道:“只是顺手的事嘛!又不费力,而且还能看一出好戏,有什么不好嘛!” 童姥哼了一声:“你没看到他总是盯着她看么!” 尚可故作不知:“谁啊?” 童姥哼了一声:“还不是李秋水这个……这个家伙,整天在小白脸面前搔首弄姿的。” 尚可道:“这你可是错怪她了,她现在就想着去铁掌帮大开杀戒呢!” 童姥一愣:“咦?她什么时候杀心这么重了!?” 尚可道:“她约了东邪在桃花岛比武,时间紧迫,不去吸一些内力是输定了。” 童姥道:“怎么还有这事,你先前怎么没告诉我?” 尚可道:“若是当着秋水姐的面告诉你,她不免要怪我多事呢。” 童姥想了一会儿,道:“东邪真的很厉害么?” 尚可道:“反正我是伤在裘千仞的手上的,秋水姐看来也胜不了他,而裘千仞绝对要比东邪差一点。” 童姥听了,又想了片刻,然后才道:“北冥神功真是太方便了!找一群功夫不如自己的人,就能把功力累加上去!” 尚可笑道:“那你也可以去学呀!” 童姥道:“我可不做这种事!且让她去好了!” 尚可见童姥气鼓鼓的样子,心想前世李秋水也没有到处去吸人内功,然后再来与童姥较量。看来她们两个的关系还真是复杂啊! 然后再度联想到自己——唉,自己和郭靖、欧阳克两个人的关系,又何尝不复杂呢?如果看童李二人的结局,自己这样拖而不决,会不会造成第二个这样的悲剧呢? 转念再一想——郭靖心地善良,本性淳厚,绝不可能出现李童两个人的结局的。于是心里就好像很安慰的样子松了一口气。 但是又随即想到——自己是为了谁松了一口气呢?如果郭靖和欧阳克交起手来,自己更倾向于谁,会站在谁的一边呢? 于是就又纠结了。 童姥见尚可一直不说话,还以为她在思索以后该怎么办,也就不来打扰,反而是自己一个人在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 转过天来,尚可醒来后发现童姥和李秋水已经在自己屋里坐在一起练功了。看来李秋水和童姥为了来日桃花岛上的比武,正在互相切磋以提高功力吧。 于是就这样连续走了两天,终于按照瑛姑所说的地方找到了一灯大师所隐居的山峦。 本来欧阳克从裘千仞那里打听来的,只是一个大致的方向,而瑛姑所画的地图,才是精确的指向。所以瑛姑的地图倒也有几分用处,并不是完全的自以为是。 待得到了山脚下,众人把她最后一个布囊也拿了出来,里面写着要注意渔樵耕读四人,如果遇到阻拦,一定不能心慈手软。 原著中黄蓉和郭靖是洪七公的徒弟,所以瑛姑才会让他们以洪七公之名求见。现在众人乃是空口白舌地过来,如果遇到渔樵耕读四人,那自然很有可能是要硬碰硬地来上一场的。 而且原著中郭靖与黄蓉在归云庄之后乃是先去的桃花岛求亲,然后再去临安皇宫与完颜洪烈抢《武穆遗书》,再去牛家村疗伤,最后才上铁掌山受的伤,其中大约过了有一个月的时间。而现在她们等于是提前来了一灯这里,所以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尚可没看过原著,也不知到底有什么不对,所以也无法对瑛姑的指示作出什么回应,只是她知道朱子柳和武三通、泗水渔隐三个在《神雕侠侣》里是出过场的,知道他们三个不是什么奸恶之辈,所以便对李秋水和童姥道:“一灯大师的弟子,应该都不是什么恶徒,你们能手下留情,那就手下留情吧。” 七十一章 渔樵耕读 童姥道:“若是他们真的不识好歹,那我自然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李秋水道:“你的脾气怎么一点也没改,咱们是来求人治病的,你凶霸霸的,谁替小可治病?” 童姥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但是却已经惹得陆展元对她横眉而视了。 正在这时,忽然后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四人循声回头看去,却是一个肌肤黝黑,高鼻深目的番僧。 番僧的身旁,还有一个头戴方巾的中年书生。李童陆郭四人虽然因为要顾着尚可而没有施展轻功,但是后面这两个人能在这样的山路上行走如飞,也应该是有着功夫的吧。 五人眼光如炬,仔细一看,就看出那书生身具上乘武功,那个番僧却是不会武功,只是手脚灵便,被那书生拉着一起走路便了。 那书生见她们五人挡在路当中,便来到众人面前停下脚步问道:“各位何事上山?” 五人这时心中均想,所谓的渔樵耕读,只怕书生便是这个人了。不过看他的身法,武功大约和陆展元不相上下,连郭靖也比不过,心中也是稍稍放松了一点。 事实上朱子柳和另外三人都是带艺投在一灯大师门下的,此时朱子柳的武功在四人中属最末一个,而到了神雕时,二十来年过去,因为朱子柳的天份最高,他的武功已经是渔樵耕读中最强的一个了。 而现在童姥等人见朱子柳武功不过如此,心中也不再担心,更不会一出手就要把他打得怎么样了。 这时郭靖便道:“我们是来找一灯大师的,我的朋友受了伤,只有他能相救。” 朱子柳脸色一变:“怎么?要找我师父治伤?你们是什么人?受的什么伤?” 郭靖道:“我是江南七侠的徒弟,我师妹被裘千仞打伤了,听说只有一灯大师能治这种伤,所以就来了。” 朱子柳听了心中奇怪,心想师父出家这事,只有自己四师弟,以及北丐洪七公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一灯这个名讳的?于是便道:“你们是听谁说我师父在这里住的?” 郭靖正要说,陆展元抢先道:“是裘千仞说的。” 这话也不算是谎话,欧阳克来转述这件事的时候,也的确说是裘千仞自己告诉他,这伤只有南帝能救。 陆展元和郭靖的性子有很多地方是很相像的,比如说他们都是正义感很强的人,为人心地也很善良,但是陆展元却比郭靖聪明,知道什么样的话能说,什么样的话最好不要说。所以一听到朱子柳这样问,就知道如果郭靖照实回答是瑛姑所说的,那只怕效果会很差。 从瑛姑的表现来看,她和一灯之间,一定有着极大的恩怨纠葛,所以陆展元认为还是不要这么说的好。 而陆展元话音刚落,朱子柳的脸色就变了:“怎么?裘千仞也想来害我师父么?他也想觊觎《九阴真经》?” 众人听了一愣:“《九阴真经》?” 朱子柳见他们五个人脸上都是很惊奇的表情,不像是假装的,便改口道:“你们来得不巧,这段时间我师父都在闭关,不见外客,你们都走吧。” 童姥柳眉一竖,正要发火,李秋水却说:“大师既已出家,那自当以慈悲为怀,若有什么别的难处,也可与我们明说,何必如此。” 朱子柳道:“反正我不能让你们上山。” 李秋水微微一笑,身形忽地闪动,一下子就到了那番僧的身边,一把按在他的后心,然后对朱子柳道:“你认为你能拦得住我们么?” 这番僧便是一灯的师弟天竺僧了,朱子柳是下山去迎接他的,结果却不料上山路上遇到了尚可等人。天竺僧不会武功,李秋水自然一击即中——而学武之人若是遇到外力侵袭,全身肌肉便会生出自然反应。李秋水掌力微吐试探,就知道天竺僧不会武功,也就没有下什么重手。 只是朱子柳一见李秋水的身法,就知道自己的武功差得远了,但此时师父就在山上,如何能让这些人上山去——如果这些人来意不善,武功个个都如李秋水这般,便是师父也难以抵挡。 可是要说动手,师叔现在落在李秋水的手中,朱子柳也是投鼠忌器,没法拼命了——而且就他一个人,势单力孤的,拼也没处拼去。 这时尚可道:“这位大叔,你是一灯大师的徒弟么?我们对大师并无什么歹意,请不要误会,我们只想来请大师替我疗伤而已。大师若有什么难处,请对我们明说也就是了。” 朱子柳脸色涨得通红,一时正想不出该怎么办,天竺僧倒是发话了,只见他对朱子柳说了一长串的话,朱子柳仔细听了,然后操着半生不熟的天竺话与他对答起来。 旁边李秋水不耐烦,忽然也对那天竺僧说起梵语来,倒把众人都吃了一惊。 童姥哼了一声:“不就是天竺话么,吐蕃和西夏的文字和语言,还有契丹语,她也都会的呢!” 尚可听了心想——果然她能在西夏后宫受宠,不是光凭美貌和武功的啊! 朱子柳见李秋水这样的一个小姑娘,居然懂这许多语言,也是吃了一惊,心中不禁暗暗钦佩。陆展元看了,眼光中更是充满了钦佩。 而李秋水这时也放开了按在天竺僧背上的手掌,与天竺僧说了一会话后,就回头对尚可道:“还是这位天竺的大和尚懂事理,他让我们随他上山去。” 尚可等众人均想——不愧是南帝一灯大师的师弟,果然也是一样的慈悲。 而尚可知道他在神雕中为了给杨过找出情花之毒而死在绝情谷里,心中更是知道这是一个大好人,虽然见他长相不怎么样,但心中还是对他大生好感。 这时朱子柳也听出了天竺僧的意思,急得他与天竺僧用梵语大声地激辩起来——只可惜他的天竺语半通不通,说起话来很是费劲,往往他说了半天,李秋水一两句就把他的努力给瓦解了。 最后天竺僧对着众人一躬身,便率先往山上走去,朱子柳大急,但也没有办法,只得跟在后面。 童姥走在朱子柳的身边,提防着他猝起暗算,郭靖搀着尚可和李秋水一起跟着天竺僧,陆展元走在最后。 一行七人一路往上,却不直接去峰顶,而是转到山间的另一处——那里有一挂大瀑布,瀑布水势湍急异常,一泻如注,在下面形成一条湍急的急流。那瀑布旁有一棵柳树,树下坐着一个渔夫,正平举着一对铁桨,任那瀑布冲击着,想来是在熬练自己的臂力。 那渔夫自然便是泗水渔隐了,他在听到众人的脚步声后便回头看了一下,见是师叔来了,便收回铁桨,向天竺僧行了一礼。 天竺僧解下随身的一个大水馕,交给了泗水渔隐,然后用天竺话向他交待着什么。朱子柳翻译了几句,词不达意,又磕磕巴巴的,李秋水便出口代替他作了翻译。 原来天竺僧在道上捉得了一对金娃娃,这东西正好是天竺国一种极厉害的毒虫的克星,他要把这对金娃娃带回天竺去繁殖,以免那毒虫为害人畜。 这天竺僧现在要去山上找一灯大师盘桓几日,便把这对金娃娃交给泗水渔隐以作看护。泗水渔隐本来还以为李秋水等人是天竺们的朋友——因为李秋水擅长天竺话,所以自然会被他这样看待——但是朱子柳把他拉到了一边,说了李秋水等人的来意。 泗水渔隐听了大怒,把铁桨一摆,就要上前动手。 童姥哼哼一笑,斜睨着二人。朱子柳却把泗水渔隐一拉,在他耳边又低声地说了几句,泗水渔隐听了光头上青筋暴起,想来是在极力忍耐。 李秋水看了微微一笑,也不来管他,便转身对天竺僧又说了几句话,那天竺僧对她一躬,然后便率先走到一旁拴着的一只铁舟里。 众人一愣,泗水渔隐和朱子柳这时迈步跟了上来。那泗水渔隐大是得意,道:“要从这里走,非得要我用这两支铁桨划这铁船送你们上去不可。” 本来众人凭着自身武功,游泳上去也不是不行,但是尚可有伤在身,那就不太好办了。虽然众人一人拉她一段路也不是不行,但只怕水流湍急有个什么意外那就不好了,所以还是坐船比较好。 不过李秋水却对泗水渔隐道:“那对金娃娃鱼,若是不好好看着,可是会弄丢的哦。而且一直放在水馕里,当心憋死了!” 泗水渔隐一愣,赶紧把手上的铁桨放在一边,然后把那水馕打开了口——那是特制的口子,很大。可以放里他那如同钵盂一般的大拳头都有余。 泗水渔隐见两条金娃娃果然在袋子里已经不大活泛,想起师叔刚才说的话,忙往水馕里换了水,然后拿来网篱扎在下面的水流里,再把金娃娃放进去,等做完这一切,李秋水等人早去得不见踪影了。 却说李秋水等人坐进了那瀑布前的小舟,用泗水渔隐的铁桨,李秋水和童姥一人一支,分坐在船头和船尾,也不见二人怎么用力,用铁桨在水里只一划,那船便载了七个人,逆着急流向上划去。 陆展元和朱子柳看了二人的臂力,都是惊诧不已。尚可看在眼里,心想这下你知道自己和李秋水的差距有多大了吧!想要配得上李秋水水,你再练个二十年也不行呢! 七人乘船一路继续往山上划去,朱子柳却在后面趁机与陆展元交谈起来,有时郭靖也会拉过去凑上一两句。尚可和李童二人知道,这是朱子柳试图谈话试探众人的来意,以及众人的为人。 李秋水和童姥二人办事从来只想着自己的感受,那是自不必说的,而尚可也是问心无愧,自然也不会阻止他们交谈。 七人且行且谈,那铁舟也缓缓向前驶去,只见岸边绿柳丛间时有飞鸟鸣啭。尚可叹道:“好漂亮的景色,不愧是一灯大师这样的高人所居住的地方。” 众人听了后都随之赞叹起来,李秋水却笑而不言,童姥知她心意,便道:“这里比琅寰□当然是不能比的,比邀月谷却也差不多呢。” 尚可只顾着看两旁的景色,却没注意到二人神情有异,便笑道:“却哪里比得过邀月谷了,只是另具风致罢了。” 李秋水只是不答话,童姥却是微微变色:“是啊,我也是觉得,邀月谷和琅寰□才是好地方呢!” 李秋水笑容略僵,尚可这时也发现好像有什么不对,刚想回头看看,却见前方忽地出现一个山洞,水流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方向,铁舟也不再逆流而行。于是铁舟很快就钻入了这个山洞。 只见洞中香气浓冽,水流却又更加湍急起来,只听得一阵嗤嗤之声不绝。 郭靖道:“那是甚么声音?” 朱子柳道:“那是一道喷泉。” 话音刚落,眼前已经陡然亮了,铁舟却已出洞,众人不禁同声喝彩:“好!” 原来洞外果然是个极大的喷泉,高达二丈有余,奔雪溅玉,一条巨大的水柱从石孔中直喷上来,飞入半空,嗤嗤之声就是从喷泉发出的。 那溪水至此而止,这喷泉显是下面溪水与瀑布的源头了。 朱子柳道:“便在这里上岸吧。” 于是李秋水和童姥将铁舟靠岸,郭靖扶着尚可跟在她们后面上了岸,然后陆展元和朱子柳将铁舟一起拉起放在石上,回过头来,却见水柱在太阳照耀下映出一条眩目奇丽的彩虹。 当此美景,众人纵有百般赞美之意,却也不知说甚么话好,只是手携着手,并肩坐在石上,胸中一片明净,再无别念,看了半晌,忽听得彩虹后传出一阵歌声。 只听他唱的是个“山坡羊”的曲儿:“城池俱坏,英雄安在?云龙几度相交代?想兴衰,苦为怀。唐家才起隋家败,世态有如云变改。疾,也是天地差!迟,也是天地差!” 这首《山坡羊》唱得大有意味,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樵夫担着一担柴走了过来,走得近时,但见他容色豪壮,神态虎虎,举手迈足间似是大将军有八面威风。若非身穿粗布衣裳而在这山林间樵柴,必当他是个叱咤风云的统兵将帅——此人当然便是樵子了。 只见那樵子见了朱子柳和天竺僧,也是哈哈一笑,过来对天竺僧道:“参见师叔。” 天竺僧对他点了点头,说了几句话,朱子柳翻译了,却只是问他一些琐事。 朱子柳将他拉到一边,细细说了众人上山求医的事,那樵子也是同样吃了一惊,但是朱子柳却又指了指那铁船,对那樵子说了几句,那樵子点了点头,便没有跟上来,而是自己坐上铁船,划着去下游了。 李秋水和童姥等人知道他是去接泗水渔隐上来,准备一起阻止众人,但也不去管他,只管与天竺僧一起往山上走去。 天竺僧不会武功,朱子柳也没有去拉他,他走得也就慢了下来,李秋水等人也不着急,便与他一起慢慢往上走着,顺道看看山间的景色。 走不多久,只见山边一条手臂粗细的长藤,沿峰而上。 众人仰头上望,见山峰的上半截隐入云雾之中,不知峰顶究有多高。 朱子柳背负起天竺僧,率先爬了上去,李秋水见了,便紧紧跟在他身后向上爬去,生怕他上旦上去后就截断长藤——其实朱子柳倒没有这种想法。因为长藤一断,藤上的人都会摔死,这样的杀伤人命,一灯大师和天竺僧都不会不责罚他的。 郭靖紧跟在李秋水之后——他本想背着尚可一起上去的,但是童姥却把尚可抢先背在了背上,于是尚可伏在童姥的背上,跟在郭靖的身后向上攀去,陆展元跟在最后。 众人双臂交互攀援,爬得甚是迅捷,片刻之间,离地已有数十丈,尚可见渐渐看不清地面了,心中也有些慌乱,这时才发觉,原来一旦失去了武功,自己在这个世界里真的是没有任何安全感的。 ——幸好,有童姥呢! 被童姥背在背上,尚可感到无比的心安,而她同时感到,这种感觉,在被李秋水抱着时,以及被郭靖背着时,都曾有过。而欧阳克,却似乎少了这份心安呢! 一时间尚可心中紊乱不堪,一会儿觉得郭靖真的在自己心中与众不同,一会儿又觉得郭靖与自己像是与李童二人一样的亲情,倒是欧阳克才更有一份别的心动。 尚可心中忽上忽上,众人却是越爬越高,又攀了二十余丈,突见那长藤向前伸,原来已到了峰顶。 这时众人只听得得牛鸣连连,还一个人也在大声地唱着歌,却也是一首《山坡羊》:“天津桥上,凭栏遥望,舂陵王气都凋丧。树苍苍,水茫茫,云台不见中兴将,千古转头归灭亡。功,也不久长!名,也不久长!” 跟在后面的李秋水人没上来,却已经听见牛鸣,便奇道:“这么高的山上也有牛,可当真怪了!这歌倒唱得不错。” 朱子柳笑道:“那是我师兄和他养的牛。” 七十二章 见到一灯 那山峰顶上是块平地,开垦成二十来亩山田,种着禾稻,一个农夫正在锄草,一头黄牛却在田边吃草。 朱子柳走在第一个,远远向他喊道:“师兄,山下有几个人来了,想要求师父治伤。” 那农夫正是武三通,他听了朱子柳的话,心中一惊,想道——这几人来求见师父,下面两位师兄怎无响箭射上?难道对方武功太厉害,只有朱师弟逃了上来? 正惊疑间,李秋水已经攀了上来,朱子柳一边背着天竺僧向前跑去,一边对武三通道:“我先走一步,师兄你替我招待一下客人。这几位都是少年英杰,武功不同凡响。” 武三通听了他的话心中更疑,但想若是泗水渔隐和樵夫有什么意外,朱子柳定然出言示警,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武三通知道后面是道窄梁,朱子柳这番做法,一定是让自己挡住众人,为他争取时间在那里占据有利的地形。于是便上前拦住李秋水,对她道:“这位姑娘,不知上山何事?” 李秋水一怔,心想刚才朱子柳不是已经告诉你了? 但随即明白,他定然是在用缓兵之计,所以也不理他,脚步轻移,施展凌波微步便已经赶了过去。 武三通吃了一惊,左手一拳向她肩上打去。 武三通的武功,此时在一灯大师的四个弟子中是最强的一个,所以在原著中可以找着一块三百多斤的大石再外加一头黄牛。这份力道,就是练过《九阴真经》的郭靖也要叹为观止。 而武三通也不像是泗水渔隐那样只知道猛冲的莽汉,智计也是有一套的——就像在神雕里,他会连夜把程英和陆无双,以及武氏兄弟从陆家庄转移走一样。 所以现在朱子柳就是要让武三通略阻了阻他们,不管是用武力还是用话语。 但是朱子柳也不知道李秋水有凌波微步这套功夫,所以武三通一拳打出,眼看着就要打到李秋水的肩上,李秋水一扭身子就不见了。 武三通吃了一惊,跟着右手掌力一吐,却更是连李秋水的衣袂也碰不到了,眼睁睁地看着李秋水从他身边就这样跑了过去。 朱子柳背着天竺僧,也不放他下来,紧跑了几步,就听到李秋水的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你跑这么快作什么,背着你师叔不嫌累么?他也没病没痛的,让他自己走不好么。” 朱子柳心中一惊——他原也知道大概武三通挡不了李秋水多久,但也没想到他连一招都挡不住。 于是回头看去,只见那边武三通正在与后面上来的郭靖说话,而童姥也跟着上来了,心中知道这一着终究是落了空,便叹了口气,将天竺僧放了下来,对他躬身一礼,然后对李秋水道:“这位姑娘,我师父实在是不能为人疗伤,不如我们四师兄弟尽力一试,可否?” 李秋水听了颇感意外,对朱子柳道:“你们也会治伤么?” 朱子柳道:“一阳指的指法,我们四人也曾蒙恩师传授,虽然不及师父,但我们四人合力,应该也可勉强一试的。” 李秋水皱眉道:“只是勉强一试么?那万一出了差错怎么办?” 朱子柳一时语塞——他虽然也是个智计百出的人,但是跟随一灯大师日久,也渐渐受到了他的影响。所以就算是他现在认定李秋水等人对恩师不利,可是要让他拍胸脯说必然能医好尚可,他也不能立即把这谎话说得理直气壮。 这时后面的人已经赶了过来,武三通见他们人多势众,知道已经没有办法阻拦,便也跟在了众人身后。 李秋水很快看到了那道只有尺许宽的窄梁,不由得微笑着向朱子柳看看。朱子柳知道自己的意图被李秋水看破了,也是脸上红了一下,道:“姑娘可要先行一步?” 这是表示自己对众人没有恶意,所以才让李秋水先走,这样朱子柳就不会在那一头占险而守,或者毁掉这道独梁了。 李秋水见朱子柳让自己走,也明白他的心思,再加上她艺高人胆大,便迈步当先而行,这道石梁离地不知有多少丈,向下都看不到陆地,众人跟在她身后,只见她衣袂飘飘,梁下两旁皆有白云飘过,当真如凌波仙子一般,都不禁在心头赞了她一个“好”字! 需知那石梁凹凸不平,又加终年在云雾之中,石上溜滑异常,走得越慢,反是越易倾跌。众人提气快步而行,奔出七八丈,当先的李秋水早已看到那石梁忽然中断,有一个约有七八尺长的缺口。却也不见她如何加速,仍是轻飘飘地行走,到得缺口处,便如凌空而行一般足不沾地地略略平移了过去,让众人惊叹不已。 跟在后面的朱子柳可就没这么写意了,只见他凌空翻了几个筋斗,这才过了这缺口,而郭靖更是加快速度,借着一股冲力,这才飞跃而过。 郭靖的武功不错,但是轻功却是略差一点,童姥在后面见了道:“傻小子,你轻身功夫是谁教的,太差了,等一下我传你一套管用点的!” 郭靖听了嘿嘿一笑,也不多作回应,只是道了声谢——他和童姥的关系也挺怪的,但是不管怎么说,不可能就正式拜师就是了,不然他可得比尚可低上一辈了。因为尚可在明面上是童姥和李秋水的师妹呢! 虽然她的武功也是李童两个人教的,但是既然她们两个默认了师妹的称呼,这就说明这是在代师传艺,这在江湖上也是常见的。就像黄药师门下的弟子中,连梅超风的武功都有很多是由曲灵风代传的,别的徒弟就更不用说了。但是这丝毫不防碍梅超风是黄药师的弟子的事实。 过了这个缺口,走不多远,就又出现了一个缺口。这样接连过了七个断崖,眼见对面山上是一大片平地,石梁已到尽头。可是尽头处却有一个极长缺口,看来总在一丈有余。 李秋水这才明白——原来朱子柳是想在这里挡住众人的——如果他抢先一步到了这里,那还真是一夫当关了。就算是李秋水和童姥,在这不足尺许的地方想要跃过一丈多远的断崖,哪怕是武功远远不及她们的朱子柳,她们也非得下杀手不可——因为这实在是非死即活的场面,如果手下留情,那就得自己掉下去摔死不可。 但是她们现在上来是求一灯大师救治尚可的,又怎么能向朱子柳下杀手?更何况一灯大师乃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与他结下死仇可不是什么明智的事。 这个缺口比之前的大上不少,但是李秋水仍然没有什么提气紧奔或明显的纵跃动作,只是略略身形往上一起便过了这道缺口。 众人跟在后面也都过来了,只见前面平地上有一座小小寺院,庙前有一个荷塘,塘中荷叶还未凋落,阵阵荷香透来,令人一阵心旷神怡。 一行八人走到寺庙前,朱子柳和武三通将众人引到东厢坐了,又让小沙弥奉上茶来。然后武三通带着天竺僧离开,也不知是不是去见一灯大师了,但朱子柳却仍站在这里,并不把众人引见给一灯大师,也不离去,便只守在门口。 郭靖心中焦急,便问道:“这位大叔,不知一灯大师在何处,请为我们引见一下。” 朱子柳其实也知道武功不如众人,站在门口,也不过只是表示一下态度罢了。现在见郭靖这样说,便道:“请诸位稍安勿躁,我师叔既然已经答应了诸位,他自然会把诸位的事都转告给我师父的。” 众人一想也是,只有童姥问了李秋水:“你是怎么跟那个和尚说的?” 李秋水笑道:“怎么你还不放心我么?” 童姥道:“我怕你上了人家的当。” 李秋水笑道:“除了你,还有谁能骗到我?” 童姥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郭靖在一旁听了,便把眼来看向尚可,尚可也示意他不必担心,因为李秋水和童姥两个都在这里,她们是断不会让尚可吃亏的。 郭靖见尚可神态自若,他心中也是稍安。这时门外脚步声响起,一个小沙弥端着一个托盘进来,里面却只有四盏茶,然后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女,也同样是托着一个托盘,里面盛着三盏茶。 朱子柳对那少女道:“阿沅,你义父去了师祖那里,你去看一下怎么样了。” 那阿沅先把自己托盘中的茶水放到众人面前,然后再把那小沙弥托盘里的茶水端了上来,一边道:“刚才我本就是在师祖那里的,师叔祖已经把事情向师祖说了。师祖说让诸位喝过了茶再一起去禅房。” 尚可听了,心想原来这就是何沅君,于是便抬头仔细看去,只见何沅君虽然长相并不怎么出奇,但神态自若,不管是对答还是行动都显示出大家闺秀的样子。 尚可只在神雕的电视剧中听到过这个名字,连书都没有看过,所以就更不知道何沅君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刚才见到武三通的样子,虽然没有与他说过话,但也以为何沅君大概是个英气逼人的女子,却没想到是个行为举止都很得体的淑女型的人。 尚可心想这大概是天生如此的了,因为看武氏兄弟初出场时的样子,就知道不管是武三通还是武三娘,对于孩子的早期教育都是失败的。 ——也许是因为重男轻女,所以才对儿子过份溺爱了?还是说何沅君一直是受到一灯大师的栽培? 尚可想了一下,既然《神雕侠侣》中说陆展元的武功能与李莫愁不相上下,那么何沅君的武功也应该差不了多少才是。这样的武功,应该是武三通调教不出的吧……嗯,看来找个好师父果然重要! 想到这里,不由得看了一眼身边的李秋水和童姥——这两个家伙,人品虽然不见得很好,但是教武功是一把好手呢! 想到自己只练了几年功夫,就能和江湖上的一流好手打平,尚可还是很自得和感激李童二人的——虽然受了两次伤,但一次是以寡敌众,还有一次是遇上了超一流高手,所以这不能怪她,更不能怪李秋水和童姥。 这时陆展元果然对何沅君产生了兴趣,对朱子柳道:“大叔,这位姑娘是?” 朱子柳也没在意,顺口答道:“哦,这是我师兄的义女,姓何,小字沅君。” 何沅君见朱子柳把自己的闺名告诉了外人,脸上一红,但也知道这时事态似乎有点不太对头,所以也就没有这份闲情来考虑这个事。于是便向众人行了一礼,缓步退下。 尚可在一旁看了不由一乐——看来自己把陆展元带到这里来还真是对了,也许这两个人就是上天注定了该有姻缘的! 本来尚可是不相信这种唯心论的,但是既然她都能穿越到小说的世界里来了,那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何沅君和那小沙弥退出去没多久,泗水渔隐和那樵子便过来了,见朱子柳和众人都在东厢房,并没有见到一灯大师,脸上紧张的神情这才松了下来。 朱子柳却是一脸的苦笑,对二人道:“武师兄已经去把这事禀告师父了,想来师父马上就要唤她们过去了。” 泗水渔隐性子最烈,一听这话,忙把铁桨一摆:“不行,我宁愿在这里先与他们拼个死活!” 童姥哼了一声:“死活?跟我拼,你只有死,没有活!” 泗水渔隐大怒,挥桨便要朝童姥打来,这时走廊那边跑过来武三通,对他大喊道:“师兄且慢动手,师父让她们去见他!” 泗水渔隐回头叫道:“这怎么行!师父见到了她们,必然会折损自己的内力为她疗伤的!” 李秋水和童姥听了都是忍不住一笑,心中均想——以本身内力替人疗伤的做法,我们一路上都这样做过来了,不过将养些日子罢了!难道这个一灯大师年纪太大,一旦稍受损伤,便无法恢复? 李秋水郁即便道:“这个不妨事,大师既然是大理段氏的人,又出家为僧,自然修练的是佛门功夫,我有几篇佛门功夫的内功口诀,应该对大师有所助益。如果大师能治好我师妹的伤,我可以将这些佛门内功相赠。” 渔樵耕读四人见李秋水不过十四五岁年纪,虽然武功气度不凡,但是这话说得似乎也有点让人难以相信。 正犹豫间,那边何沅君又过来了,对渔樵耕读四人道:“义父,两位师伯、朱师叔,师祖让你们四位陪客人前去见他。” 众人听了心中均想——怎么会让大家一起去的? 但随即众人便都又明白,一灯大师怕渔樵耕读四人与留下来的人起什么冲突,可若是把来客都叫去而不叫四个徒弟,四个人在外面只怕会担惊受怕。一灯大师为人和善,也不愿让徒弟们空自心焦,便索性把他们都叫了过去。 何沅君把众人引到大殿上——人太多,小禅房待不下——只见殿上坐着两个和尚,其中一个是那天竺僧,另一个身穿粗布僧袍,两道长长的白眉从眼角垂了下来,面目慈祥,眉间虽隐含愁苦,但却透出一股雍容高华的神色。 尚可见他形状,便知这一定是一灯了,便上前首先盈盈拜倒:“小女尚可,拜见一灯大师。” 一灯见进来数人各自仪态不凡,也是心中暗暗赞赏,见到尚可向自己跪拜,大袖一拂,将她缓缓托起,送入身旁的一个蒲团里坐下,微笑道:“女施主来此,可是有伤病在身,要老纳为你医治?” 一边说着,一边指着在身前排成一圈的蒲团,让众人坐下。众人都纷纷依言而坐,李秋水和童姥见一灯气度不凡,也是暗自心折,各自坐了下来。 一灯这时对尚可笑道:“我入定七日七夜,刚好回来,原本以为师弟上山能与他探讨一番佛学,不料却有客人来此。” 泗水渔隐性子最急,这时忍不住道:“师父,他们是受了奸人所指派来的,你千万不可相信她们,为她治伤!” 一灯微微一笑:“你不要多说,这位姑娘身上的伤,不会是假的。” 说着把手一伸,一把搭住尚可的手腕,然后将她拉到门口,让她的脸对着阳光,细细审视,脸上逐渐露出惊讶的神色来:“这位姑娘,你这伤,是什么人打的?” 尚可道:“是裘千仞。” 一灯紧紧皱起了眉头:“原来是他,怪不得有如此掌力。只是这伤……” 郭靖听了大为紧张,生怕一灯说出不能医治的话来,忙坐起身来向一灯不断地磕头,口中不住道:“求大师救她性命!” 尚可见郭靖这个样子,也是一阵感动——欧阳克,会为了我这样向人下拜磕头么?他是那样的自负于白驼山少主的身份呢! 这时却见一灯伸手往郭靖臂下一拂,郭靖只感一股大力欲将他身子掀起。郭靖不敢运劲相抗,随着来力势头,缓缓的站起身来。 一灯适才一试,便已经试出尚可没有武功,或者说是武功全失,而这次试郭靖,却觉得他内力颇有根基,似乎已在自己的几个徒弟之上,心中也是暗暗称奇,便问道:“这位小友,你师从何人?这一身修为颇为不易啊!” 七十三章 一灯出手 郭靖正要说话,突然立足不稳,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踏了一步,急忙运劲站定时,已经知道是一灯大师的功力竟持续不散,并且借力打力,借着郭靖抵抗之力再生变化,隔了片刻之后,他自己的反力却将他这么向前推出了。 郭靖这边又惊又佩不提,那一边的李秋水和童姥见状也是吃了一惊,知道自己两个若是单打独斗,绝不是一灯大师的对手。 郭靖敬佩一灯大师的武功,又为他气度所折,便老老实实地道:“在下恩师乃是江南七侠。” 一灯大师诧异道:“七侠之名,老纳亦有耳闻,却不想能有这样的本事,教出阁下这样的高徒来。” 童姥在一旁忍不住道:“江南七怪会教出这么好的本事?还不是我传他的掌法和内功!小子,我再说一遍,你记住了,我是逍遥派的!” 李秋水掩嘴笑道:“师姐你忒也心急,让人把话说完再说也不迟。” 郭靖原本没有拜童姥为师,童姥也不愿与他师徒相称,所以才没有说自己的师父是童姥。本来他想说童姥和马钰都传过自己功夫的,但是童姥沉不住气,自己先说了,倒把他弄了个大红脸。 一灯听了童姥和李秋水的话,脸上却更显惊异之色:“两位女施主是逍遥派的?” 李秋水刚想张嘴,童姥又道:“是逍遥派的没错,但我算是灵鹫宫的人,和她稍有不同。” 一灯听了更加激动:“灵鹫宫?天山飘渺峰的灵鹫宫?”说着更向童姥和李秋水脸上不住细看,最后盯着李秋水道,“这位姑娘尊姓?祖上可是有人姓李或姓王?” 原来李秋水虽然重生,但是相貌却仍如前世一般无二,虽然年少,但已经颇具琅寰□中玉像的风采。一灯乃是段誉的孙子,自然知道自己的祖母王语嫣乃是逍遥派李秋水的外孙女,而王语嫣的母亲,乃是嫁给了苏州王家的,更知道李秋水有一个妹妹。 所以他见眼前之人与外祖母以及那雕像长相极为相似,又听到逍遥派之名,自然心中惊异激动,出口相询李秋水的出身来历。 李秋水不明所以,想了一下,道:“我祖上的确有人姓李,大师如何知道?” 这话也没错,李秋水的祖上,自然是姓李的。 一灯听了心情更为激动,松开了尚可的手,走到了李秋水和童姥的面前,道:“我原以为逍遥派再无传人,不料却在今日又见到了逍遥派与灵鹫宫的传人,幸甚何之,幸甚何之。” 童姥和李秋水对望一眼,心想莫非他知道灵鹫宫是怎么消亡的? 这段时间童姥和李秋水行走江湖,也问过有关于灵鹫宫的事,但居然没有人知道,可见灵鹫宫是的确消亡了,童姥也就暂时消了去西域天山的心思。现在听到一灯提前灵鹫宫和逍遥派如此激动,自然心情也随之激荡起来。 于是童姥便问:“我虽是灵鹫宫的人,但是却不知天山那边的近况。大师,你可知道?” 一灯听了,长叹了一口气,道:“先祖段誉,与灵鹫宫主人虚竹子,丐帮前帮主萧峰,乃是结义兄弟!当年为了去大辽营救萧大侠,先祖段誉率大理武士和中原群豪,虚竹子前辈率灵鹫宫上下齐赴大辽,虽然救得萧大侠出来,但却同时得罪了辽主耶律洪基。辽道宗耶律洪基虽然在群臣众将面前答应有生之年不再南侵大宋,但是却没有说不攻西域。所以后来他向西夏施压,逼西夏与他共同出兵。虚竹子前辈虽贵为西夏驸马,但其时西夏国主崇宗李乾顺年幼,国政皆由其祖母梁太后处置。梁太后畏惧辽朝,放开关口让辽军入境,致使灵鹫宫上下生灵一片涂炭。虚竹子前辈也死于这次战火之中,灵鹫宫诸部也死亡殆尽。” 童姥听了大怒,又想到此时辽朝已灭,欲要报仇,也是无仇可报,不由得心头怒火更盛,无处发泄,只得恨声道:“若得耶律族人,必当尽杀以报此仇。” 一灯大师听了笑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作恶之人既然已经逝去,女施主又何必耿耿于怀?” 陆展元更是对这种思想嗤之以鼻,随即出言讥讽道:“辽的后人,在西域远方建了西辽,你何不去那里找人报仇?只是那里沙漠漫漫,你可要一路小心啊!” 其实此时西辽已经被铁木真派哲别灭掉了,倒是另一支契丹族的力量在更西的波斯境内建立了起儿漫王朝,史称后西辽。而陆展元在大宋,并不知那边的详情,能知道西辽的事,已经是他博览群书的结果了。 童姥大怒,瞪着陆展元道:“你当我不敢去么!” 陆展元哼哼连声,欲要再出言讥刺,何沅君在一旁道:“师祖,那后来灵鹫宫就这样没了传人?” 一灯知道何沅君这是在岔开话题,不让他们两个起争执,便继续道:“是啊,先祖段誉,曾派人查访虚竹子前辈的后人——他的妻子是西夏公主,就算他们夫妻殉情死节,孩子也有可能被西夏军队保护起来的。所幸天不灭善人之裔,他与西夏公主果然遗有一女,被西夏国主保了下来,养在宫中。后来此女虽未得到公主封号,但也嫁给了西夏贵族,一生倒也平安富贵。” 众人听到此处,心中皆是大感惆怅。 一灯见了笑道:“生死由命,缘生缘灭,诸位何必太过挂怀。今日能见到逍遥派三位传人,我也算了了我段氏的一桩心愿。这位女施主,可是当年无崖子前辈的小师妹的后人?还是她的传人?” 原来段誉从虚竹处得知李秋水还有一个妹妹,所以一直想找到逍遥派的传人,但是却没有如愿。现在李秋水的出现,让一灯误以为她是李秋水小妹子的后代,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李秋水也知道一灯大概是误会了,但是这事也没法跟他说实话,只得笑而不语。 一灯道:“我段氏自那之后,与逍遥派、丐帮渊源匪浅,所以老纳落发之时,也只请了丐帮的洪帮主来观礼。今日既然受伤的是逍遥派的传人,那老纳义不容辞,当然要全力救治这位女施主。” 尚可施礼谢道:“大师客气了。能得大师救助,小女不胜感激。” 一灯道:“你不用客气。我的先祖段誉,虽然出身大理段家,但是一身武功和福缘泰半缘于逍遥派的北冥神功和凌波微步,而先祖母王氏,虽出自苏州王家,但也是逍遥派的后人,所以一直嘱咐我们这些后代人,如有可能,要尽力寻找和帮助逍遥派的人。” 渔樵耕读四人听了,见李秋水与一灯大师有亲戚关系,也就说不出什么阻拦的话了。 而李秋水听说他居然是自己外孙女的孙子,也是大为惊异,对着他上下看了许久。 一灯大师只当她是为自己和逍遥派的关系而感到惊奇,也不以为意,便道:“裘千仞的武功是极厉害的,铁掌功夫更是当世一流,中了他的掌力,原是活不过三五日的,但是我看尚姑娘好像中掌时间很久了,不知是怎么回事。” 李秋水道:“这是我和我师姐用本门内功一直替她疗伤的缘故吧。” 一灯大师点了点头:“逍遥派的功夫,玄妙异常,确该有此妙用。” 郭靖这时把从瑛姑那里得到的最后一个布馕打开,却从里面拿出一张白纸来。 只见这白纸上并无一字,却绘了一幅图,图上一个天竺王者,正用刀割切自己胸口肌肉,全身已割得体无完肤,鲜血淋漓。他身前有一架天平,天平一端站着一只白鸽,另一边堆了他身上割下来的肌肉,鸽子虽小,却比大堆肌肉还要沉重。天平之旁还站着一头猛鹰,神态凶恶。 这图笔法颇为拙劣,郭靖也看不懂是什么意思,就把这画呈给了一灯,并说:“这是路上一位前辈指点我们的,说把这个给您,您就会救可儿的。” 一灯伸手接过,,一瞥之间,已知图中之意,笑道:“原来人家怕我不肯救你,拿这画来激我,那不是忒也小觑了老和尚么?嗯,这图是谁给你的啊?” 郭靖不敢有诓语,便道:“是一位叫瑛姑的女前辈。” 一灯大师听了瑛姑的名字,脸色在一瞬间一沉,显然是想到了那件令他痛心疾首的往事。郭靖吓了一跳,赶紧闭上了嘴。一灯却随即又笑道:“原来是她,她怎样对你们说的?” 陆展元怕郭靖实话实说得罪人,忙道:“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指点了大师的住处,给了我们三个布馕,我们也不知里面是什么。” 一灯大师笑了一下,道:“这位小兄弟也是逍遥派的?” 陆展元忙道:“在下乃是嘉兴陆路家庄庄主陆逢春的长子陆展元。” 一灯大师点了点头:“原来是江南双陆中嘉兴陆家的大公子,果然一表人材。” 陆展元忙站起躬身行礼道:“不敢不敢。”一边说一边向何沅君那边望去,见何沅君只是看着一灯大师,并不怎么注意自己,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而一灯大师却又笑了一下,然后沉吟半晌,再问尚可道:“你们可曾亲眼见她作这画?” 尚可见一灯神情,知道其中必有蹊跷,回想当时情景,说道:“不曾。瑛姑书写之时背向我们,我只见她笔动,却没亲眼见到她书画。” 一灯想了一下,又道:“刚才陆公子说一共有三只布囊,还有两只在哪里,能给我瞧瞧么?” 郭靖闻言忙取了出来,一灯接过看了,神色微变,低声道:“果真如此。” 说着把三张柬帖都递给李秋水和童姥,道:“逍遥的传人都是文武双全学究天人,二位必定也懂鉴赏己画,倒瞧瞧这三张柬帖有何不同。” 李秋水和童姥对望一眼,接过手来一看,然后童姥便道:“这两张柬帖只是寻常玉版纸,画着图画的却是旧茧纸,向来甚是少见。” 李秋水也道:“这两张柬帖中的字笔致柔弱秀媚,图画中的笔法却瘦硬之极,应非出自一人之手。嗯,画这幅图的人全无书画素养,什么间架、远近一点也不懂,可是笔力沉厚遒劲,直透纸背……看来是个男人。” 一灯大师叹了口气,吩咐朱子柳去他禅房,将他竹几上一部经书拿来。朱子柳快去快回,片刻便将那经书取来。 众人见经书封面的黄签上题着两行字是——“《严论经》、马鸣菩萨造、西域龟兹三藏鸠摩罗什译。” 一灯随手将经书揭开,将那幅画放在书旁,道:“你们来瞧。” 众人过去一看,陆展元便道:“这经书和这画的纸质是一样的。” 一灯面露赞许之色,点了点头道:“这部经书是我师弟从西域带来送我的。这部经是以西域的纸张所书,这幅画也是西域的纸张。你听说过西域白驼山之名么?” 郭靖一惊,道:“西毒欧阳锋?” 一灯缓缓点头,道:“不错,这幅画正是欧阳锋绘的。” 一听此言,郭靖固然大惊,李秋水和童姥也一时皱起了眉头,尚可更是一时说不出话来,心中怦怦乱跳,不知这事与欧阳克有否关系,只有陆展元不知究里,仍然等着听一灯叙说下文。 却听一灯微笑道:“这位欧阳居士处心积虑,真料得远啊。” 郭靖道:“大师,原来这画是西毒绘的,这人定然不怀好意。” 一灯却仍然微笑,只是道:“一部《九阴真经》,也瞧得恁大。” 尚可心中沉重起来,只怕此事与欧阳克扯上关系,便又赶紧问道:“这画和《九阴真经》有关么?” 一灯点了点头,想了片刻,又道:“这事说来话长,不如我先替你治了伤再说吧。” 尚可和郭靖见一灯答应治伤,都很高兴,李秋水和童姥也很欣慰,陆展元虽然也是放下了心中的石头,但现在却更注意何沅君一点,所以倒没有她们这么兴奋。 一灯伸手扶住尚可右臂,将她慢慢带回蒲团之上坐好,对渔樵耕读四人道:“我难道出手治病,你们功力技术不够,也当仔细观看,将来不管是对你们也好,还是对向你们求医的人来说,都是大有益处。” 渔樵耕读四人泪流满面,却是都无法再出言劝阻——逍遥派与一灯大师渊源深厚,劝也无用。 众人同见了都是大惑不解,心想:“便是以本身内功替人怯病疗伤,将养数日也就好了,何至于此?难道是要用什么极难得的灵丹妙药?” 只听一灯大师轻声道:“莫哭,莫让客人心中不安。” 他声调虽然和平,但语气却极坚定。四弟子知道无可奈何,只得垂头站起在一旁,准备注目观看他疗伤。 一灯大师对何沅君道:“阿沅,你也要注意看了,你虽然是女子之身,练不纯阳内力,但天下开学,殊途同归,这对你也同样大有益处。” 何沅君“嗯”了一声:“多谢师祖教诲。” 一灯大师对她笑道:“你天份极高,只可惜我的武功不适合你练。”说着又对尚可道,“你全身放松,不论有何痛痒异状,千万不可运气抵御。” 尚可点了点头道:“我明白啦,全凭大师作主。” 一灯大师点了点关,笑道:“女娃儿当真聪明。” 一灯说完即闭目垂眉,入定运功,过了约有一柱香时间,忽地跃起,左掌抚胸,右手伸出食指,缓缓向她头顶百会穴上点去。 尚可身不由主的微微一跳,只觉一股热气从顶门直透下来。 一灯大师一指点过,立即缩回,只见他身子未动,第二指已点向她百会穴后一寸五分处的后顶穴,接着一路点将下来,不到半柱香时间,已将她督脉的三十大穴顺次点到。 此时不但渔樵耕读四人在一旁看得如醉如痴,郭靖陆展元也是瞪大了眼睛观看,只觉得这路指法奥妙非凡。 而李秋水和童姥的武功见识均非众人可比,此时见一灯大师出指舒缓自如,收臂潇洒飘逸,点这三十处大穴,竟使了三十般不同手法,每一招却又都是堂庑开廓,各具气象,也是暗自佩服不已。 此时她们两个也明白一灯大师正以毕生功力替尚可打通周身的奇经八脉,如果有一点差错,不但尚可救不回来,一灯大师自己也要走火入魔,甚至一命归西,这才明白为什么渔樵耕读四人不愿一灯大师为尚可疗伤。 督脉点完,一灯坐下休息数息时间,然后又跃起依次点了她任脉的二十五大穴,这次使的却全是快手,但见他手臂颤动,犹如蜻蜓点水,一口气尚未换过,已点完任脉各穴,这二十五招虽然快似闪电,但着指之处,竟无分毫偏差。 郭靖等人看得惊佩无已,李秋水和童姥见了也是互相看了一眼,心中均道:“此人的一阳指功夫,已隐然达到第二品的境界了!” 需知当年天龙寺的方丈本因,也不过练到第四品,段正淳则更差——他的一阳指法,在萧峰看来不过是一门比较高明的点穴功夫罢了,根本不足以与当世第一流的开学相媲美。 七十四章 来听八卦 而一灯大师如今不过六旬年纪,已经快要练到第二品,可说是段氏中的佼佼者了。 待点到阴维脉的一十四穴,一灯大师的手法又截然不同——只见他龙行虎步,神威凛凛,虽然身披袈裟,但在众人眼中看来却仿似是一位君临万民的皇帝。 阴维脉点完,一灯大师径不休息,直点阳维脉三十二穴——这一次是遥点,他身子远离尚可一丈开外,倏忽之间,欺近身去点了她颈中的风池穴,一中即离,快捷无伦。 童姥这时对郭靖低声道:“你武功现在未成,若遇高手,与之争搏之时近斗凶险,若用这手法,既可克敌,又足保身,你当仔细观摩。” 郭靖闻言连连点头——他未得一灯大师允可,自是不敢去学他一阳指的指法,只是凝神观看一灯的趋退转折处的精要所在。心中想道——这抢攻固然神妙,尤难的却是在一攻而退,鱼逝兔脱,无比灵动。 等到又过了两柱香时间,一灯大师已点完尚可阴跷、阳跷两脉,最后带脉一通,即是大功告成。 那带脉环身一周,络腰而过,状如束带,一灯大师背向尚可,倒退而行,反手出指,缓缓点她章门穴。 人体上的带脉共有八穴,这一回一灯出手极慢,见只他口中呼呼喘气,身子摇摇晃晃,额上大汗淋漓,长眉梢头汗水如雨而下似乎有些支撑不住。 众人吃了一惊,但又不敢上前,生怕一碰一灯,一打扰一灯,反而坏了他的事,使他走火入魔。 而此时的尚可,只觉得浑身每处大穴都有极大的热流涌入,并且渐渐汇聚拢来,使她全身就像在洗桑拿浴一样,几乎连气都透不过来,全身的衣服早被汗水湿透,又如同有千百根针从周身刺入,要把她体内的杂乱气流引出,全身麻痒痛苦难当。 等到尚可觉得身上热气和麻痒都消散了以后,这才感到身上一下子轻松了很多,只是全身如同脱了力一般,软软地倒了下去。 郭靖忙上前相扶,却是慢了一步,童姥后发先至,已经将尚可搂在了怀里,李秋水却是去看了一灯大师——只见此时一灯大师已倒坐在了蒲团里,正盘膝坐着,脸色惨白,僧袍尽湿。 童姥问尚可:“怎么样?感觉好了么?” 尚可试运了运气,感到周身百脉无一不通,只是全身无力,便勉强笑了笑:“初时百穴俱热,然后全身又冰冷,最后浑身又被热气笼罩,忽冷忽热的,现在倒也轻松了许多,只是没有力气,懒得动弹。” 说着也睁眼看向一灯大师,然后问道:“一灯大师如何了?” 这时渔樵耕读四人围着师父流泪,陆展元和何沅君两个站在外围,郭靖看了一下一灯,这时跑到尚可身边,听尚可动问,便道:“我看大师只是耗了些内力,他内功非凡,应该不碍事。” 这时泗水渔隐回头怒道:“你身上受了这样厉害的内伤,须得用一阳指再加上先天功打通奇经八脉各大穴道。当今世上身兼一阳指与先天功两大神功的只有我师父。我师父为了救你元气大伤,不但五年之内武功全失,而且日后五年之中每日每夜均须勤修苦练,只要稍有差错,不但武功难复,而且轻则残废,重则丧命,你居然还说这样的风凉话!” 尚可和郭靖都是一惊,他们和李童二人,甚至陆展元,都认为便是用内功替人疗伤,也不会耗费一些精力,将养一段时间也就是了,却没想到会有这样。这也是她没有看过原著的结果,不然也会有其余的处置。 这时一灯缓缓睁开眼来,对渔樵耕读四人道:“你们不要说这些话,平空让客人担心。”然后再对尚可笑道,“你的伤好啦,休息一两天,别乱走乱动,那就没事。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慢慢地也就好了,不碍什么事的。” 尚可心想黄蓉给的那几颗九花玉露丸自己也吃完了,不然也好拿出来给一灯大师吃几颗补一补损耗。 这时李秋水道:“大师不必担心,我这里有一套佛家的内功心法,大师研习一下,我想应该大有裨益。” 一灯大师笑道:“逍遥派乃是道家宗派,怎么佛家功夫也很精通的么?” 李秋水笑道:“我这门功夫可不是逍遥派的,却正好给你用。” 一灯大师道:“既然女施主这样说,老纳先行谢过了。” 李秋水点了点头,却又道:“这套功夫关系甚大,出我之口,入你之耳,不可为外人所闻。” 一灯一怔,随即笑道:“这个容易。”于是便让渔樵耕读四人出去。 四人这时见师父功力大损,怎么肯离开师父半步,均不肯离开。 李秋水道:“也不必如此,我附耳告诉你就是了。大师乃是一代宗师,纵使不能过耳不忘,但武学之理,也该一听就明白的。” 一灯道:“既然如此,便烦劳女施主赐教了。” 一灯知道逍遥派的武功博大精深,李秋水既然这样说,这套功夫自然非同小可,于是便站起身来,弯腰将耳凑近。李秋水也不避讳什么,便上前将耳朵帖近一灯大师的耳旁,低声地传授内功心法。 这一套内功心法极长,李秋水足足说了有两柱香时间,一灯的神情也是从一开始的眉头轻蹙,变得越来越惊讶。等到李秋水说完了,一灯道:“这套内功心法精妙高深,实乃老纳生平仅见。” 李秋水笑道:“这套功法对大师应该有所帮助吧!” 一灯笑道:“大有助益,大有助益!我看不必五年,只要一年,嗯,甚或半年,我就能恢复功力了!” 渔樵耕读四人听了,心中都是大喜,武三通和泗水渔隐为人耿直,已经抱拳向李秋水道谢了。 一灯大师却又道:“只是这套功夫,不知姑娘怎么会得来的。老纳虽然没什么见识,但这套内功的行功法门,却是……” 李秋水这时打断了一灯的话:“大师何必斤斤计较于此门户之见,天下武功皆是同道,只要不用武功来为非作歹,还怕有什么不妥的吗?” 一灯闻言笑了笑,不再多言,只是复又向李秋水躬身行了一礼,然后让朱子柳带众人去偏厢房里休息。 童姥抱着尚可跟在朱子柳身后当先而行,李秋水却仍在那里与一灯探讨一些内功上的修练心得。 到了厢房里,各人入了各人的房间,只是郭靖担心尚可,仍然守在尚可的身旁。 只是尚可现在浑身上下均感无力,连话也懒得说,郭靖也就不怎么打扰她,只是不停地问着童姥尚可的情况。 童姥搭着尚可的脉,一手抵在她的后心,查视她体内的情况,发现她体内百骸和周身穴道均已畅通无碍,知道她内伤尽愈,便对郭靖道:“行啦,她的伤已经不碍事啦,再过一两个时辰就能恢复如常了。” 郭靖听了这才总算放下心来——虽然之前一灯大师说尚可的伤已经好了,但毕竟童姥和李秋水才是最熟知尚可体内状况的人,直到听到童姥说没事了,这才真的松了一口气。 尚可对郭靖道:“你也去休息吧,这一路上来,你也累啦。” 童姥却道:“不要忙,我有话对他说,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才是真的。” 原来童姥虽然与郭靖并无师徒名份,但是在内心里却把他视作传人——前世灵鹫宫九天九部尽是女子,是因为童姥被无崖子伤害后恨透了男人。这一世她的心态已经产生了变化,虽然对男人已经没什么情爱之心,但也不像上一世那样讨厌男人,更何况郭靖这个与虚竹在性格上很像的人! 所以童姥要趁着这个时候传郭靖一套轻功,然后再指点他刚才看一灯大师一阳指的各种精要处。 尚可也猜出童姥的意思,心想郭靖没能学成降龙十八掌,由童姥这边给他一点补偿也好,于是便也就点了点头,自己闭目养神运气去了。 但是这边童姥和郭靖出去不久,李秋水便回来了。一进屋便对尚可道:“你感觉如何?” 尚可笑道:“好多啦,可真要多谢一灯大师呢!” 李秋水笑道:“嗯,是个不错的人,也不枉了我一番心意,传他《洗髓经》。” 尚可道:“那是很厉害的武功么?” 李秋水道:“与《易筋经》一起,并称少林寺两大奇功呢!” 原来当年李秋水和无崖子在小镜湖底时,曾以搜集天下武学而自娱。少林派只缺一门《易筋经》,这套《洗髓经》却是被李秋水甘冒大险去少林寺藏经阁盗出来过了。 后来李秋水与无崖子分手,她伤心之余把所有的武学秘笈都当作了女儿的嫁妆送给了苏州王家,只留了一本《洗髓经》没有给。 这倒不是李秋水小气,而是她知道这套功夫非同小可,如果流落江湖,只怕反而会给女儿招来大祸,惹上少林寺这个大对头! 尚可也不知道《易筋经》是什么,同样也更不知道《洗髓经》了,只是听她说是少林寺两大奇功,心想少林寺的武功,总该是不错的吧!然后就心中一动——少林寺有《九阳真经》的呢!这份功夫,可不比九阴差啊! 还好《神雕侠侣》在结尾的地方描写了觉远和张君宝的事,只是尚可与李秋水她们两个一直在一起,一时没想起来世上还有这套神奇的武功罢了! 于是便想——这套《九阳真经》,应该是佛门武学,郭靖学的八荒功,却是道家的,自己也是无法去学,不如,就便宜了欧阳克? 但是想到这个时候的欧阳锋还是个魔头,如果给了欧阳克,不免他又会给欧阳锋,那可就荼毒武林,患祸无穷了。 想来想去,觉得这东西还没拿到手,自己便患得患失,岂不是杞人忧天? 于是便觉得好笑,睁开眼来一看,李秋水也不见了——想来是李秋水见自己闭目不言,只当是自己劳累了,便转身离开了吧。 这时再试着运运功,觉得四肢劲力渐复,内息动转如常,心中也是同样出了一口气,便想道——一灯大师说要休息一两天,看来也是过于小心和关心我了。 这时忽然听得几个人脚步响,从前院走来。 其中一人叫道:“哪有这般巧法,师父才受了伤,贵……贵……这瑛姑便找上了门来!” 听声音正是泗水渔隐。 接着武三通道:“她早说是瑛姑指点她来的啦,这有什么稀奇!她们本就是一伙的,我们还来求她们什么!” 朱子柳道:“三位师兄,尚姑娘的师承与当年宪宗皇帝的皇后有莫大干系,本不算外人,我们与她商议,又有何不可?” 他所说的宪宗,便是段誉。尚可听了心想,难道是瑛姑前来寻仇了? 这时四人脚步已经近了禅房门口,一把将门推开抢了进来。 尚可这时已经坐起,便道:“四位大叔,可是瑛姑前来寻仇了?” 那樵子道:“是啊,她与我师当年关系匪浅,我们四人不好出手。” 尚可看过神雕,那里面周伯通曾言自己一生不见二人,一是一灯,二是他的贵妃瑛姑。所以听樵子这样一说,又联想到刚才泗水渔隐在门外说的那个“贵”字,便猜到是怎么回事,便道:“瑛姑原本是大师未出家前的妻子吧?她和大师有仇,所以上山来了,对么?” 瑛姑和一灯、周伯通之间的事,神雕中曾有叙述,所以这尚可本来就知道,只是上次见到瑛姑的时候,没有话头,不好直接说自己知道前未往事,所以才隐忍不说罢了。 现在她这样一说,渔樵耕读四人都是吃惊不小,异口同声地问道:“姑娘如何得知?” 尚可笑道:“你们刚才叫她贵什么的,又说她和大师出家前关系匪浅,我就猜她是贵妃啦!” 朱子柳叹道:“姑娘冰雪聪明,一料便中。只是她如今视我师为仇敌,我们四个无法对她出手,还烦请姑娘相助。” 尚可心想如果到时候要化解瑛姑与一灯大师的仇怨,终将将此事说将开来,倒不如先请教一番,不然很难启齿啊! 正想到这里,李秋水和童姥、郭靖都走了进来,只是不见陆展元,可能去跟何沅君联络感情了。 渔樵耕读见她们进来了,便又向她们说了一遍——尚可重伤初愈,估计是很难动手的,所以主要还是求她们动手。而且李秋水和童姥的功夫他们都见识过了,知道她们两个武功极高,所以更是请求她们两个出手相助。 李秋水算来是一灯的先祖,怎么也不会看着自己的后代遭殃的,自然一口答应。童姥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便也同样点头应了。 尚可道:“瑛姑和大师到底是怎么一个恩怨?我们还是去请教一下大师吧。我们能来这里,也是瑛姑的指点,她也算是对我们有恩。不论她的意图是什么,我总是受惠于她,能不动手,用语言开导于她,那自然是最好。” 一边说一边向李秋水和童姥使眼色——李童二人知道她是未来过来的人,自然便猜出她另有打算,所以便道:“正是,我们也想请教大师呢!” 其实渔樵耕读四人对一灯、瑛姑和周伯通三个人的恩怨纠葛也不太清楚,听众人这么说,也想询问一下师父,看看能不能化解。不然瑛姑上山,师父不肯害她性命,她这样纠缠一世,也是烦人。所以便也答应了,然后引了众人来见一灯。 众人走到一灯大师禅房门前,却见木门紧闭。郭靖上前打了半天门,却是全无回音。这门虽然一推便倒,可是他也不好动粗。 那樵子见了黯然道:“看来我师是不能接见两位了。山高水长,咱们后会有期。” 郭靖听了,回头一拍胸口,好像热激昂的样子,大声说道:“可儿,大师舍命相救,我们怎么能不报答于他。我们这就下山去,但见山下有人啰唣,先打他一个落花流水再说。” 尚可知他心意,也故意附合道:“说得是,就算山下来的是裘千仞,咱们一起出手,也要好歹与他拼个同归于尽!” 尚可故意大声说话,果然话音刚落不久,那木门便忽然“呀”的一声开了,一名老僧尖声道:“大师有请。” 尚可听了这个声音,再仔细看这老僧,只见他面色苍白,下巴没有须根,尚可心想——莫非是一灯大师出家前使唤的太监? 郭靖却没这许多杂七杂八的想法,忙扶着尚可进去了。后面李秋水和童姥,以及渔樵耕读四人也鱼贯而入。 尚可随着郭靖进去后,只见一灯和那天竺僧人二人盘膝对坐在两个蒲团之上。但见一灯脸色焦黄,与初见时神完气足的模样已大不相同。 尚可心里又是感激,又是难过,不知说什么话才好。郭靖却已经拜伏在地——他这倒也不全是因为一灯救了尚可,而是一灯舍己为人的精神感动了他。 一灯向那天竺僧人点了点头,那天竺僧知道他的意思,便随即低盘坐入定,对各人不再理会。一灯大师望着袅袅上升的青烟出神,手中玩弄着一枚羊脂白玉的圆环,似乎在回忆累索着什么。 七十五章 揭真相 众人也不敢打扰,纷纷坐在一灯身旁,只等他说话。 一灯大师睁着双眼,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然后才缓缓开口讲述他和瑛姑、老顽童之间的恩爱纠葛。众人听了都为他心酸难过,李秋水更是眼露杀机。 尚可见了吓了一跳,心想李秋水不会为她的后代去报仇吧? 其实刚才一灯大师说到瑛姑和周伯通产生私情的时候,李秋水的脸色就很不好看了,后来再听到一灯大师为此大病一场,李秋水就更是面露杀机,等到一灯大师说到瑛姑杀死自己的儿子时,李秋水也不过是冷笑一声,若不是尚可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只怕她还要出言讥讽瑛姑几句。 一灯大师最后又说了欧阳峰故意让欧阳克与武三通起争执,然后击伤武三通,意欲让一灯大师为其疗伤,然后再行偷袭的事。 “这位欧阳兄为了这部《九阴真经》,还真是费尽心机!”一灯大师笑道,“他料得我为了救人会武功尽失数年,所以为瑛姑筹划了这个计谋。便是没有你们,瑛姑也会打伤别人送将上来,或者自己冒险一试。现在她上山来,与你们并无干系,却正是我与她了结这场夙怨的机会。” 众人听了,都是面面相觑,无话可说。 一灯大师却只是摸着那玉环,喃喃地道:“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嘿嘿……” 尚可心想既然你已经把这事都说了出来,不如接着便由我来说吧,于是便想开口,不料刚一张嘴,就听门外一个声音响起:“段智兴!我来找你报仇啦!” 原来瑛姑居然趁此机会上山来了——瑛姑知道一灯大师的为人,知道此时山上虽然人多,但是这些人当着一灯大师的面,一灯大师必然不让他们插手,所以索性趁此上山来——)若是迁延时间,一灯大师再移居他处,瑛姑就要再费多年时间找他了。 而一灯大师对众人说话间已经过了很久,天色已经渐渐暗了,瑛姑正是趁此时从山下摸了上来。 果然一灯大师对众人道:“诸位不要出手,我甘心受她这一刀,以偿我欠她之情!” 这时瑛姑已经来到了小屋门口,门口的阉僧拜在地上,口称“贵妃娘娘”行礼,瑛姑恨声道:“好啊,我还以为你看破世情,原来却在这里做你的太平皇帝。哼哼,大丞相,大将军,水军都督,御林军总管,还有内侍总管,都在这里侍候你!” 原来那个太监也是个当官的呢! 这时武三通听瑛姑直呼一灯大师之名,再也忍耐不住,跳起喝道:“一日为君,终身是尊,你岂可出言无状?” 一灯大师长念一声佛号:“三通,何以生了嗔怒之念,虚名我早已看破,你为何还执着于此?” 武三通听一灯大师发话,只得强自压下怒气。 童姥这时却比李秋水先出声了,只听她冷笑道:“大师,你当年对她一番深情,因嫉生恨,不救她的儿子,的确其错在你,但是她先偷汉子怎么说?这伤风败俗的人,不杀她,已经对她很好啦。她今日居然还有脸上山来口称报仇!” 瑛姑大怒:“我是有罪,但是我儿子又有什么罪?我宁愿用我的命来换他的命!” 李秋水道:“你的命本来就是人家赏你的,你不守妇道,他还让你在宫里好吃好穿,你还有什么资格用你的命来一命换一命!” 瑛姑一怔——这一层道理,她平日里从未想到过,她的脑海中想的一半是周伯通,一半就是复仇,哪里还有空来想当年一灯对她的诸般好处。现在童姥和李秋水两个人一出言,她居然也颇有触动。 尚可这时也在一旁道:“一灯大师其实当年对你情深之至!他不救你的儿子,实在是因为他在喝老顽童的醋。若是不爱你,为什么要喝醋?他见到你那块‘四张机’的鸳鸯锦帕,实是伤心之极。” 这几句话一说,瑛姑更是想到当年南帝对她的种种好处,一时间居然有些心软。 这时一灯大师又道:“瑛姑,你来啦。你们大家都不许难为她,要好好让她下山。好啦,你来刺罢,我等了你很久很久了。” 这话说得十分柔和,瑛姑听了呆呆出神,握着刀柄的手也慢慢松了开来。 尚可趁机道:“冤有头,债有主,是谁害死你心爱的儿子,你该走遍天涯海角,找这凶手报仇才是。迁怒旁人,又有何用?你要学奇门数术,我们也可教你。” 尚可不提瑛姑的儿子倒也罢了,一提她儿子,她忽地想起儿子临列前那痛苦的眼神来,再看一灯手上那枚玉环,瞬时之间,入宫、学武、遇周、绝情、生子、丧儿的一幕幕往事都在眼前现了出来,令她心肠又硬了起来,提刀便冲了过来。 李秋水哼了一声站起来,抬手一掌便向她击去,一灯念了一声佛号,却闪身挡在了瑛姑的面前——李秋水没想到一灯武功全失之下,身法居然仍如此快捷,忙收手时,瑛姑已经一刀向一灯刺了过去。 童姥在一旁也是措手不及,伸手往一灯大师胁下推去时已经来不及了——童姥此时的内功比一灯大师要高出太多,一灯立足未稳,若是被童姥推到,那定然是一推便推了开去。 而此时瑛姑一刀过来,只听“噗”的一声,这一刀已经划破了一灯大师的胁下,鲜血顿时染红了袈裟。 李秋水一下子彻底被激怒了,凌空高高跃起,便要对瑛姑出手,尚可这时却叫道:“等一下,我还有话说!” 李秋水前世里何曾听过人劝,但这一世她却已经改变许多,而且尚可的话在她心目中还是有一定份量的,所以听了尚可的话后,她硬生生从空中顿住身形落下,回过头来怒道:“什么?” 这时瑛姑欲要再动手,却也没有勇气了——刚才她硬起心肠,也不过是那一击之勇罢了。现在一击不中,欲要再贾余勇,也是觉得双手都在发抖,似乎一点力气也无。 渔樵耕读四人齐声惊呼,抢上前抱住一灯,只见这一刀深入肋下肌肉,鲜血正不断地涌出。 童姥也凑上前看了一眼,见这刀口最深,好在不是致命之处——原来刚才童姥伸手一推,毕竟推到了一灯大师的身上,虽然没有推开,但也让一灯的身子一歪,躲开了致命的一刀。 瑛姑这时也是呆呆地看着伤口血如涌泉般地涌出,忽然想起刚才童姥和李秋水的话来——是啊,我与人私通生子,他没一言半语相责,仍是任由我在宫中居住,不但没将我处死,一切供养只有比前更加丰厚。他实在一直待我好得很啊。 这时尚可也凑了过来,见一灯大师伤口已经被童姥点穴止住,又见没有生命危险,这才放心下来,然后对瑛姑道:“你儿子是被人打死的,你不去找那个人,追着大师做什么?” 瑛姑惨白着脸,只是不语。 一灯这时仍然气定神闲,对尚可道:“尚姑娘,不要为难她。” 听一灯的口气,居然仍然想让瑛姑再给他来一刀。 尚可这时候对瑛姑道:“刚才大师已经告诉我你们之间的事了,我思来想去,大概只有裘千仞的可能最大。” 这句话一出,不仅瑛姑,便是一灯大师和渔樵耕读也都吃了一惊,倒是李秋水和童姥,猜到这又是她知道的“史实”了,所以并不吃惊。郭靖更是不会多想,只得着尚可继续说下去。 尚可道:“大师说打伤你儿子的人武功轻功均是极高,掌力却又仅震断一个孩子的带脉,并不要了他性命。若是想要杀人,一个不满三周岁的孩子,便是三流武林中人,一掌也尽可打死他了。这个刺客这样做,显然也是为了让大师出手救人,然后不能去参加第二次的华山论剑来争夺《九阴真经》。” 这时朱子柳忍不住道:“那岂不是欧阳锋的嫌疑最大?” 一灯摇头道:“不是。重阳真人去世后,我曾亲去吊唁,得知那欧阳锋想趁重阳真人去抢夺《九阴真经》,结果中了诈死的重阳真人一记一阳指而被破了蛤蟆功。这位欧阳兄为人稳重,不肯冒险。他没了蛤蟆功,定然回西域苦练恢复,不会再来大理。这功夫没个十年,不会恢复的。” 尚可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我虽不知这事,但我想大师宫里添了个孩子的事,乃是极秘密的,这个人能够知道,定然在大理多方打探消息,这个人就算不是大理国人,也是住在与大理极近的地方的。那铁掌山正好与大理很近,而裘千仞也对《九阴真经》虎视眈眈。” 这种事当然是极秘的,因为这孩子根本就不是一灯的孩子!谁敢把这事说出去?渔樵耕读倒是要称瑛姑的孩子一声“小皇爷”,但那也是碍于情面罢了!王重阳把周伯通绑到一灯面前的事,皇宫里有谁不知! 瑛姑这时冷笑道:“你自己被他打了一掌,所以怀恨在心,好让我去为你报仇?” 尚可道:“可是除此之外,再没有人有动机来伤害这样的一个孩子,又不令他速死。” 瑛姑听了默默不语,神色间却是已经有些心动了。 尚可又道:“我自己的伤和仇,自然要自己去报,我们几个人,难道还需要你帮忙吗?这世上能不为人知地进入大理皇宫的人不多,但是谁又会故意去招惹大理皇帝呢?如果不是为了《九阴真经》,不是为了天下第一,只怕没有人会无端端地来做出这样的事吧?” 瑛姑道:“可是无凭无据,我怎么去找他?” 尚可见瑛姑脸上已经信了七分,便道:“他既做下了亏心事,便一定不敢见你。你在离铁掌帮这么近的地方住着,他平日里与你可有来往?” 瑛姑道:“见倒是见过两次,但却没有什么太深的交情。” 尚可道:“你冷不防去诈他一下,他定然会显露出不安来,那样就行了!” 瑛姑道:“怎么诈他?我只听过他的笑声。” 尚可道:“那就说一件让他开心的事,让他笑嘛。” 瑛姑听了默然不语,一灯这时已经裹好了伤,听了尚可的话后便道:“瑛姑,你不是裘千仞的对手,千万别去。这事咱们从长计议!” 瑛姑哼了一声:“谁要与你计议!” 说着转身而去——她身法诡异,转眼间便不见了人影,渔樵耕读四人都觉惊异。因为瑛姑初学武时年纪已大,而且他们四个已经是武功有成,现在十几年苦练下来,居然反而不如瑛姑了! 一灯长叹一声,对四个徒弟道:“瑛姑性情急躁,我看她去寻裘千仞,只怕凶多吉少!” 武三通道:“师父你还关心她做什么!她一点也不念旧情呢!” 一灯摇头长叹——他现在身上受伤,想要去追瑛姑也是不可能的,也只得暂时放弃去保护瑛姑的想法了。 尚可这时道:“我看瑛姑也不见得会有多危险——她还没有见到老顽童,怎么会轻易犯险。裘千仞武功在她之上,她也不是不知。我看她先去找老顽童才是正理!” 一灯点了点头:“希望她不要轻举妄动才好,不然,我这一生都不会心安了。” 李秋水见一灯遇到这样的事,居然还念着旧情,也是大感意外。这时童姥道:“其实这事也好办,我们正要去铁掌山找那裘千仞的晦气,也不用她动手,我们先替她料理了裘千仞这厮便了。” 渔樵耕读见她小小年纪,居然出言如此狂妄,都是一怔。一灯大师却是目光如炬——他是精研佛理之人,看人不光是看外表的,肉身的臭皮囊对于一灯来说根本只是皮相。所以一灯一看就知道李秋水和童姥两个绝对不像她们两个所表现出来的这么年轻,只是他也想不到这其实是两个转世重生的“老妖怪”罢了。 所以一灯这时听到童姥这样说,也是高宣佛号,对童姥和李秋水道:“两位施主杀心太重,有违天和。日后当要心存善念,才不会堕入魔障。” 童姥和李秋水听了都是一怔——突然间前世的各种事情都飞快地在脑海中闪过,不禁不约而同地想:我们两个前世那样争斗,如果有一个人退一步,或者我自己好好冷静下来想一想,又何至于最后弄到那样的下场? 这时尚可对一灯道:“大师不必担心,我们也正要去铁掌山的,料来瑛姑不会这么快便与裘千仞动手,她要确定这件事,一定还要费些时日的。大师只管安心恢复功力,不然也只有枉自送了性命——那裘千仞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 泗水渔隐也过来道:“师父,瑛姑为了报仇能忍十几年的,不必为她太过担心。” 一灯一想也是,越是大仇,瑛姑越是小心隐忍——她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不会贸然行动的。 这时陆展元忽然与何沅君一起跑了进来,陆展元道:“怎么大家都来了这里?我刚才看到瑛姑了,怎么回事?” 尚可道:“这里正忙着呢,待会儿你问郭靖好了。” 陆展元与何沅君见一灯大师受了伤,都是吓了一跳——怎么也没想到一灯大师会被人刺伤的。 陆展元忙上前道:“大师,怎么回事?可是瑛姑所伤?” 陆展元知道瑛姑和一灯大师有仇,刚才又见到瑛姑离去,自然猜出是怎么回事,不过何沅君却也好像知道一样,对一灯大师道:“怎么这么多人,还能被她得了手去?” 尚可一听,就知道是陆展元把一路上来所遇到的事,甚至还有他在别的地方的见闻,大概都一股脑儿地对何沅君说了吧。 还好自己也没啥八卦的地方让陆展元知道,不然这家伙估计也都告诉何沅君了吧——男人啊,都是一个样! 于是便想到了郭靖——这家伙,算是异类吧?但是欧阳克呢?他好像也不是这样呢! 想到欧阳克在很多事上对自己总是遮遮掩掩的,尚可忽然觉得,这家伙也不是个一见到心仪的人就忘乎所以的呢! 这时一灯大师对众人道了谢,而天竺僧此时也出了定,见师兄忽然受了伤,也是吃了一惊,上前查看后知道不是致命伤才放了心,便去自己禅房中拿些伤药来替一灯敷上。 一灯大师虽然伤不致命,但是这一天来和精神上不断地打击和消耗,也让他疲惫了。所以他也就在四个徒弟的陪同下回了禅房休息。 李秋水还不放心,便让渔樵耕读四人仍然把守在周围,生怕瑛姑不死心去而复返。 不过这显然是李秋水多虑了,瑛姑这一去之后就没有再来,而尚可和李秋水、童姥等人在山上也一下住了十来天。这一则还是为了防范瑛姑去而复返,二则也是互相间交流切磋一下武功。 一灯大师炼《洗髓经》固然是得心应手,但是李秋水和童姥的见识也是不凡,三个人时常探讨武学精要,都是得益匪浅。而郭靖和尚可有时在旁当听众,更是觉得大有长进。渔樵耕读也同样抽空就来旁听,就只有陆展元,尽顾着和何沅君联络感情了。 七十六章 山下相候 李秋水和童姥从尚可处得知,他们两个是命中注定的夫妻,所以也就只当看不见,但是武三通就有点不高兴了,生怕养女被抢走,从而经常阻止他们两个私下相处。 倒是一灯大师,对陆展元似乎很欣赏,而且他虽是出家人,对于男女间的情事也不反对,反而比武三通更开明一些。 尚可并未看过原著,电视里对武三通心中暗恋养女的心态并未表现出来,所以她也不知这事,只当是父亲对女儿的保护心态罢了。 就这样过了小半个月,直到一灯大师练《洗髓经》渐渐上了正轨,童姥和李秋水才离开——当然,这也是因为和黄药师相约的时间快到了。 于是一行人就此告别。不过本来尚可以为陆展元会留下来的,却没想到他也跟着自己一起走了。 “你怎么不留下来多陪陪你的阿沅?” 尚可与陆展元的关系还算不错,所以也会打趣打趣他。 陆展元道:“我出门来是游历江湖的,当然要跟着你们一起走。” 尚可又问道:“那也不必一直跟着我们啊!” 陆展元一怔,道:“你这是下逐客令么?” 尚可忙道:“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不要耽误了你游历天下罢了。我们这次是要去桃花岛呢,那是个挺危险的地方。” 陆展元笑道:“天下四大高手,常人一生也无缘得见其中一位,我跟着你们,已经见了一位,东邪的风采,也正要托你们的福前去领教一下。嗯,你们不是说还要去跟裘千仞较量一下么?他也是当世少有的高手,能见识一下他的功夫,对我来说也是很好的经验。” 这话说得没错,自从见了一灯的一阳指法后,各人都大受裨益,陆展元自然也想再观摩一下别的高手的武功。 这时童姥道:“裘千仞?哼,我看也不过如此吧。若是我练成了生死符,别说是裘千仞,就是黄药师,哼哼!” 陆展元听了大感兴趣:“生死符?那是什么?是武功,还是暗器?” 童姥横了他一眼:“你想知道?可是我不想告诉你!要么,等我练成了,你来尝尝滋味?” 陆展元脸上大为尴尬——他本来就对童姥嘴里常常喊打喊杀的颇为不满,现在就更加对童姥心怀反感,只是碍着李秋水和尚可的面子,强自忍了下来便了。 其实童姥也不是故意给他难堪,这种打探人家武功的话其实也是一种忌讳。陆展元毕竟只有十五岁,经验什么均不足,被童姥抢白一顿,也是面红耳赤。 尚可见了,不免上前打打圆场,郭靖却只是看着他们笑,李秋水却对郭靖道:“傻小子,你笑什么,莫不是也想学这生死符?” 其实郭靖的功夫有大半都是传自于童姥,如果郭靖想学,童姥还真不一定不教。不过郭靖笑道:“听这名字,就知道是一门极厉害的武功。我笨得很,学也学不好,还是不学吧。” 李秋水一对妙目上下打量了郭靖半天,然后才道:“天山六阳掌和八荒功都不是简单的功夫,你不是一学就会了?” 郭靖脸上一红:“啊,我也不知怎地,就学会了。不过学这两样功夫我就很吃力了,再学一样,我看很难啊。” 李秋水笑道:“天山六阳掌就是化解生死符的不二法门,你逆运天山六阳掌便行了。不过你功夫不够,做不到那一步罢了。” 李秋水说的那一步,乃是凝汽为冰。以郭靖现在的功力,就是化水为冰都做不到,更不用说凝汽为冰了——表面上看真气的逆行效果与正行差不多,但是像原著中灵智上人那样以双掌内力将水烧开蒸发要比将水温降到0度以下可是简单得多了。 郭靖听到李秋水这样说,也只好挠挠头:“那就等我功力到了再学好了。” 李秋水说到这一步,其实众人都已经知道,郭靖生性善良,一听这功夫名字狠毒,便不愿学习,只是找个借口说自己笨罢了。 只是没想到,郭靖这样的老实人,居然也会找借口——还是说,他打小已经习惯了,不愿意学的东西,就说自己笨,学不来? 尚可听了也感到有趣,想到郭靖曾对她说过,他幼时练功若是练不好,别的师父——特别是柯镇恶——总是会大声斥责,只有韩小莹和南希仁两个心疼他,总是说他笨笨的,一时学不好也是有的,何必急在一时。 ——也许从那时起,这一招就被他自己学会了吧! 众人下了山,正要往前走,却见前面转过一个人来,一身白衣,手中折扇轻摇,风度翩翩,却正是欧阳克。 尚可一怔,首先迎了上去:“你怎么来了?” 欧阳克道:“我担心你嘛,一路上打听你们的行踪就到了这里——嗯,这里就是段皇爷隐居的地方?” 尚可心想当年你叔叔把武三通打伤,就是为了要寻仇,现在你找了过来,岂不是要把欧阳锋引来? 欧阳克一见尚可的脸色,便猜出了她的心思,就说:“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告诉我叔叔段皇爷在这里的。那次是叔叔让我去和一灯大师的徒弟较量一下,试试我的功夫。我和他又没什么仇——他既然救了你,对你有恩,那也就是对我有恩,我不会再去向他寻仇的。” 尚可听了心想——难道你叔叔要一灯大师救人而功力全失,这事你不知道? 但是这时也不愿意与他细说这事,而是对陆展元使了个眼色,陆展元会意,当即便道:“啊哟,我有件东西忘在山上了,得回去拿一下,你们先走,我慢慢地再赶上来。”说着便转身往山上走去。 欧阳克也知道他是回去报信,但也不以为意——他本来就只是在意尚可而已。 “可儿,你的伤好了吧?” 见到尚可脚步轻盈,欧阳克知道她伤已经好了,便还是忍不住要问一声。 尚可点了点头:“我的伤好了。我托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欧阳克说:“啊哟,这个可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了。小王爷,啊,他现在已经不是了——杨康他带着华筝回了蒙古,现在在成吉思汗帐下效力啦!他说完颜洪烈是自己的仇人,断不能再与他父子相称。因为他是郭靖的结义兄弟,所以成吉思汗对他也很重用呢!” 尚可这一下也是大出意外,心想杨康居然会改邪归正,真是意料不到的!于是便道:“那他现在在蒙古?” 欧阳克道:“这我就不太清楚了。因为成吉思汗派人来叫拖雷回去,所以我才从那个使者口中得知的这个消息。” 尚可道:“那你一直与拖雷在一起?” 欧阳克道:“正好那几天我也在找拖雷,所以正好得知了这个消息。” 郭靖听了大为欣慰,道:“杨贤弟迷途知返,仍是好男儿!” 欧阳克看了他一眼,脸色甚为古怪,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又说不出口。尚可察颜观色,心想莫不是杨康和华筝有了什么变故? 但是当着郭靖的面又不好问,只得罢了。 欧阳克却道:“完颜洪烈的确做了不少坏事,谁都可以杀他,但是唯独杨康不行。” 郭靖怒道:“为何?” 欧阳克道:“他害死了郭兄弟的父亲,郭兄弟要为父报仇,也就罢了。但是杨铁心夫妇乃是自杀而死,完颜洪烈纵使用了些手段拆散人家夫妻,但这十八年来抚养杨铁心的儿子,照顾他的妻子,也不无微劳。两下便是不能相抵,但也可免了他对杨康所欠下的的一条性命。所以谁都能杀完颜洪烈,独独杨康不能——完颜洪烈对他有养育之恩,他不认他做父亲也就罢了,怎么能刀刃相向!” 郭靖怒道:“可是杨大叔夫妻两个却是完颜洪烈逼死的!” 欧阳克道:“郭兄弟这话又不对了。当时你我皆在场,完颜洪烈并没有要把你们都杀掉的意思。只要王妃肯回去,只怕当时杨铁心也不会死呢!不然当时江南六怪再加一个丘处机,只怕还不是我们的对手哩!” 这话说得没错,完颜洪烈只是要带包惜弱走,至于杨铁心是死是活,其实他并不在意。只是包惜弱宁死不肯跟他回去,两下里僵住了,杨铁心索性自杀明志,包惜弱这才殉夫自尽。 郭靖本不擅言辞,被欧阳克一顿话说得涨红了脸,却无法回应上来。 尚可知道欧阳克自小没有父爱,所以看到完颜洪烈对杨康的那份父爱,哪怕是爱屋及乌的,也是羡慕不已,所以对完颜洪烈也是大生好感。 想到这里,尚可忽然又想到——欧阳克一直不肯放弃追随完颜洪烈,是不是也有这个原因在里面?按说他对自己白驼山少主的身份很自傲,应该不会一直为人所用的才是。 尚可在心里想着,欧阳克这时却又问道:“刚才那个回山去的人是谁?” 尚可这才回过神来:“哦,那是嘉兴陆家庄的大公子陆展元。” 欧阳克点了点头:“原来是江南双陆的嘉兴陆家庄,嗯,我幼年到中原来时,还曾见过他的父亲呢。” 尚可这时见欧阳克脸上略有风尘之色,心知这是他故意不洗去,而让自己看到他这份尘土满面的样子,体谅他这份不远千里而来的辛苦,但也实在感他对自己一片真心,便道:“你不远千里来这儿看我,也是谢谢你啦。” 欧阳克道:“这算得什么,只是跑跑路罢了。我也久不来中原啦,到处走走,也好看看各处的风土人情。” 尚可笑了一下:“大理的风情如何?” 欧阳克道:“以往从来没有来过,这次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郭靖还傻乎乎地问:“那你怎么不上山来找我们?” 欧阳克不去理他,对尚可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回么临安么?” 尚可道:“不,我们要先去一趟铁掌山。” 欧阳克道:“去哪里做什么?想找他报仇?裘千仞可不好对付!” 郭靖道:“不是,咱们和裘千仞的哥哥约了时间比武,所以要去看一下。” 这句话出口后,不但欧阳克对他侧目而视,连童姥和李秋水两个也有点瞪目结舌的感觉。尚可这时分明感到头顶一只大乌鸦聒聒叫着飞过,只好对欧阳克道:“那是戏弄裘千丈的,算不得数。” 欧阳克哈哈一笑:“我想也是,谁会和他决斗啊,没的跌了身份!” 李秋水这时也笑道:“你不提这事,我都忘了呢。嗯,去耍耍他也好。他弟弟虽然蛮讨厌的,但是他却也挺有趣,去戏耍他一番也不错。” 童姥余了她一眼:“你还有这份闲心?戏耍他有什么意思,不如一掌毙了算了。这种小人,活着也是丢脸。” 欧阳克也不去管李秋水和童姥两个人斗嘴玩儿,又对尚可道:“后来完颜洪烈又去过一次临安皇宫,在里面找了半天,却只是个空盒子。好像《武穆遗书》并不在那里,可能是被人早就取去了,或者是岳飞的部将觉得不安全,重新放在了别的地方。” 郭靖听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岳爷爷的兵书,总算没落在外人的手里。” 欧阳克道:“这事如今却是难搅了。那完颜洪烈没有弄到兵书,又失了儿子,心情不好,已经回了中都,倒是他身边的那一群高手都留在了嘉兴,准备与全真七子见个高低。” 郭靖道:“我看他们也未必敌得过全真七子,再说还有我六位师父呢!” 欧阳克对他看看,心想江南六怪是什么本事,怎么打得过他们,但也不好明说,道:“便就是你六位师父了。你六位师父的家小都在嘉兴,这些人为了怕你六位师父到时候相助于全真七子,正在搜捕你的师父们,要把他们赶尽杀绝呢!” 郭靖听了又惊又怒,忙道:“那现在怎么样了?” 欧阳克道:“你六位师父也不是傻瓜,接了几仗,见不是头,已经躲了起来——那嘉兴是他们的地头,沙通天他们一时也没找到他们。不过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郭靖听了当即道:“我这就去嘉兴。”然后回头对尚可道,“可儿,你一起来么?” 欧阳克见自己几句话便把郭靖支走了,心中大是得意。尚可却把郭靖一拦,道:“别忙!”说完又对欧阳克道,“裘千仞是不是也在嘉兴?” 欧阳克道:“这我就不知了。” 尚可看他神色,心想裘千仞十有会在嘉兴——全真教的天罡北斗阵厉害非常,裘千仞不可能不知道。他虽然意在华山论剑,但趁众人比武时偷袭出手除掉七子中任何一人,这天罡北斗阵就破了!而欧阳克把郭靖当作情敌,让郭靖去嘉兴送死,也是很有可能的。 于是尚可道:“虽然你六位师父看来很危险,但是裘千仞武功远胜你我。你小红马虽快,但是骑两个人大概不行,如果你一个人先去,岂不同样是白白送死?还是跟我们一起吧!” 郭靖听了双眉紧锁,甚是犹豫。 尚可知道他是宁可自己死,也不会看着师父遇险而袖手旁观的人,心里也是干着急,想不出法子来。 这时一旁的李秋水对郭靖道:“你觉得是你的小红马快,还是天上飞的鸽子快?” 郭靖怔了一下,然后道:“小红马再快,也是走兽,怎么能和天上飞的鸟比。” 李秋水笑道:“那好啊,我们正好一起去铁掌山,把铁掌帮给端了,看他裘千仞回不回来!” 郭靖一怔,随即明白——这是围魏救赵之计!这个典故朱聪也曾对他说起过。铁掌帮总舵定然养有各种信鸽,若是遇到什么事,很快就会通知各地的分舵。若是众人杀上山去无人能挡,裘千仞肯定会很快得到消息,不由他不回铁掌山来! 于是郭靖便道:“好,我们这就去铁掌山!” 欧阳克见郭靖没有被自己支走,心里便老大不乐意,又见郭靖说要去铁掌山,便道:“我和裘千仞虽然无甚交情,但也没有撕破脸。到时我就不陪你们上山去了,这样日后有什么消息,我也好为你们去打听。” 尚可道:“这是自然。我们四个一起动手,便是裘千仞来了,我们也不一定输的。” 众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到了下一个镇子上,便找了家客栈住下。尚可这回一个人住了一间屋,李童两个住一间,欧阳克与郭靖一人一间。 到了第二天早上,陆展元居然还没有追过来,也不知道他是追岔了路了,还是跟着一灯大师他们一起转移了。 尚可她们也没空管他,径直向着铁掌山而去。 到了泸溪铁掌山下,欧阳克便不再跟随,而是留在山脚下相候。 “可儿,你要小心,不要逞强。铁掌帮里说不定还有其他好手。” 欧阳克还是担心铁掌帮里高手如云,一再叮嘱尚可。 尚可笑道:“行啦,如果铁掌帮里像裘千仞这种级别的高手有好几个,那铁掌帮早就把《九阴真经》抢到手啦,何必让裘千仞等这么久!” 欧阳克一想也对,但仍然让尚可小心为上,不可大意。 七十七章 武穆遗书 四人别了欧阳克一路上山,李秋水这时却道:“一路上来,我都注意着,还真没见着瑛姑呢。她不会已经在铁掌帮里了吧。” 尚可道:“如果她单身遇上裘千仞,还可能与他动手,但是在铁掌帮里,她一定不会轻举妄动的。” 郭靖道:“别说这些了,咱们上山去,能少杀些人,还是少杀一些的好。” 童姥对郭靖的话嗤之以鼻:“一个人不杀好不好?那裘千仞也不用回来了!” 郭靖涨红着脸:“我是说尽量别杀无辜的人。” 李秋水道:“难道你以为铁掌帮还有什么好人么?帮主都是这个样的,难道下面还会有好人?” 郭靖一时无语,只得跟着众人上了山。 到了半山腰上,便有铁掌帮的帮众出来吆喝拦阻。李秋水对他道:“裘千仞呢?叫他出来,我们找他算帐来啦!” 那人见李秋水等人不过都是些十几岁的少年男女,心中便看不起她们,挥着刀大喊道:“好大胆子,敢直呼我们帮主的名讳,你们想死嘛!” 童姥懒得与他废话,抬手一掌便要了他的性命。 郭靖吓了一跳,道:“你把他制服了也就算了,干嘛要杀死他。” 李秋水道:“不杀他的话,他也许会放个烟火什么的来示警于山上,那样一大堆人冲下来,咱们就算能能杀上去,也是要累死了。而且若是杀光了他们,也没人去给裘千仞报信了啊。” 郭靖想说“那你就别杀光他们啊”,但知道这句话说出来,不免又要被童姥讥讽几句,也就只好笑笑罢了——更何况李秋水先前说的也没错,铁掌帮的确也没什么好人,看这个喽啰的嚣张样子就知道了,他平时肯定也是欺压良善杀人放火的。 于是一行人继续上山去,一路上遇到几个放哨的喽啰,都被童姥出手解决了。就这样一直到了大寨前,寨子里人来人往,却很是热闹。 这一回郭靖抢先出手,把上前问询的两个帮众一掌一个震到一边地上,却只是把他们打晕了,并没有伤了他们的性命。 四个人冲进寨子里,寨子里的人已经发现了有人来踢馆,纷纷上前围攻四人。四人中童姥当先,天山六阳掌摧枯拉朽一般无人能挡。 尚可和郭靖跟在童姥后面,也不禁为童姥的武功感到心折——这一回相见,童姥果然武功又进了一层。 李秋水在最后押阵,一边打一边说:“铁掌胞也太是脓胞,怎么一个高手都没有,难道偌大个铁掌帮,都要靠裘千仞来撑门面不成?” 话音未落,便听到里面有人喊——“快去叫副帮主来,点子扎手!”、“快派人去守住禁地,别让外人闯了禁地!”、“快调内堂高手来。”、“内堂高手已经来了。” 一时间铁掌山上乱成一团。 尚可听了这些喊叫,忍不住笑道:“怎么他们的内堂高手已经来过了?我根本就没感觉到呢!” 其实这时尚可在受到一灯大师打通奇经八脉后,不但伤势痊愈,而且内功更胜从前。所以见到这些所谓的“高手”后,居然完全没有感到这是江湖上的准一流角色。 郭靖这时也听到了这群人的喊话,便笑道:“这副帮主,莫不是裘千丈?” 其实裘千丈在普通江湖人的眼中,已经算是个高的——陆冠英是太湖群盗之首,他被裘千丈随手一推便推了开去,可见尚可和郭靖这时的功夫,已经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 当年孔子说他的弟子仲由的学问,已经登堂,却还没有入室。尚可与郭靖的武功,大约也就是在这个境界,比起普通江湖中人,他们已经是一流高手,但是与绝顶高手相比,还差着老大一截。 李秋水听了也笑道:“那铁掌帮可算是没什么人了!” 话音未落,里面冲出一个彪形大汉来,身旁跟着十来个人,个个都是目光精烁,看来是铁掌帮里的好手了。 那大汉刚刚开口问了半句:“你们是什……” 童姥已经一招“天山折梅手”中的“傲雪欺霜”把他的一条臂膀给卸了下来。 这大汉身后的人纷纷大喊“副帮主”——原来这个不堪一击的人就已经是副帮主了。 这也不是说他太差劲,实在是天山折梅手精妙绝伦,再加上他上前还想说两句话什么的,不料童姥根本不理他这一套,他还想着要“来将通名”,然后问问双方有什么恩怨,童姥已经攻到眼前了。 现在铁掌帮副帮主一个照面就倒了,剩下的人就更乱了——虽然仍是纷纷不要命一样地扑上来,但手底下早已是不成章法,尚可她们四个如虎如群羊,根本没有任何人能挡上三五招的。 郭靖见童姥和李秋水手下的人,非死即伤,心中颇为不忍,便道:“咱们这样杀,何时是个头。” 童姥道:“刚才他们说有什么禁地,咱们去把那禁地捣毁了,看那裘千仞来不来!” 郭靖一想也是——既然称为禁地,显然是外人不可进的重地,那么去毁了,那裘千仞自然是非回来处理这样的大事不可。 于是李秋水随手抓了一人,逼问他禁地在哪里。那人吓得把手往那铁掌山第二指节的峰顶一指,李秋水一把将他扔出老远,然后道:“往顶上去吧!” 郭靖见这铁掌帮的人贪生怕死,哪有一点英雄之气,便是离侯通海那样的狠劲也是差了不少,看来这铁掌帮果然藏污纳垢,与太湖群盗差得远了,全靠裘千仞人人撑门面。 四人沿着上山的小径,一路往后山峰顶而去,但一路上总有人出来拦阻。郭靖不忍心让这些人送死,便道:“我们直接爬上峰顶去吧,沿着这路走,不知要走到何时。” 三女也知道郭靖的意思,于是不再依循峰上小径,而上径自笔直的往上爬去。四人轻功比铁掌帮众高出不少,抄的又是近路,过不多时已将前后之兵抛开。 童姥当先抬头见离峰顶已近,心想这山峰已经到顶,怎么不见什么禁止地?于是便上下左右一望,只见左上方不远处黑黝黝的似有一个洞穴,便道:“难道禁地是指那个山洞?” 李秋水凝神望去,道:“我和小可先过去看看。” 说着便施展起凌波微步先过去了,尚可见了,便也紧紧地跟了上去。 二人奔到临近,却见果然是个山洞,洞口砌似玉石,修建得极是齐整。 郭靖在后面叫道:“有心有埋伏机关。” 李秋水和尚可听了,均是心中一凛,然后小心翼翼地进去,只见里面极深,却似有灯光从那黑黑的尽头透将出来。 这时郭靖和童姥也过来了,童姥道:“往里面去看看,看看这里到底是什么所在,怎么会是禁地。” 李秋水道:“得留个人在洞口守着,别被包了饺子。” 童姥道:“你们进去,我还没杀够呢。” 原来童姥杀得性起,只是碍着郭靖不忍,这才一起上了这禁地来,当然不愿意就此脱离战场,而是守在了洞口,意欲与兵再决个高下! 郭靖知道劝也无用,也只能跟着李尚两个往里面走去。 走到里面,只见山洞越来越宽,洞壁上凿了眼子,里面都放着鸽卵大小的夜明珠,虽然不能照得很亮,但三人均是练武之人,这点光线已经足够他们看清洞里的情况了。 不料再往里面走得数步,墙上夜明珠却忽然没了。郭靖回头找根枯柴燃了照明,这才一步步往里面走去。 走到里面,忽然看到又有光线,三人加快脚步进去,却见是裘千丈在里面一堆东西上面翻来翻去。 郭靖一个箭步冲过去,裘千丈吓了一跳,忙站起身来,一边当胸向郭靖一拳击来,一边道:“几个小娃娃,居然敢上我铁掌帮的禁地来。” 郭靖此时武功已经远胜于他,一招天山六阳掌中的“阳春有脚”便把他踢翻在地,然后顺势一脚踩住他道:“既是禁地,你怎么又来了。” 郭靖其实并不知道这禁地的意思,只是他心思单纯,所以顺着裘千丈的话就这么说了,反而将了裘千丈一军,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李秋水这时上前,连着两脚踢了裘千丈两处软麻穴道,然后道:“裘老爷子,这地方是做什么用的,快说吧。” 这时尚可看到周围地上白骨森森,不由得惊叫起来:“这里好多死人!” 这时李秋水和郭靖也看到了,裘千丈躺在地上对郭靖道:“我的小爷,这可不是耍的,快放我走吧。这里是我们帮主禁地,也是我们历代帮主归天的地方,这些死人,都是帮主和抬他们的尸首上来的人。” 尚可听了怒道:“怎么还要人殉葬?这铁掌帮果然不是好东西,一定要把这地方给捣毁了!” 裘千丈这时道:“我的小姑奶奶,千万不要,这里的历代帮主都没要人殉葬过,这些人是自愿在这里自尽相随的!你看这里,到处都是帮主心爱之物,是帮主才有资格来的地方,这些帮众能死在这里,不知该有多大的福份!” 尚可一怔,心想还有这种白痴?宁愿找个好地方,情愿少活几十年? 李秋水道:“胡说,你不是帮主,不是也来了么!” 裘千丈苦着脸道:“我听说你们来了,想到这里来找件趁手的兵器来跟你们比试比试。” 原来裘千丈自从回了铁掌山,根本不敢下山,胆战心惊地过了十余日,见没有人来,心中方才渐渐地安了。但总是怕李秋水等人等在山下,故此一直就躲在铁掌山上。这日听说有三女一男打上山来,心中不由得叫苦不迭,忙往禁地上逃来。 他心想帮众为了保护禁地,一定死命挡住四人,自己在里面趁机再找些厉害的暗器之类的,也好防身。不料四人来得如此迅速,他还没找到什么东西,就已经被抓了个现行。 裘千丈把这禁地的事告诉了众人,然后叫道:“我都说了,还不给爷爷我解开穴道?这般又麻又痒,有谁抵得住了?” 李秋水见他身处这般境地,还自称“爷爷”,倒也佩服他的无耻,上前踢开了他的穴道,对队道:“你快快滚下山去吧,我们要把这里毁掉的!” 裘千丈道:“你们这样大张旗鼓地上来,山下的人只怕已经围将上来,我如何还能走掉?若是被他们发现我在这禁地里,就算我二弟是帮主,我也逃不过一死。” 尚可道:“谁有空管你,反正这里是不能留的,你别想着在这里躲到我们离开。” 裘千丈苦着脸,道:“这里可没有别的出口,你们这不是要了我的命?” 三人不再理他,尚可只是去点了他的穴道——这家伙是个汉奸,死活都随他吧,反正也不是自己下的手。 李秋水道:“先别忙着放火烧了这里,看看这铁掌帮的历代帮主,都搜刮了些什么东西。” 尚可一想也是,同样是放烧,也别浪费了。于是就让郭靖拿火把照着,一起过来看有什么珍奇的东西。 于是三人一起四下查看起来,却见这洞内共有十余具骸骨,或坐或卧,神态各不相同,有的骸骨散开在地,有的却仍具完好人形,更有些骨坛灵位之属。 每具骸骨之旁都放着兵刃、暗器、用具、珍宝等物——看起来铁掌帮前几任帮主,倒不是什么贪酷之人。 李秋水道:“看来坐卧有度的是帮主,骸骨散落一地的,就是些普通帮众吧。” 尚可也道:“我想也是如此。” 郭靖却道:“这十多位帮主当年个个是一世之雄,今日却尽数化作一团骸骨,人生在世,便是再有什么威名,又能如何?到头来总是一抔黄土,一堆白骨!” 李秋水也叹了一回,又道:“总算他们大伙儿有伴,倒也不嫌寂寞。对,这法儿挺好,胜过独个儿孤零零的埋在地下。” 尚可本是无神论者,现在道:“反正待会儿是要一把火烧了的,何必如此。” 尚可从郭靖那里引了火,也照着四下查看,忽然看见洞穴东壁一具骸骨的身上放着一只木盒,盒上似乎有字。尚可拿松柴凑近照去,只见盒上刻着“破金要诀”四字。 尚可心想这是什么东西?放在盒子里,好像挺别致的。于是便伸左手去拿木盒,只轻轻一拉,却只听得喀喀数声,那骸骨轰然倒了下来。 尚可一惊,忙向后急跃,躲过了那那骸骨,见那骸骨扑在地下散开,这才仔细看那木盒起来。 只见这盒子里有两本册子,一厚一薄。尚可先翻开那本薄的,却原来是岳飞历年的奏疏、表檄、题记、书启、诗词。再翻那本厚的,第一页上写着十八个大字,乃是:“重搜选,谨训习,公赏罚,明号令,严纪律,同甘苦。”再翻下去,那一页上却写着“兵困牛头山”五个字。 尚可叫郭靖来看,郭靖过来一看,激动地说:“原来岳爷爷的兵书却在这里!” 尚可道:“看来这就是《武穆遗书》了,原来真正的名字叫做《破金要诀》。” 郭靖道:“幸好被铁掌帮的主带进了这里,也无人知道,不然被完颜洪烈那奸贼得了,岳爷爷便是地下有知,也不闭眼哩!” 郭靖说着又道:“却不知这位帮主是谁,怎么却有这《武穆遗书》。” 尚可道:“我可不敢去动死尸,你自己去看看好了。” 郭靖笑了笑,便又过去看那骸骨,却只见那骸骨怀中隐约有一本册子,拿出来再细看,是铁掌帮第十三代帮主上官剑南所书,记着帮中逐年大事。 郭靖看完后说:“原来这铁掌帮的前任帮主上官剑南原是韩世忠将军的部将。他见朝廷昏暗,便入了铁掌帮。这《武穆遗书》也是他从皇宫里盗出来的,怕是落入奸人之手。这位上官帮主到是忠义豪杰之人,只可畏惜他的徒弟,却做了金人的走狗!还好上官帮主看穿了裘千仞的为人,没有把这《武穆遗书》传给他!” 尚可道:“便是传了,裘千仞也不会放在心上同,他只要练武,夺那天下第一的名头和《九阴真经》!” 郭靖点了点头,却又道:“可是他能交完颜洪烈啊!” 二人正说着话,童姥跑了进来道:“那些铁掌帮的帮众只是把半山腰围了,却不上来,真是无趣!” 话刚说完,却看到裘千丈躺在地上,顺势一脚踢在他太阳穴上了了他的性命,道:“怎么这人也在这里。” 三人见裘千丈莫明其妙地死了,也是一阵错愕,李秋水道:“怎么又随便动手杀人了,莫忘了一灯说过,你我杀气太重,还是少造杀孽的好。” 童姥道:“你还说我,难道你刚才还杀得少了?再说谁让他在这里的,正撞上我憋着一肚子火——他们都不上来送死,反而在山间放火,我只好拿他开开刀了!” 尚可等三人吓了一跳:“放火?” 童姥道:“是啊,大概是想把咱们烧死在这山上。” 李秋水道:“那你也太心急了,既是这样,更该留他一命问他可有别的出口才是,怎么就把他杀了。” 七十八章 去桃花岛 童姥道:“那点小火有什么可怕的,凭我们两个的掌力,还怕逼不出一条路来?!” 李秋水道:“我们两个是可以,但是他们两个怎么办?” 童姥道:“他们两个不是有雕的么?乘着雕走不就行了!” 尚可曾对李秋水和童姥说过郭靖是未来的大侠,养有一对白雕,既能攻敌,又能乘坐,所以童姥才会这么说。 郭靖倒是从来没有乘过雕,听她们两个这么说,便道:“叫雕儿来不是问题,只不知雕儿有没这个力气。” 尚可道:“不要紧,一定有的。” 郭靖自然是相信尚可的话的,于是便把《破金要诀》塞在怀里,与三女一起返回来到洞口,果然看到铁掌帮众将山腰上团团围住,已经放起火来。 原来这些人见有人闯了禁地,如果让他们活着走了,日后裘千仞必定要按帮规处决一大批人。不如放一把火,到时就说是意外失火,烧了这山峰,裘千仞也无从查起。 郭靖见他们果然因为这是禁地而不敢上来——其实就算上来也不是他们的对手——便安心地盘膝坐下,然后凝聚中气,一声长啸直冲云霄,远远地传了出去。 尚可见郭靖不知不觉间有了这份内功,也是略感意外——其实童姥的八荒功本来就该是适合男子所练的内功,而且纯以内功的精淳来说,八荒功并不比《九阴真经》差。只是《九阴真经》的下卷里包罗万象,记载了各种武功绝学罢了。 现在郭靖一声长啸,过不多时便白影临空,双雕御风而至,停在四人面前。 郭靖对李童二人道:“不如你们先乘雕走吧,火烧上来还早呢,我们等你们下了山,再让雕儿来接我们。” 童姥说:“你们不用管我们,我们还有点事,不跟你们一起走了。你们快点赶到嘉兴吧,还不知裘千仞和江南七怪会怎么样呢!” 郭靖一想也是,但仍道:“你们不是也要去桃花岛的么?一路前去,岂不是更好。” 童姥说:“不必了,你把小红马借给我们就行了。” 小红马颇通人性,这一路上来与童姥李秋水二人同行,也认得她们,所以她们才向郭靖借这马用。 郭靖奇道:“你们有什么事?” 李秋水道:“好啦,你别管我们啦,大火就快烧上来啦,你们快走吧!” 尚可怕郭靖多问惹李童两个厌烦,便也道:“我们先走吧,不用管她们。” 郭靖:“那好,你们多多保重,我们在嘉兴等你。” 尚可对李秋水道:“你们下去别忘了对欧阳克说一声啊,我们先走一步,在前面的镇子里等他。” 李秋水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郭靖,然后对尚可道:“你倒是谁都不想放弃啊!” 尚可脸上一红:“不要这样说啊,我只是不想让他说我不守信约啊!” 李秋水道:“行啦,我知道了,你们先走吧。” 这时郭靖已经跨上了雄雕的背,对尚可道:“好啦,火势已经大了,我们快走吧。” 尚可听了便跨上了雌雕——这只雕儿初时还有些不自在,郭靖便对它道:“雕儿啊雕儿,可儿是我的好朋友,不要害怕。” 那雌雕被郭靖安抚了几下便静了下来,然后两只雕儿比翼振翅而起,半山腰下的铁掌帮众见了,都是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这时李秋水和童姥也冲下了山去——童姥双掌一翻,一股寒冰掌力便打了出去,那大火被她掌力一荡便分作了两边,李秋水便趁势迈步过了火线,童姥再双手往两边一分,自己也冲了过去。 郭靖和尚可在半空中见了李童二人这般情形,知道这大火也奈何她们不得,心下也就安了,便驾雕往东而去。 途中郭靖还说:“你两位师姐武功真好,这样的大火也难不住她们。” 尚可道:“童姐姐她的掌力正好可以逆行成寒气,所以才能克制住这个火。” 郭靖艳羡道:“不知我何时才会有这种掌力。” 尚可道:“这个你自己努力,一定会超过她的。” 郭靖笑道:“我可不敢有这个奢望——练武功这种东西,不是说努力就行的,还是得看天份。” 尚可道:“你怎么知道你天份不行?” 郭靖道:“我六位师父一直说我笨的啊。” 尚可道:“他们自己的武功这么差,可见笨的是他们,不是你。” 郭靖虽然不悦尚可在话语中对六怪不敬,但也不愿反驳尚可的话——更何况现在他的武功的确是超过了六怪中任何一人许多。 二人乘着雕,一直飞出了老远,但雌雄双雕形体虽巨,背上负了人毕竟难以远飞,所以越飞越低,慢慢落地。 郭靖从囊中割了肉干喂了双雕,便放它们自由高飞,然后再与尚可一起往东而去。又走了一程,到了一个小镇上,尚可说便在这里休息,一边等待欧阳克。 郭靖也没有反对,便与尚可一起找了家客栈住下。不料一连住了三天,都没有看到克追过来。 郭靖道:“莫不是他追岔了路?这么点路程,怎么会这么久还不见来?” 尚可道:“你也说是这么点路啦,就算他追岔了路,见不到我们也该回头重新找啦。” 郭靖道:“那就是你的师姐没把你的话转告给他?” 尚可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应该不会吧,除非出了什么变故。” 郭靖道:“我不能再等下去了啊,我要赶去嘉兴。” 尚可想了一会儿也是无法,只得道:“好吧,我们这就去买马,不等他了。” 于是两个人便去镇上的集市里买了马——这地方离着大理其实并不是很远,大理的马商时常有来往,虽然大部分被南宋朝廷买去了,但仍然有流到市面上的,只是高价罢了。 还好尚可从铁掌帮的禁地里拿了不少名人字画,在镇上卖了,换了钱买了两匹马,然后与郭靖一起打马东行赶去襄阳,然后再从那里乘船东下。 这一路上日夜兼程,赶到嘉兴也不过十余日。 郭靖挂念着六位师父,到了嘉兴城里,便到处打听江南六怪的住处。此时已经是七月中了,江南六怪本来与郭靖约好七月初一相见,陪着李秋水和童姥共赴桃花岛之约,现在却不知去向了。 郭靖四处打听,江南六怪里,朱聪和韩宝驹、南希仁皆有家小,但他们三家人都已经被转移了起来。郭靖一连几天都遍寻不获,不禁大失所望。 尚可安慰他道:“至少没有坏消息。裘千仞和沙通天他们看来也没有找到你的师父们,他们还是安全的。” 两个人在嘉兴的街道上边走边说,忽然前面转出两个人来,当先一个乃是一个中年乞丐,另一人方面大耳,却是拖雷。 郭靖和拖雷忽然相见,也都俱是大喜,双双奔近互相拥抱。一番亲热过后,郭靖问道:“拖雷安答,你怎么在嘉兴?黄姑娘呢?你还没找到她?” 拖雷本来与郭靖是用蒙古话交谈的,但是他现在跟着黄蓉学了中原的汉话,又因为尚可在场,便与郭靖改用了汉话交谈,当下便道:“我本来见找不到蓉儿,华筝也不见了,只好在江南继续找她们。后来我父亲派人传了信来,原来你的义弟已经把华筝送回蒙古了。我也没有回去,想继续找她的。前几天听说你的六位师父在这里与人厮斗,我想赶来相助,却找不到他们了。” 尚可道:“你也在找他们?” 拖雷道:“我已经知道他们的下落啦——他们去了归云庄了,那里是黄药师徒弟的地方,而且又是太湖群盗的总舵,一般人不敢去惹的。” 尚可笑道:“那也好,就算加上你,你们七个人也不是沙通天他们几个的对手,更何况还有裘千仞。” 这时那与拖雷在一起的中年乞丐哼了一声:“裘千仞?他以为自己的铁掌功夫已经天下无敌了?我是没有撞见他,不然非替他的师父上官剑南好好教训教训他不可!” 尚可听他出言口气颇大,仔细上下打量他,只见他这人一张长方脸,颏下微须,头发花白,粗手大脚,身上衣服东一块西一块的打满了补钉,却洗得干干净净,手里拿着一根绿竹杖,莹碧如玉,背上负着个朱红漆的大葫芦,顾盼生威,神态不俗,心中不由一动。 这时郭靖便问道:“这位前辈是……” 拖雷道:“啊,这位便是传我降龙十八掌的洪七公洪老前辈。” 原来这正是洪七公——铁掌帮在上官剑南的整顿下,在江湖中声势曾一度直逼丐帮,所以洪七公对裘仞的倒行逆施,也是很有意见。 郭靖听了,惊道:“莫不是北丐前辈?” 洪七公“嗯”了一声,对郭靖道:“你这娃娃便是郭靖么?我听拖雷说啦,你也算是个小一辈里有有志之士了。听说你还想杀完颜洪烈,跟他抢《武穆遗书》?” 郭靖人虽然老实,但是他现在并不知北丐的为人,所以只是点头微笑,并不说《武穆遗书》已经到手了! 洪七公见郭靖点头,便一拍大腿道:“不错,这是我们汉人的书,怎么能教鞑虏得了去!”说着看了一眼拖雷,道,“我也不怕拖雷小子着恼,我传他降龙十八掌,是为了骗黄蓉那女娃子给我烧些好菜吃。这掌法中的精妙处我虽然告诉了他,但却没有手把手地教他,这都要靠他自己领悟了。” 拖雷果然也不着恼,笑着说:“前辈能传我这套武功,我感激都来不及了,怎么会着恼。我若领悟不到,是我太笨,与前辈无关。” 洪七公笑道:“算你小子识相!” 郭靖见洪七公虽然样貌落拓,但说话豪壮,心中不禁好感顿生,便道:“前辈到此是为了何事?” 洪七公道:“我发现这一路上有白驼山的人在,所以就跟了过来,看看这老毒物这次来中原想要做什么。” 尚可心中暗吃一惊,心想西毒来中原了?从欧阳克送信回西域,到现在也没多久,他来得可够快的啊! 洪七公见尚可脸色突变,便道:“你是尚可尚姑娘吧?在宝应县可是你救了我的徒子徒孙?” 尚可道:“哦,那不过是件小事,没什么的。” 洪七公道:“不行,我洪七公做事,向来恩怨分明,有恩必报。你有没有什么想学的功夫?” 尚可笑着摇了摇头:“我自己的功夫还算过得去,没必要再学别的什么了。嗯,前辈你不知道么?我和拖雷也算是同门呢。” 洪七公平日里遇到后辈,指点个几招,传个套把功夫,人人都会感激不尽,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对自己的传授不感兴趣的人,不由得挠了挠头:“这个我知道,但是我看拖协的功夫也不怎么样嘛。” 言外之意是,你们这逍遥派的武功,好像并不怎么厉害。 尚可当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心想你这话给李秋水和童姥听到了,便又要起口舌之争了。 不过既然提到了师门,拖雷便问尚可道:“对了,我师父呢?” 尚可道:“秋水姐姐和童姐姐有事要办,得过两天才来呢。” 话音未落,就听后面有人道:“谁说还要过两天了,这不就来了。” 尚可忙回头看去,只见远远地两个身影牵着一匹马过来,却正是李童二人和小红马——二人离得很远,声音却似就在近前,这份功力,让洪七公也不禁侧目。 那小红马见到郭靖,长嘶一声挣脱李秋水的手,便向着郭靖奔来,待得到了郭靖面前,却只是舔着他的手。 原来郭靖和尚可在小镇上等了欧阳克三天,小红马又快,结果双方竟然差不了几天便到了嘉兴。 拖雷上前拜见了李秋水,李秋水也笑着问他黄蓉哪里去了。 拖雷这才道:“她原本一直跟在我身后的,前几天我和裘千仞在道上遇见动手,蓉儿跳出来帮忙,我们两个打一个,还是处在下风。后来黄岛主忽然出现了,把裘千仞给吓跑了,他就带着蓉儿回桃花岛了。” 李秋水道:“那你现在准备怎么样?” 拖雷道:“我本来想追去桃花岛的,但是蓉儿说那里有奇门八卦阵,我去了也没用,让我去找她的师兄带路。” 李秋水哂道:“陆乘风?他那么怕他的师父,敢去指点你么?” 拖雷道:“但是蓉儿说世上再无人能破得了她爹的奇门阵法……” 李秋水也是哼哼冷笑,道:“就是归云庄上的那些?我看也没什么了不起,我陪你走一遭桃花岛吧。” 洪七公这时也“哼”了一声道:“什么破阵法!惹得老叫化火起,一棵棵全都给他打断了!” 李秋水和童姥这时才发现这里还有一个人在,李秋水便问道:“这位朋友是谁?” 洪七公见她年纪虽轻,但却是传授拖雷武功的人,而且刚才也见识了李秋水远距离传音的内功,所以也不好意思太过倨傲,便道:“老叫化姓洪,族里排行第七。” 李秋水和童姥听了都是一惊:“你是北丐洪七公?” 洪七公见她们两个都露出惊异之色,便笑道:“这也以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江湖上的人乱叫罢了,现在丐帮的总舵可不是在北方啦!” 这话说的不错,由于北方已经是金人的天下,所以丐帮作为汉人的组织,乃是以南宋为自己的祖国,所以便把总舵迁到了南方来了,只是相对于大理的“南帝”,他还算是“北”丐罢了。 李秋水和童姥把洪七公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到他腰间的绿玉杖,心中均想——小可曾说打狗棒法精妙无双,前世我们无缘得见,今世有着华山论剑这样的机会,正好见识一下。 她们两个可不知道,洪七公为人爽直,与人切磋比武,甚至是华山论剑,从来不用打狗棒法,不然便是王重阳也未必能破得了这在洪七公手中更加威力巨大的打狗棒法来。 这时尚可把童姥拉在一边,问道:“你有没有带话给欧阳克,我们在那边的小镇上等了他三天都不见他来。” 童姥诧异道:“什么?我早就把这话告诉他了,而且我还是看着他走的,怎么他没碰上你和郭靖么?那我就不知道了……嗯,我看他临去时神色是有些古怪,难道是有什么事不成?” 尚可皱着眉,心想欧阳克难道真的出了什么事?可是以他的功夫,还有谁能面对面地杀了他呢?五绝都是自重身份的人,不会杀他,裘千仞与他好像也颇有交情,梅超风更是杀不了他——难道是全真七子?还是说他接到了他叔叔已经来到中原的消息,赶着来见他叔叔了? 尚可在这边胡思乱想,那边童姥对拖雷道:“正好她和黄药师还有个约会,我跟着也去看看,你也去吧。” 拖雷却看着童姥道:“你是谁?” 童姥道:“我是她师姐,你既然叫她师父,那也可以叫我一声师伯。” 拖雷忙就要上前跪拜,李秋水却把他用袖子一拂拂了起来:“你不是我的徒弟,也不用叫我师父,更不用叫她师伯。” 洪七公笑道:“你小子也算是运气了,我们都传了你武功,却都不要你磕头!” 七十九章 初见西毒 拖雷红着脸站在边上,尚可忙上前打圆场:“拖雷,你这次去桃花岛是像黄岛主求亲的吧,有没有备什么见面礼?我这里有一对琉璃的小狮子,你拿去当聘礼好了。” 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对大约只有拇指大小的琉璃小摆饰来,李秋水见了,笑道:“这不是狮子,是狻猊。” 尚可也不懂这两样东西有什么区别,反正就是塞给了拖雷。拖雷接了过来,道了声谢,也不见他怎么太客气——他是铁木真的儿子,各种奇珍异宝也见识得多了,所以也并不怎么惊奇。 郭靖却道:“这是你从铁掌帮拿的?不会是上官帮主的吧!” 尚可知道他的心思,便道:“不是啊!你放心好了,上官帮主是大英雄,我不会拿他的东西的。” 洪七公对郭靖道:“好小子,不错!上官剑南是个好样的,他和他徒弟可不一样!” 童姥这时却对郭靖道:“你的那几个师父,现在都在归云庄上,很安全。你是要跟我们去桃花岛呢,还是要去归云庄找他们?” 郭靖道:“我还是挂念着他们,我就不陪你们去桃花岛了——你们千万要小心,不要去黄岛主拼——他武功实在太好。” 李秋水微微一笑:“这个不用你担心,没有把握的事,我也是不会去做的!” 洪七公这时拍了一下拖雷,笑道:“不要紧,虽然他不是我的徒弟,但我也不会看着他好事不成的。这次我去向黄老邪保媒——我陪你们一起去桃花岛,有我在,你们不会吃亏的!” 虽然洪七公是一番好意,但是李秋水和童姥见他大剌剌的样子,心中却颇为不喜。李秋水便微笑着道:“不必啦,我们自然会处理好自己的事的,不用外人担心。” 这时尚可才发现,李秋水的容貌,却好像又有了变化——她现在和童姥一样,也长大了一些,成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了。只是从十三四岁到十四五岁,外貌上并无多大差别,若不是尚可与李秋水平日里亲近惯了,还发现不了呢! 于是尚可便知道李秋水又涨了功力了——大概李秋水不肯自己一起走,就是为了去苦练武功吧。而这么短的时间里,能一下子便有突破,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李秋水一定是用北冥神功吸了不少人的内力吧,而且很可能就是在铁掌帮里大开了杀戒。如果真是这样,那裘千仞可真是要吐血了! 不过转念一想,在神雕里裘千仞已经当了和尚,铁掌帮也没有声息,想来是没了帮主撑腰已经覆灭了。现在不过是早灭了一段时日,没啥大不了的! 而洪七公见李秋水虽然言语中有些无礼,但也不以为忤,反而对拖雷道:“你到了桃花岛上也不要怕,我会护着你的。黄蓉那小丫头我看着也不错,不过她要是嫁给了你,我就要到蒙古去吃她所烧的菜了。” 拖雷笑道:“那可也不必——我们是一定要南下灭金的!” 洪七公听了,面色古怪地看了看拖雷,然后道:“灭金之后,不会还要灭宋吧?” 拖雷怔了一下:“灭宋?为什么?我就听我父亲说,要和宋联盟灭金呢。” 洪七公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道:“这还差不多。” 李秋水和童姥、尚可三人这时互觑了一眼——李童二人都从尚可口中听说过,宋朝之后就是元朝,这个蒙古人的帝国,是世界上曾有过的帝国中最大的,日后南宋终不免要亡于蒙古人之手。洪七公这样说,倒是让她们两个人的心里荡起了一丝波澜。 这时拖雷又对尚可道:“你是要跟着我们,还是要跟着郭靖?” 尚可本想跟着郭靖,但又怕被李秋水和童姥笑,便道:“我还没去过桃花岛呢,当然跟着你们去喽。归云庄有什么好玩的,”说着回过头对郭靖道,“你去你的,等到了八月中秋,我们再在嘉兴相见!” 郭靖见尚可不陪着自己一起去,心中略有失望,但仍然笑道:“好,不过也不用等那么久的。如果我师父们都没事,我就来桃花岛找你们。” 尚可道:“你识得路么?” 拖雷道:“这个不防,归云庄的陆庄主识得路的,他画了一张图给我,说是船家水手见了,自然识得。安答你若要来,便也请他画一张图好了。” 洪七公道:“哪里用这么麻烦,把你的给他吧,我识得路的!” 拖雷听了,便掏出了那张地图递给郭靖。 郭靖大喜,忙收了地图向拖雷道了谢,然后又向尚可道:“你一定要小心,如果在那里被困住了,就……就……放火烧了那些桃树,也不必一棵棵去砍的。” 尚可笑道:“你这法子虽笨,却也是破阵的妙法呢!只是好好的桃花岛,就要被烧成光秃秃的海礁啦!” 李秋水却是妙目流转,对郭靖道:“你怎么总是能说出这样出人意料的话来,我瞧你还真是大智若愚呢。” 众人开了一会儿玩笑,郭靖上马向西南而去,众人却一起去找了一条船,起航去寻那桃花岛了。 一开始去海边找那出海的船家,说是要去桃花岛,结果没有一个船家敢去,无论李秋水出多少钱都没用。 于是洪七公便出主意,在重新找了别的船后家,只说是到虾峙岛,等出了海以后,却逼着船家向北。 那船家十分害怕,但见到李秋水轻轻巧巧便把众水手全都打倒在船上,又不得不从。于是只得扬起风帆向着桃花岛起航。 行了足有一日,等月亮都升到中天了才到。还未近岛,众人已闻到海风中夹着扑鼻花香,远远望去,岛上郁郁葱葱,一团绿、一团红、一团黄、一团紫,端的是繁花似锦。 五人待船近了,便跳上岸去,那船家听到过不少关于桃花岛的传言,说岛主杀人不眨眼,最爱挖人心肝肺肠,一见众人上岸,哪敢在岛边稍停,急忙把舵回船远远地逃了,居然连船钱也没敢要——李秋水和童姥一路上出手狠辣,便不是到桃花岛来,他也是不敢要船钱的。 五人上了岸去,李秋水和童姥当先,对拖雷和尚可道:“跟得紧一些,别一时走丢了迷路! 二人听了,便都紧紧跟上。李童二人却也是眉头微皱,慢慢地向前走去,洪七公却是饶有兴趣地跟在最后,看着她们怎么破这黄药师的奇门阵法。 只见李童二人一会儿左一会右的,根本没有什么正常的走法,如果不是尚可和拖雷内功皆有些根基,还真要被她们两个绕晕了。 不过李秋水对拖雷能跟上来还是挺意外的,便道:“拖雷,你的内功好像大有长进啊,跟谁学的?”说着还往后看了一眼洪七公。 洪七公笑道:“你不要看我,不是我教的。” 拖雷道:“前不久遇着一个异人,他说我的降龙十八掌虽然是外家功夫,但是内功太差了也没用,就教了我一套内功口诀,我跟着一练就成啦。” 李秋水道:“什么口诀,你背给我听听。” 拖雷也不敢隐瞒,便背了出来。 李童二人听了后,都觉得很怪异,李秋水便道:“这套内功很高明啊,他怎么会传给你的?你给了他什么好处?” 拖雷道:“他被大宋的官兵追杀,我见他宁死不屈,是条汉子,便出手救了他。” 李秋水又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拖雷道:“他说他叫陈三枪,但是叫我不要把救过他的事说出去,不然会惹祸上身。” 李秋水皱眉道:“陈三枪?他是谁?你知道么?” 李秋水最后一句是问的尚可,尚可穿越过来时只有十二岁,哪里会知道陈三枪是未来的明教教主,将于数年后起义造反。 所以尚可自然摇头说不知,童姥却道:“行啦,你不传他内功,自然有人传他,这是天意,你也没有办法。” 李秋水也叹了口气,然后对拖雷道:“既然你有了内功底子,我等一下便再传你一套拳法和剑法吧,不然也可惜了这套内功。” 拖雷连忙称谢,尚可却仍然在想——这陈三枪是什么人?怎么从来没听过射雕中还有这号人物? 她自然不知,陈三枪这个人只是在《倚天屠龙记》中通过说不得的口提到而已,根本没有正式出过场。 只是没有出过场,并不代表不存在——这就像现在如果尚可去活死人墓,就会看到小龙女的师父一样。 她们在这里说话,洪七公在后面却露出惊异之色,对拖雷道:“你说什么?陈三枪?他不是明教的护教法王么!” 拖雷摇了摇头:“不知道,他没说他是做什么的。” 尚可等三女听了也没什么反应——她既没有看过《倚天屠龙记》,也没有看过《笑傲江湖》,自然不知明教的威名。而李秋水和和童姥前世时明教还没有出名,连方腊都没有出生,而此番重生后很快就在蒙古隐居,所以就更不知明教为何物了。 洪七公紧锁着眉头,对拖雷道:“一百年前明教的教主方腊曾率领明教教众反叛朝廷,虽然朝廷也的确昏暗,但这种人,我看你还是少接触的好。” 拖雷笑道:“我又不是大宋的人,怕他做什么!而且我是成吉思汗的儿子,难不成还会去加入什么明教?” 洪七公笑道:“我却忘了!” 五人一边说一边走一边笑,就这样七转八转的,忽然听见前面有音乐之声传来,而且是箫筝齐鸣,相附相合,却又相互争斗,那铁筝极尽惨厉凄切,而箫声却是柔媚宛转。此高彼低,彼进此退,互不相下。 李秋水和童姥都是出身于逍遥派的,对于韵律也有一定的造诣,但是此时一听,便觉得这两种声音似乎是在互相比斗,而且互相只在伯仲之间,根本分不出谁高谁下。 洪七公这时笑道:“好哇,老毒物果然来了!却怎么不来找我,反而来这桃花岛上与黄药师拼斗,莫不是看不起我!” 说罢对四人道:“你们小心了,当心被我震到耳朵。” 四人一怔,洪七公道:“我倒要与他们也来比上一比。”说着便仰天长啸起来。 这啸声直透九天,比之先前郭靖在铁掌帮的更加嘹亮清越,不可同日而语。而洪七公的啸声一起,箫筝之音便有放缓之意,但不久之后,便听那筝“铮铮”两下,声如裂帛,似是转而来呼应这啸声,却又像要与洪七公的这个啸声比个高下。 洪七公当即又把啸声拔高,与那筝鸣之声较上了较,而很快那箫声也参与了进来,三种声音混作一团,哪里还有相附相合之意。 童姥和李秋水互相看了一眼,眼中均有惊讶之色——这样的内力,在前世的她们看起来或许还不算什么,但是现在从这啸声中可以听出来,洪七公的内功其实也不亚于她们——哪怕是洪七公专走外家功夫路线,这份内力已经相当惊人了。 好在李秋水这段时间也是狂吸了内力,不然还真没法跟他们比。于是李秋水轻启朱唇,也婉转娇啼唱起歌来——她这歌声,也真可说得上如泣如诉,与洪七公的啸声又有不同,但是却一会儿箫声作对,一会儿又与筝音抗衡,更有时与长啸互争,四股声音缠在一起令旁边听着的拖雷和尚可差点都要发狂。 还好童姥双手一左一右抵在他们后心,这才助他们两个稳住了心神。 洪七公见李秋水有这份内力,也是大感吃惊——原先他只以为李秋水武功不错而已,也不到她能到这般境地。 于是二人且吟且啸且行,不多时到了一片竹林前,那箫声转忽地一转,似有迎客之意。童姥带着拖雷和尚可也跟在后面,这时二人也适应了之几种声音的纠缠了,便随着前面二人往竹林里走去。 进入竹林后不久,就见竹林内有座竹枝搭成的凉亭,亭上横额写着“试剑亭”三字,两旁悬着副对联,乃是“桃华影落飞神剑,碧海潮生按玉箫”。 亭中放着竹台竹椅,全是多年旧物,用得润了,下现出淡淡黄光。竹亭之侧并肩耸立两棵大松树,高挺数丈,枝干虬蟠,当是数百年的老树。苍松翠竹,清幽无比。 再向外望,只见空地上数十名白衣女子手持红纱宫灯,围成一圈,把空地照得透亮,圈内一人身穿白缎子金线绣花的长袍,手持折扇,正是欧阳克。 尚可见到欧阳克,心中倒是松了一口气——看来他果然是因为叔叔来了,所以去迎接他了吧?那么,是有什么急事么? 尚可其实还是有点在意的——哪怕就算是父亲来了,也该有时间对自己的心上人说一声再走呀,哪有走得这样不明不白的? 又见当中坐着两个人,一青一白,穿青衣的是黄药师,他正在吹箫,另一个穿白衣正在弹筝的不问可知,乃是西毒欧阳锋了。 而东邪与西毒二人见洪七公和李秋水二人走进,眼中也是各有惊异之色——洪七公能有以啸声与他们一争长短的能力这很正常,怎么李秋水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也能有这份功力? 其实他们不知,童姥的内功,比李秋水也差不了多少的——她虽然不能吸取内功,但是她的八荒功,本来就是一种进展极快的内功,不然前世也不会打得李秋水几次濒临绝境,都是在千钧一发之际靠着小无相功保住一条性命了! 而这时在另一头的黄蓉也看见了拖雷,忙奔上来握住他的双手,叫道:“拖雷哥哥,你终于来了……” 拖雷笑道:“我当然要来了——七公他老人家要来帮我向你爹求亲呢!” 而欧阳克看到尚可也来了,却是面有愧色,低下了头去。 尚可心想你作这样子干什么,我还没有说你什么呢! 这时四种声音俱都消散,欧阳锋对洪七公道:“老叫化,恭喜你找到了这样好的女徒弟,调教得这样出色!” 原来欧阳锋只当李秋水是洪七公的徒弟,才会一起上岛来。 洪七公摆手笑道:“她可不是我的徒弟,人家是逍遥派的!” 欧阳锋听了逍遥派的名字,脸上神一变,往李秋水和童姥面上仔细打量起来。 童姥和李秋水都知道白驼山曾是灵鹫宫的下属,听过逍遥派的名头一点也不出奇,所以也并不在意欧阳锋这样打量自己。 李秋水这时对黄药师道:“黄岛主,虽然晚了些,但也总算在这个月里,我来向你讨教啦!嗯,这位就是我师姐。”说着指了一下童姥。 黄药师见李秋水的师姐也是这样年轻,心里也是略感意外,心想郭靖怎么会跟这样年轻的女子学武。 这时欧阳锋虽然脸上神色略变,但仍然沉稳地道:“我还想是哪位女侠,莫不是林朝英重出江湖了,却原来是逍遥派门下的高人!” 原来林朝英故去之事,只有王重阳和全真七子知道,其余人均不知消息。欧阳锋听到女子长吟之声,还以为是林朝英到了。 而黄药师听欧阳锋的话中意思,不由得道:“怎么?锋兄知道逍遥派?弟却孤陋寡闻了,从未听说过有这个门派。” 第八十章 遇老顽童 欧阳锋笑了笑:“听先父曾提起过,知道西域曾有一个门派是逍遥派的支派,不过现在那个门派早已经消亡了,不像我白驼山,虽然一脉单传,但也一直延绵至今。” 这话的意思,实际上也是在说,不管你知道不知道我白驼山曾是灵鹫宫的属下,但现在灵鹫宫早就不在了,我白驼山也是一派宗主了! 李童两个也明白他的意思,但也无暇管他——她们其实现在只是对黄药师有点在意罢了。 于是童姥便道:“黄岛主,听说你对我们逍遥派很不满啊,是不是想与我们姐妹两个比试一下?” 其实黄药师本来也的确有这个意思,但是当着洪七公和欧阳锋,承认自己要与两个这样年轻的女子比武,不免有份,于是便沉默不语。 洪七公这时看了,心中虽然觉得黄药师与李童两个相约比武有点失态,但也只好上前打个圆场,笑道:“算啦算啦,你们之间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些小误会,而且以后你们都是一家人啦,何必还为这些小事斤斤计较。” 黄药师听了一愣:“一家人?什么一家人?” 洪七公道:“我这次来你的桃花岛上,是为了一件事来求你的。” 黄药师见洪七公这样的人居然有事来求自己,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且又素知洪七公为人正派,所求者必非歹事,因此答应得甚是爽快,当即道:“七兄有事相烦尽管开口,兄弟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 欧阳锋道:“药兄别忙,且听他说什么。”| 黄药师道:“七兄开口,弟怎能推却!” 洪七公道:“好!既然如此,我可就说了!”然后一指黄蓉和拖雷,“我已经收了你女儿作徒弟了,他也算是我半个徒弟,我已答允他们,要向药兄恳求,让他们成亲。现在药兄你已经答允了,那我们就打叠起肚子,准备喝喜酒啦!”说着又道,“这小子和李姑娘也有半师之谊,所以你和李姑娘岂不是成了一家人了?” 欧阳锋听了似是一惊,忙道:“慢来!七兄,你此言差矣!药兄的千金早已许配舍侄,今日兄弟就是到桃花岛来行纳币文定之礼的。” 欧阳锋这句话一出,不但洪七公感到意外,便是李童两个也是吃了一惊,尚可更是目瞪口呆——她没有看过原著,自然不知有桃花岛求亲这一出戏。而且就算看过了,也不会想到,事到如今,欧阳克还会去向黄蓉求亲。 需知欧阳克现在不但对黄蓉没有什么兴趣,而且这个时候与原著中上岛提亲的时候已经完全不符了。就算看过原著,大概也会以为历史已经悄悄地溜了过去,没想到一切又画了一个圆,回到了原点。 尚可怔怔地看着欧阳克,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简直是有点难以接受。 一个上一次见面还在追求自己的人,转眼间当着自己的面向别的女人求婚,只要不是太讨厌这个男人,应该都有点觉得有点难以置信的吧! 那边洪七公却不理欧阳锋,只是转脸问黄药师道:“药兄,现今你一女许配两家,父母之命是大家都有了。”接着再转过头向欧阳锋道:“我是郭家的大媒,你的媒妁之言在哪里?” 欧阳锋被他一问,一时倒还真的答不上来,愕然道:“药兄答允了,我也答允了,还要甚么媒妁之言?” 尚可听了这话,更是瞪着欧阳克——怎么?双方都已经答应了,说好了? 欧阳克却是一直低着头,不敢向尚可这边看。 尚可心中一酸——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自己居然这么放不下欧阳克。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从那一夜与欧阳克在屋顶上对月而坐的时候么?还是那天受了伤以后听欧阳克诉说自己的身世,从而对他产生了爱怜之情? 一直以来,身边有郭靖陪伴着,内心深处却仍然一直挥不去欧阳克的影子啊!不管郭靖对自己怎么好,对自己怎么样,自己有多感动,但总是不自觉地把郭靖的行为与欧阳克相比较,自己告诉着自己,欧阳克做得一定没有郭靖好。 这是为什么?是自己在说服自己,欧阳克不是良配么? 其实,自己在潜意识中,更在意的是欧阳克么? 尚可忽然发觉自己还是被正邪的观念束缚得太厉害,明明都已经喜欢上了欧阳克,却一直告诉自己,与郭靖在一起才是对的! 是的,与郭靖在一起时,自己是安心的,一点也不怕他有什么坏心眼,就好像是亲人一样,但是自己却又难以把他当做是爱侣——这样看,自己对郭靖,大约还是兄妹之情,大过于爱恋之意吧? 而且看黄药师的样子,对于拖雷这个异族人是一万个不满意——虽然欧阳克也不是纯正的汉人,但欧阳锋与黄药师身份相当,黄药师还是很看重门当户对的。 表面上看黄药师是世外高人,又淡泊名利,漠视礼法,不拘一格,但实际上他是个虚荣心很重的人——听到洪七公有事相求就高兴得不得了;见到欧阳锋提亲就连忙答应;明明是自己的徒弟多行不义,但是总要护短;明明知道林朝英是怎么骗的王重阳却不肯点破,非要自己也来戏耍一番王重阳;觉得对方武功不如自己,比如侯通海和灵智上人之类的,那就大发神威,把人胳膊也扯断掉;觉得对方武功比自己强,比如练成了《九阴》的周伯通,那就忍气吞声,连被淋了一身尿都不敢怎么样! 而且尚可也知道,蒙古人是要与宋为敌的,所以认为黄药师一定不会答应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一个蒙古人的。 所以在尚可的心里,这桩亲事十有是要成了。在这一刻,尚可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痛苦——这不是源于什么无聊的自尊心什么的,而是当面临要失去了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这时那边的洪七公对欧阳锋道:“你说药师兄答应了你的婚事,你可知道还有一人不答允?” 欧阳锋看了一眼洪七公,沉声道:“谁啊?” 洪七公道:“哈哈,不敢,就是老叫化!” 欧阳锋听了这话,知道今日势不免要和洪七公斗上一斗,便只沉吟不答。 尚可这时心里已经没有心思再去听东邪西毒和北丐说些什么了,她只觉得整个人都有点浑浑噩噩的,好不容易提起一点神来,只要一看到站在不远处低着头的欧阳克,心里就一阵感伤。 童姥和李秋水这时一左一右来到尚可的身边,童姥低声说:“怎么了?你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李秋水也道:“是为了欧阳克?你不是喜欢郭靖的么?” 尚可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心里难受。” 李秋水和童姥其实对爱情这回事,也不是怎么了解,听尚可这样说,心里也是纳闷,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那边洪七公这时已经跟欧阳锋动上了手,两个人都不用杖,拳来脚往,黄药师在一旁凝神观看,李秋水和童姥的注意力也渐渐被吸引了过去。尚可却感到在这里毫无意义,便对李秋水道:“我不愿意在这里,我出去走一走。” 李秋水和童姥觉得这岛上也没什么危险的,虽然高手众多,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没有什么人敢在这里为非作歹。所以李童两个也没有阻止她,而且她们还要观看当今两大高手的对决,所以一时也没空来管尚可,只是关照尚可不要迷路——其实就算迷路了也不要紧,她们两个应该能很快找到她的。 尚可点头应了,然后迈步转身退出竹林去。那边欧阳克见了,想要追上前去,童姥和李秋水却瞪了他一眼,让他心中惴惴不安,也不知尚可到底是怎么了。心想莫不是她忽然对自己生了情意? 欧阳克其实自己也知道,尚可对自己总是不离不疾的,对自己好像没有什么情意,所以这一次叔叔让他来向黄蓉求亲,他会答应,也是有着赌气的成份。 但是事到临头,居然会在桃花岛上看到尚可,这让欧阳克不得不认为这是天意,天意让自己所做的事瞒不过尚可。 事实上欧阳克来的时候,私心里还希望黄蓉反对这件婚事而作罢,但是却没想到黄蓉在这件事上对父亲的话一点都不敢反抗,根本不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跟父亲拌两句嘴就会离家出走的的样子! 但是现在见尚可到来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也知道自己在尚可心目中的好感一定降到了最低点,欧阳克一时间也有点魂不守舍,完全没有要追上来的意思。 于是尚可退出竹林,心中思索着这一阵子从第一天出邀月谷开始到现在,自己到底心里牵挂些什么,她一边想一边走,心思迷乱,杂而无章,脚下也是遇路便走,便是没了去路,也是跃上树去直行,遇见有路便再跳下。 迷迷糊糊地低着头走路,也不看四周环境,正怔忡间,尚可忽然觉得旁边有股风袭来。 尚可现在的武功已经有了小成,一遇到袭击,不由自主地便闪躲反击。当下踩着凌波微步向旁避过,然后顺手一招“立春折枝”去拗来敌的手臂。 尚可这一招是天山折梅手中的精妙所在,无论手指攀上对方臂膀的哪一处,立即便有极厉害的几种手法卸了对方关节。但是尚可这一招虽然拿住了对方手臂,却觉得对方臂上肌肉软软地浑不受力,再一加力,居然就觉得对方的肌肉中也能蕴含着反击之力。 尚可一惊,这才从魂不守舍的状态中惊醒,忙松手一个错步闪开,却不料对方也跟着进击,双拳直往她头上打来。 尚可莫明其妙与这人过了三四招,却还没有看清他是谁,便急忙用凌波微步再次避开,来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只见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进了一个岩洞,面前一个满头长发,几垂至地,长眉长须,双眼在夜里发出精光的,鼻子嘴巴都被遮掩住了的老人正在向自己攻来。 这个老人当然是周伯通了,他被黄药师打折双腿后逼进这里,难得遇到有人来。之前黄蓉偶尔发现了他,他便兴致勃勃地与她说话,害得黄蓉被父亲责骂,然后离家出走。现在忽然看到又有一个女娃子走进山洞来,只当是黄药师新收的徒弟,便想从旁边出来吓她一跳。 周伯通只是顽童心理,却不料尚可以为是有人偷袭,随手回击。周伯通见尚可身法奇妙,出招精奇,一时大喜过望,忙与她动起手来。 可是尚可几招一过便又滑了开去,让周伯通招招落空。周伯通发起急来,忙身形闪动,便往尚可身前扑来。 尚可也不知这个人就是周伯通,心想这个人长相如此惹人憎恶,一定不是什么好人,连忙要走时,却被周伯通身形连闪挡住——这下子尚可才知道,李秋水对她曾说过的,你凌波微步练得再好,遇上绝对速度上差太多的敌人的话,仍然是不行的! 现在就是这种情况,尚可的步法再熟,还没迈出步去呢,周伯通的身影已经换了位置了。所以说凌波微叔也不是万能的——天龙里的段誉能用凌波微步躲开南海鳄神的攻击,是因为他吸了七个无量剑派弟子内功的关系,不然让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把这步法踩得再熟,太慢了也一样完蛋! 尚可心里这时又惊又恼,心想黄药师的桃花岛上怎么还有这样的高手,完全不比裘千仞要差! 眼看着对方的双掌就要拍到尚可的身上时,忽然周伯通收了掌力,说道:“哎,你的身法虽然好,但是内功不足,比黄蓉那小丫头也强不了多少,没劲没劲!” 尚可见对方的攻势说收就收,更是吃惊——这样的功夫,世上还有谁有呢? 周伯通见尚可一脸的惊魂未定,不由得笑道:“你别害怕,我只是跟你玩玩,看看你的功夫——嗯,你好像不是黄老邪的徒弟嘛,你是谁?” 尚可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一边暗自提防,一边道:“你是谁?我又不认识你,干什么要告诉你。” 周伯通挠了挠头:“你这娃儿功夫古怪,我猜不出来历。嗯,你先猜猜我是谁吧。” 尚可见他向自己挤眉弄眼的,神态甚是滑稽,又想到他武功,不由得心中一动:“你是周伯通?” 周伯通大笑:“不错,不错,我正是周伯通。你倒是挺聪明的,居然一猜就猜出是我了!” 尚可见果然是周伯通,心中也是松了口气,便道:“天下间有这样功夫的人,我想除了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就要数你了!” 尚可并不知道周伯通练《九阴真经》的时间,反正在神雕里周伯通的武学造诣是最高的,所以自然也认为周伯通的武功是仅次于五绝的,但实际上这时的周伯通武功并不比裘千仞强多少,如果算上少林寺的高僧,以及明教中的高手,他这一等级的人真的还不少呢! 不过尚可说的这句话倒是让周伯通高兴得很,他哈哈大笑了一阵,然后说:“小女娃子真会说话!不像黄蓉那丫头,总是说她爹有多厉害!” 尚可虽然心情不好,但是见到传说中的老顽童,心情也不禁被他感染了,再看他的样子,好像也觉得不是那么可憎了,反而觉得有点可爱起来,便笑道:“说自己的父亲厉害,这是应该的,难道胳膊肘朝外拐么!” 说到这里,忽然心中一动——欧阳克为什么会来这里求婚?难道是欧阳锋让他这么做的?他一向都是听他叔叔的话的,是不是欧阳锋为了要得到《九阴真经》,所以要与黄药师联姻? 要知道当时黄药师向梅超风要来真经下卷时,当时在场的人很多,欧阳克从中得知消息(比如向拖雷打听什么的)一点也不困难,那么欧阳锋有这种想法也不奇怪——他是能为了谋害一灯而在瑛姑身上埋伏用计十几年的人,所以为了一部经书而向黄药师联姻,那是一点也不稀奇。 而且在欧阳锋看来,黄蓉与欧阳克身边的女弟子大概也什么不同,一旦真经到手,欧阳克想怎么处置黄蓉,他根本就不会在意。 想到这里,便要转身去向欧阳克问个明白,周伯通却将身子一拦:“别走别走,你走进了我的山洞来,怎么也要再多陪我玩一会儿!” 尚可急着脱身,便道:“哎呀,我有急事,等一会儿再来找你!” 周伯通身形急闪,总是拦在她的身前,对她道:“那黄蓉也是说下回再来,结果到现在也没来看过我。你一定要多陪我玩几天才行!” 尚可道:“不行,我真的有急事,你就算强留下我,也是伤了和气,有什么意思?” 周伯通一想也是,不由得沮丧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道:“你们都不来陪我玩儿,我都闷死啦!” 尚可笑了笑,也不去理他,心想等这事完了,再来找他也不迟。不料出得洞去,远远地看去都是一大片桃花树,想要找路,走不出几步,便已经是乱花迷人眼了,哪里还找得到路。 八十一章 前尘往事 尚可来时是漫无目的地乱走,这才到了这里,回去时可就找不着路了。看着眼前的桃花树,虽然不是桃花盛开的时节,但树干繁杂,依然看不到任何道路,如果强行过去,只怕真的要发声音喊人来救了。 想到李秋水和童姥不知道是否和黄药师正在动手切磋,尚可怕自己发声求救惊扰了她们,而且刚才走的时候那个样子,现在要出声求救,好像也有点丢脸。 想了一回,还是回到了洞里,对周伯通道:“我找不到路啦,还是回来多陪你一会儿吧!” 周伯通见她回来,已经欢吉得跳了起来,听她这样说,便道:“就是就是,黄老邪就是这么讨厌,没事就爱摆弄这些奇门阵法,惹得老子火起,早晚有一天烧了它一岛的桃树!” 尚可道:“这一岛的桃花树栽种起来也不易,烧了其实也怪可惜的。” 老顽童为了要尚可留下来而拍她马屁,大骂黄药师的奇门阵法,结果尚可居然不领情,便也只好笑嘻嘻地过来,对尚可道:“那也是。好姑娘,你叫什么名儿?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吧,我教你些好玩的东西好么?” 尚可道:“好啊,不过,你怎么会住在桃花岛上的?” 周伯通眼珠子转了一下:“那你又是谁?怎么会来这桃花岛的?” 尚可道:“我叫尚可,嗯……我是着我两位师姐来的,她们是应邀来和黄岛主比武的。” 其实她们这次来桃花岛的目的,主要是陪着拖雷来求亲,只是刚才欧阳克的事,让尚可不愿再提求亲的事,所以才这样说。 周伯通听了有点不太相信,道:“和黄老邪比武?你的师姐有这么厉害么?” 尚可道:“我们逍遥派有一门功夫,叫做北冥神功,可以吸取敌人的内力。所以我师姐虽然年纪轻,但是内功却已经很强了。” 周伯通道:“乖乖,吸人内力?这份功夫可了不得啊!不过也太邪门了一点儿,人家辛辛苦苦练了几十年的内力,被你们一吸就吸走了。” 尚可笑道:“我可是没有拿这门功夫来对付过什么正道中人,我到现在也就吸了一个叫灵智上人的和尚,还有沙通天的一个徒弟,叫什么黄河四鬼中的一个。” 周伯通道:“嗯,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吸了他们的内力,让他们不能再作恶也好!”说着又道:“黄药师的内功要是被你师姐吸走了,那恐怕你师姐的武功就是天下第一了吧?” 尚可笑道:“应该是吧。虽然光有内力,招术简陋还是不行的,但我们逍遥派的招术也是很了不得的。对了,刚才我捉住你手臂的,就是我们逍遥派的天山折梅手中的一招。” 周伯通连连点头:“是个好招,是个好招!不过你火候不到,用出来不甚厉害!有机会我要向你师姐讨教讨教。” 说着又道:“不行不行,你师姐吸了黄老邪的内力,已经是天下第一,我也打不过她的。” 尚可道:“这个只是说说,我想我师姐大概现在还吸不了——北冥神功只能吸取和自己内功差不多的人的内力。黄岛主的内力现在还是在我师姐之上的,只是我师姐现在可以凭凌波微步自保罢了。” 周伯通又道:“凌波微步?那是什么?” 尚可笑着站起身来,把凌波微步在他眼前演示了十几步,然后道:“这是一套步法,可以躲过天下间几乎所有的招式。” 周伯通见了艳羡不已,道:“这门步法太好了,你教给我好不好?我拜你为师好么?” 尚可听了一愣,随即想到在神雕中,他就有为了默然掌要拜杨过为师而磕头的举动,便忍不住笑着道:“别别别,我可不能收徒的,你也千万别拜我,就算拜了我,我也不一定能传你。” 周伯通听了大为失望,道:“好姑娘,那这套步法你走完一遍给我看成不成?” 尚可心想周伯通也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走给他看一遍也无妨,而且他也是天真烂漫的老小孩,跟他逗着玩玩排谴一下心情也好。于是便又从头走起,把一整套的凌波微步走了一遍给他看。 周伯通看了鼓掌不住叫好,道:“好神妙的步法,果然我若是光凭招术,是无法克制的。” 尚可道:“是呀,只要内功不要相差太远,这套步法还是很管用的。我师姐为了和黄岛主比武,还去铁掌帮吸了不少歹人的内力呢!” 周伯通道:“铁掌帮?那不是裘千仞的地盘么?” 尚可道:“裘千仞投靠大金国的赵王完颜洪烈啦,沙通天在八月十五约了你的七个师侄在嘉兴比武,裘千仞大概也会去帮忙呢,到时你的七个师侄我看可是危险得很!” 周伯通听了一脸的苦相:“唉,这七个孩儿就是太直,打不过还非要去,远远地逃开不就成了。” 尚可知道周伯通的心思里完全没有名声的概念,所以也根本不认为打不过人家认输有什么大不了的,就像在神雕里,周伯通胡子上的功夫不如樊一翁,他就会爽快地认输一样。如果换了黄药师,就算不大开杀戒,也要怒极找别人来撒气,或者自己一个人远远地走掉生闷气去,哪有周伯通的这份豁达。 所以尚可道:“所以说呀,你还是等会儿跟我走吧,我师姐认得这里的路的,我们跟着她就能走掉的。” 周伯通道:“不行不行,我和黄药师打过赌,一天打不赢他,一天都不出洞,不然我就是输了,要把《九阴真经》的上卷也给他。” 尚可对周伯通看看,心想原来《九阴真经》的上卷在你身上啊。又一想,便对周伯通的话来了兴趣,便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怎么又会跟黄岛主打赌的?” 周伯通一肚子牢骚话没处说,听尚可这一问,一下子便来了诉衷肠的兴致,当下便那黄裳著《九阴真经》与华山论剑的事都说了。 周伯通在这里一住十五年,孤零零的一个人,连个说话的对象都没有。他上一次见到的能够交谈的人是黄蓉,但是她毕竟是黄药师的女儿,周伯通有很多事还是不愿意对她说的。尚可的身份虽然还是个迷,但是周伯通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哪里还能顾得了这许多。 于是周伯通花了近一个时辰,终于把自己师兄死后欧阳锋偷袭的事,然后自己打弹子输掉,被冯蘅把《九阴真经》骗背了下来的事也说了出来。 尚可像是在听故事一样把他的话都听了,只是听完这一大段后,对周伯通说到王重阳用一阳指破去欧阳锋的蛤蟆功的事插了一句嘴:“嗯,你师兄王真人打伤西毒这事,我听一灯大师也说过。” 周伯通当即奇道:“一灯大师?他是谁?” 尚可道:“就是南帝段皇爷啊,他已经出家为僧了,你不知道?” 周伯通一惊:“他出家了?” 尚可道:“是呀,他觉得有愧于你和瑛姑,所以出家了。” 尚可一提到瑛姑,周伯通立即心惊肉跳,马上跳起来道:“你也知道瑛姑的事?” 尚可道:“是呀,她知道你在桃花岛上被困,所以在钻研破这奇门阵法的法子,想要来救你呢!” 这句话更是让周伯通坐立不安,长吁短叹,简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尚可心想他们早一天重归于好,岂不是免了瑛姑再几十年的孤单?这也算是报答了瑛姑相助自己找一灯疗伤的恩情。 于是便道:“你也不用害怕,一灯大师出家,不是因为你和瑛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而伤心出家的,而是因为瑛姑生了你的孩子,而这孩子被人打伤,他一时嫉妒吃醋,没有出手救你的孩子,累他死去,所以心中愧对于你和瑛姑,这才出家为僧的。” 周伯通忽然听尚可说自己有个孩子,不由得宛似五雷轰顶,惊得呆了,半晌做声不得,心中一时悲,一时喜,想起瑛姑十多年来的含辛茹苦,更大起怜惜歉仄之情。 尚可道:“你在这岛上有什么好,不就是赌约么,输了就输了,有什么了不起,反正下卷都给人家了,上卷就算也给了,又能怎么样!你武功还不如黄药师,如果不是因为你被黄药师关在这里,我看找你抢《九阴真经》的人一定多了去了。既然你师兄为了平息江湖争斗而取了这经书,那我看把这经书放在黄岛主这里,大概也差不多——这世上能胜得了他的人,我看也少。” 周伯通听了,忽然对尚可起疑,上下打量着尚可道:“你不会是黄老邪派来的说客吧,想要骗我的《九阴真经》?” 尚可听了不由得有点生气:“你说什么呀!真是好心没好报,我是想劝你出岛去救瑛姑!瑛姑现在已经怀疑是裘千仞杀了她的孩子,正要找裘千仞报仇呢。难道你想看着她死在裘千仞的铁掌下?” 周伯通对一灯和瑛姑负疚极深,现在虽然听说这事中另有曲折,但若是这两人有难,便舍了自己性命相救,也无半分踌躇。于是便跳起道:“好吧,黄老邪的赌约,就算是我输啦!我这就出洞去!” 走了两步,忽地又停下,转过身来看着尚可,然后道:“你要跟我一起走。” 尚可奇道:“为何?” 周伯通道:“万一黄老邪追上来,你要为我作证,我不是因为觉得永远打不赢他了,这才逃走的。” 尚可笑道:“你自己学了那《九阴真经》上的武功,不就能赢他了?” 周伯通道:“我在我师兄面前发过誓,绝不学《九阴真经》上的武功,而且全真门下,皆不许有人偷学这《九阴真经》。” 尚可叹道:“王真人风采,的确让人心折。” 周伯通见她称赞自己师兄,心里也着实高兴,便道:“你且随着我去吧,这桃花岛上也没什么好玩的,我一路上教你些好玩的东西罢。” 尚可摇了摇头:“不行啊,我还要等着我师姐来找我呢!” 周伯通是个人来疯,想到什么就要做什么的人。先前在洞里一住十五年也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说要走,那是一刻也不想待,当下忽地欺近尚可,伸指往她肋下一戳便封了她的穴道,笑嘻嘻地把她扛了肩头坐着,道:“我的好姑娘,你就随了老顽童去吧,包管不会亏了你的!” 尚可一来也是没提防,二来周伯通的武功也是高于她的,所以被他一下就点中了穴道,心中又是气又是好笑,心想自己怎么居然会不提防这个活了一大把年纪已然要成精的家伙! 而且老顽童看起来居然是轻车熟路的样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明白黄药师的这个桃花阵的,扛着尚可在树枝顶上跳来跳去,居然就这样到了海边——那里停着两艘大船,还有几艘小船。 尚可心里的意思是低调一点,偷一艘小船走也就是了,但是周伯通却不这样想,而是跳上了挂有白驼山旗号的那艘大船。 那船上还有十几个水手和白驼山的男女弟子,周伯通一阵拳打脚踢,把为首的几个都踢下了海去,然后把其余的人都赶到另一艘堆满了鲜花的大船上去,然后再拔锚起航去临安。 尚可被封了哑穴,也呼叫不得,只得看着周伯通来回戏耍那些白驼山的弟子。她本来心里对欧阳克有些怨气,见周伯通把白驼山的人打了一顿,好像也是为自己出了一口气一样,心里也算是平衡了不少。 周伯通打了一通拳,临去前把西毒的船和别的船都通通打个大洞出来,让黄药师他们无法马上来追自己,也算把自己对西毒和东邪的一些怨气撒掉了——他也不是喜欢乱打人伤人的人。 然后便跑过来解了尚可的穴道,然后道:“好啦,现在我们只管安心离去,老毒物也追不上来啦!” 尚可道:“这艘船上的人不是白驼山的么,怎么你不怕他们故意在海上兜圈子等欧阳锋过来?” 周伯通道:“白驼山的人都被我打得掉下海啦,再说别的船都给打坏啦,想要追来也来不及了!至于这些人,都是西毒雇的船工,不必担心。” 尚可道:“你明知没有人追上来,干嘛还要拖着我给你作证?” 周伯通道:“我一个人太寂寞了嘛,好姑娘,把段皇爷和瑛姑的事,再给我说说怎么样?” 尚可点了点头——这倒是应该的,这段恩怨,的确是早一天解决早一天好了!于是便把这次怎么被裘千仞打伤,然后怎么去大理求治的事都说了。 周伯通听完后怒道:“裘千仞这老贼,我若见到时,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下!” 尚可道:“你和他武功差不多,谁教训谁还不好说哪!” 周伯通一时沉默了下来,不过过了一会儿,又笑了起来:“先不管他,我教你个好玩的法儿。” 尚可道:“什么法子?” 周伯通道:“就是四个人打架。” 尚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便道:“四个人?” 周伯通道:“一点儿不错,正是四个人。我的左手是一个人,右手是一个人,你的双手也是两个人。四个人谁也不帮谁,分成四面混战一场,那一定有趣得紧。” 尚可心中一动:“是左右互搏术?” 周伯通讶然道:“你怎么会知道?” 尚可一时语塞,然后道:“我是猜的,左手一个人,右手一个人,那不是左右互搏么?” 周伯通听了也不虞有他,便道:“就是就是,我先演示一下,我来攻你,你试着拆挡,我不用真气内劲,你也不要用你那个什么凌波微步。” 尚可有心要见识一下周伯通的左右互搏术,便点头答应了,然后凝神准备招架。 只见周伯通双手分作两人,径来和尚可拆招比拳。他每一只手的功夫,竟是与双手同使的威力巧妙差不了多少,只是每当左手逼得尚可无法抵御之际,右手必来相救,反之左手亦然。这般以二敌一,尚可占了上风,他双手又结了盟,就如三国之际反复争锋一般。 两人打了一阵,罢手休息。尚可对周伯通的左右互搏术也是大为倾倒,可是周伯通教她练习,就是说破了嘴皮子,她也是学不会一手画方一手画圆。看来尚可的心思还是不够单纯——只有像周伯通、郭靖、小龙女这样心思单纯的人才能练啊! 一想到郭靖,尚可下意识地就说:“唉,我是学不会了,不过郭靖一定能学会的!” 周伯通听了大感兴趣:“郭靖?他是谁?他很聪明的么?” 尚可笑道:“他是我的一个朋友,说笨也不笨,说聪明也不聪明。不过你这门功夫,聪明的人反而学不会,一定要心思单纯的人才行。不然左思右想,千百般念头涌将上来,谁还能够灵台清明,不为外物所惑,来使出这双手不同的招术来!” 周伯通笑道:“你说得有理,我师兄当年也说我心思单纯呢。” 尚可又道:“不过你有这门功夫,为什么还要怕黄药师和西毒他们?难道他们还能打得过两个老顽童不成?” 八十二章 再遇郭靖 周伯通听了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背着手在船舱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把这套功夫从头至尾在心中想了一遍又一遍,这才道:“好姑娘,你真是提醒了我也!什么东邪西毒,他们再厉害,能打得过两个周伯通么?” 尚可看他的样子,忍不住又道:“你不要高兴得太早。这□出击的功夫虽然精妙,但是内力却增不到半分,你一个人的内力分在两手,每只手还不到一半,若是被他们看破了,必定反受其害。” 周伯通嘻嘻笑道:“只要一动上手,我就双手各使不同武功,打得他们头昏脑胀,来不及体会到其中的缺陷。这样就算他们日后想到了破解的法子,我也等于是不违了誓言了,我的赌约没有输!哈哈哈……” 二人正说得开心,突然豁喇一声,舱门开处,一名船夫闯了进来,脸如土色,惊恐异常,指手划脚道:“不好了,船要沉了!” 二人一惊,忙跃起身来,奔出船舱,却都是脚下一软,水已没胫。二人一时间不大惊失色,一齐跃上船桅,俯首看时,但见甲板上波涛汹涌,海水滚滚灌入船来。 原来这条船上放满鲜花,却是黄药师造了来要自杀与亡妻殉情的,周伯通只顾着这船上花香四溢,哪里知道会有这么一出,如今不由得叫道:“好黄老邪,居然预先放一条这样的船在岸边,老顽童中了你的计了!” 尚可没有看过原著,心中更是着慌,抱着桅杆,心中一阵茫然失措——我居然会这样死掉么? 这时周伯通道:“好姑娘,这桅杆与船身相连,我们合力震断它。” 尚可一想不错,这船已经逐渐倾覆,如果不管它,这怕真的要被这沉船带入海底了。 于是与周伯通二人一起发掌,连续几掌过后,便把这桅杆打断。两人抱住了桅杆,跌入海中。此时离桃花岛已远,四下里波涛山立,没半点陆地的影子,尚可不禁暗暗叫苦,周伯通却还是嘻笑如常。 尚可见那花船渐渐沉了下去,上面的船工一个也没有冒出头来,心中也不禁感伤——不久之后,我也要这样葬身于海底了么? 周伯通抱着桅杆,对尚可道:“好姑娘,这次却是我累了你也!” 尚可苦笑着道:“这也都是命罢!” 周伯通见尚可身处绝境,却也没有埋怨自己,心中不禁大赞尚可,口中却叹道:“唉,只可惜我这一死,黄老邪只当是我私自逃走,却不知我的双手互搏术天下无双啊!” 尚可道:“为人处事,但求问心无愧便好了,有谁能管得了身后事么?” 周伯通笑道:“不错不错,这话我师兄也曾说过。他说他一生为国为民,但是百年之后,只怕也有不少骂他的人呢!” 尚可听了心中暗笑——不必百年之后,林朝英的徒子徒孙便个个骂他呢! 周伯通见尚可不搭话,便突发奇想,对尚可道:“小姑娘,我们拜把子做结义兄妹吧?” 尚可一怔,顺口道:“这怎么好意思,你比我大这么多。” 心中随即想道——周伯通与郭靖结拜,也是在这种情况下么? 周伯通道:“当年我和师兄结为兄弟之时,他也是推三阻四的……不过我师哥王重阳武功比我高得多,大概是因为这个才不愿与我结拜。难道你的武功也比我高得多?我看大大的不见得。” 尚可见周伯通一脸的诚恳,心想如今死在眼前了,便是答应了又如何?便道:“好好好,你说结拜就结拜!” 周伯通大喜,当即以手为瓢,舀了一手海水往天上洒去,然后道:“我周伯通向天誓盟,今日与尚可姑娘结为兄妹,以后有福共享,有难共当。” 尚可听了心想——马上就要一起淹死了,可不是要有难同当了么?不禁心下苦笑,也按着周伯通的样子做了。 尚可陪他做了件荒唐事,心中也觉得好笑,周伯通倒是真的高兴,对尚可道:“妹子你的武功不错,就是火候未到,气力不足,我传你一套拳法可好?” 尚可道:“我们现在这个样子,你怎么传我拳法?而且我也没有心思学好。” 周伯通听罢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在怪我,硬拉了你来,害你陪着我一起丧命!” 尚可笑了一下:“算啦,别说了,总之是我命该如此!” 周伯通越是见尚可不责怪自己,心中就愧疚越大,一时无话可说,尚可也是想着自己即将死去,所以也是一时无语。 两个人就这样在海面上飘了两天两夜——还好有北斗星指向,两个人也没像原著中那样遇到鲨群,总算是向着西面划去,没有随着洋流乱飘。 周伯通毕竟是个六十多岁的人了,内功虽然精湛,但他此时并没有练过九阴真经,所以内功上也不如神雕中的那么浑厚,在海上飘了两天两夜,在精神上反而不如尚可了。 此时又是一天正午,烈日当空,两个人口干舌燥,周伯通更是无精打采。 尚可叹道:“看来我们两个是撑不到回去了。” 周伯通这时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来,对尚可道:“这是我师哥给我的东西,看来我比你要先走一步了。我师哥说,这东西乃是人人梦寐以求的,毁了可惜,反正我们都要死啦,你拿去看看吧。如果你能继续撑下去,把这个东西看好就行啦。等你背下来了,就一把火把它给烧掉。” 尚可心想人都要死了,还学什么武! 但是周伯通伸过来的手摆在眼前,也不好拂了他的意,心想人家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眼看着要死了,自己何苦还跟他较真。 接过来后用腋窝夹扣着那桅杆,顺手打开油纸一看,却是《九阴真经》的上卷。 周伯通见尚可一脸的惊讶,不禁大是得意,道:“我把这真经上卷带在身边,本是怕再出什么意外,这下可好了,我们两个都要死了,让你看看也无妨。” 原来周伯通一是感到尚可为人很好,二来也是觉得自己拖累了尚可,无以补报,再加上两个人看来都不免一死,这才把《九阴真经》的上卷拿出来给尚可观看。 尚可虽然惊奇,但也没有太大的兴趣,便对周伯通道:“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还是自己收着吧。” 周伯通道:“我们两个都快死啦,还这么推来让去的做什么。你就拿着吧,若是我死了,也好让我心安。” 尚可听了笑笑,便把这经书重又包好,然后纳入怀中。 周伯通道:“从中土到岛上来,也不过一天多就到了,咱们已经划了两天两夜啦,怎么还不到岸边?” 尚可道:“靠我们两只手划水,没有起大浪把咱们打翻有很好了,你还想怎么样?” 周伯通叹道:“老顽童真是要死在这里了。” 尚可道:“算啦,再坚持一下吧,我们没有遇上风浪,又没有遇上鲨鱼,已经很运气了。” 两个人正在这里陷入绝望之中,忽然前方冒出了一艘船的桅杆来。 二人登时喜出望外,周伯通对尚可道:“妹子,你不经发出喊声么?我已经嗓子冒烟儿啦,一点也喊不出来了。” 尚可心想内功再精湛,身体的机能总是要下降的啊,这是大自然的规律,没有办法的啊!于是便道:“我还行,你休息一下吧,我来喊喊看。” 说着发出一记长啸,然后再喊道:“救命哪,快来人啊!我们落海啦!” 其实在尚可的啸声还没结束的时候,那船就已经过来了,等到尚可喊出“救命”之后,那边也响起了一个声音:“是可儿么?我是郭靖啊!” 居然在最不想见到他的时候见到了他,却又是在这种望眼的时候来到了她的身边。尚可不由得想——难道天意就是让我和郭靖在一起?我和欧阳克就是不再有机会了么? 其实尚可这两天里,不是没有想过——如果欧阳克这个时候能驾着船出现在她的眼前,能够对她说一句“我并没有向黄蓉求亲”的话来,她一定会投入欧阳克的怀抱。 但是欧阳克没有来,出现在尚可面前,救尚可于危难中的人是郭靖。 尚可当然并不会因为郭靖救了自己就选择郭靖——恩情和爱情是不一样的,这一点尚可还是很清楚。但是现在的这种情况,让尚可不得不感叹命运的无常。 难道自己和欧阳克就是无缘么? 尚可本来不是个信命的人,但是想到自己和欧阳克之前的种种,不由得感叹——如果自己不是那样固执,那早就该和欧阳克确定关系了吧? 这是天意么?为什么自己觉悟得这样慢?这样迟? 但是现在也没有什么时间给尚可自怨自艾——况且这责任本就不是郭靖的,也不是欧阳克的,而是她尚可自己的。 而郭靖这时已经驱船靠近,见到果然是尚可在海面上,忙命船家放下小舟去,把二人救了上来。 郭靖见两个人虽然浑身是水,但是却神情困顿,不由得道:“你怎么了?这位老前辈是?” 周伯通道:“我是她的义兄,我叫周伯通。” 郭靖听说他是周伯通,不由得一惊:“原来是周老前辈!” 周伯通听了不悦道:“什么老前辈,我很老了吗?” 郭靖忙道:“没有没有,你们都怎么了?” 周伯通道:“我们的船沉啦,在海上都飘了两三天了,快拿水来。还有吃的!” 郭靖忙吩咐船上水手拿吃的过来,郭靖便问尚可详情,尚可只说了李童二人在岛上,然后自己遇到了周伯通,被他带着离岛。其中细节,特别是欧阳克的事,自然略过不说。 郭靖听了担心地道:“不知李童二位师姐怎么样了,我们还是快赶上去吧。” 周伯通这时已经在喝船上水手搬过来的清水了,听到郭靖这样说,忙道:“对对对,老顽童正要与黄老邪算帐——他居然放了这么艘破船来害我!嗯,不对不对,其实是我偷了黄老邪的船,我这番回去,岂不是去自投罗网?” 尚可不去理他,对郭靖道:“我不想回去,先把我送回岸吧。” 尚可根本不知道回去后该怎么面对欧阳克——尤其是,如果欧阳克与黄蓉成婚了,那该怎么办? 尚可知道黄蓉喜欢的是拖雷,而且拖雷有洪七公和李秋水、童姥三人一起撑腰,应该比欧阳克占优势。但是求婚又不是比武,不是说哪一方厉害就嫁谁的! 尚可一阵难过,忙强迫自己不再去想欧阳克。 而郭靖却不知尚可的想法,见尚可不愿意回去,也没有多想,只当是尚可在海里泡久了,想要快点上岸,便忙吩咐船家转向。 这时船家又把菜肴酒食端了上来,尚可还算好,还挺注意仪态,周伯通可就不管不顾了,也不怕吃坏了肚子,一阵胡吃海塞。 尚可这时对郭靖道:“你怎么来了?” 郭靖道:“我去了归云庄,师父们都安好,我就来追你啦。” 尚可见郭靖一脸的担忧,便强笑道:“好啦,你也不用这样一直看着我,你来得正好,把我救了,真是谢谢我了。” 郭靖挠着头道:“我们之间,不用说谢啊!” 尚可笑了笑,看了一眼周伯通,忽然心中一动,对郭靖道:“郭靖,我和你结义为兄妹吧,好么?” 郭靖一怔,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可儿,你要,做我的妹妹么?” 尚可笑道:“是啊,你一直都很照顾我的,我想有你这样一个义兄,一定会很好的。” 郭靖道:“可是……可是我不想你做我的妹子……” 尚可笑道:“那你想怎么样呢?” 郭靖涨红着脸,半天才颓然道:“好吧,我就做你的哥哥好了。” 尚可见了郭靖的样子,心中也是一声喟叹——如果这个时候郭靖坚持一下,表明对自己的心意,说不愿意做兄妹,而是爱着自己,要和自己永无在一起,那么在现在欧阳克已经向别人求婚的情况下,自己说不定还就真的答应郭靖了。 但是郭靖却没有——他大概是以为自己这就是在拒绝他了吧! 其实尚可这个时候只是想看看,到底有没有所谓的天意——或者说,这个天意到底是什么样的! 现在这样,是不是说天意在告诉尚可,其实郭靖并不是她命中注定的人,因为他并没有勇气来一往无前地追求尚可? 相比之下,虽然尚可一直对欧阳克很冷淡,但是欧阳克从来没有放弃过,一直用自己的方式在对尚可好。 尚可叹了口气——可是现在,又能怎么样呢? 现在想想,欧阳克他会去向黄蓉求亲,自然不是他的本意。而能让他如此的,也只有他的叔叔欧阳锋了——想来欧阳锋为了谋夺《九阴真经》什么也不顾了,连联姻这种法子也想了出来——可是欧阳克,他会为了自己而违背他叔叔的话么? 对于欧阳克来说,欧阳锋就真的如同他父亲一样,他的话,欧阳克怎么会不听? 这时那边的周伯通叫道:“什么?好妹子,你要与他也结义?那不是连我也结拜进去了?他是谁?有什么本事,能和我并列?” 郭靖知道他是周伯通,听了忙诚惶诚恐地过去行礼道:“弟子郭靖,曾受丹阳子马钰马道长传授过内功,深受全真派大恩,怎敢与前辈并列。” 不料周伯通听了以后反而感兴趣来:“哦?马钰传过你功夫么?你打我两招试试。” 郭靖道:“在下并未蒙马道长传授拳脚功夫。” 周伯通道:“那可就无趣了——对了,你叫郭靖?” 郭靖不知他的用意,便点了点头。周伯通看了一眼尚可,然后对郭靖道:“听说你心思单纯,是个老实人,我有点不信,我要考考你。” 郭靖忙道:“前辈要考教弟子功夫,弟子自然不敢推却,不过前辈刚刚脱困,体力未复,还是改日吧。” 周伯通道:“我又不是要与你比试,你怕什么。你且一方画个方,一手画个圆来给我看看,要同时,不要有先后。” 郭靖听了感到奇怪,便伸指沾了些杯中的酒水去画,结果画出来的方块有点像圆圈,圆圈却又有点像方块。 周伯通哈哈一笑,对尚可道:“我看他也不像你说得那么神奇,这第一步左手画方右手画圆便做不到。” 尚可也是一怔,心想这是怎么回事?明明左右互搏术是郭靖的绝技之一的,怎么会学不来。 郭靖这时知道周伯通是在考较他的本领,便道:“这样的事,弟子资质愚钝,自是不行的。” 尚可这时想了一下,然后道:“你自己也要过了十几年才能想出这套功夫,怎么能要求他一下子便会?你要好好教他才行啊!” 周伯通一想不错,便又向一开始教尚可那样,细细地与郭靖解说起来。 郭靖听了他所教的诀窍,初练时双手画出来的仍然不是同方,就是同圆,又或是方不成方、圆不成圆。苦学良久,不知如何,竟然终于领会了诀窍,双手能任意各成方圆。 八十三章 左右互搏 周伯通见了甚是喜慰,说道:“你若不是练过我全真派的内功,能一神守内、一神游外,这双手各成方圆的功夫哪能这般迅速练成?现下你左手打拳,右手使剑试试。” 说着又把双手用不同招术的诀窍也告诉了他,郭靖一通百通,很快便又懂了,只是使用起来还不够纯熟罢了。但是周伯通已经迫不及待要与他玩四个人打架了——他现在已经知道左右使不同功夫攻击的奥妙,怎么会不试一下! 郭靖武功与他差得太远,连连中招。好在周伯通刚从海里捞起来,体力不够好,再加上郭靖也算是皮糙肉厚的,这才没有受伤。 尚可上前让他们两个歇一歇,周伯通住了手,对郭靖上上下下又看了一遍,才道:“好功夫,好本事!有我老顽童几分聪明劲儿!也罢,你就与我一起结拜了也无妨!” 老顽童死里逃生,心情大好,居然对郭靖也另眼相看,不再计较他的身份。 尚可这时从怀里掏出《九阴真经》交给周伯通:“好啦,现在也脱险啦,这个东西你收着吧。” 周伯通一怔:“这么好的东西,你不要?” 尚可笑道:“我自己的功夫还没学成呢,何必去学这个。” 周伯通道:“我既然给了你,那就是你的啦,你仔细看看好了,总有点帮助的。” 尚可见周伯通一片诚意,心里也着实对这《九阴真经》好奇,便打开来看了一下,果然只觉得这部书里字字都是珠玑,处处都有着能对自己的内功有莫大帮助的精要。 尚可虽然没有什么贪念,但是眼里看到了这东西,也是心痒了起来,便仔细看了起来。 这《九阴真经》的上卷,里面全是内功的基础,尚可是从现代来的人,虽然在童姥和李秋水的指点下也练了道家的内功,但毕竟不像古人那样,对那种半文言的东西能理解得很透,不免逐字逐句请教周伯通。 还好尚可人也聪明,不像郭靖那样一本书要背很久,而且这也不需要她背,迅速地翻上一遍,把不明白的地方问过周伯通也就够了。 等到问完了,船也靠了岸了——这是一个靠近杭州的港口。 三人离了船,就在岸边镇子上找了一家客栈休息了。晚间尚可又问了周伯通不少《九阴真经》上的难点,然后才罢。 尚可也不是故意要打扰周伯通,实在是自己不想睡,只怕一睡下来就会想起欧阳克,还有郭靖。 自己这是怎么了,到底在纠结些什么? 尚可非常郁闷——如果欧阳克现在追过来,自己会再答应他么?应该还是会吧!之前的种种,是自己不好,错过了他!如果能重头再来一次,那一定要好好来过啊! 只是,会这样么? 尚可有点无奈——这时她还真有点怪周伯通。如果不是他把自己强行掳走了,那自己应该还在桃花岛上吧。那自己也可以看看欧阳克与黄蓉到底会怎么样呢! 而且,童姥和李秋水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拖雷和黄蓉被拆散吧——之前自己和周伯通被困在海上时,因为环境的关系,反而更自怨自艾了,根本没有想到可能还会有转机。 不说尚可之后彻底未眠,郭靖这边也是辗转难眠——在他心里,一直觉得自己最想与尚可在一起。虽然觉得华筝的事很难解决,但仍然没有想像过真的要与尚可分别的情形。 于是这一夜便在两个人各自的难眠中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周伯通就拉着二人要去铁掌帮。虽然尚可觉得裘千仞也的确有可能因为自己上一次大闹铁掌帮而回去看看,但现在的尚可实在是没有心思去沅江那么远的地方。 郭靖也不想去,他现在除了只想和尚可在一起之外,就只想着今后自己该怎么办——是该继续这趟中原之旅,还是回大漠去找华筝呢? 郭靖的性子耿直鲁钝,他是宁可自己难过伤心,也不会让别人受到伤害或者为难的。所以当他认为尚可是在拒绝自己之后,并没有多想别的,只是以为自己没有处理好华筝的事,所以让尚可失去了耐心了。 但是若要他如今就回蒙古找华筝解决这件事,他也是挺为难的——实在是说不出退婚的话啊,哪怕是鼓足了勇气对华筝说了,他也没有勇气对铁木真开口。 铁木真对于从小缺失了父爱的郭靖来说,在某种程度上是代替了父亲的一部分存在的,要让郭靖对铁木真说“不”,除非是那种有关于民族兴亡的大事才行。 所以现在周伯通要去铁掌帮,尚郭二人都不想去——更何况江南六怪都在归云庄上,。周伯通眼珠一转,只当他们是要在嘉兴替江南六怪和全真七子助拳,所以也不太在意,便道:“那也好,再过几天就是中秋了,到时我也来嘉兴,你们先小心着点,若是见到我那七个师侄也替我照顾照顾。” 尚可现在的武功已经超过了全真七子中的任何一人,所以周伯通才会说这样的话——他可不管这话说出来后丢不丢全真七子的脸。 郭靖道:“便是如此,我还要去一趟归云庄,见一见我的六位师父。” 原来江南六怪放心不下李童二人和尚可去桃花岛,让郭靖去打探消息,现在郭靖半路救回了尚可,又从她口中得知了岛上不过只是在求婚罢了,没有什么生死相搏的事,所以也要去一趟归云庄,把这事告诉一下江南六怪。 郭靖对周伯通说了这话后,又对尚可道:“可儿,你随我一起去么?” 尚可心中现在杂乱无章,千头万绪,听到郭靖相邀,也是不置可否,便随意地点了点头。 于是二人就此别过周伯通,径往太湖而去。 一路上郭靖对尚可小心翼翼,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如何诉说,如何开口。他本是生性旷达之人,上时对着尚可,却是处处为难了。 尚可却是一点也没注意郭靖的神态,仍然在想着欧阳克的事,一直有点魂不守舍的。 两个人尴里尴尬地走了一大段路,这日眼见得到了太湖,正要寻船家渡水,却听得一声冷笑在二人耳边响起:“好哇,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今日你们两个撞在我手上,须不要怪老爷我心狠手辣,欺负小辈!” 二人听得一惊,忙转头看去,却是沙通天、彭连虎等人,只是不见了裘千仞。 尚可心忖——看来裘千仞在得到铁掌帮总舵遭袭的消息后已经回了铁掌山,沙通天等人在千方百计搜寻江南六怪不得,也查到他们去了归云庄,便想到太湖附近看看情况,却不料在这里撞见了自己和郭靖。 尚可此时的武功早就胜过了他们中的任何一人,包括郭靖也不输于他们了,只是对方胜在人多,除了沙彭二人外,梁子翁、余通蛟、宋连城、赵连璧都在,他们两个以二敌六,就不免要处于下风了。 好在这是在太湖边上,所以二人心里虽有些慌乱,倒也不怎么害怕,知道只要多打一会儿,太湖群盗便会前来插手相助,故此尚可便对他们冷笑道:“怎么,等不及八月十五了?你们想现在就死么?” 尚可一肚子的气憋到现在,一直没有发泄的地方,现在见了这几个家伙,自然要在他们身上发泄一番,于是说了话这句后便不再多言,上前便是一掌向余通蛟击来。 余通蛟在六人中武功最好,他与尚可又交过手,知道她身法古怪,但是掌力并不怎么出奇,所以只是小心戒备,却并不退让,也是一掌推来。 却不料尚可最近武功大近,内功更是远胜从前,二人双掌一交,只听“啪”的一声,尚可宛若不觉,随之双掌一分,分袭两旁的赵连璧和彭连虎,而余通蛟却是面色苍白,“蹬蹬蹬”连退了好几步,只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腾,险些便要吐出血来。 赵彭二人见尚可一掌便将余通蛟击退,也是吃了一惊,当下不敢怠慢,都是双掌齐出,用出了全力,才将尚可这不挡下。 那边梁子翁对郭靖吸了自己的蛇血一直耿耿于怀,此番见面,仍然是分外眼红,呼啸了一声便扑了过去。 郭靖这时左手发一招“阳歌天钧”右手发一招“阳关三叠”,正是左右互搏术。梁子翁作梦也想不到郭靖能左右发出不同的招式来,猝不及防之下,被郭靖右手发出的三掌击中了两掌,打得他一条臂膀当即骨折。 尚可眼中余光看着郭靖那一边——她也没想到郭靖武功会进步这么快,上一次在铁掌峰上发啸声招双雕前来时的内功已经让尚可刮目相看,这一次一扫伤敌,更让尚可意外。 ——果然是因为主角的关系么? 尚可一边想着,一边身形一转,一掌向侯通海的后颈拍去——郭靖虽然一招逼退了梁子翁,但是宋连城和沙通天又攻了上去。果然人多的一方就是有优势的。 还好尚可身法灵便,一个人倒过来缠住了四个人,还游刃有余,只是一时找不到破绽击倒敌人罢了。 正斗到酣处,太湖上遥遥摇来几条船儿,船头上站着一个汉子,大呼道:“什么人,敢在此处喧闹!”却正是陆冠英——原来他们在这里恶斗了半晌,早惊动了太湖群盗的细作,他们见众人武功高强,哪里敢来插手,早报与了陆冠英去。 陆冠英一听便知是沙通天等人前来寻江南六怪了,又问了尚郭二人形状,忙带了手下出来相助。 尚可和郭靖听到陆冠英的声音,心中一宽,心中均想——这一回还不把你们一网打尽,让你们再也不能为非作恶! 也就在尚郭二人心中一松的时候,忽然旁边闪出一个人影,呼地一掌便向郭靖打来,却正是裘千仞。 原来裘千仞一直就在一边,只是他自重身份,不愿意与众人一起围攻两个小辈,所以一直在旁观望——这也是在观看尚郭二人武功中的破绽,等到众人落败之际,他再出手,也好威慑众人。 此时铁掌帮帮中大乱的事,他也并没有告诉众人,甚至没有为此回铁掌山,就是怕被别人看轻了他,他还要借铁掌帮的威名来收服众人呢,如果能让众人投在铁掌帮的麾下,就算是奉铁掌帮为盟主,他也是大有好处! 而此时太湖中群盗赶来,裘千仞眼见得尚郭二人心神微分,正是出手偷袭的大好时机,当下哪里还管得了许多,当即便一掌向郭靖打去。 郭靖对敌应变其实也不可谓不快,但裘千仞武功实在太高,他双掌齐出,一招“三阳天泰”一招“阳春白雪”不守反攻,意图让裘千仞撤招自救。但是裘千仞刚才看了半天,已经知道郭靖的左右互搏术虽然看上去精妙,但是力道却不如双手合使一招。所以裘千仞并不管郭靖的招术,只是双掌平平用力推出,用全身劲力来打郭靖。 四手双掌一接,郭靖功力本就及不上裘千仞,这一来双手分使一招分散了劲道,更是及不上裘千仞的全力一击,结果被裘千仞一掌震得倒退不止,一时拿不住桩子。 这时旁边的梁子翁和沙通天也趁机一人一拳向郭靖打来,郭靖双臂此时麻木疼痛,举也举不起来,勉强靠身法避开了沙通天的拳头,但却被梁子翁在左肋和后背各打了一拳。 郭靖此时本就胸中气血汹涌,这一下打得他口中鲜血狂喷,倒在了地上。 尚可在另一边吃了一惊,忙甩开四人转到这一边来,挡在裘千仞的面前,先是一招天山折梅手虚晃一招将裘千仞一阻,然后施展凌波微步后发先至,抢在要补一记的梁子翁之前将郭靖拉开。 此时陆冠英等人的船还未到岸边,远远看见郭靖被击倒,心中虽然焦急也是无法,只得将各人身上的暗器纷纷打来。但是太湖群盗武功相差太远,暗器矢箭哪里伤得到岸上这些人。 尚可一把拉过郭靖,郭靖此时却还神志清醒,对尚可道:“可儿你快走,我的伤不轻,你一个人打不过裘千仞的。” 尚可本来还想着再周旋一下,然后靠太湖群盗一起与他们拼一下的,此时听郭靖一说,心想就算自己能周旋,但是太湖群盗武功这么差,就算加上江南七怪,只怕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就算靠人多胜了,只怕死伤也会过于惨重,所以还是自己带了郭靖逃走,把他们这些强敌引开才是。 于是手上一用力,把郭靖背在了背上,展开凌波微步就走——幸亏两个人是骑着马来的,不然要靠尚可背着郭靖逃走还挺麻烦的! 于是尚可将郭靖背在背上,东一转西一绕,避开众人的招术,然后把郭靖送到马上,然后自己也飞身上马,与他一起策马狂奔而去——沙通天等人也要急忙追赶,但是太湖群盗的暗器此时已经到了身边,虽然伤不了他们,但也让他们手忙脚乱了一通,等到他们应府下来,郭尚二人已经去得远了,只有裘千仞一个人仗着轻功卓绝,也是一路追了下去,竟然并不骑马。 后面沙通天等人去取了各自的马匹再追上去时,又隔了好大一段距离了。只是陆冠英在湖中远远看见郭尚二人逃走了,也知道对方武功太强,便也不上岸去,只是吩咐手下继续发射暗器,见后面沙通天等人又追了上去,这才吩咐上岸,向周围的船家了解情况。 却说尚可与郭靖一路狂奔,这马毕竟不如小红马神骏,驮了两个人后时间一长,便慢慢被后面的人追了上来。 尚可此时心中不由恨恨地想道——我若是学了生死符,定要让他们一个个尝尝味道! 但是事到如今,心里再怎么恨也是没用的了,只得快马加鞭罢了。 就这样从申时一直跑到日落,跑出三四十里地去,眼见得这匹马已经无力再疾奔了,尚可见前面隐隐有一匹马拴在道边,当下也承不得许多,抱着郭靖便跃上了那匹马去,然后帛出郭靖腰间的匕首,一刀割断了缰绳便走。 这时一个女声在耳后响起:“喂,那是我的马!你们要干什么啊!” 尚可这时哪里还有空管这些,一边跑一边喊:“我叫尚可,八月中秋你到嘉兴来找我,我还你马!” 后面裘千仞这时也骑了沙通天等人带上来的马,听了尚可的喊声,心中既恨怎么此处这般巧法,就有一匹马在,又不得不感叹尚可此时还有这份闲心,让人家去嘉兴找她,而且还想着中秋的约斗,心中真是又好笑又好气。 本来双方的距离已经不远,但尚可一换马,距离便又渐渐拉开——偏生此时天色将晚,不像是一开始是白天,哪怕就是远一点,也能遥遥地看个清楚,现在天色暗了,双方距离一远,就渐渐地看不清了。 裘千仞知道李秋水和童姥武功超凡,尚可和郭靖也是见一次面武功就强似一次,只怕再过不久就要超过他了。如今有机会除掉他们两个,裘千仞自然不会放过,如果能活捉尚可以此要挟李秋水和童姥,那更是裘千仞的意外之喜,所以他才会不顾身份施以偷袭。 现在两个快要到手的鸭子飞了,怎么能教裘千仞不痛惜万分! 八十四章 林中疗伤 尚可和郭靖两个在夜里也不辨方向,顺着路一直跑,郭靖这时已经人事不省,尚可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抵在他后心,动内力护住他的心脉,知道他虽然伤重,但是暂时没有性命危险,心中这才稍定。 又跑了一圈,尚可借着月光见道旁不远处有一小片林子,便背着郭靖下马,然后在那马臀上击了一掌,让它继续向前跑去,然后自己背着郭靖先伏在了道边——幸得此时正是盛夏,道旁草长,二人伏在草丛中,虽然郭靖受伤昏迷中呼吸粗重,但是夜风吹过草丛的声音早把二人的呼吸掩去。 所以等到裘千仞等人策马奔过时,一点也没有发觉身边的草丛里正伏着他们要追的人。 而尚可见他们都追了过去,这才放心地背起郭靖,把他背到了那边的林子里,这才松了口气。 尚可借着月光仔细看了一眼郭靖,只见他双目紧闭,眉头皱起,唇边血迹未干,显然刚才一路策马狂奔,不知不觉中又吐了几口鲜血吧。 尚可知道郭靖这伤主要不是在于裘千仞,而是在于梁子翁,只是由于郭靖当时被裘千仞的掌力散去了护身的真气,所以被梁子翁的拳劲侵入了脏腑,这才受的重伤,所以比起当日尚可被裘千仞所伤的要轻。 尚可正好刚刚学过九阴真经中的《疗伤篇》,这时见郭靖重伤,也顾不得其他了,便运内功于掌心,将真气渡过给郭靖,不一会儿,只见郭靖悠悠地醒转了来,月光下见到尚可一脸的担忧,便强笑道:“可儿你不用担忧,这伤不碍事,将养些时日也就会好的。” 郭靖现在也是颇有修为的高手了,醒来后略一运气,就知道自己所受之伤的程度,所以还能笑着安慰尚可。 尚可道:“如今这种情况,哪里还有空闲给你安心将养,中秋快到了,难道你不怕你师父们出事?” 尚可这话说得不错,若是到了中秋,以江南六怪的性子,就是明知不敌,也会去嘉兴应战的! 郭靖听了果然焦急起来,只是他身受重伤,一急反而更说不出话来了,一下子又咳嗽起来,幸得尚可在用真气替他护住心脉,不然只怕他又要吐出血来。 尚可一边给他渡气,一边道:“你也不用急,你这伤不是十分严重,九阴真经上有专门疗伤的法门,我来教你,我们一起运用这门功夫,应该很快就能痊愈的。” 郭靖听了大喜,忙道:“那真是多谢了,你快教我吧。” 尚可听了笑笑:“咱们两个儿,又何必这么客气,你不是我的大哥么?” 郭靖听了,脸上神色一黯,但旋即又笑道:“可儿妹妹说得是,我和你之间本来不必如此客套的。” 尚可见郭靖神色,知道他对自己仍未能忘情,心想欧阳克只怕也是一直如此,怎么自己从来没有发觉呢?其实自己也把欧阳克伤得蛮惨的吧,只是之前自己一直认为他是个花花公子,所以一直不肯相信他对自己的真情呢!这次虽然他是去桃花岛求婚的,但是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对黄蓉的真情真意在里面。 欧阳公子的真情,看来还是在自己这一边呢! 想起欧阳克不敢看自己的样子,以及偶尔看一眼时的那种神情,尚可觉得如果欧阳克真娶了黄蓉,只怕也不会幸福的——只是她不知道,原著中也有这么一段求婚的情节,最后欧阳克是失败的。如果她知道,可能就不会这样胡思乱想了。 但是现在的情况也的确不容她这么思绪万千的,所以她也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对郭靖道:“好啦,别瞎想了,我来传你疗伤的口诀吧!” 说着便把九阴真经中《疗伤篇》的精要告诉了郭靖。郭靖此时也是有见识的人了,内功也一样颇有根底,一听便明白其中的要义,并不像以前学武那样要反复说明,而是一点便透了。 尚可见郭靖已经领会经上的要义,便与他一起依着真经上的法门,同时运气用功,各出一掌相抵,以自己的功力,助郭靖治伤。 本来若是伤重,得疗足七日七夜,且二人手掌不可有片刻离开,要二人气息相通,只能二人间互相说话,但决不可与第三人说一句话,更不可起立行走半步。若是有人前来打扰,乱了二人心神,只怕二人都要走火入魔。 这个小林子里以尚可的耳目来听,走兽是必不可少的,却也不知是否有什么凶猛的兽类,就算没有,不远处便是有人行走的道路,若是有人来时,只怕也会惊扰了二人。 只是此时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只得在这里运功了——好在郭靖虽然受的是内伤,却比原著中肋下中刀,胸前中了蛤蟆功的伤要轻上许多,最多两三日功夫也就好了,不需七日七夜那么多。 二人盘膝坐在一棵树下,双掌互抵,各自运气用功,依法练了起来。练了三四个时辰后,虽然不觉劳累,但尚可却怕第一次用这门功夫出什么差错,仍然叫停,让郭靖休息片刻。同时松开了只右手,从怀中掏出些干粮来与郭靖分着吃了。 郭靖一边吃着干粮,一边道:“九阴真经果然厉害,只这么一会儿,我就觉得身上好得多了呢!” 尚可道:“你别急,俗话说病去如抽丝,你这伤要是想完全痊愈,也不是一下子的事。九阴真戏固然玄妙,你也别太心急了,不然伤说不定还要加重的,要等完全好了才能收功!” 郭靖点了点头:“行,我听你的,你说什么时候好了就好!” 尚可点了点头——还好二人内功已经很精纯,虽然郭靖重伤中,但是两个人现在体力真气流转互通,而且二人练的又都是逍遥派的内功,自然运转起来事半功倍! 不知不觉到了天亮,也没什么动物走兽来打扰,更不见有人来,两人都是松了一口气,于是再次休息。 郭靖对尚可道:“可儿,我看用不着三天,说不定两天都不用,到明天日落之前就能好了。” 尚可点了点头,道:“这次你运气好,打中你的是梁子翁,如果是裘千仞,你这条小命大概就没了。” 郭靖道:“是呀,没想到你我现在功力进步后还是不如他,果然他们这些前辈高人,不是我们轻易能够追上的。” 尚可笑道:“怎么?你也有那要做武功天下第一的雄心壮志么?” 尚可见郭靖伤势果然好转,心中也是安定了不少,故此也能笑出来了,不像先前,心中一直想着欧阳克的事,心情一直很是郁闷,想要杀几个人泄泄火也没有成功,反而伤了郭靖,更让尚可心中憋闷! 郭靖闻言也笑道:“我哪有这样的野心,我只想着报了父仇,然后好好服侍我娘,如果还有余力,那就为国为民做点事情,也就罢了。” 尚可知道郭靖有“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名言,所以现在听到他谦逊这句话,也没有什么意外的,便道:“行走江湖,行侠仗义,也是一样的为国为民呀。” 尚可也同样知道郭靖日后是与襄阳共存亡的,虽然她没有看过《倚天屠龙记》,但依她对郭靖为人的了解,以及对历史的熟悉,也能料想到郭靖的襄阳的结局下场不会太好,所以她还是想让郭靖做个行走江湖的侠客,不要当个守城的民间武装首领。 结果郭靖道:“这些事以后再说吧,现在先要治好这伤赶去嘉兴呢。” 尚可一想也是,想那么远做什么!自己就是想得太多了,所以忽视了眼前,错过了欧阳克啊! 那么,自己以后与欧阳克,就真的再没有机会了? 郭靖见尚可若有所思,也不好打扰她,倒是尚可,过了一会儿便回过神来,忙把空着的一只手再度提起与郭靖相抵,然后道:“好啦,别再瞎想了,还是快来疗伤吧。” 话音刚落,就听到有脚步声响起,而且听这脚步声,还是个练家子有轻功的。 这时郭靖见尚可忽地神色有异,便问道:“怎么了?” 尚可皱着眉道:“有人来了。” 郭靖道:“可是附近的猎户?” 这片林子离太湖不远,又有鸟兽栖息其中,有猎户出现也不足为奇,只是郭靖现在重伤未愈,分辨不出来人是否身怀武功而已。 所以尚可道:“来者轻功不错,脚步很轻盈,可能是个高手。” 尚可一说,郭靖也有些慌乱起来:“怎么办?会是裘千仞么?” 尚可道:“不会,裘千仞轻功当世无双,以我的功力是听不到他在那么远的地方发出地脚步声的……噤声,他来了……” 话音未落,郭靖就听到不远处果然响起了脚步声,那人越走越近,遥遥地传来声音——是个女的:“哟,真巧,怎么是你们,我的马呢?” 原来这就是那个被尚可抢了马的少女,也不知怎么会找到这林子里来的。 尚可心中略定——只要不是裘千仞他们那伙人里的就好,郭靖现在的伤还没好,两个人连站起来都不行,就别说动手了。这个少女的马被他们抢了,但也谈不上有什么深仇大恨,赔她点钱也就是了。 郭靖大概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两个人正在疗伤,没法与外人说话,怕分了心神,也只得看着尚可。尚可也是无法,只得对郭靖道:“别说话,等一下再说。” 那少女这时已经走近了,见了两人的情况,道:“哦,你们在疗伤么?不能分心和我说话?怕走火入魔?” 郭靖学过分心两用,虽然仍不能说话,但还勉强对那少女送去了一个表达歉意的眼神,而尚可却只能看着郭靖苦笑了——这个少女如果是个聒噪的人,一直在耳边说话,那就算不搭理她,只怕也同样要走火入魔。 尚可和郭靖可都还没到抱神守一不为外物所扰的地步! 所以尚可还是忍耐不住偏过头去看了那少女一眼——她站在尚可的侧后方,郭靖正好能看见她,但是尚可却不行——只见这少女约莫十三四岁年纪,但是杏眼桃腮,明眸皓齿,皮肤白皙,身着一身杏黄色带有绿边的衣裳,腰间悬着一柄长剑,脚下是一双素皂色的绣鞋,看上去很是可爱,但是她的气质中却带有一股与年龄不相称的傲气和凌厉之色。 尚可看了暗暗奇怪——哪里来的这样的美貌少女,虽然比不得李秋水和童姥,但也是天生丽质了,却怎么又能找到这片林子里来的? 如此心神微分,郭靖体内的真气就开始产生了杂乱,搅得郭靖眉头一皱,显然是感到了苦楚,尚可忙收慑心神,再次将郭靖体内的真气重新疏导运转起来。 那少女见二人只是不理她,却也不再多说,反而走上前在尚可腰间的小馕里摸了起来。尚可大惊——此时自己动弹不得,若是被她将自己身上的《九阴真经》搜了去,那人海茫茫,却到哪里去寻她?而且只怕到时心中一急,自己和郭靖都要走火入魔,死在这里了! 尚可这时暗暗怪自己没有强行把这经书还给老顽童,但事到如今,却也是无可奈何了。 还好那少女只是从她腰畔的锦馕里摸了些银票出来,然后对尚可和郭靖道:“行啦,我也不欺负你们,免得坏了我的名头,我先去前面镇上买马了,咱们后会有期。” 说着便就这样转身离开了,过不多时,却又回来,又道:“你们两个逃到这里来,路边草上都有血迹,昨夜追你们的人大概是夜里赶路没有发觉,不然你们可就惨了。我好人做到底,把你们一路过来的血都抹了,我也算是以德报怨了——嗯,我看你们两个长得不错,不像是坏人,就帮你们一个小忙吧,你们也不必感谢我!” 说完后这才真的转身离去。 郭尚二人这才明白她是怎么找过来的了,原来是昨晚郭靖正好在路边吐了一口血,被她发现了血迹,这才引起了她的怀疑,走进了这林子来。 万幸她也不是什么坏人,总算是让二人渡过了一劫——虽然损失了点银子,但也算是破财消灾了。而且郭靖身上的钱更多,那少女大概不好意思搜男人的身子,不然损失就更大了。 也不知是不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后的时间里,不但没有人来,就是飞鸟走兽也没有一只靠近的,两个人静静地运功疗伤,到了第二天下午,郭靖的伤这才好了。 尚可这边收了功,郭靖长出了一口气,道:“多谢可儿妹妹了。” 尚可见郭靖脸上虽有喜色,但神态平和,也不知是不是这几天里斩断了对自己的情丝了,但也不好问他,便道:“好啦,我们也不知跑到哪里来了,先出去看看吧。” 郭靖道:“你说得是,离中秋只有两天了,我们快去太湖吧,那天在岸边这么一闹,我的师父们恐怕都急坏了。” 尚可道:“若真是急坏了,现在还会在太湖待着么?一定赶去嘉兴了,我们快去吧!” 郭靖一听也是,便与尚可按原路出了林子,准备赶往嘉兴。尚可沿路仔细观察,果然一路上没有什么血迹之类的,想来都被那少女掩盖或抹去了,她倒也算是好心了。 二人出了林子,虽然能辨认出方向,但也不知这到底是哪里,便顺着大路往前走去——总不能原路返回去太湖吧,逃走的时候,再慌不择路,大方向还是知道是往南的,这时若往北走,只怕不太对。 慢慢地走了个把时辰,前方隐隐地出现了一个村镇,然后就渐渐的有了行人。 郭靖便就近对一个上了点年纪的行人唱了个喏,问道:“这位大叔,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人上下打量了一下郭靖,然后道:“这里是牛家村,往西一点就是临安城了,你们要去临安么?” 临安是南宋的行在都城,这人自然以为郭靖他们是要去临安,才会路过牛家村这样的小村子的。 但是郭靖一听到这个名子,眼中就忍不住落下泪来,倒吓了那大叔一跳。尚可见了忙对他道:“大叔不要奇怪,这里是他的故乡,所以他才会如此的。” 原来那晚一路急奔,原只当是下意识地按原路返回到了杭州,却不料半道走岔了路,要了临安边上的牛家村来了。 那人听了恍然道:“怪不得哩。却不知小兄弟祖上在这里住了几辈?现在可还有亲族在此?” 尚可不愿多说,郭靖却是百感交集,一时说不出话来,所以还是尚可对他道:“哦,那都是先辈的事了,我们也不大清楚,所以便来看看。” 说着也不待他说什么,便拉着郭靖走了。 郭靖其实也不知当年父亲所住的地方在哪里,只是看到这里是父母所居的旧地,不免想起父仇来,心里又是悲戚又是愤恨。 这牛家村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郭靖和尚可离了那林子时已经是下午,一路走来,把这村子外围逛了一圈,天色已经渐暗。 尚可忍耐不住,对郭靖道:“这么转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是去临安找家客栈呢,还是就在这里找个人家投宿一晚?” 八十五章 天罡北斗 郭靖身上有钱,花点钱在乡下人家里投宿一夜,料来不是什么难事。 郭靖先前与尚可、周伯通到过杭州临安,只是心中有事,来不及转道来这牛家村,现在到了这里,居然不忍便离开,于是就道:“便在这里投宿一晚吧,找家干净点的人家,也就是了。” 尚可点了点头,也就不再多说——反正只要有钱,敲开了人家的门,还怕人家不腾出房间来? 于是二人在牛家村的外围转了一圈后,便往里面走去——反正二人内功精湛,这样随便走走,便是走上三天三夜也不会觉得累。 此时夜色渐浓,幸好月光还算明亮,二人在村中东钻右穿,倒也频有趣味。尚可对于古代的小村庄也是心怀好奇,在现代没有在农村生活过,到了古代也很少去乡下,就是到了,也是匆匆而过,哪能像现在这样在月下散步细看? 走着走着,尚可便又想起欧阳克昔日与自己在月下散步的情行来——当时,也是如此吧?走在月光下,细细地散着步,却又无言以对。 郭靖这时倒是没有再在意尚可了,而是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家一户,心中激动不已。尚可看着倒也好笑,心想你从来没有在这里生活过一天,何必激动成这样。可一想郭靖的父亲死在这里,这也说明郭靖是个热血的汉子吧! 二人正走着,忽然听到远处有呼喝之声,似是有人在拼斗。 二人互觑一眼,心中均想——难道裘千仞他们在这里堵住了江南六怪(师父们)? 于是便赶紧施展身法循声赶了过去,结果远远地看到那里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两处宅子,里面传出动武的风声和呼啸声,而且男女都有。 正好江南六怪里也有韩小莹,所以郭靖心中更急,忙就要过去,尚可倒把他一拉:“别急,不要匆忙间反而坏了事,裘千仞武功非凡,我们从另一边掩过去,也偷偷给他一下子!而且这些喊声里,也没有你师父们的声音,你也别慌了神了。” 郭靖一想也是,这时冲进去,裘千仞他们还是人多占优势,也只得找个机会施以突袭才是——上一次在太湖时只见到陆冠英出来,没有见到江南六怪,尚可就有要糟的预感,只是郭靖一时还没有想到罢了。所以尚可一直在旁敲侧击地提醒郭靖,万一出了什么事,一定要冷静,别白白折了性命。 “你若轻贱了自己的性命,不但不能保护你的师父们,也让你的母亲平白伤心了!” 郭靖为了至孝,一听之后果然自我警醒,遇事千万冷静,不行就都听尚可的。 于是二人绕到旁边,跃入墙内,然后依着房墙掩了过去,却见月光下七个道士正在围攻一个女子——那女子正是梅超风。 那七个道士中丘处机马钰王处一都是郭尚二人认识的,所以一猜便知这就是全真七子。 尚可低声对郭靖道:“全真七子也太不像话了,七个人围攻一个瞎了眼的女人,就算胜了,重阳宫也没什么威风的。” 郭靖虽然心里觉得全真七子与梅超风正邪有别,但听了尚可的话,却也觉得有理——因为双方的师傅王重阳和黄药师是平辈甚至齐名的人物,结果一方的徒弟要七个人合力才能击败另一方的一个瞎眼弃徒,那也的确没什么光彩的。 其实郭尚二人不知,全真七子其实是有好生之德,不想真的伤了她的性命,只想擒下她,所以才布这天罡北斗阵,不然全真七子只要三四人联手,梅超风便有死无生了。 这时郭靖道:“七位道长都坐在地上不动呢,也算是让着梅超风了。” 尚可这时也看清了,七个人其实各占方位,出手时都是集七人之力与梅超风周旋,梅超风在黄月光下长发飞舞,纵跃来去,掌打足踢,举手投足均夹风雷之声,直如虎跃蛟翻一般,看来自上次一别之后,她的内功得了童姥之助,如今武功又有精进。 而全真七子却是以静制动,盘膝而坐,击首则尾应,击尾则首应,击腰则首尾皆应,牢牢的将她困在阵中。 尚可对郭靖道:“看来这就是全真教的天罡北斗阵了,以全真七子的功力,就是梅超风的师傅来了,只怕也讨不了好去!” 郭靖点头道:“果然厉害,全真教不愧是天下名门正宗。” 二人在这边细看,尚可却是心中一动——那几天与周伯通交流《九阴真经》上的功夫,自己也对周伯通说了梅超风所用的摧心掌和九阴白骨爪,以及鞭法,这些都是《九阴真经》下半部上的功夫,周伯通一听就明白那是怎么回事,便用上卷中所记载的法门指点了尚可。 周伯通是存心钻当年誓言的空子,想要看看《九阴真经》是怎么回事,结果也是便宜了尚可。尚可也是看出了周伯通的心思,心里也是好笑,却不戳穿他,故意看与他仔细交流了上卷中的内容,然后再来与周伯通探讨推敲下卷中的功夫,而其中周伯通就说到了有关于天罡北斗的一些知识。 现在尚可看了全真七子的天罡北斗阵,心中更想起那时与周伯通所探讨的各种武学知识,不禁大受启发,便与郭靖也小声探讨起来。 周伯通与尚可讨论真经时,也没有避讳在一旁的郭靖,所以经中的各种武功内容以及他们所探讨的那些东西,郭靖也都大半知晓。 二人边看边说,都觉得收获不小,正自得间,忽听一人道:“药兄,你先出手呢,还是让兄弟先试试?” 听声音,居然是西毒欧阳锋。 郭靖和尚可俱是一惊,忙循声看去,向只见门口站着两人,一人青衫一人白衣,并肩而立,正是黄药师和欧阳锋。 郭靖不认得欧阳锋,尚可低声在他耳边说了西毒二字,郭靖更是暗暗心惊,心想两大高手到此,全真七子只怕要糟。 全真七子闻声也齐感惊讶,同样也看见了二人,便都齐声低啸,停手罢斗,站了起来。 黄药师道:“好哇,七个杂毛合力对付我的徒儿啦。锋兄,我教训教训他们,你说是不是欺侮小辈?” 欧阳锋笑道:“他们不敬你在先,你不显点功夫,谅这些小辈也不知道桃花岛主的手段。” 尚可见黄药师与欧阳锋一起出现,心中更是一惊——怎么他们两个在一起?难道真的成了亲家?一时间想到欧阳克,不由得心乱如麻。 那边王处一当年曾在华山绝顶见过东邪、西毒二人,正要向前见礼,却被黄药师在脸上打了一记耳光,被打得一个踉跄,险险跌倒。 丘处机大惊中叫众人快回原位应敌,但黄药师身形连闪,已经又在谭处端、刘处玄、郝大通、孙不二四人脸上都扇了一记耳光,只有丘处机武功在七子中最强,才躲过一掌,阻了黄药师一阻,其余诸子这才上前,慌乱中过了几招,这才渐渐占住位置,重新又布成阵势。 这一场大战,比之先前七子与梅超风之战不知凶险了多少倍,黄药师身形连闪,却也脱不出阵势,但全真七子也是第一次遇上如此劲敌,均都全力以赴,以命相搏。 此时黄药师与全真七子都是骑虎难下,不得各不出全力周旋。黄药师在大半个时辰之中连变十几般奇门武功,始终只能打成平手,全真七子更是咬牙苦撑,从刚入夜不久一直斗到晨鸡齐唱,日头升起,八人兀自未分胜负。 这一战虽然凶险,但是在一旁观战的郭靖和尚可更是受益匪浅——这天北斗阵的精妙之处,不逢着如此劲敌,还显现不出来!而黄药师的诸般武功,更是凌厉精妙,世所罕见,郭尚可二人看得简直是目眩神迷。 这时黄药师步子越发缓慢,脚下却踏着八卦方位,一掌掌的慢慢发出;全真七子这边却是全各各自头上冒出腾腾热气,身上道袍尽被大汗浸透。 尚可知道这是双方都用到了自己最上乘的武功和内家真力,眼见得要胜负即判、生死立决了。 郭靖道:“糟糕,这样下去他们双方只怕都要有死伤,我不能看着不管!” 尚可这时却道:“他们这边还不忙,你看那边欧阳锋眼神好像不对,我看他大概要偷袭,我们要先下手为强。” 郭靖一怔,果然见到欧阳锋眼神闪烁不定,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但仍犹豫道:“先下手,可是他还没有出手,我们就偷袭,不免有点不讲道义。” 尚可道:“跟不讲道义的人讲道义,吃亏的只有自己。你以为他肯定是偷袭黄药师,而不是全真七子么?” 郭靖一怔,然后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尚可这时忽见欧阳锋眼中凶光暴长,也来不及对郭靖说什么了,忙闪身窜了出去,只见欧阳锋看准了时机,长啸一声道:“药兄,我来助你。” 说着蹲□子,猛地向谭处端身后双掌推出。谭处端正和同门一起全力与黄药师拚斗,哪里还有余力躲避,只好闭目等死,尚可这时却是及时赶到,一掌便向欧阳锋拍去。 这一掌正是天山折梅手中的精要所在,直取欧阳锋的颈侧,正是攻其所必救。 尚可现在武功大进,天山折梅手的威力更是大增——这天山折梅手,一共只有六路,但包含了逍遥派武学的精义,剑法、刀法、鞭法、枪法、抓法、斧法等等诸般兵刃的绝招无不包含蕴有,变法繁复。若是内功不到,则无法修习,若是见识不高,则威力低下。 童姥曾对尚可说过:“这天山折梅手是永远学不全的,使用者的内功越高,见识越多,则所见闻过的天下任何招数武功,都能自行化在这六路折梅手中,威力也就越大!” 所以尚可见的高手过招越多,眼界越开阔,这天山折梅手也就越厉害。欧阳锋见尚可这一掌招术精妙,威力非凡,不由得心中暗惊,硬生生撤回一只手来,用一只手与尚可对了一掌。 欧阳锋不愧是天下五绝之一,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分心两用,一掌推向谭处端,一掌回击尚可。 还好他毕竟不能像老顽童或郭靖那样左右手分使不同的功夫,所以这两掌拍出后,尚可的右掌与他的右掌对了一下,但是尚可的左掌却以欧阳锋意想不到的角度穿出,拍在了欧阳锋的右小臂上。 欧阳锋吃了一惊——天山折梅手的精妙之处,是他所意料不到的,幸亏尚可对欧阳锋心存忌惮,不敢用全力使招术变老,不然欧阳锋的手臂也要被尚可打折了。 不过欧阳锋的左掌仍然拍中了谭处端的后心,谭处端闷哼一声,扑地倒在了地上。 黄药师此时与另外全真六子纠缠,双方都顾不得这边,欧阳锋两边进击,一边得手,一边受挫,心中又惊又怒,但要转向再向尚可下手时,郭靖也奔了出来,双手使“阳关三叠”,脚下踢“阳春有脚”,倒把欧阳锋唬了一跳,心想这两个年轻人武功好俊也好怪! 此时欧阳锋心思电转,知道已经得罪了全真教,虽然天罡北斗阵已破,其余六子也是强弩之末,但尚可与郭靖两个武功都不弱,自己要一举杀死这八个人的可能太小,这消息传出去后,李秋水和童姥两个日后寻上门来却是难缠——李秋水和童姥的功夫他在桃花岛上已经见识过了,现在自然不敢随意向尚可出手,只得嘿嘿冷笑数声,退后几步,一边暗运内力疏通右臂的血脉,一边对黄药师道:“药兄,这次兄弟为了助你,可是得罪了全真教呢!” 这话的意思是想让黄药师也一起背黑锅,黄药师怎么会上当,当下冷哼一声道:“谁要你帮忙!” 这时全真六子已经与黄药师分开两边,一齐上前查视谭处端,郭靖也凑了过去,只有尚可还对欧阳锋小心提防着。 欧阳锋这时又道:“既然药兄不领情,我也只当是白拍了你的马屁啦!”说着对黄药师一拱手,然后便往里屋走去。 那边郭靖和全真六子查看了谭处端,只见他背上左边肋骨尽折,脏腑受伤极重,六子顾不得大敌在前,忙端坐在他身边,各出一掌抵在他六处大穴上替他护住心脉。 黄药师自重身份,自然不可能此时再向六子动手——原著上欧阳锋偷袭谭处端,双掌将他前后肋骨和脊骨尽皆打断,命丧当场,这一次尚可分了欧阳锋一掌,又让他分心两用,劲力受损,这才保住了谭处端一条命。 尚可这时对黄药师道:“黄岛主,你怎么来了这里?我两位师姐呢?” 黄药师道:“她们去追裘千仞啦,我不愿去,就在这里相侯,却遇上了老毒物。” 刚才欧阳锋出手偷袭,虽然击中的是谭处端,但以黄药师的智慧,怎么会不知道他是想坐收渔翁之利,故此心中对欧阳锋也是暗恨不已,也随着洪七公一样,叫他老毒物了。 尚可听了又问道:“那和裘千仞在一起的他的几个帮凶呢?” 黄药师道:“这我就不知了,我们只遇到了裘千仞,你李师姐好像恨极了他,出手就不容情。” 尚可心想裘千仞杀的瑛姑的孩子,虽然不是一灯所生,但他的用意却是要伤害南帝的子嗣,李秋水能放过他才怪! 正说着,里面欧阳锋忽地奔了出来,双手抱着一个人,眼中尽赤,对着围坐一地的全真七子道:“我侄儿怎么死啦?是谁杀的他?是不是你们?” 尚可听了险些晕过去:“什么?欧阳克死了?” 一边说着,一边已经看到了欧阳锋怀中抱着的正是欧阳克,只见他腹中冒出一支铁枪头,居然是从后背捅出身前的,而且他身上血迹都干了,显然是已经死了多时了。 尚可在这一瞬间简直像是天上直直的一个响雷打在了身上一样,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什么东西也见不着了,眼中只有欧阳克的身子。 郭靖也是大吃一惊,脱口问道:“欧阳公子怎么会死的?他不是和你们一直在一起的么?” 全真六子这时也暂时抑制住了谭处端的伤势,六人站起身后看了欧阳锋一眼——虽然谭处端被欧阳锋暗算重伤,但天罡北斗阵既破,这时再动手也只是白白送死罢了,所以更不答话,只是由刘处玄背起谭处端转身便要离开。 欧阳锋身形一闪,挡在门口道:“不许走,不把话说明白了,谁也不许走!” 全真六子虽然恨极了欧阳锋,但也没必要撒谎或不理他,于是马钰便道:“令侄之死,我们并不知道。”说着看了一眼郭靖,又道,“我们到这里是因为丘师弟欲要故地重游,不料路过这里时听到了梅超风的声音,所以进来看看,这才与她起了冲突,并不知令侄也在屋内。” 欧阳锋回头盯着梅超风:“是你杀的我侄儿?” 他知道侄儿一心想给自己夺取《九阴真经》,而梅超风是学过《九阴真经》的人,欧阳克逼问梅超风也是常理,而刚才梅超风与全真七子相搏时显露出来的武功,显然已经强过了欧阳克,所以他才会有此一问。 八十六章 一团乱麻 梅超风道:“不是,我不知道那屋里有什么人,我只是被人引到那里去的,然后就闻到了很重的血腥气,并不知道那里有什么人——哦,后来全真教的七个杂毛就来了,好像是说那里躺着江南七怪,他们以为是我杀的他们,所以就动起手来啦。” 郭靖闻言大惊,忙闪身冲进屋内,只见屋里横竖躺着几具尸体,却是江南六怪里的三怪——柯镇恶、韩宝驹、南希仁。 郭靖这一惊也是非同小可,身体颤抖着上前,眼中泪水已经滚滚而下,扑在三人尸体前道:“大师父、三师父、四师父,是谁害的你们?是谁?” 话未说完,已经哽咽到无法开口。门外这时却又传来声音:“哟,怎么这么热闹,一下子各路英雄前辈高人都来了。” 郭靖虽然在悲愤中,但仍然能听出这是二师父朱聪的声音,忙一下子跳了起来,冲出门外大叫道:“二师父!”话音甫落,便见到朱聪脸上笑嘻嘻的,身边韩小莹和全金发还一左一右地站着,脸上神态也很平和,显然还不知另三位结义兄弟已经身故的事。 朱聪三人见郭靖从里面出来,也是心中欢喜,韩小莹便上前道:“靖儿,你也回来了啊,我就说你一定会来牛家村的,何必到处去找你。大哥他们见到你也很开心了吧?” 原来江南六怪被沙通天等人围攻,想将家小转移到别处也是困难得很,幸得陆冠英派人去四处打探黄药师另几个徒弟的消息,知道曲灵风曾在临安附近生活,所以派了人在此处寻找,结果意外发现江南六怪遭到围攻,便将他们一起接到了太湖。 但是柯镇恶为人耿直倔强,不肯托庇于外人,只是小住了几日,便将弟们的家小托陆家庄照顾后,与弟兄们一起回了嘉兴。 陆乘风无奈,便安排手下,将六怪秘密送出,居然瞒过了沙通天等人,把他们秘密送回了嘉兴。六怪回了嘉兴,又怕郭靖去桃花岛出事,便又到临安来等着。六怪分做两班,每日轮流去临安各处码头探寻。 朱聪等三人昨日去的临安城,留了柯镇恶等人在牛家里,却不料遭了什么人的毒手了。 郭靖心中悲愤,但是见到三位师父,又知道六怪互相之间感情深厚,一时间居然开不出口告诉三人,里面的三个已经死了。 朱聪和全金发见郭靖神情有异,心中也隐然觉得不妙,朱聪便上前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吗?” 郭靖眼中泪水再次涌出,对他道:“大师父三师父和四师父,都……都被人害死啦!” 说着往屋里一指,朱聪等三人大惊,也不顾院子里站着各路高人,忙纷纷奔进屋去查看。郭靖这时对还没走的全真六子道:“各位道长,我三位师父是怎么死的?” 丘处机与六怪交情莫逆,当下便叹道:“我们赶到时,就见到梅超风在他们的尸身上摸索,我们自然以为是梅超风动的手,于是就动起手来啦。” 郭靖忙转过头来对梅超风怒目而视,梅超风目不视物,倒也不知郭靖正瞪着自己,尚可这时正对着欧阳克的尸身痴痴而立,也同样不知道周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尚可简直不能相信——前段时间还在桃花岛上相见的人,而且还陪着自己从大理一直走到沅江的人,怎么会就这样去了? 欧阳锋见尚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怀里的侄子,又见她脸上神情凄苦震惊哀伤种种不一而足,心中忽地一动——我侄儿所说的心上人,莫不是她? 欧阳锋为人智计深沉,哪怕是如今目睹亲子被杀之际,他仍能冷静地思索并且观察形势——他知道黄药师和李秋水、童姥二女其实已经化敌为友,此时若偷袭尚可,只怕已经不易得手,便对尚可道:“尚姑娘,我这侄儿与你关系不错吧?” 尚可仿似充耳不闻,只是看着欧阳克那苍白的面容,那与欧阳克相遇相识相伴的一点一滴都涌上了心头,只觉得眼前一黑,便要晕去。 郭靖这时见了,忙上前一步,将尚可扶在怀里。 尚可一惊,睁眼看是郭靖,心中略定,但又立即将他推开,然后对欧阳锋道:“你们不是都在桃花岛上的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欧阳锋看了一眼黄药师,沉声道:“我侄儿和那鞑子比武,正斗到酣处,忽然我手下来报,说是有个长胡子老头胁持着你抢了船走了。我侄儿吃了一惊,被那鞑子打了一拳,算是输了一招,结果药兄的女儿就许配给那鞑子啦。” 黄药师听了在一旁冷笑:“锋兄舌下积德,那是我的女婿,不是什么鞑子。” 欧阳锋听了也是嘿嘿冷笑,却并不作声,只是又对梅超风道:“我侄儿是怎么死的?” 梅超风虽然目不视物,但也能猜到这句话是问自己的,便道:“我不知,我本来在练功的,被人引到了这里,还没弄清楚状况,全真七子就来啦。” 梅超风虽然被全真七子围攻,但是早年她在大漠曾得过马钰指点内功,所以承他的情,口中并没有什么不敬之意。 欧阳锋听了便又向全真七子看去:“你们是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全真六子恨他打伤谭处端,但又忌他武功了得,马钰便道:“我们听说这附近有人在拿活人练功,所以就过来看看。丘师弟见牛家村在附近,触景生情,就带我们一起陪他来故地重游,结果在村口看见梅超风正在追一个人,我们就也追下来了。” 尚可忙问道:“她追的是谁?” 全真六子俱都摇头:“不知是谁,一则离得远,二则那人也蒙着面。” 欧阳锋道:“你们全真七子在江湖上游历日久,难道看不出他的身法?” 全真六子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都露出疑虑之色,但却都没有再说话。 欧阳锋嘿嘿冷笑,这时朱聪背着柯镇恶,全金发背着南希仁,韩小莹抱着哥哥韩宝驹从里面走了出来。朱聪大叫道:“是谁下的手?今日来的都是前辈高人,究竟是谁与我们江南七怪过不去?我们虽然本领低微,但同生共死,绝不含糊!到是谁做出的这事!” 郭靖忙走到三位师父身边,表示与师父共进退。但是却没有人出来应承一声,连梅超风都没有作声。这时朱聪也看见了在一旁的梅超风,便道:“梅超风,你这恶妇,是不是你下的手?” 梅超风嘿嘿冷笑:“如果是我倒也好,也算是为我那贼汉子报了仇了。只可惜我晚来了一步,没来得及下手。” 韩小莹虽然是女子,但是性烈如火,又加上哥哥死了,心中悲愤,听了这话当即把韩宝驹的尸身交到郭靖手上,刷地拔出剑来指着梅超风:“好,我们江南七怪不求同生,但求同死。既然你要报仇,那再好也没有,我们现在便拼个死活!” 梅超风哼了一声,正要说话,郭靖却道:“三位师父,梅前辈和全真教的各位道长斗了一夜了,咱们不能趁人之危,咱们还是改日再约时间一决胜负吧。” 郭靖知道黄药师在场,梅超风有恃无恐,所以才不让三位师父与她决斗。朱聪也是个聪明人,一看形势便知道是怎么回事。虽然他仍然怀疑是梅超风下的手,但也知道梅超风不是做了事不敢承认的窝囊废,所以在思忖一阵后便道:“那也好,后天就是中秋了,我们在嘉兴见!” 全真七子此时虽然折了谭处端,布不成天罡北斗阵,但对付沙通天他们却也不会处于下风,故此也都没有出声反对,梅超风只是冷笑不语。 这时尚可又问黄药师道:“黄岛主,洪七公呢?” 尚可没有看过射雕原著,不知道原著中五怪是死于西毒手下的,也不知道洪七公会受到欧阳锋的暗算而失去武功,但是就算知道了也没用,现在事件发生的轨迹已经完全变了,唯一没有变的,就是欧阳克仍然是死了,只是不知死在了谁的手上。 所以尚可这时为了找到真相,恨不得什么事都要问个清楚。而黄药师虽然并不知她与欧阳克的关系,心中奇怪,但仍然看在李秋水和童姥的面子上对她道:“七兄带着拖雷和蓉儿去岳阳参加丐帮大会啦。” 原来黄药师既然允了黄蓉与拖雷的婚事,便让他们在桃花岛上等待完婚,但是拖雷要求先回一趟蒙古,把这事禀报父亲之后再行婚娶。这是正当的理由,黄药师也不好阻拦,便让他带着黄蓉走了,洪七公与他们一起登船走的,而他因为对欧阳克略有歉意,便让欧阳克多住几日,传他几手功夫以做补偿。 欧阳克心中挂念尚可,执意要走,李秋水和童姥也同样要走,李童二人与拖雷有师徒之份,黄药师自然要把她们送出岛去。于是等把船都补好了,众人一起离了岛,一直送到了杭州临安。 结果刚到了临安,就迎面撞上了裘千仞,李童两个也不搭话,上前便打。裘千仞虽然恨她们打死了自己的哥哥,但一见黄药师和欧阳锋叔侄、洪七公等人都在场,知道自己万万不是敌手,所以根本不敢动手,调头就走。 李童两个动身追了下去,洪七公和欧阳锋、黄药师都是难得遇上敌手的,见裘千仞轻功了得,一时技痒也一起追了下去。 拖雷和黄蓉、欧阳克也在后面追了一会儿,但追过临安府进入牛家村时看看跟不上,于是只得罢了。拖雷和黄蓉就先去了岳阳,欧阳克便说在牛家村等叔叔回来。 欧阳锋和黄药师、洪七公、李秋水、童姥一起追了上去,裘千仞越逃越是心惊,忍不住回头叫道:“你们都是成名已久的江湖高手,这么多人追我一个,以众凌寡,不知羞耻!” 黄药师和洪七公本来只是下意识地追下去看看李童二人与他的胜负,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们两个心怀坦荡,自然没有想到裘千仞会这么想,现在被他一说,不禁都红了脸,便停下了脚步。 欧阳锋跟上来只是为了瞅机会拣便宜,现在见洪黄二人不跟下去了,他也不好意思再跟着了,便也跟着放弃了追赶。洪七知道东邪西毒半斤八两,也不怕黄药师与欧阳锋独处会不会有危险,当即便当即便告辞去追拖雷和黄蓉了。 黄药师与欧阳锋沿原路返回,却在穿过牛家村时遥遥听见有人喝斗,便过去查看,结果看到是全真七子正在围攻梅超风。 而全真七子本来就怀疑是梅超风在这附近用活人练功,此番与梅超风相见,又见到屋子里柯镇恶等人的尸体,三言两语间便动起手来,哪里还顾得上分辨里面还躺着一个欧阳克。 尚可听说李童两个一起去追裘千仞了,心想她们两个在一起,别说是裘千仞,就是中神通复生,也未必能讨得了好去,便也就放下心来,只是苦苦思索究竟是什么人杀了欧阳克。 尚可在这边苦思,欧阳锋便试探着对尚可道:“尚姑娘,我侄儿对你的事一直放在心上,你要不要与我一起送他回家乡去?” 尚可心头一热,当即点头道:“好,我陪他一起回去。” 欧阳克曾说过要带尚可回白驼山看西域的风光的,可是现在阴阳两隔,让尚可怎能不伤神,所以听到欧阳锋这个提议,居然没有细想便点头答应了。 郭靖一听就急了——虽然他不知道睥为人,但是他既然外号“西毒”,而且刚才出手偷袭谭处端出手阴险毒辣,尚可与他同行,怎么能让郭靖放心!于是忙道:“可儿不可!” 尚可一怔,这才醒过味儿来——自己怎么能与欧阳锋一起同行?他是敌是友,打的什么算盘,自己还不知道呢! 现在的欧阳锋可不是逆练九阴后的半疯之人,端的是一个阴险狡诈之人! 欧阳锋闻言大怒,瞪着郭靖道:“你是什么人?敢来管我的事?” 郭靖硬着头皮上前对欧阳锋行了一礼,然后道:“我是可儿的义兄,此去西域路途迢迢,只怕可儿走不惯远路,水土不服。” 郭靖这样的老实人,居然急中生智,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尚可虽然武功不弱,但是外表上却是一个娇弱的女子,郭靖说这话却也有些道理。 欧阳锋其实也吃不准尚可与欧阳克的关系,刚才话里说欧阳克一直把尚可的事放在心上,其实也是模棱两可,并没点明他们两个有什么关系——当然事实上,也说不上是什么关系,只是尚可后知后觉,等到失去了,才知道什么是最好的。 这时丘处机上前对朱聪道:“后天就是中秋,我陪三位扶柩去嘉兴吧。” 王处一道:“谭师哥虽然身受重伤,我看有孙师叔和郝师弟两个陪他回去也应该无事的。” 刘处玄也道:“三侠身遭不幸,我看这事颇有古怪,我们也留下来吧。” 全真七子都是侠义中人,虽然自己这边也遭遇不幸,但仍然想要保护江南三怪——刚才马钰已经建议让他们随着一起去终南山,在重阳宫里避些时日,但是朱聪等人悲愤交集,哪里肯去托庇于全真教。 马钰等人一商议,觉得还是江南这边的事比较重大,所以就分成两拨,武功较弱的郝大通和孙不二护着谭处端回终南山,其余四人都去嘉兴——顺便看看中秋时分沙通天他们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因为郭靖刚才也说了,他们与沙通天和裘千仞等人一直追逐到这牛家村附近,若说是他们与江南三怪之间起了冲突,也无不可。只是他们怎么会杀死本该是同一阵营的欧阳克呢?这一点就比较费解了。 黄药师这时对梅超风道:“我让你找你四位师兄弟的后人,可曾找到?” 梅超风摇头道:“弟子愚钝,并未找到。” 黄药师刚才与全真七子恶战了一场,又差点遭了欧阳锋偷袭,现在回想起来也是暗暗心惊,对梅超风也是别有一番心境。再加上女儿有了如意郎君,他虽然对拖雷不甚喜爱,但既然女儿爱上了,他也只得认了。所以现在再看看梅超风瞎了双眼的样子,心想若是她双目完好,岂能被全真七子这样欺负? 同时也因为女儿的出嫁,自思梅超风与陈玄风当年若是来向他禀明,求为夫妇,他亦不至于定然不准,何必干冒大险,逃出桃花岛去?总是他生平喜怒无常,他二人左思右想,终究不敢开口罢了。 现在好歹女儿黄蓉在婚事上没有走这条弯路,他如今再一念至此,对梅超风的恼怒之心更淡,便走过去替梅超风解了附骨针,然后对她道:“算啦,这件事你师弟乘风在做啦,你一个人,眼睛又不便,这事原也不易做,你这就随我回桃花岛吧。”说着又看了一眼朱聪等三人,道,“玄风虽然死在七怪手上,但七怪已经死了四个,我看这笔帐也就算了吧!” 梅超风听黄药师这话的意思是要重新收自己入门,喜得忙磕头不已,口中道:“我那贼汉子若知我能重归师父门也,也是欢喜的。江南七怪的仇,既然师父说算了,那就算了!” 八十七章 扶柩而去 依黄药师往日的脾气,只怕不但要杀光江南七怪,连郭靖都不会放过。但是现在女儿成婚在即,他也不愿大开杀戒,况且昨夜与全真七子没来由地打了一场恶战,差点被欧阳锋拣了便宜,此时就更不愿再随便动手了,所以才会想要化解这一段恩怨。 梅超风这些年来与江南六怪不死不休,但是前一次在赵王府昏倒时江南六怪没有取她性命,这一次六怪中又死了三个,她的怨气也出了很多了,再加上逢着重入桃花岛门下的喜事,也就放过了江南三怪。 朱聪等人虽然还有怀疑是梅超风下的手,但也知道黑风双煞虽然狠毒,却不是做了事不敢承认的人,五弟张阿生虽然死在陈玄风的手上,但陈玄风也一样死于郭靖之手,双方还是扯个直。再说现在柯镇恶等三人的仇乃是新仇,为柯镇恶等人报仇才是重要紧的事,陈年旧帐应该放在一边,没必要为了梅超风再搭上别的性命,反而使杀害柯镇恶等人的凶手逍遥法外。 再加上黄药师的威名,所以人家现在欲要了断恩怨,朱聪等人也就忍了一口气,不再纠缠了。 不过这边的事告一段落,欧阳锋那边却还兀自不休,一定要全真七子给个说法。 全真七子均想——你侄儿又不是我们杀的,如果是我们杀的,会用铁枪这种东西么?而且全真七子是胆小赖帐的人么? 黄药师心想全真七子已经布不成天罡北斗阵,对上西毒只怕讨不了好去,只是郭靖与全真七子看起来交情非浅,而尚可又不可能看着郭靖吃亏,这样两边一权衡,似乎还是欧阳锋居于劣势。 黄药师知道欧阳锋心思深沉,对他忽然不顾劣势,坚持与全真七子对上的做法有点意外,却不知欧阳克实是他欧阳锋的私生子,儿子被杀和侄子被杀那是完全不同的。再说欧阳锋也是借机再试探一下尚可,看看尚可的态度。 如果尚可与自己的侄儿有什么私情,那她一定不会偏帮全真七子的,只要确定了这一点,那以后由尚可这边得到逍遥派的武功心法也是有可能的。旁人不知逍遥派的武功有多强,他白驼山曾是灵鹫宫的下属,怎么会不知道天山派和逍遥派的厉害! 果然欧阳锋这一招马上就奏效了,尚可见双方仍然在对峙,便道:“欧阳先生,我与令侄关系莫逆,我想全真七子都是有担当的人物,应该不会做了事不承认。先生如果信我,我……我将调查此事……先生……您可先扶他的棺木回……回西域……” 说到后来,尚可话声越来越低,心中无限酸楚——本想再与他找机会沟通一下,看看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还是否能够挽回,但是现在这一切都已经不可能了。自己如果早点与欧阳克在一起,他又怎么会死于非命? 一时间自责自怨又一起涌上心头,几乎语不成声。在场众人见了,除了郭靖之外,都是略感讶异,而欧阳锋却是很满意——虽然儿子死了对他是个沉重的打击,但是他的野心并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九阴真经》在黄药师处,他与黄药师半斤八两,想要夺书那是千难万难,所以唯有再寻机会,而逍遥派的武功,那是最快的捷径。 本来欧阳锋在西域中苦思了二十多年,终于又练成了几套新的武功,但是在桃花岛上与洪七公一战,发现洪七公也一样练就了一身新的本领,昨夜更是看到黄药师新的武功层出不穷,一颗心不禁又凉了一半。现在发现有机会得到新的厉害武功,自然不肯轻易放过。 现在尚可让欧阳锋扶欧阳克的尸身棺椁回西域,欧阳锋见尚可不肯同去,自忖还是近在眼前的二次华山论剑更重要,至于儿子的棺椁,以后什么时候再运回西域都可以。于是便故意长叹一声道:“唉,我侄儿最爱的人在中原,最喜欢的地方也是中原,何必要他千里迢迢回西域去?便让他在此长眠便了,相信这也是他的心愿吧!” 欧阳锋说这话本是说给尚可听听罢了,但尚可听在耳中,又是悲从中来——究竟是谁,居然能把欧阳克这样的高手杀死?要知道以欧阳克的功夫,连逃都逃不掉,对方的功夫肯定高出他太多。而且欧阳克除了腹间一支铁枪,身上别的地方都没有伤,说明并没有经过一场激烈的生死搏斗,而是很快就分了输赢,见了生死。 ——是洪七公?还是别的什么人? 尚可第一个想到的是他,因为东邪与西毒一直在一起,没有机会杀人,一灯大师应该不会轻易杀生,有嫌疑的是半途离去的北丐。 但是尚可实在不愿意相信洪七公会做这种事——只要欧阳克不要做太过伤天害理的事,洪七公看在欧阳锋的面子上,是不会杀他的才对。可就算里面的江南三怪是欧阳克所杀,洪七公也未必会痛下杀手吧——而且,欧阳克知道自己和郭靖的关系,不可能杀江南三怪的才对! 尚可在这边千头万绪,却忽然有一个清亮的声音传入耳中——“摇摇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 然后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蓬头乱服,发上插着一枝荆钗,一边唱着歌一边走了过来,见到院中诸人,不由得呆了一下,然后笑道:“你们都是来陪我玩的么?” 一边说着一边就往门里走来。欧阳锋本来守在门口防着全真七子逃走,这村姑见有人挡在门前,便伸手来推,口中还道:“不要挡我。” 欧阳锋为人毒辣,杀个把人浑不当回事,现在见这个村姑居然伸手来推自己,便反足一脚踢去。 欧阳锋双手抱着欧阳克的尸身,只有用脚去踢。但是西毒是何等功夫,这一脚不要说是普通人,便是一般的武林高手也躲不开。却不料这村姑反手一掌敲向欧阳锋的膝弯处。 欧阳锋本来听出这村姑脚步是不会轻功的,所以这一脚直来直去,也没什么大变化,只是出脚迅速罢了,他又是背对着这村姑,怎么也没料到这村姑反手一掌精妙非常,忙易招=侧身,另一条腿便向她身上扫去。 那村姑虽然第一掌精妙,但怎么比得上西毒,这一腿眼看这村姑避无可避,就站在欧阳锋身边的尚可却是身形一转,施展凌波微步,后发先至,来到这村姑身旁把她一拉,堪堪躲过这一脚。 欧阳锋儿子死后正想杀几个人发泄一下,现在他一招不中,第二招又被尚可破坏,心中不免恼怒,但又想到要笼络尚可,便把这口火气又压下来,笑道:“尚姑娘倒是好心肠。” 尚可笑笑,正想说何必滥杀无辜,眼前人影一闪,黄药师却又过来了,伸手对着这村姑就是一拂袖。 这村姑右手一扬,然后向外一切,反打他的臂弯。尚可先是一怔一惊,但随即发现黄药师出手速度慢了很多,显然并不是想要打这村姑,所以尚可也就没有再有什么举动。 结果黄药师脚步不移,一只袖子左右翻飞在这村姑的身边罩住,只是陡具威势,却没有用上真力。旁边的众人看着心中都不免奇怪,只有欧阳锋与黄药师交手相知,看出这村姑居然会几招桃花岛的掌法。 原来这村姑正是当初住在牛家村的曲灵风的女儿傻姑。 刚才傻姑虽然对欧阳锋只出了一掌,但黄药师已经看出这是碧波掌法中的一招,只是他离得远,想要救她也来不及,幸亏尚可出手将傻姑拉开,他这才闪身过来,再出手试了傻姑几招,等到几招过去,发现傻姑会的也并不多,来来去去也就六七招,但的确是桃花岛的招数无疑。 梅超风这时听到师父与人动手,但是却不知是怎么回事,忙道:“什么人?敢与我师父动手?!” 黄药师也不去理她,只是对傻姑道:“姑娘,你师父是谁?他到哪里去啦?” 傻姑看着黄药师摇了摇头,目光呆滞,明显不像是个正常人。黄药师眉头微皱,料知她若不是自己的再传弟子,也必与本门颇有渊源,只是看她的样子,好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不愿意说话,便又柔声道:“小姑娘,你别怕,你乖乖地告诉我,是谁教你功夫的啊?” 傻姑只是笑,却不说话。 黄药师见她神情极似自己的弟子曲灵风,心念一动,问道:“你可是姓曲?” 傻姑摇头笑道:“我不知道。” 黄药师见傻姑虽然天真烂漫,但是明显智力不足,不禁大感头痛,便又问道:“你爹爹妈妈呢?” 傻姑大声道:“妈妈回姥姥家啦!” 黄药师见她蓬头垢面,心想若有父母在,岂能让她如此,心中不免隐隐感到不妙,便又问道:“那你爹爹呢?” 傻姑又是摇了摇头,似是在苦苦思索什么,然后面上现出惊恐之色,忽地蹲下尖叫起来,众人见了,都不知是怎么回事,皆相顾愕然,更不知黄药师为何问这个疯疯傻傻的村姑这些话。 而尚可看过神雕侠侣,知道有傻姑这么一个人,所以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便伸手在她的后背渡过真气去,替她理顺内息,助她回复情绪。 不多时傻姑抬起头来,脸上虽然被泪水冲得污花花的一片,但也显露出白皙的肌肤来。 黄药师对尚可点点头,意思是表达谢意,然后又对傻姑道:“你的功夫是你爹爹教的么?” 傻姑摇摇头,奔到屋里,掩上半片大门,然后在露出半个小脑袋来,作出一个偷看的姿势,然后又跑到院子里来打几路拳法。可是打来打去,也只是那六七招不成章法的“碧波掌法”,别的再也没有了。 黄药师走过去,伸足往她脚下一勾,傻姑偷看父亲练功,学不到已经残废的曲灵风的下盘功夫,自然是一勾便倒。 黄药师看了心中酸楚,知道这是她在偷看父亲练功然后偷学的几招掌法——看来傻姑的傻不是天生的,而是受了什么刺激。但是一问傻姑父亲去了哪里,她就惊恐万分,看来是不能回答了的,于是黄药师便携了傻姑的手进了屋内查看,同时道:“超风,你也跟我进来。” 梅超风应了一声也跟了进去,欧阳锋这时也觉得全真七子不像是杀害自己儿子的人,现在傻姑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她和黄药师进去,看来这屋里有什么蹊跷,于是便也想跟进去。 结果黄药师停下脚步,转头对欧阳锋道:“锋兄,我有话要和这位姑娘说,请行个方便。” 欧阳锋一怔,心想黄药师这样说法,自己倒也不好硬跟着了,便也只好干笑数声退了回来。 这时全真七子已经与朱聪等人商量完毕,郝大通和孙不二护着谭处端走了,其余四人与朱聪等人也往另一边去了,郭靖对尚可道:“我要去嘉兴,你呢?一起来吧。” 尚可看着在欧阳锋怀里的欧阳克,心里哪舍得就这样走了,于是便对郭靖道:“我要送欧阳克最后一程,你先去吧,我会去找你的。” 郭靖点点头,道了声“节哀”,然后便转身与他们一起走了,偌大个庭院,一下子就空了,只剩下欧阳锋和尚可两个,以及欧阳克的尸身。 欧阳锋抱着欧阳克,一时间也是伤痛不已——这个私生子,其实是他最大的希望。即便他得到了《九阴真经》,成了武功天下第一,没有后代,又能如何呢?他这一身的武功和荣光,又要由谁来继承? 尚可对欧阳锋道:“欧阳先生,我们找家棺材铺,先把他装敛了吧。” 虽然尚可心中也是同样伤痛,但也知道这样待着不是办法,还是先把欧阳克安置好才是,不能这样让他曝尸于光天化日之下。 欧阳锋一想也是,便转身与尚可一起出了门,找了个村民,问这里的棺材铺在哪里。 那村民神色苦怪地看着他们:“怎么回事?怎么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 看来刚才江南三怪也同样问了去棺材铺的路,这才让这村里的人感到晦气和不吉利。 欧阳锋把眼一瞪:“问你你就说,哪来这些废话!” 那村民见他凶恶,也不敢不告诉他,再说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把手一指:“往那边走,过两条路往左一拐就是。” 欧阳锋哼了一声,抱着欧阳克便走,尚可跟在后面,有意无意地往这村民身前一挡,把欧阳锋行走时踢来的一道暗劲化解掉,替这村民挡了一劫,这村民还不知道,犹在嘟嘟嚷嘛自言自语地说晦气。 欧阳锋见尚可数次化解自己的攻势,心中也不免惊异,实在不知尚可的武功到了什么境地,但转念一想,刚才也曾对过一掌,尚可的武功不及自己,那还是毋庸置疑的,心里也就宽了心——便是武功再强,一个初出江湖的小丫头,能有多少江湖经验?自己还能骗不出想要的东西? 其实欧阳锋这也是高看了自己了,他图谋一些大的计略或计划还可以,但是在细节上却不行——要不然也不会在原著中把郭靖乱写的东西当至宝了。 二人走了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家棺材铺门口——进去后掌柜的也是同样惊讶,大概他从来没这么生意好过,一天之内卖掉四口棺材。如果不是尚可救了谭处端,他的生意会更好。 欧阳锋进去挑了一口最上等的棺材,然后把欧阳克装了进去,又去买了辆马车,把欧阳克放在了车上,然后再赶着车出去——反正欧阳锋身上钱多,用掉一点也不在意,尚可却是嫌雇车麻烦,这时的她不愿与闲杂人等多说话,更不用说一路同行了。 尚可跟在后面问道:“我们要去哪儿?” 欧阳锋道:“西湖风景秀丽,离此地又近,我要将克儿葬在西湖畔,让他可以与这湖光秀色相伴永远。” 尚可虽然也对欧阳克的死感到悲痛万分,但行事却不像欧阳锋这样肆无忌惮,便道:“西湖乃是临安城内的胜景,只怕有御林军在旁巡视,公然下葬,只怕很难吧。就算您武功盖世,也不能永远守在西湖边上吧。” 欧阳锋哼了一声道:“谁敢动克儿的坟茔,不想活了么!”心中却觉得尚可说得有理,便又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尚可听了,心想西毒和东邪一样,都是骄傲得不肯认错的人!于是便道:“如果非要埋在西湖边上,那就得先踩点啦,然后找个月黑风高的夜里去办这事,但只怕我们等不了这么久。所以要么就找个铁匠铺,把这棺椁用铁包起来,沉在西湖底。” 尚可毕竟是现代人,于是死者的尸体怎么处理方式上并不拘泥——在现代可是要火化的! 欧阳锋心想如今八月中秋之际,这几日江南天气晴朗,如何等得到月黑风高?就算如此,临安乃是宋廷的行在都城,挖土为坟,一时三刻,岂能就毕? 思忖一番,只得心中暗叹——罢罢罢!便先将克儿放下西湖,日后再来将他起回白驼山便了! 于是便道:“便依你所言吧!” 八十八章 再见杨康 尚可道:“昨夜我在村东头看到过一个铁匠铺,不如就在这里打了,免得到了临安城里做这事让人怀疑。” 欧阳锋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尚可便牵着马转往东去——幸得没有雇车,而是直接买了下来,不然被赶车的听到这些话,欧阳锋少不得又得杀了他灭口了。 两个人不多时来到了村东头,果然有一家打铁铺在那里。欧阳锋托着棺材进去,那铁匠倒是吓了一跳,还好尚可马上就向他解释了来意。 那铁匠脸上惊疑不定:“把棺材外面包上铁皮?还要烙死了缝?这种怪事,我张木儿可是头回遇见。” 欧阳锋喝道:“让你做你就做,哪来这么多废话。” 那张木儿吓了一跳,但见欧阳锋凶神恶煞的样子,又见他一只手就能托起这么大一具棺木,也知道他力气惊人,不敢得罪他,便道:“既是如此,三天后来取便了。” 欧阳锋大怒:“明早便要!你迟一天,我砍你一根手指!” 张木儿一惊,尚可忙道:“大叔,他侄儿去世了,心情不好,你体谅则个。你尽量赶一下,我们要走远路,耽搁不得,价钱好商量。你帮个忙,把手头别的活计停一停,万事死者为大,不是么!” 张木儿听了倒也觉得有理,再加上尚可相貌美丽,说话又温柔,且又带有三分悲戚,让张木儿的心也软了,便对她道:“好吧,你们不是本地人,也算是客人,我就先给你们做。不过一夜要完成的话,可做不了太厚啊!” 欧阳锋心想我很快就会把克儿运回西域的,薄一点也没关系,便道:“你尽量做好,我明天来看,若是不行,哼哼!” 张木儿也不理他,心想跟一个丧了亲人的家伙有理也说不清,就对尚可道:“你们明天中午来吧,我估摸着这时也该好了。” 尚可向他道了谢,然后便与欧阳锋转身离开,又向着傻姑的住处走去。 欧阳锋见尚可神情中带着凄苦,心中也叹了一口气——早知如此,我又何必逼我那孩儿去向黄老邪提亲?如果不去桃花岛,也许他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了! 一念及此,心中杀念大炽,一时间杀气外露,尚可倒是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有敌人么?” 欧阳锋这才发觉有点失态,便道:“哦,我想到要为克儿报仇,所以有点激动,你不用放在心上。” 尚可道:“您觉得这事是谁干的?会是洪七公么?” 欧阳锋摇了摇头:“老叫化轻易不会杀人,而且我们分手后他也不可能特意赶在我们前面绕到这里来。” 尚可一想也是,便又道:“我看过了阿克的伤势,好像没有别的伤口,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有与别人动过手。” 欧阳锋道:“我摸过他身上,没有外伤。” 尚可道:“天下间能够一击杀死他的人不多,您和东邪北丐都没有机会,南帝又在大理,裘千仞和我的师姐在一起,那么还有谁呢?是少林寺的人?” 欧阳锋道:“就算是少林寺里的高僧,想要轻易击败克儿,也不过数人,他们都是高僧,轻易也是不杀生的。” 尚可道:“那么就是他比较信任,或者是毫不提防的人暗算他?” 欧阳锋道:“你知道谁是他信任的人么?” 尚可苦笑道:“我看除了您,大概就是我了。” 欧阳锋哼了一声:“那么还有谁呢?” 是呀,还有谁呢? 尚可没有看过原著,不然肯定会猜到是杨康。但是杨康现在应该在大漠才对,再说就算如此,欧阳克对穆念慈也没什么意思,杨康没必要杀死欧阳克的! 尚可现在当然不会想这么多,只是她一个个地把自己认识的人推过去,却也一个都想不出——就算是渔樵耕读或者沙通天那群人一起出手,欧阳克也不可能一点反抗也没有就死啊。更何况,这些人对于欧阳克来说,都是不会不加提防的。 沙通天那些人虽然和他都曾同在完颜洪烈的麾下做事,但他们各自间本来就勾心斗角,根本谈不上信任这两个字。 所以尚可思索了半天,也想不通到底是什么人能一击就杀死欧阳克——难道是傻姑?欧阳克不提防一个傻丫头,所以才中的招? 虽然尚可知道这种可能几不存在,但是又想到这里是傻姑的家,也许当时她在附近,看到了欧阳克是怎么死的,于是便加快了脚步,想去再问问傻姑。 回到傻姑的家里,却见黄药师和傻姑梅超风三人正走出门来,梅超风双手中还抱着一个大铁箱子,黄药师却是提着一只大布袋。 走近了一看,只见那箱子古朴得很,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其实这就是曲灵风生前所搜集的古玩字画。黄药师进到屋里去后,一见屋内摆设,就知道是依桃花岛上曲灵风自己的房间所设定的,于是很轻易地就找到了密室的开关,进入密室后就发现了曲灵风的遗书和遗体。 黄药师看着那些古玩字画,那真是宝物愈是珍奇,他的心中愈是伤痛——他一边看,一边就下定决心,以后再不轻易动手,以免铸成难以挽回的大错! 嗟叹了半天,黄药师让傻姑叫梅超风师叔,然后让梅超风带着那箱珍宝,自己把曲灵风的遗骨装在一个袋子里,准备把他葬回桃花岛,这才要带她们一起离开,结果又撞上了回来的欧阳锋和尚可。 欧阳锋见黄药师把傻姑带在身边,便道:“药兄,我有话要问这个傻丫头。” 黄药师哼了一声:“她是我大弟子曲灵风的女儿,锋兄有什么话要问她?” 欧阳锋一愣——他也没想到傻姑居然真的和黄药师有关系,但旋即道:“你的徒孙是住在这里的,我想问她有没有看到我侄儿是怎么死的!” 尚可也道:“顺便也问一下江南三怪是怎么死的,免得梅姐姐背了黑锅。” 黄药师本来不愿让傻姑接受欧阳锋的盘问,但听尚可这样一说,心想我虽然不怕别人的误解,但郭靖和尚可,与自己的女儿似乎关系不错,何必为了这种小事让女儿不开心。 自从见到曲灵风的遗书遗物,黄药师的性子一下子变了很多,便对尚可道:“那好,我来问。” 黄药师说着转身对傻姑道:“好孩子,你告诉公公,你屋里的那几个人是怎么死的,你可知道?” 傻姑摇了摇头:“什么人死了?我没看见啊。” 尚可在旁又问:“这位姐姐,这两天你都没有回家来么?” 傻姑点着头道:“是啊,我前天去包爷爷家了。” 尚可心想也不知这包爷爷是哪个村民,估计是可怜她这个疯疯傻傻却又天真烂漫的孤女,这才接济她吧。不然像她这样的傻丫头,怎么会平安地长这么大的。 欧阳锋却还不放过她,又问道:“哪个包爷爷?他住在哪里?” 黄药师和尚可都看了他一眼,心中均想——怎么,你连这样傻傻的姑娘的话都要怀疑? 其实欧阳锋是对傻姑是不是装傻有疑问,所以才会这样问。结果傻姑道:“我知道我知道!包爷爷家住在红梅村的!” 欧阳锋点了点头,然后对黄药师道:“我现在想进那屋里再看一看,不知药兄可否应允?” 黄药师也不出声,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结果傻姑却对欧阳锋道:“叔叔,屋里没人了,克儿也不在的。” 欧阳锋一惊:“你怎么叫我叔叔?克儿这名字是谁教你说的?” 这一下连黄药师和尚可也吃惊了,傻姑倒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继续道:“哎,那天你们两个在这里说话,我就在里屋睡着了,你们不知道么?” 欧阳锋大吃一惊——这个地方本来是他传信让欧阳克来相会的地方,然后他们再一起去的桃花岛,却没想到自己和儿子相见时,还有这样的一个傻丫头在附近,自己和欧阳克所说的话,岂不是都被她听去了? 想到当时自己和儿子所说的话,欧阳锋心中杀念又起,但旋即想到,此时黄药师梅超风和尚可都不会看着自己下手,也就只得先忍一口气,竭力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原来是这样,那天我和克儿也是许久未见了,大家见面有些激动,也是难免的。” 于是便迈步往里面而去,而尚可见傻姑傻乎乎的样子,心中不免感叹——好好的姑娘,怎么就疯了呢? 所以便对黄药师道:“黄岛主,你要带她走么?”说着一指傻姑。 黄药师点了点头:“她是我大徒弟的女儿,亦是我桃花岛一脉,也当是我桃花岛的第三代弟子,我自然是要带她回桃花岛的。”顿了一顿,又抬天望天长叹了一声,然后又道,“我不但要教她武艺,还要教她做诗弹琴,教她奇门五行,当年她父亲想学而没学到的功夫,我要一股脑儿的教她。” 尚可的嘴歪了一下——你能教会她三火叉和三掌就很不容易了! 黄药师见尚可有点不以为然,也不来跟她计较,带着梅超风和傻姑转身就走了。 尚可目送三人远去,然后转身进了屋,看到欧阳锋正在屋里四下转着,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便道:“与其在这里看,不如向村民们打听,最近这村子里有没有什么外乡人来过。” 欧阳锋一听不错,便道:“好,我这就去打听。” 尚可道:“我们两个分头打听吧,你从村西那边打听,我从村东开始。不过你可别凶霸霸的,不然人家乱说一通,你也不知真假。” 欧阳锋道:“谁敢骗我?活得不耐烦了?!” 心里却不得不承认尚可说得对,只是嘴上无论如何不肯承认罢了,便道:“晚上我们还在此处相见,我还要顺便去一趟红梅村。” 尚可道:“还是我去吧,凶手可能还会回到这里来查看情况,你的武功高,留在这里更好。” 欧阳锋一想也是,凶手杀了人,一定会回来看情况如何的,自己守株待兔,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于是便点头应了。 尚可见欧阳锋事事都听自己的,心中也颇得意,心想这西毒也不像想像中那么难以相处,看来欧阳克与自己亲生父亲的关系隔阂,还是多数因为他自己不擅沟通吧。 一想到欧阳克,总是忍不住嗟叹悲伤——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本来尚可就对自己没有及时发现对欧阳克的感情而自责自怨,现在欧阳克已经身故,她再也没有机会弥补自己的过失,不能让欧阳克明白自己的心意,这对尚可来说是一种锥心刺骨的痛,只要略一想起就会不能自己,她只能让自己不断地想着别的事才能好一点儿。 一边伤痛不已,一边走着路,用力地甩甩头,暗自告诉自己不能这样,人生的路还长着呢,就算回不到现代,也不能这样自怨自艾。 于是便就近找人询问这两天到牛家村来的有些什么人。 一问之下很是失望——倒不是说没有见到外来者,而是说外来者太多,根本就记不清,或者说了也没啥用。 这牛家村是临安城附近的小村子,也算是天子脚下。不但大宋的人来往频繁,就是北方的金或蒙古,甚至西夏人都有来往的,有时还有日本人过来,所以各种江湖人士实在不算是稀奇,这里的百姓也是见怪不怪了,问上去也基本上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尚可没有办法,心里又想到红梅村的包先生,于是问明了红梅村离牛家村只有五里路,便只身又赶往红梅村。 尚可轻功了得,不多时便赶到了红梅村,打听了姓包的只有一户人家,也的确时常会接个傻姑娘来家里照顾,乃是这村里的一个私塾的教书先生。 尚可问明了住处,便向包家走来,走得近了,远远看见一个院子,乃是用竹篱圈成,里面三间屋子,西首一间最大,里面隐隐听见郎诵之声,想来那包先生正在教孩子念书。 尚可加快脚步,走到近前敲门。不多时有人来开门,开门的人与尚可相见却都是一呆——原来这开门的人竟是杨康。 “你怎么在这里?” 还是尚可先反应了过来。 杨康道:“这是我外祖父的家里,我这次是来看望他们的。” 原来这家姓包的教书先生,就是包惜弱的娘家。当年杨铁心被定为反贼,包家也被捉去,但完颜洪烈随即便让人把他们放了出来,他们仍然在红梅村生活。 杨康随着母亲在中都居住,自然也问过母亲娘家的事。包惜弱也不瞒他,告诉他自己是南方人,原先就住在临安城旁的红梅村里——她一口江南软语,说自己是北方人,杨康也不会信的。 尚可听杨康这样说,便道:“你要把他们接到蒙古去么?” 杨康一怔:“为什么?” 尚可道:“我听欧阳克说,你不是投奔了成吉思汗么?” 杨康脸上略显尴尬之色:“啊,没有啊,我只是送华筝回去罢了。” 尚可见他眼神闪烁,显然有些事情有古怪,但也懒得计较——就算杨康抢了郭靖的未婚妻,与她尚可也没什么关系。于是又道:“那你只是来看看你的外祖的?就你一个人来的么?” 杨康点了点头,还未说话,身后就走过来一个老妪,口中道:“康儿,是什么人在跟你说话?” 杨康回头道:“阿婆,是我的一个朋友。”——看来这就是杨康的外婆了——然后又回过头来道,“你到这里来做什么?是来找我的吗?” 尚可摇头道:“不是,是来找你外祖的。” 杨康一怔:“找他?找他做什么?他只是个本份的教书先生。” 尚可道:“黄药师的一个徒孙说她前几天在这里暂住,我来问一下是不是这样。哦,你来了几天了?” 杨康道:“我来了有小半个月了,我没见到有黄药师的徒子徒孙来呀。” 尚可道:“就是那个傻傻的傻姑,你知道么?” 杨康一怔:“是傻姑?她是黄药师的徒孙?” 尚可道:“她是黄药师大弟子曲灵风的女儿,我想来问一下,她怎么会到红梅村来的。” 这时杨康的外祖母已经走到了门口,道:“康儿,怎么把你的朋友挡在门外,快请人家进来啊!” 杨康这才反应过来,忙侧身道:“哦,快请进吧,外面风大。” 此时已经快到中秋,江南之地虽然温暖,但也逐渐地凉了起来。当然杨康也知道,像尚可这样的功夫,是不会怕这点点的凉意的,不过客气客气总是要的。 尚可见杨康的外祖母虽然苍老,但眉目间却仍有包惜弱的影子,看来她年轻的时候也是一样的温柔美丽的。于是便上前笑道:“啊婆,我是杨康的朋友,也是傻姑的朋友,请问傻姑前两天是不是在这里过夜的?” 杨康的外祖母笑道:“原来傻姑也有朋友的啊,她是个可怜的孩子,娘不要,爹也不要,一个人在村里也时常受人欺负。她小的时候可是很乖巧的,康儿的娘有时会把她送到我这里来,让我帮着她爹照顾一下,所以她别的不记得,却是记得我们!” 八十九章 再遇故人 尚可暗暗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傻姑能平安地长到这么大。 这时杨康的外祖母又道:“这孩子也不知是怎么了,本来好好的,突然之间就疯了。我们每次给她洗了澡换了新衣梳了头,不到半天,就又弄得一团糟。” 一边说,老太太一边把二人让进屋里,然后让尚可坐,自己去下厨,一定要留尚可吃饭。尚可也没在意,便对杨康道:“我不能多留,这就要走的,你去跟你外婆说一声,让她不用忙了。” 杨康倒还客气:“什么事这么急,略坐一坐也不妨。本来已经快到中午了,吃了便饭再走吧。” 尚可道:“你有所不知。欧阳克的叔叔在牛家村等我的消息呢,欧阳克不知被什么人杀了,就死在傻姑的家里,所以欧阳锋要来调查这事。我知道他手黑,性子又急,怕出事,所以就替他过来看看,却撞上了你。” 杨康听了神色微变:“西毒?这个大魔头怎么也来了?” 尚可道:“他本来就是和欧阳克在一起的,不过有事先分开了,没想到回来一看,侄儿已经去了。” 连续说了两回欧阳克的死讯,尚可只觉得心里一阵阵抽着疼,实在是说不下去了,只好闭了嘴,暗自调息内息,好平复情绪。 杨康见尚可忽然住了嘴,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便道:“西毒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要去见他了,我们快离开这里吧。” 尚可道:“不行,我还要跟他一起把欧阳克葬了再说。”说着又道,“你与欧阳克也算是有些交情的,不如一起去吧。” 杨康道:“不了,我现在已经背叛了我父王,哦不,是完颜洪烈,所以我不愿意再抛头露面了。他毕竟对我有养育之恩,我过几天就回蒙古了,你和郭靖也会来的吧?到时候我们在那里相见。” 尚可点了点头,然后又道:“华筝怎么样了?你护送她回去,一路上都好吧?成吉思汗是不是很感激你?” 杨康笑道:“感激谈不上,不过我和郭靖是结义兄弟,他对我也算不错。” 尚可道:“你见到郭靖的母亲了么?” 杨康道:“见到了,她还说我长得像我娘,一点也不像我爹呢!” 的确,杨铁心生得浓眉大眼,方脸大耳,杨康却生得俊俏风流,完全像他的母亲包惜弱,与杨铁心半分也不相像,这大概也是当年杨康一开始不太能够接受杨铁心的一个原因吧,如果两个人长得很像,也许感情上也会亲近些。 二人说了几句,尚可知道了杨康并未把他母亲这些年来的遭遇告诉二老,只是说母亲在北地改嫁,而后生病故去了。包老爷子虽然是教书先生,但也没有责怪女儿改嫁失节,只是嗟叹了几句而已。 尚可之后告诉杨康,自己中秋这天还要去嘉兴的,所以不便久留,便告辞而去,也没去拜见一下杨康的外祖父包先生。杨康的外祖母还挽留了一下,但是杨康说尚可还有要事在身,把这事给挡了。 尚可离开后心想——怎么这么巧,杨康会这个时候来到这里,他会与欧阳克的死有关么?可是凭他的武功,怎么能打赢欧阳克?更不用说还有江南三怪了。 虽然没有证据说江南三怪和欧阳克是同一个人所杀,但是他们和欧阳克死在一起,还是很可疑的——总不见得欧阳克和江南三怪拼得同归于尽了吧?不要说江南三怪不是欧阳克的对手,就算是,也不可能打得欧阳克连逃走也不行的。 这一点上连欧阳锋都没有怀疑,不然早就向剩下的三怪动手报复了。 尚可回到牛家村,又问了几户人家,也都没有什么怪异之处,所说的无非都是些天天都能见到的江湖客来往行走而已。尚可这一回自己也留心了,结果也同样发现,这一路上的确有不少江湖客在来往行走,看来临安城附近,的确是各路武林豪客频繁来往的地方。 回到傻姑的住处,欧阳锋却还不在。尚可等了一会儿,眼见得日头偏西了,还不见他回来。尚可暗暗奇怪,便出门在村里转了一圈,却都没有见到欧阳锋的人影? ——不会连他也被人暗算了吧? 尚可无奈地笑了一下——有什么事,能让欧阳锋抛下亲生儿子的尸身离开呢?要知道,停放着欧阳克棺材的马车还在傻姑家的院子里呢,欧阳锋又能到哪里去? ——莫不是不放心我,又去红梅村自己调查了一番? 想到这里,尚可放心不下,便又去了一趟红梅村,结果非但没有看到欧阳锋,连杨康也走了。 “康儿说他有事,要去临安城里一趟。”杨康的外祖母看来对杨康这个外孙疼爱非常,虽然杨康这时已经离开了,但她仍然在尚可的面前直夸自己的这个孙儿有多懂事多孝顺。 尚可一边陪着笑,一边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下,在确定杨康不是被欧阳锋抓走或带走后,顺便又拜见了一下包惜弱的父亲,这才离开。回到牛家村,欧阳锋仍然是不见踪影,尚可心想——你就这么相信我,让我来处置你儿子的棺椁么? 不过尚可倒是没有把欧阳克沉到湖底的打算,只是欧阳锋先前那样说,所以才会故意说那样的反话的,却没想到欧阳锋居然就这样答应了。而现在欧阳锋既然不了,尚可自然不会把欧阳克送到西湖边去安葬。 ——还是就地安葬了吧! 尚可心中难过,过去把棺材盖打开,看看欧阳克那毫无血色,苍白中又带着青的脸庞,心中酸楚,忍不住落下泪来——你倒是轻松了,这样一动不动地睡着,却让我在这里伤心。 这时的尚可,才明白所谓的“与使吾先死也,无宁汝先我而死”这句话背后所蕴含的深情,真是恨不得自己死了算了——从发现欧阳克身死到现在,不过是短短几个时辰,尚可竟就有了这样的念头。如果不是让自己不断地做事,真不知还要如何悲伤。 现在看到欧阳克的脸,尚可更是忍不住再度落泪,但却又脑海中一片空白,没法联想到任何实质的念头,只是那一股从心底涌上的悲伤让她感到锥心刺骨。 眼中的泪滑过脸庞,滴到欧阳克的脸上,然后伸出手去,为欧阳克拭泪,却只感到触手是一片死寂的冰凉——她和欧阳克,都从来没有碰触过对方的脸颊,却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才有了这样“亲密”的接触呢! 用力地合上棺盖,然后就在这院子后面的一块空地上把欧阳克葬了,也没有立碑,只是把屋里的一张桌子劈了,然后以木为碑插在了坟前,刻上“白驼山少主欧阳克之墓”几个字——欧阳克一直以这个身份为荣,其实也是对他叔叔的一份敬爱和崇敬之情吧! 尚可在欧阳克的坟前呆呆地坐到天黑,这才起身离去——虽然这片地方不是什么山明水秀之处,但也算是个远离了尘嚣的小村子,就这样让欧阳克好好地休息吧。 站起身来,再次向欧阳克的坟茔躬身一拜,然后掉头便走——斯人已逝,便是心中再爱再痛,如今又如何能在他坟前长伴?待得报了仇,再来他坟前向他祷告吧! 抬头看看明月,心想中秋近在眼前,全真四子和江南三怪正在嘉兴,李秋水和童姥追逐裘千仞,也不知到底如何了,总是与她们相约在嘉兴醉仙楼相见的,待得见了,再商议后事也不迟。 在尚可想来,对方既然能轻易杀死欧阳克,武功料来不弱,与李秋水和童姥商议一下也好。而且现在她心乱如麻,兼之又心灰意冷,实在是不想再行走江湖了,此间事一了,便要回邀月谷去了。 什么五绝,什么华山论剑,什么儿女情长,尚可一点也不想再提,也完全没有这些想法了。 从牛家村到嘉兴,也不过一二百里路,尚可轻功内功都已经隐然达到江湖中第一流的境界,在第二天天亮后不久便赶到了嘉兴。 嘉兴城里的烟雨楼乃是名胜,尚可略一打听便知道了方向,进得楼去,全真教和沙通天等人却都没有到。 尚可上得二楼去,却意外地见到了拖雷、黄蓉和穆念慈三人坐在一起。 三人一见到尚可,都站起行礼,然后邀她入座。尚可也不客气,便坐在了穆念慈的身边,问道:“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拖雷道:“本来七公要跟着去看看裘千仞和李仙子她们之间的交手的,所以让我们先赶去岳州,结果我们走到半途,七公又赶了上来,要和我们一起去。” 黄蓉接着道:“我可不想去岳州,一群自乞丐,有什么意思。本来七公没有空去,那我们先替他跑一趟,既然他有时间了,那我们当然要来嘉兴的——听说你们要在嘉兴和沙通天那群人比武是么?我们来帮忙!” 尚可心想你只是要来看热闹吧!还说什么帮忙!再说全真教四名老道,也不会输给沙通天他们的。 于是便点了点头,然后转而问穆念慈道:“穆姐姐怎么也到了这里?” 穆念慈道:“自从那次与你们分别后,我四处打听阿康的下落不可得,便扶义父和义母的棺柩回了牛家村。因为义母的父母仍健在,所以便央他们将义父义母安葬了,然后我便四处打听阿康的下落,后来知道他去了蒙古啦,便想去蒙古找他。结果前几日遇上沙通天他们,听他们说阿康也要来嘉兴,所以我也来啦。” 尚可吃了一惊:“怎么,杨康被沙通天他们发现了?” 穆念慈道:“具体的我不清楚,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所以就来这边看看,结果遇上了拖雷大哥和黄家妹子,就一起来啦。” 尚可心想杨康投靠成吉思汗的事,算是对完颜洪烈的背叛吧?但是完颜洪烈对杨康这个儿子还是很不错的,莫不是沙通天他们想捉了杨康去向完颜洪烈请赏? 杨康的武功比这些人来还是差太远了,如果遇上他们,那是只有束手就擒的——放走华筝公主可是个不小的罪名呢! 尚可一想之下,倒替杨康担心起来。黄蓉见尚可面露忧色,便问她怎么了。尚可便把前几日遇到杨康,然后杨康又不辞而别的事说了。 黄蓉道:“姐姐不用担心,完颜洪烈得了杨康,不会立即杀他。他是个聪明人,总会想到脱身的法子的。” 尚可一想也是,便又道:“你爹现在带着梅超风和傻姑回桃花岛啦——哦,傻姑就是你大师兄曲灵风的女儿,不过人傻傻的,可能小时候受了什么刺激,精神失常了。” 黄蓉道:“这倒不怕,我爹爹医道高明,一定能医好她的。我们还是在这边看好戏吧。” 尚可心想我就知道你是来看热闹的,但嘴上却道:“我另有一件事想不透,你比我聪明,替我想想是什么原因。” 黄蓉本就自负聪明,尚可这样说更是让她得意,便道:“姐姐有什么困惑的地方,但说无妨。” 尚可便把江南三怪和欧阳克死在傻姑屋里的事说了,最后问道:“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能来杀了欧阳克。” 黄蓉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道:“我一时间也没个头绪,让我仔细想想吧,想通了我就会告诉你的。” 尚可并不知原著中就是黄蓉利用傻姑公开了欧阳克之死的秘密,而只是单纯地觉得黄蓉是这部书中第一聪明人而请教她。 四人一边说话一边吃饭,就听得楼梯上脚步声纷杂响起,奔上来数人,却是沙通天与彭连虎等人——居然连欧阳锋也在其中。 欧阳锋见到尚可便道:“尚姑娘,很抱歉,我遇上了一件要紧事,来不及与你细说,我侄儿现在有你照顾着吧?” 尚可心想你自己的亲生儿子自己都不在意,还指望别人?心里有气,但也不好发作,便道:“我已经把他安葬在牛家村啦。不过欧阳先生,空间是什么事这么要紧?是为了替这几个家伙助拳么?” 欧阳锋脸上一红,道:“我与他们只是偶遇,我另有要事要办。” 尚可也不来深究戳穿他,心想你与他们在一起,定是另有图谋,绝不单单是助拳这么简单。就算是助拳,也有莫大的好处给你,却不知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 这时欧阳锋又对黄蓉道:“小丫头,你爹呢?” 黄蓉道:“咦,他不是回桃花岛了么?” 欧阳锋笑了笑,并不作声。 这时沙通天等人已经坐下叫饭,并把上首空了邮来,请欧阳锋去坐。尚可心想,本来有裘千仞在,他们就极难对付,现在西毒来了,岂不是更难打了?老顽童去沅江了,洪七公去了岳州,黄药师回了桃花岛,李童两个也不在,谁能挡得住他? 想着心里不由得焦躁起来,心想大不了等一下我和郭靖、拖雷、黄蓉四个围攻他一个好了。全真四子布不成天罡北斗阵,上前也是送死。 此时尚可和郭靖的武功已经超过全真七子,拖雷和黄蓉的武功也颇不弱,四个打欧阳锋一个,也未必是输。只是尚可顾忌到欧阳锋与欧阳克的关系,有点不太好下手,只是此时也不好对欧阳锋说,欧阳克其实在完颜洪烈那边并不出力,反而是为自己这边刺探消息的。 穆念慈见沙通天等人到了,却不见杨康,不由得心急起来,便对着那边道:“你们可有看到阿康?” 沙通天知道她与杨康关系匪浅,听她提起杨康,便笑道:“小王爷自然是回中都探望赵王去了,姑娘你就不必费心啦!” 尚可和穆念慈听了都是一惊,尚可心想莫不是杨康被他们捉去献俘了?穆念慈却道是杨康去行刺完颜洪烈了,当即便站起身来道:“他什么时候去的?” 沙通天道:“便是昨日去的,姑娘若有快马,能追上也未可知。” 穆念慈听了,当即便转身下楼。拖雷见了便对尚可和黄蓉道:“杨康兄弟救我妹妹,也就是对我有恩,我也要去看看。” 黄蓉道:“我陪你去。”说着又对尚可道,“江南三怪和欧阳克的死的确很怪,但我想欧阳克既然对姐姐有情,应该不会与江南三怪起什么冲突,会不会是遇见江南三怪与人动手,便去助拳,反而遭了暗算?” 尚可一惊,心想黄蓉说的倒也有理,却又听黄蓉道:“此中详情,等我想通了便找机会告诉姐姐,现在我们也要去中都,少陪了。” 说着便与拖雷也下了楼,只留了尚可一个人在楼上。 沙通天等人见郭靖和黄蓉都走了,只留了尚可一个人在此,眼神便都变了,明显是想拣个便宜,围攻尚可。 尚可倒也不怕,心想你们几个我倒是不怕的,欧阳锋想来也没什么脸向我动手。 这时彭连虎问道:“尚姑娘来此,可是为全真七子助拳的?” 尚可微微一笑:“是啊,你们约了多少人?我们可没找到什么高手帮忙的,哪像你们,连西毒都请到了。” 宋连城大叫道:“小丫头,说话注意点!怎么敢对欧阳庄主不敬!” 宋连城倒是想拍拍欧阳锋的马屁,但实际上欧阳锋听到别人说他狠毒,反而更开心,所以听到尚可叫他西毒也并不在意,只是微笑不语。 一仆二主的射雕生活txt 第九十章 翻脸动手 宋连城见欧阳锋不说话,只是微笑,又见尚可一副漫不在乎的样子,再加上刚才欧阳锋叫尚可替他安葬欧阳克的遗体,倒也有点吃不准二人的关系,一时也就闭了嘴。 这时彭连虎道:“尚姑娘武功高强,在下有心讨教几招,不知尚姑娘可否赏脸。” 彭连虎是在场诸人中最工心计者,他知道尚可和欧阳克可能有点交情,所以欧阳锋与尚可的关系应该不是很亲厚,所以索性把话挑明了,看看欧阳锋怎么办,反正就算欧阳锋出面护着尚可,那也正好向尚可施压,以让她不能出手帮全真七子来使得他们现在不向她出手。 尚可看看欧阳锋,只见他坐着只是冷笑,也不表态,心中也不免有气——你明知我和你侄儿有交情,也不出面说一下,难道还要让他们来羞辱我不成?你当我怕了他们? 尚可正一肚子怨气没处发呢,心想正好拿他们开刀,便道:“好啊,彭寨主要赐教,小女子求之不得!” 欧阳锋这时道:“彭连虎,我看你不是她的对手,还是乖乖坐下吧!” 彭连虎笑道:“这一点在下倒有自知之明,咱们师兄弟三人虽然年纪痴长了些,但总是不成器,所以不得已要用一套三人合使的武功向尚姑娘讨教讨教了。” 欧阳锋微微一笑,心想尚可你这可怪不得我了,我已经出言相劝,他们不肯放过你。 尚可知他心意,心想你这话分明是在激他们动手,难道你还以为我怕了他们,要向你求饶求救? 尚可抬起头看着彭连虎他们三个,心想什么三人合使的武功,不过是找个借口想以众凌寡罢了!尚可这时也不怕他们三个,心想正好上次没打完呢,这次非要你们好看不可!于是便道:“好,你们是要在这里动手呢,还是另找地方?” 彭连虎道:“不必再等了,便在此处好了。” 其实若在这里动手,只怕时间一长,全真四子和江南三怪赶到,那就劳而无功了。但若是换个地方,只怕尚可轻功了得,一下子跑了,更是得不偿失,所以彭连虎宁愿就在这里动手。 尚可点点头,刚要说话,忽然楼下上来一个人,一见到尚可,便道:“哦,你居然真的在这里,我还想着你赔了我钱,说不定就不会来了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你朋友呢?伤还没好?” 尚可一怔,转头看去,却是那个被自己和郭靖抢了马,然后又摸了自己的钱去的女子——还好后来郭靖又分了不少钱给她,不然她就要喝西北风了! 这个少女见尚可怔怔地看着自己,便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然后道:“那点钱不会是你所有的钱吧?也没多少啊,你难道一直在饿肚子么?我请你吃饭好了。” 尚可见她这样毫不客气,偏生又生得可爱娇媚,居然一时也不好意思说她什么,便道:“你先走开吧,我要和人动手呢!” 那少女听了一怔,四下看看,就发现了沙通天他们,便道:“怎么?是他们要跟你动手?这不是那天追你的人么,怎么你打不过他们吗?要不要我帮忙?” 尚可心想你年纪这么轻,能学到什么武功?只怕又是和程瑶迦一样,是个学了点功夫便忘乎所以的人。不过回想一下,那天在林子里听她的脚步声,轻功倒是不错的,便道:“不用你帮忙啦,你快走吧。” 她其实是想让这少女不要无端端地卷进来,但是这话在彭连虎等人的耳中,却是尚可让她去求救了。所以沙通天和余通蛟便都站起了来,一个守在了楼梯口,一个站在了窗边。 这少女见了二人的架势,似乎有点生气,便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怕我逃走?对付你们这几个,我还用得着逃走么?” 尚可见这个少女口气颇大,也是吃了一惊,便道:“你知道他们是谁么?就说这样的话。” 那边宋连城见这少女狂妄,但长得却是美丽无俦,他平生最喜渔色,先前见着尚可时便有点神魂颠倒,现在见到这个少女,也是同样的心痒难熬,便道:“小姑娘,看你年纪还小,谅你也不知我等名号,不如跟了老爷我去,包你有享不尽的快活。” 那少女听了这话,不禁柳眉倒竖,瞪着一双杏眼,手一扬,几枚暗器便向宋连城飞去。宋连城没料到这少女说打就打毫不含糊,而且出手就是暗器,完全不按江湖上的套路来——一般江湖上用暗器时嘴里是要喊一句“招打”或者“看暗器”、“小心了”之类的,不出声偷发暗器是为人所不齿的——宋连城见这几枚暗器亮闪闪银晃晃的,似乎是银针之类的,忙躲时,早有一枚中在左肩。 宋连城惊怒之下,一把拔下这银针便要上前动手,却觉得整条左臂已经失去知觉,大惊之下叫道:“小妖女,你针上有毒!” 那少女笑道:“怎么,暗器不淬毒,又有什么用?” 的确,暗器本来就是暗中伤人的,淬毒在上面更是常见——只是这银针亮晃晃的,一点也不像是淬毒的样子,故此宋连城才会大意,不然刚才帖地一滚,也能躲过这毒针,只是他嫌在地上打滚太难看,这才硬接了这一根针。 彭连虎是用毒的行家,忙与赵连璧上前查看,同时口中道:“师弟,让我看看。” 宋连城这时已经说不出话来,直挺挺地就倒了下去,彭连虎扶住他后,只见他颈后已经隐隐透出黑气,忙撕开衣服看时,只见肩头一团乌黑,并且几条黑线已经顺着脉络向下臂、心脏、脖颈处扩散了。 彭连虎大惊,失声说了一句:“好厉害的毒!”然后瞪着那少女道,“快拿解药来!” 那少女笑道:“给你解药,那我还不如不出手算了。” 这时宋连城身上的黑气已经侵袭到了咽喉处,这黑气几乎是在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在漫延。这一下连尚可也惊讶起这针上的毒了。 欧阳锋眯着眼站起身来,然后过去看了一下,脸上现出惊异之色,然后伸手在宋连城身上点了几下,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块药里喂宋连城吞下,再抬头对那少女道:“你和林朝英是什么关系?” 那少女听了脸色一沉:“你是什么人,怎么敢直呼我师祖的名讳!” 欧阳锋听了脸色微变,道:“果然是冰魄银针,嘿嘿……” 尚可在一旁听了也是大吃一惊——她已经猜出这个少女是谁了。 除了李莫愁,还有谁会使这冰魄银针? 《神雕侠侣》中说得明白,林朝英年轻时有两样暗器,一样是冰魄银针,一样就是玉蜂针,她的丫环分别又传给了李莫愁和小龙女,而李莫愁不愿意发不下山的誓言,所以在很年轻的时候就下了山了。 ——看来这就是李莫愁了,现在她应该遇不到陆展元,也不会有什么爱情悲剧了吧! 正想到这里,楼梯上却又传来脚步声,两个人冒出头来,见到尚可坐在那边,便道:“尚姑娘,我们来了,没来晚吧?” 本来沙通天等人与尚可对峙,这四楼的食客见不是头,已经纷纷下楼走了,整个四楼就只有尚可他们在,楼下就是有人要上来,店小二大概也挡驾了,现在居然还有人敢上来,沙通天等人皆是一惊,回头看去,却是一对青年男女。 尚可看到他们却是在心里呻吟了一下——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刚刚还想到不要碰头的,现在就碰头了! 来的二人正是陆展元与何沅君! 陆何二人见尚可旁边坐着李莫愁,也不是太在意,过来后向她行了一礼,道:“这位姑娘,可是尚姑娘的朋友?我们也是,在下嘉兴陆展元,这位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何沅君。” 最后一话把尚可吓了一跳:“哎?你们订婚了?” 陆展元道:“是啊,前几天我们就回嘉兴了,等过了中秋,我父亲会亲自陪我再去一趟大理。” 尚可心想武三通不是有恋女情结的么,怎么会同意的?但是这话也不好说,心想也许是自己的到来改变了历史的轨迹吧。 其实还真是这样——本来原著中武三通讨厌陆展元,是因为被黄蓉郭靖骗得背负大石,而讨厌所有的江南人。现在尚可与郭靖并没有与他产生什么的过节,所以他对于陆展元也没什么心结。再加上陆展元如今早上山了两年,何沅君只有十四岁,虽然婷婷玉立,但毕竟年纪还幼,武三通的恋女情结也还没到那么严重的地步。 陆展元上次回山通知他们欧阳克到了山脚下,让他们暂避,一灯大师一时没有去处,陆展元提议他们去嘉兴陆家庄作客,一灯大师挽拒了他的好意,执意要去大理国内,陆展元心想尚可那边左右是无事的,便陪着一灯大师他们一起往大理去了。 一路上他与何沅君的感情渐深,对武三通等人也是刻意奉承,武三娘很满意陆展元,武三通也挑不出毛病来,也就默许了这门亲事。等到一灯大师重新找了一个住处,又等了一段时间,没有人找上门来,陆展元便要带着何沅君回嘉兴,武三通不放心,但又怕师父出事,便让妻子陪着他们两个一起回了嘉兴。 陆展元知道尚可她们约在烟雨楼决斗,所以这天便带着何沅君过来看看——他们是瞒着双方的父母的,因为订婚之仪在即,双方的长辈肯定不想有什么事冲撞了。 陆展元到了楼下,一看小二拦着不让上,就知道上面大概打起来了,忙便往上跑去,结果正撞上李莫愁发威,冰魄银针射倒了宋连城。 这边陆展元与何沅君在与李莫愁互相介绍,李莫愁也同时是向尚可通报了姓名——到现在为止,她们两个算是正式的结交了,虽然抢马抢钱,但也没有变成仇敌,而李莫愁现在与陆展元也没什么瓜葛,更何况人家一上来就说了自己已经有了婚约者。 这时另一边的欧阳锋暂时止住了冰魄银针的毒,然后站起身来对李莫愁道:“你师祖好吗?” 李莫愁看着他:“怎么,你认得我师祖么?” 欧阳锋笑笑:“嘿嘿,见过几次面。我一直想和她交手,但是都找不到机会,现在你送上门来,那是最好。” 说着便一个箭步窜过来,张手便向李莫愁头顶罩下。 李莫愁一惊——这一招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劲力却将她浑身上下全都笼罩了进去。旁边尚可也是一惊,抬手一掌挥去,结果欧阳锋一转身,硬生生易掌为拳,返身向尚可和陆展元、何沅君二人打来。 尚可不敢大意,力贯下盘双掌齐出,接了他这一拳。陆展元不知他就是欧阳锋,还要在未婚妻面前逞英雄,闪身挡在何沅君之前,也是一拳击出,与欧阳锋对了一拳,结果被欧阳锋一拳打得凌空飞起,倒跌出窗外摔了下去。 何沅君一惊,忙追过去看时,欧阳锋已经再次转身,脚下将一张桌子向尚可踢来。尚可陡然间见到一张桌子翻过来,双目一时间不能视物,也是吓得一身冷汗,忙足尖轻点腾身而起时,却见欧阳锋已经把李莫愁打得节节倒退了。 尚可半空中腰肢一拧,向欧阳锋背后弹了过去,口中叫道:“欧阳伯伯,手下留情!” 虽然与李莫愁并没有什么交情,但人家这次本来是来帮忙的,怎么能让她伤在欧阳锋的手下。 但是尚可这边一动,那边沙通天和余通蛟也从两旁夹击了过来。 尚可身法迅捷,在间不容发之际从两人之间窜了过去,右手一招天山折梅手便向欧阳锋背后打去。 欧阳锋听得背后风起,右脚反踢,双手一招使一个“引字诀”,将李莫愁带到自己身后,然后右足一色,反撩上李莫愁的右额。 尚可早知道欧阳锋不是好相与的,所以处处留下心,现在虽然见到李莫愁被带了过来,却也不忙乱,脚下凌波微步随心而动,已经转到了另一面,一手来打欧阳锋,一手就去拉李莫愁。 但是尚可想得好,不代表李莫愁想的好。李莫愁没料到第一次遇见敌手,便是欧阳锋这样的大敌,待到被他引到身后时,已经发觉自己身处于欧阳锋和尚可两大高手之间了。李莫愁左手冰魄银针向着欧阳锋急发,同时右手剑使出玉女剑法中的一招“绕梁三日”,把全身给护住,生怕被尚可打到。 尚可见李莫愁忽然剑芒暴长,也是吓了一跳,忙倒退两步时,彭连虎和赵连璧已经掩至,尚可双掌左右一分,将二人逼开,但是沙通天和余通蛟又围了上来。 尚可暗叫不好——这一下自己一个疏神,被这四个人围住了。 尚可的凌波微步虽然厉害,但是这四个人也不是易与之辈。再加上尚可不是为了逃走或者制敌,而是要赶过去救助李莫愁,所以沙通天等四人只要守在她和李莫愁、欧阳锋之间就行了。 这烟雨楼上地方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再加上桌椅长凳不少,尚可也没办法自由施展凌波微步,结果这边只拆了十数招,那边李莫愁已经被欧阳锋点了穴道,然后一把挟在了腋下走了。 事实上李莫愁现在的功夫,反而在黄蓉之上——毕竟李莫愁在古墓中是勤加修练的,而黄蓉却是玩票性质地练练,而原著中黄蓉的武功强于李莫愁,大半是因为练了《九阴真经》,而现在的黄蓉没有这么好的福气,所以武功反而不如李莫愁。 只是李莫愁临敌经验比黄蓉还要少,再加上她的冰魄银针之毒奈何不了欧阳锋,所以心慌意乱之下才十几招就被欧阳锋制住了——如果下一次再对决的话,李莫愁起码能撑到四十招以上。 而欧阳锋擒了李莫愁走,尚可和沙通天他们都是大吃一惊。尚可是生怕李莫愁会有什么危险,而沙通天他们本来先是倚仗裘千仞,后来倚仗欧阳锋,这才敢来赴这烟雨楼之约,欧阳锋一走,他们顿失倚靠,怎能不惊。 彭连虎为了说动欧阳锋助拳,甚至担保可以说服完颜洪烈,派水师大军去攻打桃花岛,为欧阳锋夺取《九阴真经》。 黄药师从梅超风手上回收《九阴真经》的事,欧阳克是知道的,他也曾告诉过欧阳锋,而彭连虎早观察出欧阳锋叔侄二人对《九阴真经》的志在必得,所以才会想出这样的点子——事实上三军易得一将难求,对于完颜洪烈来说,派几千水军来换得欧阳锋这样的高人相助,他也的确是会答应的。 但是欧阳锋看到李莫愁出现后,心中当即明白林朝英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林朝英的性子欧阳锋是清楚的,她当年既然隐居避开世事,那么她就决不会允许她的门下重入江湖。现在李莫愁既然出现在江湖上,那说明林朝英多半已经不在人世。 林朝英当年与王重阳关系莫逆,这事东邪西毒南帝北丐四人均知晓,所以欧阳锋自然认为林朝英有可能得到王重阳有关于《九阴真经》的一些指点,或者根本就有一个副本在林朝英手上,所以他有太多的话要问李莫愁,而又不能当着这么多人来问,所以只有擒下李莫愁,带她到一个僻静处详加盘问。 九十一章 北上终南 尚可眼见得欧阳锋的背影渐渐远去,有心去追吧,又担心刚才被打落下楼的陆展元,也只得暂时放一放李莫愁,而是趁着这个机会从四楼窗户一跃而下,看看陆展元与何沅君怎么样了。 身在半空,已经看到何沅君正把陆展元扶起来,好像正在推血过宫的样子。这时街道的另一头过来几个人,正是朱聪等三怪和全真四子还有郭靖。 原来朱聪等人把柯镇恶三人的尸首送回嘉兴后,在嘉兴城外找了块地下葬,且通知了韩宝驹和南希仁的家人,大家又好好祭奠了一番,这才来得稍迟。 众人见陆展元倒在地上,尚可又从楼上飞身跃下,不由得都是吃了一惊,赶过来后一问,得知是欧阳锋下的手,丘处机性子最烈,怒道:“西毒欺人太甚,难道我们全真教没了天罡北斗阵,就真怕了他不成!” 尚可听了在心里暗暗吐槽——怕是不怕,只是全灭罢了。 郭靖却是只问尚可有没有受伤,尚可笑着让他放心,然后又告诉马钰,欧阳锋擒了林朝英的弟子走了,全真四子都是一怔——林朝英与王重阳当年的事,他们也都清楚,而且古墓派与全真教比邻而居,双方也算是邻居,林朝英的弟子被掳,他们也不能袖手旁观。 马钰这时从怀中取出一个流星点起,只听嘶的一声,一道光芒划过长空——原来全真七子怕彭连虎、沙通天等携带大批门徒喽罗企图倚多为胜,是以将门下弟子也都携来嘉兴,要他们候在南湖之畔,若见流星升起,便赶来应援。 这时马钰见事情有变,便放出了流星,召门下众弟子前来。 丘处机这时道:“楼上那四个混帐呢,欧阳锋走了,他们可没走!” 王处一道:“师兄说的是,我们这就上去,找他们斗上一场。” 说着二人便迈步上楼,刘处玄见状恐二人有失,也紧跟在他们身后,朱聪等人也随即跟上,郭靖恐师父有失,在看了尚可一眼后,丢下一句“可儿你不要走,在这里等我一下”便也跟着上去了。 郭靖这是怕尚可走开落了单,也遭了欧阳锋的毒手——之前尚可要与欧阳锋一起将欧阳克落葬,郭靖心想欧阳锋是前辈大宗师,总不至于为难尚可,再加上尚可与欧阳克交情匪浅,所以也就放心离去了。现在听说欧阳锋出手狠辣,对尚可的态度也是不阴不阳,所以也为尚可担忧起来。 尚可点了点头,心里却想——三子武功高强,再加上有三怪和郭靖在,上去就算胜不了,一时三刻也不会败的,于是便与马钰一起仔细查看起陆展元的伤来。 尚可一查之下,发现陆展元伤势虽然很重,但并不致命,好好地将养三五个月也就能恢复了,便从怀里又掏出几颗九花玉露丸喂他吃了,然后对何沅君道:“他的伤不碍事,你带他回家去,好好养伤,最多半年就能康复。” 一边说一边想——这样也好,李莫愁已经初出江湖了,你们两个老实点在家里待着,以后就不会发生什么狗血的三角恋事件了。 这时刘处玄从楼上又跑了下来,对马钰道:“师兄,楼上那几个家伙早跑了,咱们也太高看他们了,他们哪像是混迹江湖多年的一方霸主,一点骨气也没有。还说咱们倚多为胜!” 原来丘处机等人上得楼去,沙通天等人早已从另一边走了,墙上还留下了几个字来——“全真杂毛,倚多为胜,爷爷们不吃眼前亏,咱们后会有期!” 说全真七子倚多为胜,原也不差,人数上的确是这边为多,但以全真教诸子的为人,绝不会以众欺寡的,彭连虎他们也明白这个事实,现在留下这些字,不过是怕输了面上无光,所以撂下几句话逃了而已。 马钰道:“欧阳锋擒了林女侠的弟子,只怕对古墓派不利。林女侠如今已经仙逝,我怕她门下再无人能挡欧阳锋,我们快点返回终南山,助她们一臂之力。” 刘处玄失色道:“西毒为人狠辣,只怕半路上撞上郝师弟他们会出事,我们要快走!” 这时街道两旁奔来了十几个道士,年纪都在二三十岁,都是全真七子门下武功最高的几位三代弟子。 马钰虽然心中焦急,但仍然不失风度,等丘处机等人也下来后,把这事跟众人说了,然后又让门下弟子拜见江南三怪,再向众人介绍了这几个弟子,其中武功最高的几个,包括了尹志平、赵志敬、李志常、张志敬、王志坦、祁志诚、张志仙等人。 不过这些人虽然是全真教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但比之拖雷郭靖等人就要差上一大截了,能有郭靖拖雷这样际遇的人并不多。 而尚可听到赵志敬和张志光、尹志平三人的名字,不禁向他们多看了几眼。 尹赵二人自不必说,那张志光却是在《神雕侠侣》中被孙婆婆打伤了一只眼的狂妄道士。不过现在他也不过二十来岁,并没有什么狂妄之气,想来是之后人到中年,武功练得好了,人也狂了起来。 这三人见尚可一双眼睛在自己身上不住地打量,心中虽然奇怪,但也不好问,只得听掌教真人马钰的示下。 马钰将事情大略说了一下,让他们迅速赶回终南山,而江南三怪与陆展元何沅君一起去陆家庄暂住。 “可儿,我要去中都杀完颜洪烈,你一起来吗?”郭靖这时对尚可道。 尚可摇了摇头:“我也要去终南山,完颜洪烈的事我看你也不必着急,拖雷和黄蓉已经去了,再加上杨康和穆念慈,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郭靖心中奇怪,一问之下才知道杨康的事,心中不禁为杨康担心起来:“康弟只怕要去行刺完颜洪烈,我得赶去,不能陪你去终南山了。” 尚可道:“我本来也没让你陪我去终南山啊。” 郭靖脸上一红:“西毒武功高强,我怕你出事,你还是跟我一起先去中都吧,大家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你一个人遇上了欧阳锋可是太危险了。” 此时全真七子已经离开,郭靖又道:“要不你快点去追上去吧,和他们一起走,大概安全一点。” 这时何沅君也道:“对呀,全真教人多势众,西毒再厉害也要顾忌三分。” 尚可摇头道:“不行,我怕全真七子来不及,我要先赶去终南山。” 尚可的意思是赶去古墓派报讯,但是郭靖误会了,以为她是要赶上去通知全真教小心提防,便道:“也好,你先一步赶到终南山,重阳宫也好有个准备,那我自去中都看看吧。” 朱聪这时道:“靖儿,我们三个陪你去。” 郭靖道:“三位师父,徒儿虽然不才,但也要手刃仇人,三位师父还是在这里等待我的好消息吧。” 郭靖这是怕江南三怪再受到什么伤害,怎么也不肯让他们去。这时远处过来一群人,见众人在此,为首一人高声道:“郭大哥,尚姑娘,我带人来帮忙了!”却正是陆冠英。 原来陆冠英那天见尚可和郭靖落荒而逃,心中到底放心不下,禀明了父亲后,便带了几家水盗前来查看,顺便助战。 尚可见陆冠英到来,心中一动,便上前与他见礼,然后把刚才的事和江南三怪遇害的事说了一下。 陆冠英听后大怒:“这还有什么好说的,这定然是三侠遇见了欧阳克这个淫贼,双方恶战了一场,同归于尽了罢了!” 尚可听了一怔——这一层她倒是没想到。主要是因为欧阳克比三地怪的武功强,就算是三怪拼命,也不会杀死欧阳克的。现在经陆冠英一提,她忽然想到,如果江南三怪当时有人帮忙,也未必不能杀死欧阳克。 可是谁会帮三怪呢?只有当时在附近在杨康啊。杨康与欧阳克有交情,如果打着为双方调解的旗号出来,然后偷袭欧阳克,也的确能杀掉他,但是就算杀了欧阳克,那么又是谁杀了江南三怪?杨康的武功比他们可是差远了。 欧阳克身上没有别的外伤,是一击毙命的,很可能死于暗算。但是江南三怪却是身上有着多处伤痕,定然与人恶战了一场。以杨康的武功,是不可能与他们混战的——难道,当时沙通天他们也在场? 尚可一时间有点困惑——因为当时沙通天他们如果也在的话,是不会冒着得罪欧阳锋的危险对欧阳克出手的,他们可都是老江湖。 郭靖这时听了陆冠英的话,也觉得有点道理,但是那样一来的话,师仇就不存在了。总不见得把这笔帐算到欧阳克的叔叔欧阳锋的头上去——更何况欧阳克自己也死了。 一时间郭靖和朱聪等三怪都有点怅然若失,不过尚可还是比较快地反应了过来,然后道:“这事以后再说,现在先不忙这个。”接着把郭靖要去中都的事告诉了陆冠英。 陆冠英一听就明白,马上道:“三侠不必担心,我们陪郭兄去,我们武功虽然不高,但总有个照应的。” 朱聪三人见了,也知道郭靖是关心自己,又知道自己等三人武功已经远不如郭靖了,便也只好道:“也罢,我们便在嘉兴,等着你的好消息。” 陆冠英这时对尚可道:“尚姑娘,全真教的老道也不是什么好人,别为他们强出头。” 黄药师当年败于王重阳之手,虽然二人惺惺相惜,但是黄药师的弟子总是对王重阳抱有敌意,现在陆乘风把这一心理又传给了自己儿子,所以陆冠英才会说这话。 尚可笑笑,并不作声,而是牵了那匹由李莫愁处得来的马,道:“这匹马是李莫愁的,我得去物归原主才行。” 众人听了都是一阵沉默——这样不像借口的借口,也只有尚可想得出来。 实际上尚可刚才一直在想,欧阳锋捉住李莫愁到底想做什么。尚可并非没有意识到由林朝英与王重阳的关系所指向的《九阴真经》这条线,她更想起了在《神雕侠侣》中所说的,小龙女的师傅死在欧阳锋手下的事。 虽然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说明真的是欧阳锋下的手,但是现在想想却是极有可能。 那里杨过说欧阳锋有一门逆行真气的功夫,能把穴道闭住,但是逆行真气是欧阳锋在逆练九阴之后才会的。而那个时候欧阳锋疯疯癫癫的,李莫愁应该不会受制于他才对——凭李莫愁的功夫,怎么也不该被一个疯子逼得走投无路。 而李莫愁与一个疯子合谋害死师父更是不可能,唯一能印证这种说法的,是欧阳锋认得冰魄银针,并且说这是李莫愁的暗器,并没有说这是林朝英的。这说明欧阳锋把自己变疯之前的事忘得差不多了,李莫愁有冰魄银针必定是他疯了以后遇见的。 但现在想来,遇见李莫愁,不一定会和她起冲突,以李莫愁的为人,看到对方比自己强,那是必定不会得罪对方的。而且知道李莫愁的一些情况,也不一定要与她结交,也可以从别人的传闻中听说——欧阳锋是疯了,但仍然能有判断能力,不是一个普通的疯子那么简单的。 虽然《神雕侠侣》中说小龙女的师傅死时,她已经十三四岁,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小龙女不可能不知道进来的敌人是谁,孙婆婆也一样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一定是小龙女当时还小,甚至不记事,欧阳锋一击得手后并没有当场打死小龙女的师傅,反而又受到了反击。 欧阳锋在古墓中眼睛看不清楚,不知对方受了多重的伤,又怕折在里面,便径自逃出了古墓。而小龙女的师傅身受重伤后却一直苟延残喘了数年,然后才郁郁而终。这样才比较符合当时的情况——若说是点穴的问题,世上并不一定只有欧阳锋的逆行经脉能闭穴,像金轮法王那样会“推经转脉、易宫换穴”的,也不在少数。 所以小龙女师父的死,依旧是个谜,不能肯定是欧阳锋所为,但也不能说与他无关。而现在来看,只怕这事真的是他做的——只是不知现在有没有把这事提前了而已。 现在欧阳锋抓了李莫愁,很有可能去古墓里碰碰运气——如果原本的剧情是欧阳锋在没疯之前杀了小龙女的师父,那现在这一切仍然是指向这一点。 历史有的时候,真的是一件很难改变的事。 尚可自从欧阳克死了之后,就越发肯定这一点——也许人与人之间的际遇能改变,但是生死之事要改变还是很难的。江南六怪中的五怪是死于欧阳锋之手的,这一点尚可也知道,现在死了三怪,不但人数对不上,连柯镇恶这个本不该死的也死了,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本来该死的朱聪等人倒活了下来——这也许是个补偿?还是说是一种平衡? 尚可不太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她知道古墓派大概就要遭难了——欧阳锋抓了李莫愁,可能就是要去古墓里一探究竟的。那里本是王重阳的地方,欧阳锋想到那里会藏有另半部《九阴真经》一点也不稀奇。这天下间又有谁能猜到,这上半部的《九阴真经》,其实是在尚可手中。 尚可打定了主意,一路打马狂奔,往终南山而去——她也不担心李莫愁会死。欧阳锋既然当时没有当场杀死李莫愁,那自然是要留她一命有用处的。 所以关键是要赶在他之前去活死人墓——还好这次李秋水和童姥虽然追着裘千仞跑了,但是小红马之前却交给了黄蓉与拖雷,而这次黄蓉与拖雷虽然走了,但是却把马停在了烟雨楼下没有带走。他们两个大概以为郭靖与尚可肯定会在一起的,所以这马就停在了烟雨楼下,特意留给尚可和郭靖的。 现在尚可急着赶路,郭靖自然把这小红马给了尚可。 尚可也不推辞,骑着马一路疾驰,半道上倒是见到过丘处机他们,但是尚可也懒得跟他们细说,心想跟你们一起回去肯定来不及,就算全真四子跟我一起先赶回去,五个人上路又哪有一个人方便。 反正自己去只是通知一声,又不是跟欧阳锋动手——而且就算动手也不怕,从刚才烟雨楼上的情形就可以看出,欧阳锋还是手下留情的,到时候再怎么样,自己逃走总是没有问题的。 当然尚可也不是完全就是想要做好事救人,而是最主要想要看看小龙女的师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传说中的人物,总是让人充满好奇的。 之前空口白牙的,也没啥借口去终南山,就算去了,又怎么能见到古墓派的人。现在也总算有个借口了——也许,还能看到幼年时代的小龙女呢! 按说小龙女比杨过大四岁,杨过应该是明年出生的,也就是说,小龙女这一年三岁,已经在活死人墓里了,正是可爱至极的样子。 刚才与李莫愁交谈不多,还没来得及问她有关于小龙女的事,不如自己去看一眼——终于有借口有机会去活死人墓了,尚可也是兴奋不已。” 尚可一路赶去,连郝大通和孙不二、谭处端三人也赶了过去,但一直到了终南山下,也没有见到欧阳锋与李莫愁的踪迹,尚可心中不免有些惴惴——难道欧阳锋和李莫愁也是日夜兼程,自己这样赶,都没有赶上他们? 一仆二主的射雕生活txt 九十二章 惊闻噩耗 这一天尚可终于到了终南山下,尚可把马停在山脚下的茶肆里,然后只身上山。 尚可一边走一边观赏山景,只见这一路上岗峦回绕。松柏森映,水田蔬圃连绵其间,却宛然是江南景色一般,在北方之地殊为少见,心中也不免称赞这终南山果然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行走间见到一块石碑,由长草遮掩,隐然露出“长春”二字。尚可心中一动,走过去拂草看时,碑上果然刻的是丘处机的那首诗——“天苍苍兮临下土,胡为不救万灵苦?万灵日夜相凌迟,饮气吞声死无语。仰天大叫天不应,一物细琐枉劳形。安得大千复混沌,免教造物生精灵。” 尚可知道《神雕侠侣》中杨过之所以在全真教受苦,全因郭靖掌击这石碑之故。如果郭靖不击石碑,就不会与全真教起争执,赵志敬也不会对杨过和郭靖有成见,也不至于不传杨过武功。虽然也正因为如此,杨过才能入古墓派,才有了后面的际遇,但以杨过的智商,就是学全真教的功夫,成就也不会低的。 以尚可的性子,是宁愿平平安安地生活,也不要杨过那样惊心动魄的。在经过了欧阳克身死的事后,尚可的这种想法更是浓厚。所以见到了这块石碑后,尚可也不免嗟叹了一番。 不过杨康这一世的命运应该已经改变了,那么后世就不会有杨过的事了吧! 过了半山腰,山路上来来去去的多了些走动的道士。 尚可看他们这个样子,心想大概还没有人到古墓派来捣乱,以重阳宫与活死人墓的关系,如果有人去古墓挑衅,全真教是不会袖手旁观的,哪还会有这些道士在山路上悠哉游哉。 尚可初始这样一样,心中便是一宽,但很快醒悟——啊哟不对,王重阳与林朝英的往事只有全真七子知道,第三代弟子中知道的只怕不多,而且有头有脸的三代弟子这次都去了嘉兴,留在重阳宫的只怕不多,或者根本就没有,怎么会知道山后还有个古墓派需要照应? 要知道古墓派出场时与全真教可是处于敌对状态的,孙婆婆与全真教诸道人的一场大战可不是假的。 而古墓派在江湖上无人知晓,她们也不问世事,所以全真七子也想不到会有人去寻她们的晦气,再加上林朝英与王重阳的关系暧昧,所以将这件事瞒得滴水不漏,几乎无人知晓。 尚可一想到这里,心里又一下子紧张起来——到底欧阳锋会不会赶在自己前面?按理说小红马神骏无比,怎么也不可能落后的,但是这世上的事,总是有意外的,自己会晚到一步么? 尚可一边着急,一边山前山后地转悠——活死人墓的地点,还是很隐秘的。有几个在山道上修前两旁树木枝叶的全真教的道士,见她来来回行走,心中感到奇怪,便问她有什么事。尚可也不敢说自己是来找他们全真教的禁地的,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只是说自己是来看风景的。 那几个道士见她轻功不弱,心中也是疑惑,便一边派人去重阳宫回禀,一边暗自小心提防起来。 尚可也没在意他们,只是不断地寻着路,就在尚可在考虑要不要真的抓一个全真教的道士来问一下时,忽然就在后山发现了一条小路——这条路隐在两棵枝条垂下的青松之后,原是不易发现,只是那里有两个道士正在竖一块碑,尚可前两次来时碑还没有竖好,也就没在意,这次转过来时,那碑已经立好,上面写着“禁地”二字。 尚可心想这一定就是通往活死人墓的路了——全真教的人真够意思啊,居然还怕自己找不到,特意立块碑呢! 其实这是全真七子临去前怕有人误闯禁地,所以特意让人立起一块碑来。只是全真教的弟子也偷懒,直到估算着七位真人要回山了,这才将碑立起来。 尚可也不管这些,抬脚便走了过去——就算附近有全真教的人,也不敢擅入这禁地的,看见了也只能眼睁睁地目送她进去。 那条路在树木丛中蜿蜒,走了发一段方始开阔起来,最后通到一处极大的古墓前。这古墓看上去并不大,但只露出前半,后半却倚在一个山包上。尚可知道这是把整个山包掏空了,然后再向下向里挖掘,做出的活死人墓。 果然走近了一看,墓前有块大石碑,上写着“活死人墓”四个大字。尚可立在墓前,运气于胸,朗声道:“里面可是古墓派的前辈?我有要事前来相告,烦请前辈赐见一面。” 尚可说了一遍,并不见回音,心想古墓派果然隐居得很深啊,于是又道:“前辈门下弟子李莫愁被人擒住,可能那人会对贵派不利,我是来报信的。” 这句话说过,不多时古墓里传出一个声音:“好,谢谢这位姑娘的好意,我们自会小心的。这里不是外人来的地方,还是请姑娘下山去吧。” 听声音是个女子,而且年纪应该不是很老,应该是小龙女的师傅吧,如果是孙婆婆的话,应该会出墓相见吧——她是个热心肠的人,而这个说话的女子,看来却有点冷冰冰的了。 所以尚可听了她的话后一怔,心想你也太傲了,我好心来通知你,你连面也不露一下。转念一想,唉,算了,人家是林朝英的丫环,仆如其主,想来都是一样傲的。 但是就这样白来一趟了?尚可有点不甘心,但也无可奈何,一时间就这样站在当地不知该怎么办了。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长啸,随即就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大呼道:“什么人,胆敢擅闯全真教的禁地,快快出来受死!” 原来尚可刚才走就被全真教的道士跟住了,只是她身法灵动,轻功精妙,那几个小道士不敢造次才没上前拦住她罢了——另外也是教中高手尽出,没有人给他们撑腰,胆子自然也就小了许多。 等到回禀了留守教中的管事的第三代弟子时,尚可已经进了禁地了。那管事的是谭处端的弟子董志尚,听说有人擅闯禁地,惊怒之下带人赶来,在外面大喊。他武功虽然不及尚可等人,但运气大呼,倒也传声极远。 尚可只当没听见,心想你反正也不敢进来,我另外找路下山就是了。更何况尚可此时还不想下山,于是又对着古墓里道:“捉住令徒的乃是西毒欧阳锋,他是当今少有的高手,我怕前辈一人难以抵挡,愿留下助前辈一臂之力。” 过了片刻,古墓中又传出声音:“姑娘好意我心领了,我古墓派也不是好欺负的,便是西毒前来,我也不会怕她。姑娘你还是快快下山吧,免得卷进风波。” 尚可听她的话,似乎是让自己下山,免得被拖累。心想虽然你是一番好意,但真要如此,你就死定了! 而且现在杨康和杨过的命运已经改变了,古墓派怎么样都不会影响大局的,但若真是这样走了,岂不是让小龙女永远孤伶伶地生活在这古墓中了? 一时间尚可心潮澎湃,竟然无法进退。过了很久,林外的叫嚣声都渐渐停了,尚可才省悟——何必与她细说,自己躲在这林中,到时候欧阳锋来时,从他手底下救人也就是了。 尚可一念及此,反而心情轻松了不少,自觉得好像终于能做一件事了,心中不免得意。忽然又省觉——自从出谷以来,自己每一件事都是随波逐流,也就是被动地去做每一件事,这其中也包括了对欧阳克与郭靖的爱情抉择,却没有哪件事是自己真正想做的,或者是主动去做的。 尚可这时才发觉,自己跑到这终南山来,其实在潜意识中是想改变自己,想要主动地做一件事,看看自己能不能摆脱这被动的“处境”。 自从欧阳克死后,尚可的性格似乎也变了——这是一种由自我意识所控制的改变,是她想要改变自己而形成的。 尚可叹了口气——原来自己始终在介意欧阳克的事么! 如果能主动一点,不要想着让所谓的命运来决定,也许一切的一切,都会不同了吧! 还好尚可身上带的干粮不少,她对于吃这种东西的要求不高——虽然很怀念十二岁以前的各种美味,但是在邀月谷里待了几年后,口味也跟着李童两个渐渐变得清淡了。 尚可转到另一边,见到有一片比较开阔的地方,地势也很平坦,还有一片林子,便抬步走了进去。 只见这林中鸟叫虫鸣,微风习习,也是别有一番情趣,心想在这里住上几天也不妨,哪怕欧阳锋不来,也能享受一下清静的生活。 尚可一边在这里暂住,一边练那上半部的《九阴真经》。这真经的上半部记载了极为高深的内功心法,乃是下半部一切武功的基础。所以尚可虽然在招术上没有什么加强,但一段时间下来,内功不知不觉间已经大为精进。 只是在这山上一住半个多月,干粮也早吃完了——期间她下山买过几回干粮——欧阳锋和李莫愁却都没有出现。 ——难道马钰的判断有误? 当初说欧阳锋要来终南山的是马钰,尚可觉得有理,也就往这方面想了。但是现在半个月过去了,却没见到什么人,尚可才觉得不对劲——难道出了什么岔子? 有心想走吧,又觉得已经等了这么久,有点不甘——万一自己前脚走,后脚欧阳锋就来了岂不是亏大了?但是欧阳锋若是一直不来,在这林子里住得时间长了也是憋屈。 踌躇了几天,尚可终于还是决定下山——反正自己也是好心,李莫愁被擒也是真事,并不是有意要骗古墓派的。 过了这么久,全真教的人也都放松了警惕,尚可挑了一个晚上下山,一路上畅通无阻。下得山去,却又不知该到哪里去。想想郭靖等人去了中都,心想不如自己也去吧。但转念一想,过了这么些天,郭靖和杨康的事也该了结了,自己何必再扑个空。再一想,以郭靖的性子,那边的事完结了,就会来终南山找自己,不如缓缓前行,也许路上能遇到。 尚可倒是不想与郭靖同行,而是想与他一起调查欧阳克的死会比一个人轻松些。尚可现在也是一筹莫展了,只能寄望于郭靖的主角光环,看看跟他在一起,能不能有什么际遇破开这个谜。 而等这件事了结了,尚可就准备回邀月谷休息一段时间——欧阳克的死,实在令她伤心难过,等到心情慢慢回复了再说别的事吧。 但是一路往东北而去,又走了半个多月,一路上竟然没有遇到郭靖。尚可倒也不甚在意——从中都到终南山,本就道路众多,没遇上也是正常的。只是这次回了中都,也算是故地重游了,便索性进城看看。 尚可现在练九阴真经已经一个多月了,她本来的内功底子就是道家的,这一来内功精进甚快,自觉武功长进不小,也不怕裘千仞会不会在这里,便信步由缰进了中都。 尚可故地重游,看看一条条街道皆是曾来过的,只是当时有郭靖相伴,此时却是一个人罢了。 走到赵王府附近,只见府门上吊着白灯笼,匾额上还缠着白绫,看来完颜洪烈是死了,郭靖和杨康行刺也成功了吧! 尚可想起与欧阳克在赵王府中的第一次相见,也是感伤不已。于是又想到——既然完颜洪烈已死,那沙通天等人也应该散去了吧。他们不在完颜洪烈身边,也让杨康或郭靖的行刺难度下降了不少——沙通天他们总以为所有的人都会去嘉兴,完颜洪烈的身边是安全的,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失误吧。 尚可看着那死气沉沉的赵王府,心中忽然升起无限惆怅,一股血涌上心头,便转到一边,然后施展轻身功夫跳进了赵王府去。 此时正是日头偏西,夕阳西下的时候。尚可小心翼翼地走着,一路上仍然看到有不少家仆和婢女在走动,心想也不知这完颜洪烈死了多久,大概时间一长,这王府就会赏给别的人了吧。 完颜洪烈对包惜弱也算是一往情深,虽然手段用得卑劣毒辣了点,但这份真情也教人钦佩。他现在没有后裔,杨康又离他而去,这座赵王府也就不会再存在了吧。 ——情之一物,害人至深啊! 尚可一边感慨,一边悄悄地走在这王府里,很快就到了当初与欧阳克他们初见和动手的地方。回想起欧阳克当时的举动,尚可自然知道当时的他处处手下留情了,心中酸楚不已,不由得长叹了一声,想要转身离开这伤心之地,同时下定决心,不再去与欧阳克共处的地方,以免再次触景伤情了。 走开没几步,忽然听见有脚步声,而且是练家子,心中不免一凛,忙闪身躲在假山背后,却见是沈青刚、吴青烈、马青雄三人。 黄河四鬼中钱青健被废了武功,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这三鬼倒是还在赵王府里。尚可见了心中奇怪——他们在这里做什么?难道这么快就搭上了要入住这赵王府的新主子了? 却听马青雄道:“师父他们这次暗中保护小王爷去蒙古,也不知能不能真的杀了成吉思汗。” 沈青刚道:“郭靖这小子已经被西毒打死啦,小王爷一定能做成成吉思汗的女婿的,到时再刺杀他就易如反掌啦。” 吴青烈道:“这次西毒那个大魔头可是立了大功啦,要是郭靖活着,小王爷怎么能做成吉思汗的女婿。” 沈青刚道:“也未必,这次死的替身与王爷长相一般无二,小王爷都认不出来,更不用说别人了。拿着那假人头,我看也一样能得到成吉思汗的信任。” 马青雄又道:“可惜西毒不去蒙古,不然哪里还用这样麻烦。凭他的武功,杀成吉思汗应该没有问题。” 沈青刚又道:“幸好他不去,不然这赵王府里还有咱们立足之地么,什么风头都被他抢去啦!就是赵王再怎么礼贤下士,我们也没脸待啦!” 另二人听了都点头称是。 尚可在一旁越听心中越是吃惊——怎么欧阳锋擒了李莫愁不去终南山,反而回中都来等着郭靖么?而杨康其实是完颜洪烈派到成吉思汗身边的卧底么?那华筝现在已经移情别恋喜欢杨康了么? 杨康的风流手段,自然是郭靖无法比的。而且救命恩人与儿时玩伴是完全不一样的,就像神雕中的武敦儒和武修文对儿时玩伴郭芙的爱恋一样,很容易就会因为某一件事而心灰意冷或移情别恋。 青梅竹马是一柄双刃剑,可以让感情牢不可破,也可以让感情瞬间消散。 太过亲近和太过了解彼此,有时并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如果在以前,尚可还没有发现自己的心意时,大概反而会为郭靖解决了与华筝的婚约问题而松一口气,现在却是一脑袋乱麻了! 郭靖居然已经被欧阳锋打死了么?他不是主角么?怎么会死的? 尚可一时又惊又怕,心想按他们的说法,完颜洪烈是假死的,这一切都是出自于他和杨康的定计。 九十三章 活死人墓 ——那么郭靖的死也是杨康一手造成的? 尚可又惊又怒,当即跃身出来,扬手一掌击向沈青刚。 沈青刚吃了一惊,也来不及看清是谁,往后便退,结果尚可这一招本就是虚招,接着身形一转转到了马青雄的背后,一拳打在他背上就了了他的性命。 吴青烈这时已经看出是尚可,心中大惊,转身便走,尚可哪容他走脱,他还没跑出两步,凌波微步一转便赶了上去,一掌击在他背心,把他也结果了。 尚可出了两招,那边沈青刚才回过神来,忙张口欲喊,尚可一扬手,一枚铜钱已经打中了他的昏睡穴,将他打翻在地。 沈青刚哼也没哼一声就倒了下去,尚可一手将他后腰带一提,飞快地往王府外跑去——反正沙通天他们和欧阳锋他们也不在,王府里没有高手,尚可大可以大摇大摆地出去——普通侍卫,哪里还在尚可的眼里。 黄药师曾说,曲灵风若不是伤了脚,一百名大内侍卫也奈何不了他。这话虽然有点夸大,但也不是十分失实。尚可的武功早已远超当年的曲灵风,自然不会怕这些王府里的侍卫了。 果然跑出没多久,就有侍卫发现了她,于是大呼小叫地追上来,却又哪里追得上。 尚可提着偌大个身躯的沈青刚,好像足不点地一般地出了王府的院墙,也没见后面有什么高手追过来。 尚可提着沈青刚绕了几个圈子,找到了一处陋巷,便将他扔在地上,一脚在他胸口踩了几下,一股内力透处,沈青刚醒了过来,见是尚可,早吓得魂飞天外,忙不迭地告饶,说郭靖是欧阳锋杀的,与自己无关。 尚可又恨又怒,道:“少废话!快说,郭靖到底怎么了?” 沈青刚忙道:“小王爷和王爷一起定计要杀成吉思汗,郭靖和成吉思汗的儿子暗中联系小王爷,说要一起刺杀王爷,结果小王爷反而把他们诱进府里来,打了一场,郭靖断后,被西毒打死了!” 尚可听了简直如雷轰顶,脚下用力,踩得沈青刚痛入心脾,又不敢呼救,只好小声不断告饶。 尚可盯着他,恨恨地道:“他的尸身呢?” 沈青刚道:“当时小人不在场,据西毒回禀王爷,说他也算是一位高手,不该曝尸荒野,把他埋在城北十五里的林子里了。” 尚可又问道:“那杨康呢?” 沈青刚愣了一下:“杨康是谁?” 尚可怒道:“就是你们的小王爷,完颜康!” 沈青刚忙道:“他和拖雷、黄蓉一起逃走了,大概是回蒙古去了。” 尚可心想杨康你做得还真像,故意让郭靖留下来断后,然后自己和拖雷、黄蓉一起逃走,再伺机行刺成吉思汗吧。 虽然现在成吉思汗已经统一蒙古,但毕竟时间不长,如果此时身死,他们几个儿子免不了要起内乱。如果杨康在郭靖死后能娶华筝回妻,就能把这水搅得更混了! 想到这里又问沈青刚道:“你有没有见到穆念慈穆姑娘和陆冠英?” 因为穆念慈是与拖雷他们一起动身的,郭靖和陆冠英是一起动身的,所以尚可才会这样问。 沈青刚道:“穆姑娘?她没有来啊。陆冠英不是太湖群盗之首么,怎么会到这里来。” 尚可心中感到奇怪——怎么他们两个会没有来呢? 于是又问道:“欧阳锋捉住的那个女子呢?就是姓李的那个。” 沈青刚脸上显出迷惑之情:“什么姓李的?我不知道啊!” 尚可大怒,脚下又再用力:“你不说实话,我现在就要你的命!” 沈青刚一脸的痛苦:“姑奶奶,我哪敢不说实话,我说的都是真的啊!” 尚可心中悲愤交加,但又知道沈青刚不会有参与围捕郭靖这种级别的事,再加上刚才已经杀了两个人,心头之火稍减,也就没有杀他,只是一脚踢在他黑甜穴上,让他又昏了过去。 尚可一口气憋在心里,心里明知刚才那一闹,赵王府已经戒备森严,但仍然对完颜洪烈恨之入骨——郭靖之死,完颜洪烈是主谋! 于是也不作什么准备,径直就往赵王府而去。离得近了,却见后门外停着一台轿子,门里出来了一队侍卫,拥着一人便上了那轿子。 尚可自从内功精进后,眼神也锐利了许多,远远看去,虽然看不清面目,但身形正是完颜洪烈,便一下腾身跃起扑了过去,口中还喊道:“不要走!” 那边的人都是一惊,都抬起头来看时,果然其中一人就是那完颜洪烈。 原来自从尚可一闹,府中的人发现死了黄河二鬼,知道有人来行刺,便让完颜洪烈暂避一下。完颜洪烈知道是假死走漏了风声,心想不如躲进皇宫去——这假死的事,本来就是与金帝商量后的结果,毕竟他是一家亲王。 却不料尚可提着沈青刚转了一圈,正好在后门附近,待得完颜洪烈出了门,却正撞上尚可——这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了。 而完颜洪烈抬头见到尚可,知道她武功甚强,忙往里便走,一边招呼众侍卫上前抵挡。但尚可现在的功夫岂是当年能比的,凌波微步施展开来,东一转西一绕,这些侍卫的刀剑没有一个能碰到她分毫的。 完颜洪烈头也不回地往里面跑着,只听到后面呼喝声,还以为挡住了尚可,心头刚刚一松,尚可一掌就劈到了他的后心,啪的一声,完颜洪烈当场被打得背骨尽断倒在了地上。 尚可一击得手,知道他必死无疑了,也就不再管他,于是转回身来,飞腿拽拳,十几个侍卫哪里是她的对手,尚可如同虎入群羊,片刻间将众人全部打倒在地,几乎没有一个能活着的。 尚可一阵狂杀,终于略出了一口气,牙一咬,转身回到放马的地方,骑了马便出城往城北而去。 中都城夜里不闭城门,完颜洪烈的死也没这么快传开,所以尚可出城也没有遇到任何阻拦——虽然古代城市里也有限速,不许在大街上纵马驰奔,但尚可身手矫健,靠近的巡街兵士都被她出手打倒了。 出得城去,纵马往北,跑出十几里地去,果然远远看到一片林子。尚可驰马奔近,然后弃马入林,发狂一般地在林中疾奔——郭靖被埋在这里么? 尚可完全不能承受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接连失去欧阳克和郭靖这两个最亲近的人。 这时尚可的脑海中已经一片空白,她只想找到郭靖的埋骨之处,确认一下郭靖的死亡——她不相信,主角居然会这样就死了! 这林子并不小,尚可在里面来往奔跑,足足奔了有一夜,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土包,连翻动过的新土的痕迹也不见。尚可犹不死心,又来回奔了一天,在林子里足足转悠了两天,也没有发现有任何的可疑的地方。 ——难道下过大雨,把这一切都掩盖了? 尚可在这两天里不吃不喝——也完全没有这个心思——也是疲累之极了,便自己宽慰自己:也许欧阳锋并没有杀死郭靖,黄河三鬼所听的只是欧阳锋的谎话罢了。 虽然知道欧阳锋出手狠辣,也没必要对郭靖手下留情,但总是觉得有一线希望在,便兀自不肯相信,心中计量道——欧阳锋此时不知去了哪里,或许正带着李莫愁去终南山吧。而杨康与拖雷、黄蓉也正往蒙古而去。 该先追哪一边呢? 考虑了半天,觉得还是要先追欧阳锋。 毕竟西毒武功超群,在李童两个不在的情况下,凭自己一个人要胜他几乎不可能,但是李童两个追着裘千仞到底去了哪里呢?这么久都没有消息,谁知道她们又到哪里去游山玩水了——她们两个二对一,裘千仞估计是死定了!所以她们怎么也想不到尚可这边会出现这样的变故吧! 也就是说,在杀了裘千仞以后,她们一定安心地到处去游山玩水了,尚可一时间哪里去找她们——再说现在尚可心情激荡,哪里还有心思静等。 尚可真是恨不得立即追上前去,向欧阳锋问个明白——如果真的是欧阳锋杀了郭靖,那是不择手段也要杀了欧阳锋为郭靖报仇的!至于他是不是欧阳克的父亲,那都管不了了! 所以如果这时欧阳锋是要去活死人墓,那尚可与小龙女的师傅联手,也许会有胜机——更何况说不定还能引全真教的人来援,一起围歼西毒。 于是尚可又一路返回,再次赶往终南山。 一来一去的,等到赶到终南山时,已经入了冬,天气渐渐凉了。幸好尚可如今内功精湛,这点寒冷也不放在心上。 尚可这一回一路赶来,更是日夜兼程,到得山下时却也有些疲惫,只是心中着急,也等不得了,停了马便往山上跑去。 这次轻车熟路,直奔活死人墓。尚可进了那林子,正往活死人墓前行间,便听到前方隐然有呼喝之声,心想难道这么巧,正好打了起来? 于是更提了一口气,加速向前跑去,但跑出几步后,却又没有了声息。 尚可心中一惊——难道战斗已经结束,古墓派全灭了? 尚可心中焦急,全力向前跑去,片刻间便来到古墓之外,却见地上躺着一个人,忙过去看时,却是陆冠英。 尚可俯□一看,只见陆冠英双眼紧闭倒在地上,心中暗惊——怎么他会在这里的? 于是赶紧将他扶起,一手帖在他后心,输了真气过去,替他推血过宫。 不多时陆冠英醒来,见到是尚可,也来不及细说什么,张口便道:“尚姑娘,欧阳锋害死了郭大哥,快替他报仇!” 尚可又惊又怒,忙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给我听!” 陆冠英道:“当日我们一路往北直奔中都,谁知往北走不多远,就看到了那西毒掳了一个漂亮女子在前。郭兄说这个女子就是李莫愁,她是为了助你而被捉的,所以一定要救她。我们跟在后面,一直到了钟山,结果与他斗了一场,我们喝然人多,却不是敌手,最后一直打到长江边上,郭兄被他一掌打到了江里。郭兄不会水,我跳下江里救他,却找不到他的踪迹。” 尚可听了心中惊喜俱有——喜的是郭靖之死没有证实,好歹没有尸体,也许他命大,能逃过这一劫。惊的是长江上风大浪大,素有无风三尺浪之说,郭靖自幼生在蒙古,如何会水,便是不受伤,也难以游回岸上! 这时陆冠英又道:“之后我回到岸上,我带去的十三家太湖好汉都死在了西毒手下。我愤恨不过,四处打听他的行踪,最后打听得他去了中都。我不敢跟得太近,怕被他发觉,结果一路跟到了中都,又跟到了这终南山来。刚才看他在这里与李莫愁的师傅打斗,我出来援手……惭愧,却是不敌。” 尚可道:“你的确不是他的对手,那李莫愁呢?” 陆冠英道:“她仍是被欧阳锋带走了,我一路追到这里,见他与李莫愁的师傅动手,我就跳了出来时,先解了她的穴道,我们三个打欧阳锋一个,仍然不是他的对手。西毒果然厉害!” 尚可听了道:“我现在进古墓去看看,你快去重阳宫,让全真教的人来帮忙。” 陆冠英道:“全真教都不是好人,我不去。” 尚可急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些话!” 说着站起身来:“你不去,就等着进来给我们一起收尸吧!” 说完后转身便往已经打开的古墓大门里走去。 进了古墓,里面果然漆黑一片,尚可晃起火折子,仔细倾听,果然听见有轻微的风声与呼喝之声。 尚可循声过去时,却又再次没有了声息。尚可心中暗惊——难道又晚来了一步,古墓派已经全灭了? 心中兀自不死心,继续向前悄悄地走去,又熄了火光,摸着墙拐了两个弯,却看见前方隐隐有光亮,于是摸过去一看,却见欧阳锋坐在地上,脸上略显痛苦之色,另一边坐着一个中年女子,李莫愁和另一个五旬开外的丑脸老妪站在她两边,那老妪还抱着一个小女孩儿。 尚可心想这老妪就是孙婆婆了吧,那么那小女孩就难道是小龙女?却听那中年女子对李莫愁道:“你何处招惹来这样的强敌,若不是刚才他火折子突然熄灭,我又恰好发出玉蜂针,岂不是要被他将你我全部毁在这古墓之中。” 李莫愁道:“师父,我也不知道他有这么厉害,他究竟是谁?” 这个女子果然便是李莫愁的师傅,只听她道:“当年我随着你师祖也见过他,他就是西毒欧阳锋,果然厉害!我练了《玉女、心经》,却仍然不是他的对手!” 李莫愁奇道:“师傅,《玉女、心经》是什么?” 她师傅道:“那是本门最至深的功夫,是你师祖晚年创出的一套武功心法。可惜你不肯发誓留于古墓之中,不然你也可学得这套功夫。” 李莫愁听了一时无语,脸上却显出不服和不满的神色来。 尚可远远瞧见,心想李莫愁的师傅大概从小跟着林朝英,骄傲惯了,也不懂人情事故,教的弟子不管是李莫愁还是小龙女,都是这样!现在当着李莫愁的面说这种话,当然要引起人家的不满了! ——李莫愁走到那一步,她师父也有责任啊!她师傅身兼严师和慈母两种角色,养不教师之惰全占了! 这时只听她师傅又道:“你也不必不满,欧阳锋乃是当世少有的高手,你行事莫要太过张扬,等再过个三五年,年龄大了,武功练得更精了,江湖上也没人能奈何得了你了。只是你要留心,不要多作恶事,不然自有人来教训你——需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李莫愁听了只是唯唯应声,不敢多言。 这时坐在地上的欧阳锋道:“翠荷,你武功倒是长进不少,居然能胜我一招。今日你要杀我也是由得你,只是我怀中有一部经书,是我历年养毒制毒之法,你替我交到白驼山去,也算是我的遗物。” 原来李莫愁的师父叫翠荷——看来的确像是个丫环的名字,并不是什么真名。 翠荷点了点头,便过去伸手在欧阳锋怀中摸索了一阵,然后拿出一本册子来。这时欧阳锋忽然弹了起来,一掌便向翠荷的腹间扫去。 翠荷猝不及防,忙将身子一扭,欧阳锋一掌正打在她的肋下,当即打断她两根肋骨,一口血喷了出来,斜斜地飞了出去。 那老妪和李莫愁都是吃了一惊,双双挺剑来救,欧阳锋显然是自耗功力才在短时间里面冲破了穴道,然后拼着这一击击伤了翠荷,然后伸手便又来捉李莫愁。 李莫愁右手出剑,左手冰魄银针连发——虽然知道毒不倒他,但也能让他分心御毒,功力大打折扣。 尚可在那边吃了一惊,心中大悔——自己怎么又如此被动了?如果不是畏首畏尾,怕被翠荷说自己私闯这活死人墓,早一步出去,何至于让翠荷重伤。 本来来这里就是想阻止悲剧的发生,结果却还是袖手旁观,什么事都没有做。 九十四章 继续北上 尚可一阵自悔,当即跃了出去,叫道:“欧阳锋!我替郭靖报仇来啦!” 欧阳锋听声音是尚可,心中一惊——他知道尚可武功不弱,如今他恶战一场,身上又中了玉蜂针的毒,虽然暂且压下,但要对付尚可和李莫愁,还有虽然受了伤,但也未必不能做最后一搏的翠荷,欧阳锋自忖难以取胜,于是也顾不得去抢回翠荷拿去的经书,先是一掌逼退了李莫愁,然后又一掌灭了灯火,再转身对付尚可。 尚可在黑暗中目不视物,只得侧身闪避,欧阳锋也是同样不能视物,但他毕竟是武学大宗师,来路早记得清楚,忙闪身就走。尚可施展凌波微步跟了上去,一掌向他身后击去。欧阳锋不敢逗留,反手硬接了一掌,却不料尚可这段时间武功大进,双掌一交之下,欧阳锋虽然掌力上不吃亏,但分心所御的玉蜂针的毒性却发作了起来,身上数处一时间痕痒难当。 欧阳锋知道不妙,尚可武功精进,他是武学大宗师,一试便知尚可的武功不是一时三刻能解决的,如果被缠上了,这古墓里目不视物,吃亏更大。 欧阳锋当机立断,忽忽两掌拍出后转身就走,尚可听到他脚步移动,也向前追出,但古墓中七弯八绕,尚可来时只注意前方,没有用心记路,几个圈子一绕,便追丢了欧阳锋。 尚可心中恼怒,却又知自己一个人追上去也奈何不了他,只得转身摸索着往回走去,一边叫着李莫愁的名字。 不多时李莫愁转了过来,对她道:“你怎么来了?” 尚可道:“陆冠英说欧阳锋杀了郭靖,我是来找他算帐的。” 李莫愁握住尚可的手,拉着她往回走,一边又道:“只是落到水里去了,未必是死。郭大哥的掌力也颇不弱,应该不会受太重的伤——当时欧阳锋还要分心动功抵御我的冰魄银针的毒,用不了全力——虽然他是西毒,冰魄银针的毒毒不倒他,但也不是能随便驱除的。” 尚可道:“我这次进古墓来,你师父不会怪我吧。” 李莫愁笑道:“怪你又如何,你是一番好意,她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说着话,把她领到了翠荷的面前——这时孙婆婆又点起了灯,只见翠荷满脸苍白,胸口和嘴角满是血迹,知道她受伤不轻,便上前道:“前辈,伤势如何?” 翠荷对她笑笑:“无妨,不过折损些阳寿罢了。” 尚可一惊——这还叫无妨? 翠荷见尚可的神情,知道她的心思,便淡淡地道:“死了便死了,人总是要死的,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差别。” 尚可心想有什么样的师傅,就有什么样的徒弟。这样的师傅教出来的徒弟,不管是李莫愁还是小龙女,都把生死不放在心上的! 却见李莫愁撇着嘴道:“那刚才何苦来还要与西毒动手,不如束手就擒算了。” 翠荷不理她,只是对尚可道:“门外还有一个少年,欧阳锋出去,只怕会不利于他。” 尚可知道她指的是陆冠英,便道:“他去重阳宫搬救兵啦!” 翠荷道:“我古墓派与全真教是死对头,不要他们来救!” 尚可知道王重阳与林朝英的纠葛,但也不好劝,便道:“他也是一番好意,我去让他们散了就是。” 翠荷对孙婆婆道:“你去对他们说,不用来助我,欧阳锋已经被打退了。” 孙婆婆应了一声,把小龙女放在翠荷的身边便出去了。 尚可又对翠荷道:“前辈你受的是内伤,我有一套功夫,可以救治内伤的,我告诉你好不好?” 尚可知道翠荷傲得很,所以一点也不敢说“教”、“传授”之类的字眼,但翠荷仍然摇了摇头:“不必了,我古墓派也有自己的内功心法——多了不敢说,再活个十几年不成问题。” 尚可听翠荷的意思,竟然对寿命无所谓的样子,心中也是喟叹——这是骄傲呢,还是看破世事了呢? 不过转念一想,这翠荷看上去四十多岁,但古墓派的功夫有驻颜之效,只怕她早已五十开外,甚至有六十岁了,再过个十年,也不算短寿了。 尚可自我开解着,李莫愁又对翠荷道:“今天多谢师父相救了,我留下来照顾您吧。” 翠荷道:“不必,我有孙婆婆照顾就够了,你不愿发誓,便不能居住于这古墓之中。” 原来古墓派的弟子在十四岁这年就要发誓,不遇上真心为己到可以献出生命的男人,就不下山,不然就不能再在这活死人墓中居住。 李莫愁见师父这样冷淡,心中不快,但也无可奈何,只得应了一声,但又道:“师父你身上如何,我来助你吧。” 翠荷手一摆:“不用,你没有练过《玉女心经》,助我也是事倍功半,还是省点力气吧。” 李莫愁几番好意,都被翠荷拒绝,心中不免恼怒起来,但道:“既然如此,弟子不敢打扰师父静养,这就告辞了。” 说着一拉尚可:“尚姐姐,我们走吧!” 尚可有心要与翠荷再说几句,但见翠荷对自己的神情冷冷的,也只好苦笑了一声,对翠荷道:“前辈,在下告辞了。” 翠荷点了点头:“好,你去吧。日后若有什么为难的事,可以来找我,就是我不在了,我的徒弟也会助你的。” 翠荷说这话,其实已经是很大的情谊。尚可也知道这一点,于是道了声谢,便与李莫愁一起往外走去——看来李莫愁对师傅这样记恨,也不是完全没道理的。一般的人,都受不了翠荷的这种性子吧。 两个人出得古墓,果然欧阳锋已经不在了,李莫愁道:“我不愿意与全真教的人打交道,陆大哥不是也很讨厌他们的么,怎么会去向他们求救。” 尚可讶异道:“你怎么知道他讨厌全真教的?” 李莫愁道:“这一路上他暗中与我接洽过几次,他是太湖群盗之首,三教九流无所不精,扮做各色人等惟妙惟肖,那西毒居然没有认出他来。我与他说过几次话,知道他是东邪的徒孙,武功虽然差了点,但人倒挺热心的,也很正派。” 尚可心想这会子的李莫愁,也是欣赏正派的人的么!看来她的性格,大半是后天所养成的啊!但不管怎么说,致命的情伤没有了,虽然她对师傅有所不满,但应该不会走上老路了吧。 尚可也不是什么圣母圣女,只是觉得李莫愁看上去是个挺漂亮的女孩儿,又和自己相识一场,总不想让她走上歧路。 二人一边交谈,一边走向林子的那一边,却听到有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然后在林子边缘停下,只有一个人奔了过来。 二人一看,正是陆冠英。 陆冠英见到二人,也是一愣:“咦,你们怎么出来了?欧阳锋呢?” 尚可道:“跑啦,我们一起出手,他吃了点亏,逃走了。” 陆冠英松了口气,然后道:“尚姑娘果然武艺超群,居然连西毒也打退了。” 尚可笑道:“那可不是我打退的,我可不敢居功,更当不得你这话了。” 陆冠英道:“先前我们也是联手的,但仍然不敌呢。” 尚可听了心中一动——那翠荷心情大坏,是不是因为三个人联手都胜不了欧阳锋一个人的关系? 这时李莫愁问道:“林子外面那些人是谁?” 陆冠英道:“是全真七子,他们都来啦——哦,长真子谭处端伤未痊愈,没有前来。” 李莫愁皱眉道:“我不愿见他们,你对他们说,欧阳锋已经跑了,我和尚姐姐从另一边下去,在山下等你。” 陆冠英道:“也好,我也讨厌这些牛鼻子,我去替你打发了吧!” 说了转身便走,李莫愁拉着尚可的手道:“姐姐且随我来,这边有一条小路,旁人绝难发现的。” 说着便领着尚可前行,在拨开了几重树枝藤蔓后,果然看到了一条小路,只是崎岖不平,杂草丛生,想来是绝少有人走的。 李莫愁对尚可道:“姐姐接着要去哪里?” 尚可道:“我要去一趟蒙古,找杨康算帐!” 李莫愁道:“杨康是谁?他怎么了?” 尚可把杨康和完颜洪烈的事大致说了一下,然后道:“他和完颜洪烈之间的事我不管,但是既然牵扯到了郭靖,伤害了我的朋友,我就要杀了他出这口气!” 李莫愁笑道:“姐姐却说这话,你和郭靖大哥的关系好像不仅仅是朋友那么简单吧?” 尚可似笑非笑地看着李莫愁:“哦?你好像挺明白的。你今年才多大?又懂得什么了?” 李莫愁撇了撇嘴:“我都十四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王重阳和我师祖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这男女情爱嘛,又有什么了不起!喜欢了就对别人说,何必畏畏缩缩的,不开口谁又能知道了!” 李莫愁说者无心,尚可听者有意,一下子想到了欧阳克,心便抽痛起来。 李莫愁见尚可面色有异,便住嘴不说,转而又道:“姐姐,你觉得陆冠英陆大哥为人怎么样?” 尚可一怔,随即看向李莫愁,只见她杏脸微红,眼波流转,似乎隐蕴春意。心中忽然一动——难道她看上陆冠英了? 尚可只知道陆冠英与程遥珈是命中注定的一对,却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相识的,更不知道自己的插手,已经把陆程两个人拆散了。所以听李莫愁这样说,又见了她的样子,心想虽然陆冠英武功的确是差了点,但却是个好人,如果和李莫愁真的能成一对,也算是件好事。 至少陆冠英是主角这一边的人,而且现在看上去福大命大——连郭靖都遭殃了,他还没事,两次从欧阳锋的手下活了下来! 只是不知道,陆冠英会不会像陆展元一样,嫌李莫愁出手太狠辣。不过陆冠英自己也不是什么好鸟,乃是水盗的头儿,杀人不眨眼的主儿!他和李莫愁,倒还真是一对绝配!只是,他不要被李莫愁带上了歪路,成了一对雌雄大盗就好了! 而且想来有陆乘风管着,黄药师罩着,应该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吧! 李莫愁见尚可看着自己呆呆地出神,心里也有点不好意思,便道:“尚姐姐,我没别的意思,只是陆大哥说等为郭大哥报了仇,让我去他家里玩玩。他家住在太湖呢,听说风景秀美。” 尚可这才回过神来,道:“哦,那你去便是了。陆冠英是黄药师的徒孙,你的师祖林朝英听说也是与王重阳齐名的同一辈人物,你们两个在辈份上也相当,也算得上门当户对。” 尚可一边说一边想,陆展元出身世家,看不上似乎没有背景来头的李莫愁,选择了南帝的传人何沅君,这也属常理。陆冠英却是出身草莽,他和李莫愁谁也别说看不起对方的话,大家半斤八两,都没啥好计较的! 只是李莫愁难道天生就该与江南陆家有渊源?不是嘉兴陆家,就是太湖陆家? 尚可也只好感叹历史真奇妙了! 于是一边和着李莫愁的调子,一边看就到了山脚下了——小红马仍然在山脚下拴着,也没人偷马,大概是全真教威名重,小偷小摸的人不敢在此放肆。 尚可牵过马,笑道:“本来想把你的马骑来还给你的,但又怕赶不上,就向郭靖借了他的马,他的马比较快一点。” 李莫愁倒也是不在乎这个:“哦,不要紧,我也没什么要紧事要骑马的。而且我现在觉得骑马不好,容易被人偷,所以我想买头驴子骑——啊哟,尚姐姐,我这可不是说你的!” 李莫愁掩嘴而笑,尚可也陪着笑了笑,并不在意。 不多时,陆冠英从山上下来,身后还跟着丘处机和马钰。 马钰是全真教的掌教,李莫愁再不懂礼,也要上前行礼问候。 马钰合什还礼,丘处机却是不拘这些小节,只对尚可道:“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只怕我们来晚了呢!听说靖儿出了事,你可要节哀呀!” 尚可本来就心中悲痛,听到丘处机提起这事,更是难过,但心中犹有一丝希望,便道:“他只是被打落了水,我看未必真的死了。不过杨康现在去了蒙古要行刺成吉思汗,而杀郭靖的事他也有份,我要去蒙古杀他。丘道长,他是你的弟子,我希望你不要阻止我!” 丘处机本以为杨康已经改过从善,听了尚可这话不禁一惊:“怎么,这事怎么会牵连到康儿?” 尚可便把黄河三鬼说的话告诉了丘处机,丘处机听了大怒:“这小畜生!居然仍是认贼作父,还为他出谋划策,戕害义兄,谋夺兄嫂,真是丧尽天良!” 华筝本是郭靖未过门的妻子,杨康有意取而代之,被丘处机骂一声谋夺兄嫂也可以,只是这一下他的罪名比之原著中的更大了。 丘处机接着对马钰道:“大师兄,小弟无能,教坏了徒弟,累了全真教的名声,我即刻启程去蒙古,亲手杀了这个逆徒清理门户!” 马钰道:“师弟稍安毋燥,现在西毒在中原横行无忌,谭师弟又有伤在身,我们需从长计议。” 尚可这时也道:“丘道长不要管这件事,这事就交给我吧。只是郭靖现在不见下落,我找不到他的尸身总是不列心的。道长交友遍天下,若能托人查找一下,那是再好不过了。” 丘处机心想郭靖在大漠长大,不识水性,落入长江之中,岂能活命?不用说还中了欧阳锋一掌呢! 马钰这时却道:“我们七师兄弟,在各地皆有弟子门人,我们一定尽力查找。” 尚可点头道谢,然后对丘处机道:“道长也不必为杨康生气,正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会有应得的下场的!” 丘处机恨声道:“只可惜了穆念慈穆姑娘,还对他一往情深!” 陆冠英本来与李莫愁在一边说话,听了丘处机这话便道:“这次穆姑娘也在找他,但却没了踪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莫不是遭了他的毒手?” 尚可知道穆念慈与杨康应该是有一个儿子的,历史不会这么轻易改变,于是便道:“穆姑娘没有出现,也可能在暗中观察他,也有可能途中有了什么变故,道长你也吩咐人留心寻找一下,也就是了。” 丘处机叹道:“也只好如此了。” 这时李莫愁对尚可道:“姐姐你要去蒙古么?我这次下山只在中原和江南玩了一下,还没去过蒙古呢,你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陆冠英道:“不错,家父命我前来攘助郭兄,结果不但没能护得了他,反而连一起来的十三家兄弟都折了,我不杀了欧阳锋和杨康,怎么有脸回去!” 尚可听了,心中有些踌躇,心想若真的遇见欧阳锋,或者有什么其它的变故,我一来轻功好,二来有小红马,绝不至于逃不掉,但加上你们两个,那可就…… 李莫愁也是个聪明人,一见尚可脸上为难,便知其心意,便道:“姐姐不必担心,我和陆大哥都可以照顾自己的,不用你费心的。” 尚可叹了口气——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还能拒绝么?于是只好应了,三个人一起往北方行去。 九十五章 围剿杨康 尚可本来以为李莫愁的武功虽然比陆冠英要强一点,但也不会强到哪里去,因为一则年纪小,二则她还没有练成毒掌呢。但让尚可没料到的是,李莫愁在出古墓时,居然把欧阳锋被翠荷搜走的那本毒册带了出来。 李莫愁还笑吟吟地让尚可和陆冠英一起过来看,尚可一看,封面上写着四个字——《五毒秘传》。 尚可心里格登一下——《神雕侠侣》中曾说,李莫愁有一本记载了她毕生使毒和解毒法门的经书,就叫做《五毒秘传》,甚至连她的五毒神掌都是从这部经书中所化出来的,却没想到是得自欧阳锋! 现在想想也是顺理成章——古墓派的冰魄银针固然厉害,但却没有五毒神掌这样的功夫,而这门功夫的毒性如此厉害,想来也只有欧阳锋才有这样的毒技。 只是尚可还不忘叮嘱李莫愁,让她小心使用这些毒:“毒这种东西不能滥用,不然终将反受其害。” 陆冠英倒是没说什么,大概在他看来用什么功夫和人品无关的吧。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在意李莫愁——李莫愁看上了他,可他好像还有点迟钝,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 尚可也不点破,一路上看两个人说话,一个有意,一个无心,也觉得颇有趣味。忽然就想到了自己和欧阳克当年的情形,居然也有几分相似。只是自己是故作不知,而陆冠英是真的不知了。 从终南山到大漠,又走了很久,此时已经是隆冬,北方更显寒冷,三人中陆冠英的武功最弱,尚可有时也传他一些武功心法——逍遥派的不能传,《九阴真经》上的一些皮毛内功,也足够他消受了。 李莫愁倒是挺傲,尚可教陆冠英内功心法时,她也绝不来偷听,只是自己一个人在钻研那《五毒秘传》上的记载。 铁木真现在已经称了成吉思可汗,定都在哈勒合林,已经不是郭靖幼年时那种依草木而居的游牧生活方式了。 三人一路北上,穿过大金和西夏,一路上见到蒙古军同时在与西夏金国两国开战,居然都大占上风,不禁也都为蒙古的强势而感叹。 陆冠英更道:“蒙古灭金灭夏只是时间问题了,只是不知日后与我大宋是否会开战。” 尚可心想元朝一统是历史,想要改变只怕是难的!不过如果杨康行刺成功,那历史会不会改变呢? ——反正这只是个小说的世界,历史改变了,也没啥大不了的吧! 李莫愁的想法倒是和尚可差不多,只是她是马上就说出来的:“那杨康不是说要趁机去刺杀成吉思汗,然后挑拨他的儿子们争位?如果是那样的话,大家正好互有顾忌,半斤八两,谁也奈何不得谁!” 陆冠英笑道:“这倒也是,不如我们走得慢些,等杨康行刺成功了再取他的狗命!” 尚可不置可否,只是随着二人一起前行罢了。 这日走到蒙古境内的一个小部落里,听到那里的人在谈论成吉思汗遇刺的事,一打听之下,原来成吉思汗被人刺杀于自己的营帐之中,四个儿子各自为政,各拥一部,眼见得偌大的蒙古,好不容易统一的,却将又要分裂了。 尚可听了心想杨康本事不错啊,居然真的能行刺成功。不过想想成吉思汗身边没有高手护卫,木华黎博儿术博尔忽等三杰都已老去,只剩一个赤老温,杨康想要行刺,难度并不大。 不过这样一来也算是去了尚可一块心病——蒙古灭宋,毕竟也是她不愿意见到的,只是她一直对于改变历史一直没多大的兴趣罢了。现在有旁人替她做了,那是最好。 陆冠英更是松了一口气——虽然宋人对金国仇恨极深,但宋金之间毕竟和平共处了几十年,如果蒙古真的灭了金,下一个目标会不会是宋,那实在是明显得很! 现在金和西夏都被极大地削弱了,蒙古成吉思汗虽死,他的儿子也即将走向分裂,但实力犹存,北方若是因此而乱成一团,正是大宋复兴的好机会。 李莫愁倒是无所谓的,她只是一门心思地在练毒功。三个人各怀心思,这天终于来到了哈勒合林。 进了城后,果然看到家家户户都挂着白绫白布,想来都是在为成吉思汗戴孝。尚可忽地心中一动——完颜洪烈会假死,成吉思汗会不会也来个假死? 再一想不对,完颜洪烈假死是为了避开刺杀,成吉思汗怎么会!如今蒙古正在四处扩张的关键时刻,成吉思汗的死亡消息如果能秘而不发都是最好的,哪里会假死! 三人问明了四王子拖雷的住处,便前往拜访。拖雷听说尚可来了,忙迎将出来,见到尚可,口称师叔。 尚可笑道:“别说我师姐没有正式收你为徒,便是收了,我也不敢当呢,你可是蒙古的四王子!” 拖雷苦笑道:“我哪里还有当这王子的心思!” 尚可故作不知,奇道:“怎么了?” 拖雷叹了口气:“三位先随我进来吧,此处不是谈话的地方!”说着便把三人引到府内。 尚可等人随他来到府内,却见客厅堂上坐着黄蓉——果然夫唱妇随啊! 尚可对黄蓉道:“黄家妹子,好久不见啊。你们何时成婚?我不会来得晚了,没能赶上你们的婚宴吧?” 黄蓉也苦笑了一声:“哪里还有心来办这婚宴!” 尚可故作讶异道:“怎么了?成吉思汗不同意?” 拖雷在旁叹道:“我父被人行刺,伤重不治,已于半个月前去世了!” 尚可惊道:“何人所为?如此大胆!” 拖雷摇头道:“我也不知,全城大搜了十天,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 尚可故意沉吟了片刻,然后道:“可是杨康所为?” 拖雷和黄蓉都是吃了一惊:“杨康?怎么会是他!” 尚可将自己在赵王府中所探听的一切都告诉了拖雷和黄蓉,拖雷怒道:“果然如此!我这便去找三哥,一起去捉拿杨康!” 黄蓉却把拖雷一拦:“等一下!”然后又对尚可道,“大汗被刺时,杨康正与华筝公主在一起,我们有什么证据说是他干的?难道华筝会帮着他刺杀自己的父亲?” 尚可道:“他怎么会和华筝在一起?” 拖雷叹道:“郭靖安答死于欧阳锋之手,这事已经传到蒙古了,华筝心中悲伤,杨康对她百般安慰关怀。因为杨康是郭靖安答的义弟,且又立了刺杀完颜洪烈的大功,父汗为了安华筝的心,便招了杨康为婿。” 蒙古此时不习中原儒家文化,弟收兄嫂之事并不少见,更何况杨康只是郭靖的义弟。 尚可听了却奇道:“郭靖的事我们也听说不久,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拖雷道:“杨康当时带了父汗赐给郭靖的金刀,说是他的遗物,我们自然都信了。现在你说这都是杨康的奸计,我怎能容他!” 黄蓉道:“他害死了郭大哥,这个仇自然要报的。但是你父汗死尚有疑问,你不要冲动,我们自己去捉他,细细审问了再做决定。” 尚可也对拖雷道:“黄家妹子说得不错。既然杨康已经与你妹子成婚了,我们自然要顾忌些。” 拖雷道:“这事我还是要与三哥商议。” 尚可道:“不管你三哥信不信,我是一定要见到杨康的。对了,我现在便去找他,看看他有什么可说的。” 尚可的意思是自己出其不意地去见杨康,看看他有没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也许诈他一下,他就慌了。 黄蓉道:“姐姐,我陪你一起去吧。” 陆冠英和李莫愁也道:“我们一起去。” 黄蓉道:“人太多了不好,会引起杨康的怀疑和提防。嗯,李姑娘跟我们一起去吧,我们三个女人去见他,料他不会太过提防。” 陆冠英道:“那好,我在外面接应你们!” 李莫愁笑道:“好啦,我们不会有事的。听说那杨康武功也不强,我正新练了几手武功,如果他敢动手,正好拿他来练练手。” 陆冠英知道自己武功不及李莫愁,也就不再多坚持,便点头不语。 尚可见了心想,李莫愁你这样强势,陆冠英怎么敢要你! 拖雷这时道:“你们小心我的妹子,不要惊扰了她。” 黄蓉道:“这个自然,不用你来嘱咐。” 拖泥雷叹了口气:“你之前让我跟你一起去桃花岛,省得在这里生闷气,现在既然事情又有了变化,那只有再等一等了。” 黄蓉笑道:“不妨事,我本就是要等你把这些事都处理完了才好。” 尚可见了,心中明白黄蓉所想——黄蓉本就不愿居住在大漠里,如果蒙古日后灭了金,迁居中原,那免不了要与宋开战,那黄蓉就会很尴尬。现在成吉思汗被杀,拖雷大概不愿卷入三个兄长的争权夺位之中,多数是要交出兵权,归隐山林,那正合黄蓉的心意,所以黄蓉的脸上一直是笑盈盈的,一点也没有与拖雷悲戚与共的意思。 而且更重要的是,一旦拖雷归隐,忽必烈就不会成为蒙古的大汗,元朝还会不会有,那可就难说得很了! 历史和小说,有的时候结合得真的很奇妙呢! 尚可等人与拖雷一起出了府门,拖雷让人备车,送黄蓉他们去华筝公主的府上,然后自己去找三哥窝阔台。 完颜洪烈先前乃是假死,现在虽然真的死了,但杨康远在蒙古,也得不到确切的消息,所以并不知道自己的阴谋已经败露,所以仍然与华筝一起住在城中——这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自作自受。 四人上了一辆马车,很快就到了公主府,陆冠英远远地先下了马车在外相候,黄蓉在马车停下后下了车,对府门外的奴仆道:“你去对驸马说,黄蓉来找他啦。” 那人也认得黄蓉是拖雷的未婚妻,所以也没多话,转身就去回禀了。 不多时杨康出来,见到尚可等人都在,也是一怔,忙对尚可道:“啊哟,郭大哥的事你知道了么?这真真教人痛惜啊!” 尚可冷冷一笑:“的确,不过他不死,你怎么能当上这驸马?” 杨康听她话中有刺,心中略感不妙,但仍强笑道:“快进来说话吧,这北方大漠里天太冷,站在外面说话不方便!” 尚可也不多话,只是点了点头,便与众人一起走了进去,黄蓉却笑着对杨康道:“你老婆呢?我今天可是又来找她说话了。” 杨康道:“多谢你一直来安慰她,她总是想着郭靖,心里很不好受,我瞧着也难过。” 尚可心想你装得倒挺像,便又道:“你怎么来娶了华筝?穆姑娘呢?她好像也去中都找你了,你们没碰上面?” 杨康脸上神色微变,然后道:“念慈?我没有见到啊,她没跟你们在一起么?” 尚可偏过头仔细端详了一下他,心想你不至于这么狠,为了娶华筝把穆念慈也做掉了吧? 杨康只顾着想心事,倒没留意尚可。尚可反而在观察着他的神色,只见他脸上一阵白一阵青,心中不觉更加不安起来——这小子到底做了多少坏事? 果然一个人本性难移,想要教一个坏人变好,那实在是太难,除非是从小教育! 尚可心中暗叹——杨康啊杨康,我看这一次谁能救得了你! 尚可心中杀机已现,这时杨康把众人引到大厅,华筝也在厅上相候,见到黄蓉便过来打招呼。 华筝与众人各自通了姓名,互相介绍了一番——她是第一次见到尚可,大概也曾听过她的名字,一对大眼睛上下不停地打量着尚可。 尚可只作不知,待各自坐定后,黄蓉便道:“尚姐姐这次来,是有一件大事要告诉你的。” 杨康道:“什么大事?” 尚可道:“原来前番你所杀的完颜洪烈是他所找的替身,只是个与他长得很像的人。我现在已经把他杀啦,就在中都——说来也怪,沙通天等人怎么都不在他身边,只有黄河三鬼在,我很轻松就得手了。” 杨康听得额上冷汗留下,脸涨得通红,道:“这……这奸贼……居然如此狡诈,我上了他的当了!” 尚可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黄蓉拉起华筝的手道:“华筝姐姐,你这几日身上好么?” 华筝被黄蓉拉近身边坐下:“身体倒是没有什么,就是一想起父汗和郭靖,就忍不住难过。” 华筝也是无所顾忌,当着丈夫的面就敢说自己想念郭靖——看来自古驸马都是难当的,不管是哪个民族。 杨康也不知平时就是对华筝的言行不放在心上呢,还是只顾想着完颜洪烈的事了,居然对黄蓉和华筝的对话充耳不闻,只是看着尚可。 尚可知道黄蓉把华筝拉过去,是为了妨止杨康狗急跳墙,抓了华筝做人质,所以冷冷地看着他:“我看你没有上他的当,我们倒上了你的当。” 杨康一惊:“尚姑娘,你这话是何意?” 尚可道:“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最清楚。我现在只是不知,穆姑娘到底是不是也被你害了。” 杨康大吃一惊,站起身来道:“这话从何说起!” 尚可嘿嘿冷笑道:“你与完颜洪烈定的好计啊!他忍辱诈死,让你来这边伺机接近成吉思汗,结果你果然达成目的了啊!” 杨康大声道:“你……你这是含血喷人!根本没有这回事!” 尚可哼了一声道:“你有什么值得我陷害的?我和你无冤无仇,何必要陷害你?” 杨康一时语塞,尚可又道:“听说成吉思汗死的时候,你和华筝在一起?下手的人是沙通天和彭连虎他们吧?” 杨康脸色煞白,但仍道:“不,他们一直在我府中,我一直不让他们去,现在他们仍然在此。” 话音刚落,房顶上跳下了沙通天和彭连虎、余通蛟、赵连璧四人,分别攻向尚可黄蓉和陆冠英、李莫愁四人。 陆冠英武功最差,李莫愁手中剑施展开来,先挡住了向自己攻来的赵连璧,然后回头一掌向攻向陆冠英的余通蛟。 凭平而论,余通蛟是四人中武功最好的,而他们四个人也明显看出陆冠英武功最差,所以意欲让余通蛟一下子擒下陆冠英,然后再合力解决其他人。 这种想法不错,只要彭连虎和沙通天能牵制住尚可,黄蓉一手拉着华筝,一手与杨康过招,也算是旗鼓相当——华筝听不懂汉话,尚可与杨康的对话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见忽然双方动上了手,想要出言询问,却便黄蓉捏住了穴道,全身酸麻,无法动弹——等到余通蛟和赵连璧再解决了李莫愁,再与杨康一起拿下黄蓉,最后五个人联手打尚可一个,也不是完全没有胜算。 虽然尚可武功大进,但对方人质在手,就要大打折扣了! 所以等到控制了这么一大批人后,再想法逃出大漠,也不是难事。 但是这世上的事往往想得不错,但是做起来却难——李莫愁的暗器剧毒,这一点余通蛟和赵连璧都很清楚,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李莫愁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就练成了“五毒神掌”。 九十六章 追到西域 李莫愁的这套五毒神掌,是从欧阳锋的《五毒秘传》中所化出来的——欧阳锋本来也想从这些毒技中练出一套功夫的,只是这套功夫还没有完成,只有一些初步的想法,以欧阳锋的性子,半调子的功夫是不练的。www.103v.com而李莫愁则不同,看到有好功夫,那是一定会练的。 李莫愁并不是傻瓜,看了欧阳锋的笔记之后,结合自己的内功,居然给她独僻蹊径,练成了她自己的五毒神掌。虽然威力远远及不上欧阳锋本来的意思,但毒性却不比欧阳锋的差——李莫愁先前下山时,就仔细研究过冰魄银针上的毒了,这时候拿来结合一用,效果奇佳! 果然这一掌下去,余通蛟反手一掌拍出,与她双掌相接,只听“啪”的一声,李莫愁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再次转身,与扑上前来的赵连璧又对了一掌。 李莫愁内功不及二人,两掌过后,一时间胸中气血翻腾,哇地一口吐出了一大口血来,把陆冠英吓了一跳,忙上前把她挡在身后,挥刀抵住二人。 本来陆冠英的功夫比他们两个差得远,但李莫愁两掌之后,二人都惊觉整条手臂都麻麻的不听使唤了。 “不好,这死丫头用的是毒掌!”余通蛟大喊。 而赵连璧已经喊不出来了——他是第一个与李莫愁对掌的人,李莫愁这一掌用的是全力,赵连璧的武功又不如余通蛟,自然中毒也较深。 余通蛟相比之下也好不到哪里去——毒气从掌心直侵肺腑,哪里还有余力来攻击陆冠英。 李莫愁见了,虽然胸中气血翻腾,但却欢喜得很——一是毒掌练成,二是陆冠英挡在自己身前,显然对自己也不是完全无意。 另一边尚可与沙通天彭连虎对敌,他们三个是老对手了,但是尚可对他们的招式一清二楚,他们可不知道尚可现在练了《九阴真经》,招式已经大不相同。 天山折梅手就是有这个特点,内功和见识越高,使出来的效果和威力都会不同。沙通天和彭连虎甫一上手,就觉得自己与尚可的差距拉得更大了,两招过后,就一人中了尚可一掌,险些儿被打得骨折。 这时赵连璧又喊中了毒掌,搅得两个人心神更加不宁——他们投靠完颜洪烈,为的是荣华富贵,现在完颜洪烈多半已经死了,何必再为杨康卖命? 想到这里,沙通天和彭连虎二人互相使个眼色,各自虚晃一招,分两边逃走,一人跳窗,一人走门。 余通蛟和赵连璧强压着体内的毒性也向外跑去,但是跑了几步便倒了下来,不得不坐在地上运功迫毒——明知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逼毒无异于自杀,但这好比是饮鸩止渴一般,明知有毒,也要先喝下去解渴再说! 尚可也不管他们两个,只是对杨康道:“事到如今,你还想活命么?” 杨康苦笑一声:“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完颜洪烈对我有养育之恩,我是绝不能下手杀他的。” 尚可冷笑道:“你杀不杀完颜洪烈与我无关,但是你杀郭靖我就要管了。” 杨康道:“我并无杀他之意,是他自己追着西毒不放,能怪得谁来?” 尚可道:“你还狡辩?你明明是想做成吉思汗的女婿,所以才让欧阳锋杀了他!” 杨康叹道:“欧阳锋杀郭靖时,我还没有遇到他,我真是有口难辩啊!” 这时杨康停了手,华筝也就开始问黄蓉是怎么回事。黄蓉也不瞒她,便把杨康与尚可的对话用蒙古话翻译给了她听。 华筝一边听一边脸色煞白,眼泪一颗颗地掉了下来。尚可在一旁眼睛的余光扫着,心中也是颇为感叹——原本这就是个苦命的女人,这一回更苦了,嫁了个大反派啊! 这时门外一阵喧哗,原来是拖雷和窝阔台带着数百亲兵冲了进来。www.103v.com余通蛟和赵连璧这时无可奈何,只得一边驱毒一边起身。拖雷是认得两人的,知道他们是完颜洪烈的手下,此番在此相见,心中更认定了是杨康与他们一起杀了成吉思汗,故此当即指挥士兵上前围攻。 余赵二人虽是黑道高手,但身陷数百人的包围之中,又是训练有素的蒙古精锐士兵,他们自己又身带毒伤,所以虽然杀了十几个人,但最后仍然被乱刀砍死。 拖雷先抢进厅里来,见华筝与黄蓉拖在一边,心中略安——至少杨康没有拿华筝为质,他们动起手来便会方便许多。 而华筝是不相信杨康会做出这种事的,只是一再说杨康在事发当夜的确与她在一起。 拖雷一直在门外已经被砍死的余通蛟和赵连璧道:“这两个人都是完颜洪烈的手下,我在中都和江南都与他们交过手,杨康若是不再为完颜洪烈效命,这两个人怎么会跟着他到大漠来?!” 华筝一时无语,只是流泪不已。 杨康这时叹了口气:“我的确不想杀完颜洪烈,但也并没有对大汗下手。完颜洪烈也的确让我来杀大汗,但是我并不知是什么人杀的大汗。我现在手上没有任何的兵权,也没有任何的亲信,就算杀了大汗,于我又有什么好处?” 尚可和黄蓉对看了一眼,心中均想杨康所言也不无几分道理,但是他故意指使欧阳锋害死郭靖,那就是他非死不可的罪了。 这时杨康好像看出了尚可的心思,又道:“郭大哥的死是他自己要缠上欧阳锋,与我更是无关,我若想害他,何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悄悄地害他不是更好?” 其实这话不用他说,以尚可和黄蓉的智慧,稍微一想也能察觉这其中的蹊跷。但是他现在这样一说,不但让尚可的怒火一下子窜了上来,更是让拖雷怒火中烧,而窝阔台听了旁人的翻译,知道他已经承认了是完颜洪烈派来的,也就不再听他接下去说什么了,便命人上前捉拿杨康。 杨康知道自己的武功差着尚可等人老大一截,也就不再反抗。而拖雷却是因为恼怒,张手一掌便向杨康击去。 杨康也不反抗,心想蒙古人刑法惨酷,与其受尽折磨而死,不如就死在他这降龙十八掌下,也算落得一个痛快。 拖雷一掌击去,眼见得要打中杨康,门外忽地窜进一人,一掌隔开拖雷,拉了杨康就跑。这人身法速度奇快,众人居然没有一个反应过来的。 只有尚可,在一瞬间看清了来者正是西毒欧阳锋,于是身形一展,当即追了下去。 欧阳锋拉了杨康,片刻间就出了公主府,回头一看,只有尚可一人追了出来,心中有心要回头擒下尚可,但又知道尚可的武功不是一时三刻能拿得下的,而且又有杨康这个累赘。退一万步说,因为尚可与欧阳克的关系,他也不愿对尚可赶尽杀绝,再说他还想从尚可的嘴里套出逍遥派的武功秘笈呢! 所以没有办法,只能拉着杨康继续跑。 尚可练了这段时间的《九阴真经》,心想难道我还不如你么?于是胆气一壮,也不管欧阳锋是不是比自己强,撒开两条腿就奔了下去。 杨康被欧阳锋一拉,见是西毒来救他,心中一宽,心想在中都我着力讨好他,果然行得春风化秋雨,保得自己逃过一劫。 原来杨康知道欧阳克身死,又见欧阳锋对“侄儿”之死十分痛心,又贪慕西毒的武功,便刻意奉承巴结,想要拜他为师,后来更是露出要拜他为义父的意思。欧阳锋虽然没有答应要收他作干儿子,但显然已经起了收徒之意。 他这一生只有欧阳克一个儿子,不管他是否能拿到天下武功第一的称号,他总不愿自己的武功没有传人。杨康天资还是不错的,想尹志平在全真教第三代弟子中可说是第一高手,但他也自认远不及杨康,所以杨康如果得到西毒的调教,在武功上的前途也是一样不可限量。 欧阳锋自从从活死人墓逃出来后,费了不少时间,才把玉蜂针的毒解掉,然后再去的中都,结果发现完颜洪烈已死,府里只有一个沈青刚。在问明情况后,他一则觉得杨康是个可造之材,胀气也挺对他的胃口,二则也觉得趁这个机会与杨康商量一下,怎么捉住尚可,然后逼她写下逍遥派的武功才好。 杨康的智商不低,不然怎么会在原著中想出杀五怪嫁祸于黄药师的毒计。只是欧阳锋晚来了一步,刚刚进得城来找到公主府,杨康已经受制于人了,他也只得先救了杨康出去再说了。 欧阳锋拉着杨康跑了一段,发觉尚可得很紧,一点也没有放松的意思,而且距离越拉越近。欧阳锋自忖这样下去,大概跑不出城就要被尚可追上——杨康的轻功比之他们二人,还是太差了。 杨康这时也看出了形势不利,便对欧阳锋道:“欧阳世伯,尚可轻功超群,这样下去我会拖累了你,世伯自己走吧。” 欧阳锋哼了一声,反手点了杨康的穴道,把杨康在肩头一扛,迈开大步继续走。这一来速度陡然加快,尚可本来缩近的距离,一下子便陷入了僵持阶段。 欧阳锋的轻功原本与尚可不相上下,胜在内功悠远,但是他肩头扛了一个人,那时间一长,就要受到影响。 不过以欧阳锋与尚可二人的轻功内功差距,这一点点的影响,短时间里是体现不出来的。 欧阳锋扛着杨康,很快跑出了哈勒合林——城门处的卫兵其实也得到了严守城门,不许杨康出城的密令,但远远看去却看不出欧阳锋肩上之人的面目,正待喝问,欧阳锋单掌轻挥,已经把几个挡路的卫兵都打倒了。 尚可追在后面,也只能干着急——如果再近一点,就缠上欧阳锋了。 于是二人一逃一追,在茫茫大漠上开始了一场长途赛跑。 本来欧阳锋还想对尚可手下留情,所以只想把她甩了就算了。不想尚可现在内功大进,两个人一开始的距离虽然僵持着,但是跑了一天一夜之后,距离竟然开始渐渐拉近了。 尚可和欧阳锋都随身带着干粮,一时三刻饿是不会饿的,一边吃一边跑,虽然对身体不好,但这时候也顾不得了。 只是欧阳锋看看距离渐渐拉近,心里又是惊讶,又是惧怕。心想这样下去,只怕要不了几年,尚可不仅在轻功上,便是在武功上,也要强于他了。 于是欧阳锋心念一动,抖手将杨康放下来,顺手解了他的穴道,然后道:“康儿,你先走。” 杨康听他唤自己“康儿”,心头一喜,心想莫不是他已经想要收我为徒了? 但是这种时候也没工夫来多问,只好先跑了——两个人跑了一天一夜,不是往南,而是往西,蒙古骑兵虽然天下无双,但追错了方向也是无用。 这一天一夜跑下来,尚可和欧阳锋在轻功和内力上还是半斤八两,谁也奈何不了谁,但杨康等于是休息了一天一夜,精神好得很,虽然还是比不上二人,但猛地下地往前一窜,居然也窜出老大一截,让尚可怔了一下。 在片刻之间,尚可已经明白了欧阳锋的用意。 如果尚可现在去追杨康,的确很快就能追上,但是不免要受到欧阳锋和杨康的夹击。到时候尚可很难从有了帮手的欧阳锋手中逃脱。而如果去追欧阳锋,杨康肯定跟不了多久。 对付欧阳锋一个,要比对付两个要把握大得多——虽然一对一,尚可其实也没多大把握,但练了《九阴真经》这么久,不正面与欧阳锋碰碰,尚可怎么也不会甘心的! 而欧阳锋既然没有与杨康联手,那是因为他仍然自重身份,只是摆出这样的一个态势,让尚可明白她的处境。尚可真要去追杨康,他跟过来吊在后面,也不会同时与杨康对付尚可,只是尚可不得不面对两个人罢了。 尚可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她略想一想,便决定了去追欧阳锋——以杨康的性子,既然蒙古待不下去了,必然会回到中都,继承完颜洪烈的爵位。不然当初的他就放弃荣华富贵和杨铁心夫妇走了! 隐姓埋名过普通人的日子,不是杨康想过的生活! 所以不管这一次能不能解决掉欧阳锋,日后再去找杨康算帐,也是没有问题的。 于是就这样撇了杨康,继续往西域而去,两个人一追一走,居然谁也奈何不得谁。欧阳锋本来是想跑一段路,甩掉尚可,让她知难而退算了,不料尚可的轻功的内功如此精湛,倒让他有点欲罢不能——毕竟尚可年轻,欧阳锋虽值壮年,但也是个五十开外的人了。 只是欧阳锋想要停下来与尚可动手吧,又觉得有点于心不忍,于是索性一路往西,心想你有本事就追我到白驼山。等到了那里,我擒下了你,再从你嘴里慢慢套问逍遥派的功夫。 欧阳锋也不是怕尚可,而是对尚可起了惺惺之意——对一个晚辈有这样的感觉,欧阳锋还是第一次。可能这也是因为尚可与欧阳克关系匪浅的缘故吧! 所以欧阳锋也不耍诈,就这样一路前行,每隔一段时间,便问尚可要不要休息,然后也不会趁着尚可进食或大小解、睡觉等机会逃走,有时他先休息好了,反而会等尚可一会儿。 尚可见他这样,还当他是成心戏耍,也被他激起了性子,心想不追到你誓不罢休!一时居然连自己是不是欧阳锋的对手都忘了,只顾追他。 两个人一追一逃,时间一长,欧阳锋居然更为托大,有时故意让尚可逼近,然后与她动手过上几招,来看看尚可的武功究竟如何。 欧阳锋是想看一下尚可的逍遥派功夫空间有几成火候,几番相试,果然觉得尚可的妙招层出不穷,心中更是心喜,心想等把你诱到了白驼山庄,让手下人把你团团围住,看你又往哪里逃! 他不知尚可从头至脚只是在用天山折梅手与他周旋,实在是因为这天山折梅手太过神妙,他越是与尚可过招,尚可的见识阅历就增长得越快,天山折梅手的精妙之处就体现得越彻底。 而尚可见自己果然奈何不得欧阳锋,却也不气馁,心想空口白话的,你也不说实话,我一定要制服了你,然后问出那天你与郭靖动手的详情来,然后再杀了你为郭靖报仇! 不过心里有时也想——欧阳锋毕竟是欧阳克的父亲,自己到时真的下得去这个手么? 但一想到杀人偿命这四个字,心肠便又硬了起来——哪怕是欧阳克杀了郭靖,自己也要为郭靖报仇的,更何况是欧阳锋! 尚可是个重情义的人,虽然在性格上有点迟钝和懦弱,但面对大是大非,她不会因为欧阳克是自己心爱的人,就不顾道义地偏袒他。 两个人追追停停打打歇歇,不知不觉跑了两个月有余,这一日终于到了白驼山脚下,欧阳锋往山上不疾不徐地奔着,想要诱尚可上山。 这几日尚可的武功精进得越发快了,欧阳锋不免有点心惊肉跳,心想若是再跑上一个月,只怕我不用毒都赢不了你了! 欧阳锋蛇杖随身,但却不愿伤了尚可——这杖头的毒蛇,其实连他自己都没有解药。 九十七章 尔虞我诈 尚可现在追欧阳锋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只顾盯着他,两条腿在后面迈着,周围的情况一点也没有注意,等到发觉跟着他跳进了一幢大宅子里时才省悟过来——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这时欧阳锋笑嘻嘻地转过身来:“小丫头,跟了我这么久,也该到此为止了吧。来,这里是我的家,且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 尚可听了心里一惊——怎么不知不觉跑到白驼山来了? 四下一看,只见这果然是一个山庄,里面亭台楼阁、假山清泉一应俱全,中原风格与西域风格的建筑在这里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这时欧阳锋发出啸声,把庄内的人都聚集了过来,然后对众人道:“你们都来见过尚姑娘,她是你们少主的好朋友。” 众人都对尚可作了一揖,异口同声道:“见过尚姑娘。” 欧阳锋这样一来,尚可倒也不好马上发作——而且这时的情形已经很明白了,被这么多人围上,再加上欧阳锋,想逃走已经是很难了。 虽然他不认为欧阳锋会和众人一起围攻自己,但是这些人看上去也都是有功夫的,能看到的就有二三十人,那么在四处隐伏的,起码要两倍于这个数。而且刚才一直都只顾追着欧阳锋,进来时连路都没有记,所以对于周围的环境,尚可一点印象也没有。在这样的情况下杀出去难度就更大了。 欧阳锋这时对尚可道:“我们都累啦,先吃东西,再休息一下,我还有好多话要问你呢!” 尚可瞪着欧阳锋:“我也有话要问你!” 欧阳锋哈哈大笑:“好好好,我们都有话要说,那是最好!” 尚可笑了一下,对欧阳锋道:“我可不敢吃你这里的东西,西毒的名头可是太响了。” 欧阳锋听到别人说自己狠毒,心中反而很高兴,对尚可笑道:“你不用怕,我保证不对你下毒就是了!” 欧阳锋是一代大宗师,虽然为人狠毒,但是说过的话一是一二是二,绝不会反悔和耍诈——也正因为此,才会在原著中上了郭靖和黄蓉的当,逆练了《九阴真经》。 或许他认为,像自己这样的恶人都讲信义,那郭黄二人这样自诩为侠义道中的人,那就该更讲信义了。 但事实上好人有的时候,只有比坏人更奸! 就像现在,尚可早就在路上把随身所带的《九阴真经》烧了,然后自己写一部颠倒错漏的“九阴假经”带在身上。 尚可不是没有考虑过,如果自己打不过欧阳锋失手被擒,甚至被杀了会怎么样。那时自己身上这《九阴真经》的上半部被欧阳锋搜去,那可是流毒无尽了。所以这上半部的《九阴真经》,尚可索性毁掉——反正周伯通也同样背熟了这上半部,不会失传——就算欧阳锋胜了自己,擒了自己,那也不过只能得到一部假的经书,那就让他练呗! 说到造假,尚可的水平可比郭靖要高——郭靖毕竟老实,虽然写的东西似是而非,但居还是很连贯的,所以才能让欧阳锋逆练成功。尚可这部经书可是改得更为古怪,欧阳锋如果练了,只怕非当场走火入魔不可。 所以现在尚可听到欧阳锋说他不下毒,心里就更明白了——欧阳锋这一定是有什么事要有求于自己,不然早就与自己动手了,何必这样客气。 她可不信欧阳锋会看在儿子的份上对自己另眼相看。 不多时,白驼山庄里的仆人端上了各式菜肴上来,尚可一看,也是中式西式的都有。 到了这个世界这么久,倒还没有吃过西餐,而且还是古代的西餐。尚可看了一眼欧阳锋,故意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张口就吃。 欧阳锋微微一笑,也陪着吃了几口,以示这菜的确没毒。 尚可也不去管他,只顾自己吃。 欧阳锋等她吃得差不多了,又道:“克儿原本住在西厢房里,你就住他的地方好不好?” 尚可脸色一黯:“谁说要住下来了?我来只是要问你,你为什么要杀郭靖?” 欧阳锋哈哈一笑:“不是我要杀他,是他非要来送死,一直纠缠不放,我已经手下留情了,那一掌我并未尽全力,如果他命大,也不是没有生还的机会。” 尚可听了心中一宽:“你是说他并没有受很重的伤吗?” 欧阳锋道:“是我太小看他啦,你们两个,也算是这小一辈里出类拔萃的了,他的掌力尤其雄浑,硬接我两掌后才落入江里。如果不是那天江上风浪大,我看他马上就能再游回岸边呢!” 尚可听了脸色一黯:“他不会游泳。” 欧阳锋一怔,随即笑道:“武功到了那个程度,就算不会游泳,也不会轻易淹死的!” 尚可道:“那怎么这么久了都找不到他?” 欧阳锋道:“那我可不知道了,也许他正在暗中练功?或者他遇上了别的事?” 尚可心想你这不是废话,于是心中对欧阳锋的恨意再度涌上心头。 不过她面上并不动声色,欧阳锋也没往心里去——他还是认为尚可意属自己的儿子,所以那次在桃花岛上才会不辞而去,所以根本就想不到郭靖在尚可的心中有多重要。 但其实尚可现在也不明白郭靖在自己的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蓝颜?好友?还是恋人未满?总之不会是爱人的吧! 而且现在在欧阳克才死不久的情形下,尚可实在不想再谈感情的事! 欧阳锋见尚可不作声,便又道:“这一路上来,你我名为决斗,实为切磋,你的武功进步不小啊!” 尚可知道欧阳锋的意思,当下微微一笑:“多谢欧阳先生指点。” 欧阳锋又道:“你们逍遥派的功夫,倒也有独到之处。我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想向你请教。” 欧阳锋一代大宗师,居然会对尚可这样的年轻女子说出请教的话来,这让尚可也是吃了一惊,便道:“欧阳先生请问。” 欧阳锋道:“我看你的掌法的大致架构,来来去去好像就那么几招,可是为什么后着和精妙之处却越来越不相同?” 尚可听了暗暗心惊,心想这天山折梅手的妙处,乃是逍遥派的不传之秘,怎么欧阳锋才交手一段时间,就看出了其中的奥妙? 其实欧阳锋本来就是眼光很独到的人,不然也不可能在《神雕侠侣》中能把丐帮流传了几百年的打狗棒法全部破去了! 那时杨过认为欧阳锋不如洪七公,因为打狗棒法施展开来,欧阳锋没有这么多时间考虑破法。但是打狗棒法是前人几百年积累下来的高招,欧阳锋却是凭一己之力在短短几天内破了这套功夫,从这上面来说,欧阳锋还是胜过了洪七公。 所以尚可见欧阳锋眼光如此独到,心中反而害怕,心想这假的《九阴真经》,不会给他看出什么破绽来吧? 这时欧阳锋又道:“我侄儿有一块能避蛇虫的避毒丹,应该在尚姑娘你这里吧。不过他这个只能避开毒物,却不能解毒。我这里有一颗‘通犀地龙丸’,乃是得自西域异兽之体,并经我配以药材制炼过,佩在身上,百毒不侵,普天下就只这一颗而已。你和克儿既然关系莫逆,我也没有别的后人,便送给了你吧。” 说着伸手入怀,掏出一个锦盒,打开盒盖,只见盒内锦缎上放着一颗鸽蛋大小的黄色圆球,颜色沉暗,并不起眼,但却有一股闷香透了出来。 尚可道:“如此重礼,我如何敢当。” 欧阳锋把那通犀地龙丸推到尚可面前,笑道:“这算不得什么,只要你能够解开我心中的几个谜团就行了。” 尚可伸出三根手指拈起这颗通犀地龙丸,一边看着,一边明知故问:“什么谜团?” 欧阳锋道:“自然是你为什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武功大进的原因了。” 尚可笑道:“那是欧阳先生不断地与我切磋,才让我有了这样的长进呀!” 欧阳锋道:“但是内功不可能进步得这么快啊!” 尚可心想现在就直接招了,只怕还装得不像,于是便道:“哦,那是因为有高人指点。” 欧阳锋奇道:“什么高人?” 尚可笑着摇摇头:“他说这个是秘密,不能告诉其他人。” 欧阳锋眼珠转了转,笑道:“今天已经晚了,你先休息一下吧,我们明日再谈。” 尚可微笑着点了点头,欧阳锋便让人带尚可去客房里休息,又让人安排沐浴。 尚可心想我也不怕你,便把那通犀地龙丸收入怀中,然后道:“欧阳先生,这东西能吃么?” 欧阳锋道:“那岂不是暴殄天物?这东西只要佩在身上就百毒不侵了。吃下去只能解一时之毒,之后随矢尿排出体外,便不再起作用了。” 尚可点了点头——你打得好算盘,我如果教了你逍遥派的武功或者《九阴真经》,日后你大可再找机会收回这颗通犀地龙丸! 但面上却不说破,只是道:“那多谢欧阳先生了,您有什么不明白的,我们明天再说吧。” 欧阳锋点了点头,却不再说话,这时来了一个侍女,要领尚可去客房。尚可也不在意,便跟着她去了。 这侍女身着白衣,尚可跟在后面,心想这难道又是欧阳克的一个姬妾?于是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侍女头也不回地道:“我叫图斯奈。” 尚可道:“你原本是服侍谁的?欧阳克么?” 图斯奈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尚可,眼中略显诧异之色,大概是觉得尚可直呼欧阳克的名字有点奇怪吧,但嘴里仍然回答:“是的。” 尚可皱了皱眉,但一想欧阳克人都已经死了,何必再纠结于这些。于是便道:“你也是他的女徒弟?” 图斯奈道:“不,我只是个侍婢,没有那个福份。” 尚可心中略宽,又问道:“你是本地人么?来白驼山庄几年了?” 图斯奈道:“我自小在这里长大。” 尚可点了点头,心想你的名字和长相,都不像是汉人,汉语却说得这么好,想来的确是在这里长大的。这时又想到欧阳克的那些姬妾,她们的口音就不太纯正,想来各处人氏都有。 尚可想到这里便又问:“你们公子的母亲在哪里?我想拜见一下她。” 图斯奈道:“老夫人已经在两年前去世了。” 尚可点了点头——果然欧阳克在那之后,便把所有的亲情都转注到“叔叔”身上了吧! 于是便想到——欧阳克埋骨在牛家村,一定很寂寞吧?还是想法子把他运回白驼山庄来才是。 所以等到第二天,尚可就对欧阳锋说了这话。 欧阳锋也很赞成,只是说要等华山论剑完了再说。 “从西域到华山,路途遥远,来往精力要耗费很多。明年就是华山论剑之期了,自然要紧是这事。”欧阳锋显然是不为所动了。 尚可心想你果然没有人情味,一定要争这天下第一,连儿子埋骨他乡也不管了。 这时欧阳锋又道:“昨天你休息得还不错吧?” 尚可点了点头:“是啊,好久没有睡得这么实在了。” 欧阳锋笑笑:“那好啊,你有什么练功上不明白的地方么?先说出来让我听听,也许我能为你指点一二。” 尚可心想你可真下血本啊,为了学逍遥派的武功,都肯指点我功夫了。但是天山折梅手的精要其实就那么点,重要的在于阅历和内功的深厚程度,所以也没什么要欧阳锋来指点的。所以尚可便道:“唉,其实我们逍遥派的武功,大多都已经失传了,也就是轻功厉害些。只是在桃花岛上时遇到的周伯通周老爷子指点了我一些内功心法。” 欧阳锋奇道:“周伯通?那个跟你一起离开的老头子,是周伯通?” 尚可道:“是啊,他被黄药师囚在岛上十几年了。” 欧阳锋道:“黄药师好好地囚禁他干什么?” 尚可道:“你不知道?黄药师手上有《九阴真经》的事你总知道吧?” 欧阳锋本来就是听欧阳克传了这经书在梅超风手上的消息才去的中原,后来黄药师收回了《九阴真经》,欧阳锋自然也知道,现在听这样问,自然也不做作,便道:“这个我自然知道,难道是他从周伯通身上抢来的?可是黄药师的为人,好像不会做这种事吧?” 尚可道:“的确,如果明抢,他不免会被人说趁着王重阳去世趁火打劫,所以他只能暗骗。” 欧阳锋就是趁着王重阳过世时去明抢过,只是被诈死的王重阳打伤逃走了罢了。现在听到尚可这样说,也是老脸一红,然后强自镇静,问道:“暗骗?怎么骗的?” 尚可把黄药师用弹指神通胜了周伯通后,由老婆来强记的诡计告诉了欧阳锋。 欧阳锋听后嘿嘿直笑:“好聪明的女子,可惜这样聪明,命却不长,果然红颜薄命!” 尚可听了心中一动——这话是否另有所指?是在警告自己? 欧阳锋这时也似是发觉了什么,忙看了尚可一眼,然后笑道:“后来呢?周伯通发现上了当,就去找黄药师,然后被囚在岛上了?” 尚可道:“是呀,梅超风和陈玄风盗了这《九阴真经》下半部出岛,黄药师一怒之下把所有弟子打断双腿逐出岛去。他妻子为了安慰丈夫,竭尽心力再默写了一遍,可惜数年前硬记下来的东西,早已经记不全了,心力憔悴之下不但早产,而且还死了。” 欧阳锋叹了口气,沉吟了半晌,然后道:“那周伯通就是用《九阴真经》里的功夫在教你?” 尚可道:“他没有学《九阴真经》。王重阳不许全真教任何人学,免得有人说他怀有私心。他是直接让我看的——不过只有上半部,里面大多是些运气行功的法门,像梅超风那样的摧心掌和九阴白骨爪之类的功夫,一点也没有。” 欧阳锋听了眼中精光一闪:“好姑娘,那《九阴真经》的上半部,你都记住了?” 尚可故意作出犹豫之色,半晌才道:“当时是记住了,但现在怕是背不下来了。不过好在我当时就偷偷抄了一份,周伯通只顾着和郭靖玩左右互搏,也没注意我。” 欧阳锋与郭靖交过手,知道他会左右互搏术,所以听了一点也没有怀疑,心中反而大喜过望,只是脸上仍然强自镇静,不动声色:“哦?那能否拿出一观?我们大家探讨一下。据说这《九阴真经》深奥无比,我比你多活了这几十年,见闻总也比你多些。” 尚可心想你终于上当了,但是又怕答应得太快反而让欧阳锋怀疑,所以只是沉吟不语,一边想着到时候怎么逃走。 欧阳锋见尚可犹豫不决,心想我若强夺,难道还制不住你?尚可见欧阳锋眼神闪烁,便知其心意,于是道:“欧阳先生,这《九阴真经》可是非同小可。日后周伯通若是责问起我来怎么办?” 欧阳锋冷笑道:“我练了《九阴真经》,自然武功天下第一,还会让他来欺负你么?” 尚可笑道:“有欧阳先生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另外我想问一句,郭靖的死,是不是杨康让你做的?” 九十八章 西毒上当 欧阳锋略沉吟了一下,然后道:“这是他老子完颜洪烈让我做的。不过这是不是他们父子两个定的计我就不知道了。”说到这里,欧阳锋又笑道,“只是我并不想杀了郭靖那傻小子——你师姐与他有半师之谊,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当时可是手下留情了。如果他还是死了,那只能怨他自己命不好!” 尚可听了这话,直恨得牙痒痒。但现在却不是发作的时候,所以只好点头道:“那好吧,我总是放心不下,我要赶回去找他。我这里有我自己练功的一个抄本,只是其中还有一些难处,是我所参详不透的,所以我想先把这经书放在先生你这里,等我去中原一趟以后再回来找您。我想等到那个时候,您也该参详透啦。” 欧阳锋心想你不过十几岁的年纪,这样博大精深的武学秘笈读不懂也是正常的。于是便知道:“那好,你拿出来吧,我便看看,等我参详透了,便把这心得告诉你。” 尚可从怀中拿出那部在路上写好的假经,对欧阳锋道:“我这次去找杨康,您可不要再插手了。” 欧阳锋心想你就这么恨他?为了他连《九阴真经》都能如此轻易地交出来?但转念一想,如果不如此,自己也不会这样轻易地放她走! 于是拿过那部《九阴真经》,翻开头几页,果然上所写趣字都是深奥难明的,心想你这丫头说的倒也是实话,连我都要仔细推敲的东西,你自然是看不懂的。看来周伯通能研究透彻,是王重阳指点有功啊! 欧阳锋以己度人,绝不信王重阳有那样大公无私的心也不会觉得为朋友报仇会有多么要紧。 尚可道:“欧阳先生,我现在已经把这经书给你了,你可得立个约,等练成了,可要教我的。” 欧阳锋哈哈大笑:“那是自然。” 尚可见欧阳锋说话时头也不抬,只顾看着这经书,心中知道他已经中计,也很得意,便又道:“既然如此,我就回中原去了。” 欧阳锋粗略地翻了翻,并未查觉出这经书有什么不妥,又自信不会解不通这经趣——尚可的假经里,根本就没有那一大段梵趣,所以欧阳锋也看不出有什么解不开的地方——于是便道:“好,我送你下山。” 尚可不愿欧阳锋起疑,便点头应了,然后又道:“欧阳公子的棺柩停在杭州,总也不是长久之计,日后我会将他送回来的。” 欧阳锋道:“那就多谢你啦!”说着让人送上了一大笔盘缠费用,算作谢仪。尚可也不客气,收了便走了。 只是下了白驼山,尚可却并不急着回中原。 《九阴真经》上有一大篇用梵语写成的经趣,尚可虽然不懂,但她毕竟是从未来来的,所以一看就知道这是用一门外语音译写成的,并不是什么暗号。现在既然身处西域,那西域各种胡商极多,能看得懂这种趣字的,只怕也不在少数。 于是尚可把真的《九阴真经》取回后,便在西域寻找能读懂这些趣字的人。但是西域这边懂汉语的人又不多,尚可又怕撞上与白驼山有关系的人,所以在这边耽搁了有三数个月,才勉强学会了这里的语言,然后再找到了懂得梵语的一个胡商。 那胡商倒是不懂武功的,尚可很轻易地就把这梵语经趣给译了出来——这时已经是春末夏初,尚可索性不着急,一边练功一边回中原去,等回到中原,已经是仲秋之季了。 尚可先去了终南山,拜访了重阳宫。重阳宫此时正好马钰和谭处端、丘处机三人都在,不过谭处端正在闭关——他受的伤比当初尚可和郭靖的都要重很多,都这么久了,还没完全好。 马钰和丘处机见到尚可,倒是吃了一惊,丘处机性急,忙问她是怎么从西毒处逃出来的。 原来尚可去追西毒欧阳锋,然后与他一起失踪的事已经传遍江湖了。 “你的两位师姐,本来还准备去白驼山找你,但我们都劝她们不要着急,西毒武功很强,而且白驼山庄里他的门人仆役也有不少,不如等到年底华山论剑再一起对付他!”丘处机对尚可道。 尚可道:“那她们现在人呢?” 丘处机道:“好像是回蒙古修练去了。” 尚可心想单打独斗,李童两个大概仍不是欧阳锋的对手,所以回邀月谷去修练,也是理所当然的。于是便又问道:“那郭靖呢?你们有没有找到他?” 丘处机脸上神色古怪:“找是找到了,他当时被欧阳锋打落江中,受伤很重,却顺江漂了下去,正好遇到穆念慈穆姑娘。穆姑娘把他救了起来,见他伤重,以为他被仇家追杀,便带他躲了起来。你走后不久,穆姑娘就来报信了,你们也真是无缘啊。” 尚可心中欢喜:“他没死就好,他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他。” 丘处机道:“他在牛家村照顾穆姑娘呢。” 尚可一怔:“穆姑娘?她怎么了?” 丘处机脸上略显尴尬之色,道:“详情我也不知,不如你自己去看看他吧。” 尚可看他脸上神色,心想莫不是郭靖和穆念慈之间产生了什么超友谊的感情或关系?但随即又想到一人,便问道:“杨康怎么样了?他还在中都么?” 丘处机道:“这逆徒,在中都袭了赵王的爵,与蒙古作战,被拖雷和黄蓉擒了,已经斩首示众了!” 尚可一怔,心想杨康怎么落得这个下场?但转念一想,这总比原著中中毒而死要强,不必受那份活罪。而且两军相争,各为其主,他既然选了这条路,那就没什么好怨的。 尚可因为郭靖没死,所以对杨康的恨也就消了一大半,而丘处机却仍是耿耿于怀,不住叹息杨康不争气。 尚可不理他的感叹,又问道:“那拖雷和黄蓉现在仍在蒙古么?” 丘处机道:“杨康死后,他们两个就去桃花岛隐居了。成吉思汗的几个儿子争权夺位,斗得很厉害。拖雷不愿卷入其中,把手上的兵给了他三哥就走了。他三哥得了他的兵,倒是处于优势,只是现在蒙古大漠一分三,短时间里很难再一统了。” 尚可心想果然历史已经改变了呀,便道:“我这次答应了西毒啦,要把他侄儿的尸身运回西域去。” 丘处机忙道:“这如何使得,你好不容易出了虎口,如何又要回去?莫不是他在从身上下了毒?” 尚可摇了摇头,把自己将“九阴假经“给欧阳锋的事告诉了丘处机,丘处机和马钰二人听了都不禁哑然失笑。 尚可从怀中掏出那本《九阴真经》的上卷交给马钰,道:“这是贵派的东西,周伯通前辈把它交给我,且让我学了其中的心法,深情厚意,小女子没齿难忘,如今完璧归赵了。” 马钰和丘处机互视了一眼,都是惊喜不定。马钰长叹了一声,道:“这本经书由先师交给师叔,就是为了怕引起江湖纷争。现在师叔既然把这经书给了你,那一定是觉得你是信得过的人,所以还是姑娘你保管吧。” 马钰持重,丘处机也因为有师父留下的遗嘱——全真门下任何人不许学《九阴真经》,所以也没有反对。 尚可叹了口气——算了,以后见到老顽童,直接还给他吧。 丘处机这时却又叹道:“尚姑娘倒是心怀坦荡,连《九阴真经》这种东西都可以交出。只可恨我那逆徒杨康,居然贪图富贵。” 尚可听丘处机一直骂杨康,这时倒替杨康说话了,对丘处机言道:“丘道长,有道是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杨康自幼丧父,他在完颜洪烈的教导下受到那样的影响,那是很正常的。如果你把他带回重阳宫,只怕一切都不同了吧?完颜洪烈的确该死,但本不该由杨康动手,毕竟他对杨康有养育之恩,如果杨康翻脸无情,杀了完颜洪烈,反而是个冷血的人了。” 丘处机怒道:“那你是说我管教无方了?” 尚可道:“有方无方,现在来争论这个又有什么意义?既然您觉得我说话不中听,那么我换一种说法——如果是您,您自幼被人抚养长大,抚养您的人对你无微不至,忽然有一天有人告诉您,他其实是您的杀父仇人,但您的父亲又没有被他害死,他只是害了你父母离散,你当场就能硬下心来杀了他么?” 丘处机听了一时无语,马钰这时叹道:“师弟,你嫉恶如仇是不错,但有时过于急躁。杨康想不通,你应该把他带回重阳宫来慢慢教诲,时间长了,这段恩怨自然会解决的。” 丘处机不敢与大师兄争辩,只得道:“师兄教训得是!” 尚可见丘处机不服,也只好暗自摇头——算了,你们重阳宫的事,与我何干! 于是便告辞而去,直奔临安的牛家村。 从终南山到牛家村,一路舟车倒也顺当。这日眼见得到了牛家村,尚可心想我现在见你又算什么呢? 欧阳克已死,不管你郭靖对我是否还有情意,总之我是不能这样就接受你的了! 尚可不但觉得自己对不起欧阳克,更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种时候谈情说爱。 ——也许,我根本就不该在这个不属于我的世界里找寻爱情和伴侣吧! 进了牛家村,在找郭靖之前,先去了以前傻姑的住处,准备拜祭一下欧阳克。远远地过去,刚刚靠近,却听到那屋里传出婴儿的啼哭声。 尚可一怔,忙施展轻功跳上屋顶,轻轻揭开一片瓦向下看去,却见穆念慈正抱着一个婴儿哄着。 尚可愣了一下,登时想起前段时间问丘处机郭靖下落时,丘处机脸上尴尬的表情来——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既然郭靖已经和穆念慈在一起了,自己又何必再去相见呢?到时陡增尴尬就不好了! 不过这正是自己拒绝了郭靖的后果,又有什么可说的呢。而且就算郭靖还对自己有情,自己也不愿面对他了——而且也无法面对。 总不能说,自己把郭靖当个备胎?欧阳克这条路走不通了,再回头找郭靖?这对郭靖不公,也对不起欧阳克对自己的深情。 想到这里,尚可心中反而轻松起来——也许这样的结局,对大家来说都好。 尚可这年才十八岁,她出来转悠了这一年,本来是想找找回自己原来的世界的法子,结果与这些小说中的人物纠缠到现在。现在情也伤了,心也累了,尚可觉得这正是自己放下一切,好好地游览一番,也许真的能回去也说不定——现在还年轻嘛,什么可能都有啊! 如果能回去,那这里的一切,也不过只是一场梦罢了! 尚可慨叹了一番,忽然又想到,自己这次去游历天下,也不知何时能回来这本《九阴真经》带在身上,还是太不安全。既然郭靖没有死在欧阳锋的手上,这说明他真的是主角,有着主角的光环,所以把这经书放在他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吧? 于是四下看看,却远远看到远处一人正向这边走来,手里还提着一条鱼,看身形正是郭靖,想来是想做鱼汤给穆念慈喝吧。 尚可此时内功精进了许多,再加上她在暗处,郭靖在明处,所以郭靖在远处看不到她,她已经能看清郭靖了。 于是尚可将《九阴真经》从房上扔下——这次尚可把《九阴真经》后面那段梵语的译趣也添了上去——然后对下面喊了一句:“让郭靖练好这上面的功夫后物归原主吧,我没工夫去找老顽童了!” 说完后转身就走——若真的再见到郭靖,尚可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互诉别来之情?何必呢!能见到郭靖无恙,而且家庭美满,尚可已经很满意了,又何必要再说什么呢? 尚可几个起落,已经远远地去了,便是郭靖回家后得知了情况再追出来,也是追不上的了。 出了牛家村,尚可倒也是松了一口气,似乎心头那一直隐然萦绕不去的压力一下子消散了。这时后面隐隐响起郭靖的啸声来,尚可知道这是郭靖在邀自己回去,只是她并不想见郭靖——一见到他,不免就想到欧阳克,就会又惹起伤心,不如就这样吧,相见不如怀念! 接着尚可去了一趟太湖,李莫愁这年已经十五岁了,也不知她有没有嫁给陆冠英。等到了太湖,守门的庄丁却告诉她,陆乘风父子均不在庄上。 “都不在?”尚可很是意外——陆乘风腿脚不便,怎么会离开归云庄的?难道是有什么仇家? 那庄丁也是认得尚可的——这样的美女,见过了都不会忘了的——便道:“少庄主要成亲啦,庄主带着他和未来的少夫人去桃花岛啦,说是要禀告一声祖师爷。” 这庄丁虽然不是黄药师的门下,但也随着喊了一声祖师爷。尚可也不与他多话,心想陆冠英也太急了点,李莫愁才刚刚十五啊! 又一想,现在黄蓉和拖雷也在桃花岛上,也难得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不如就上岛去看看好了。 于是便准备去桃花岛,只是临去前又拐去了嘉兴一趟,要探望一下陆展元与何沅君。 而令尚可意外的是——陆展元居然已经与何沅君成婚了,这一年陆展元才十六岁,阿沅君也同样是十五岁,他们两个比陆冠英和李莫愁还要急! 还好尚可身上钱不少——都是欧阳锋送的——送了十张金叶子,也算是贺礼了。 在陆家庄上,尚可还见到了朱聪和全金发、韩小莹三人,他们三个现在也算是陆庄的常客了。 尚可见到他们,自然想到郭靖,心想多留无益,所以只是略微逗留了一下,也没说几句话就走了。 离开第二个陆家庄,尚可又出高价让人载她去了桃花岛。桃花岛上四季如春,桃花仍旧盛开着。尚可跳上岛去发出长啸,不多时拖雷与黄蓉就迎了出来。 “尚姐姐,你怎么来了?” 黄蓉一脸的笑容。 尚可道:“听说你们杀了杨康后就躲起来了,所以就来看看你们。” 拖雷笑道:“不躲起来,只怕要被烦死呢!” 黄蓉道:“我烦?你的哥哥们才烦呢!” 拖雷笑了笑,并不与她争论,而是对尚可道:“你有没有去见过郭靖安答?他现在住在牛家村。” 尚可笑道:“我见到过他了,他在照顾穆姑娘呢。” 拖雷点了点头:“上个月我们还去过呢。对了,冠英师侄和李姑娘也在岛上呢,我领你去见。” 拖雷与黄蓉结婚,陆冠英就变成他的师侄了,这样一来,李莫愁也得叫黄蓉一声师叔,也算是改变了她命运的代价吧! 尚可道:“我也去过归云庄了,知道他们也在,就来凑个热闹。” 黄蓉一拉尚可:“尚姐姐,我们两个走,让他在前面领路。” 拖雷只是笑,也不搭话,便往前直行。 尚可被黄蓉拉着,虽然觉得她有点过份热情,但也不好推开她。这时黄蓉低声对尚可道:“尚姐姐,我一直在想,江南三怪和欧阳克到底是怎么死的。这次捉了杨康,我好好地审了一回他,果然这事与他有关。” 九十九章 移魂**** 黄蓉道:“我本来也是这么想,可是后来有一次与拖雷谈起这事,傻姑忽然说她曾看到过三个行容古怪的人和康哥哥他们打起来。我让爹画了三怪的样貌问她,果然是这三人。傻姑常去杨康的外婆家里,所以认得杨康,而且还叫他康哥哥,料来她不会说假话。” 尚可道:“是江南三怪杀了欧阳克?这也不可能啊!” 黄蓉道:“你听我说完,我问了傻姑,可是她那天也就是看了一眼,就因为害怕走开了,并不知后面的事。后来的事,是我自己想像的,不过后来杨康所招认的也大致是如此。那天三怪与沙通天等人动手,本来稳占上风,可虽然擒住了三怪,但是欧阳克却护着他们,让杨康放过三怪,说是中秋之期未到。沙通天等人不肯听他的,还是杀了三怪,欧阳克说这事若是被郭靖和你知道,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他不会为了这事请欧阳锋为他们出头的。结果杨康心一狠,就在他后面施以暗算了。欧阳克大概注意力都被彭连虎他们吸引过去了,而且也没想到他们敢对自己下手,所以被杨康从背后一击,当即毙命。正好他们在逃走时遇上了梅超风,杨康便让余通蛟把梅超风引过去,想把这事栽赃到梅师姐的身上。后来的事,你也都知道啦。” 尚可听得落下泪来,心中抽疼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黄蓉并不知尚可与欧阳克的关系,见到尚可忽然流泪,心中一惊:“尚姐姐,你怎么了?” 尚可也不想多瞒她什么,便道:“我和欧阳克是好朋友,难道你不知?” 黄蓉道:“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会为此流泪啊!” 尚可摇头轻叹——如果拖雷死了,你难道就只会难过一阵子么? 但这时她也不想和黄蓉多说什么,而黄蓉见她面色不好,也就闭了嘴。 进到内堂,果然见到了陆乘风和李莫愁以及梅超风,却不见陆冠英,尚可与众人见了礼,便问陆冠英在哪里。 李莫愁道:“他在后面山上练功呢,由黄……哦,由师祖指点他。对了,还有傻姑,也在一起学呢。” 尚可听了这话,有点啼笑皆非的感觉。 一是李莫愁好像还转变不过角色来,差点直呼黄药师的名字,二是陆冠英居然能得黄药师亲处指点,是因为他比老婆差太多?还是说他其实是跟傻姑一个等级的? 黄蓉看尚可的神色,自然明白她所想的,便道:“冠英要与李姑娘成亲了,我爹说要送他件礼物,冠英就请我爹爹教他几手功夫,好保护他的娘子。” 李莫愁听了脸上红晕浮起,害起羞来,把本来想说的话也咽了回去。陆乘风倒是笑着说:“师父大恩,我这一生不知该如何报答。” 这时一个声音响起:“你们不来气我就很好了,哪还要你们报答。” 话音刚落,黄药师便出现在了大厅里,仍旧是一袭青袍,只是脸上的神情却很柔和,不像以前那样乖张了。 陆乘风和梅超风两个忙向师傅行礼,口称不敢,黄蓉却是跳到了父亲身边撒娇不依。尚可上前见过了黄药师,说自己只是来探望一下黄蓉和拖雷的,之后要云游四方,看看各地的风土人情。 黄药师微一沉吟,道:“也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现在武功和阅历都不差,游历一下,摆脱那些俗人俗事也好。” 黄蓉道:“尚姐姐,我也跟你一起去吧。” 尚可笑着摇头:“你马上就要嫁人啦,怎么还能跟以前一样到处乱跑。” 黄蓉嘟着嘴,但神情却满是欢喜,眼睛更是只看着拖雷。 黄药师看着黄蓉,眼中满是宠溺,嘴里却对尚可道:“你的两位师姐,好像并没能杀掉裘千仞,最终还是让他给跑了。她们两个现在练功也练了很久啦,到时必定会来参加华山论剑的吧,你不要跑得太远,到时候看不到华山论剑,可是一大损失。” 说了这几句话,后面陆冠英与傻姑才到,两个人进来与众人见了礼,陆冠英对尚可道:“郭大哥在牛家村,他很想你。” 尚可笑了笑:“嗯,我已经去过了。” 陆冠英点了点头,然后又道:“我就快与莫愁成婚了,你略住些日子,等吃了喜酒再走。” 尚可心想若是吃你的喜酒,免不了要见到郭靖,但也不好推辞,所以便道:“那好,我一定送一份厚礼。” 这时傻姑叫了起来:“傻姑也要吃酒!” 黄药师对她道:“好了,我们要谈话,傻姑你去后院自己玩去!” 傻姑最怕黄药师,听他发话,忙低着头走开了。 尚可见了她的样子,心中不由一动,对黄药师道:“黄岛主,傻姑似乎不是一生下来就疯的,不然也学不会你们桃花岛的功夫。我问过杨康的外祖母,她是在她父亲失踪后变疯的。我想是不是那时有什么大的刺激,吓到了她?” 黄药师叹了口气:“是啊,我大徒弟曲灵风为了重归师门,处心积虑去临安皇宫内盗取各种宝物,想要讨好我,但是却死于大内侍卫之手,可能这孩子当时看到了父亲的列状,被吓坏了吧。” 尚可道:“可有办法医治?” 黄药师道:“这是心病,无药可医!” 尚可道:“周伯通周老爷子,曾对我说过,他的师兄曾告诉他,在《九阴真经》的下卷中,有一门功夫叫做移魂,可以操纵人的精神,我看可以试试。也许让她回想起当年的事来,可以治好她的疯病也未可知。” 黄药师皱眉道:“这事可不好说,万一把她吓得更疯更傻了怎么办?” 尚可笑道:“难道就这样让她疯疯傻傻地活下去?说句不好听的话,黄岛主,我们大家都有死的一天,傻姑人虽傻,寿命却不一定短,若是大家伙儿都去了,以后谁来照顾她?难道让拖雷与黄姑娘的孩子来照顾她?” 黄药师一时无语,尚可趁机又道:“我知道岛主在顾忌什么——《九阴真经》岛主只有半部,这下半部中虽有移魂的妙处,但御气凝神之法却在上卷,黄岛主是怕自己掌握不了火候,所以才持重的吧?” 黄药师哼了一声,虽然不说话,却是表示认可了尚可的说法。尚可便又道:“那《九阴真经》的上半部,周伯通却给我看过,诸般运劲法门,我自然可以教岛主——” 说到这里,尚可故意拉长了声音,却果然见黄药师眉头紧锁,一副不快的样子。尚可知道他自尊心太强,绝对接受不了让一个小姑娘指点他武功的事,所以才会有这种表情。于是便道:“——当然,如果黄岛主信得过我,也可指点一下我这移魂的用处,由我来替傻姑医治。” 黄药师有点惊讶地看着尚可:“移魂能治这病?” 尚可道:“移魂可以控制人的精神,也许可能治这个心病。不过我也不敢保证,先试试再说。” 用催眠术唤醒陈年的记忆,然后医治心理创伤,这在现代是一种常见的手段,只是古人不懂这方面的道理,所以才觉得惊奇。尚可虽然只在现代生活了十二年,但却在电视上看到过用催眠术治病的片子,所以才会想到用移魂来治傻姑。 所以尚可对黄药师道:“这移魂需要特别的内功心法支持,我也不敢说有完全的把握。这门功夫一旦失败,可是会反受其害的。” 尚可笑了笑,她知道移魂不过是一种催眠术罢了,其实没什么神秘的,只是古代人不明白其中的奥妙,所以视之为神奇。于是便道:“不瞒黄老爷子您说,《九阴真经》的上半部我已经从周伯通那里学过了,所以你只要告诉我这移魂的一些诀窍,我就有把握试一下。” 黄药师更加惊讶地上下打量着尚可——这时在场的其他人都一样很惊讶地看着她——尚可这么年轻就学了《九阴真经》,这怎么能叫别人不惊羡。 黄药师沉吟片刻后,对尚可道:“既然如此,你且随我 。” 尚可应了一声,对其余众人点了点头示意,然后跟着黄药师到了内堂。 黄药师拿出一本册子,道:“原本的《九阴真经》下卷,被我徒弟陈玄风刻在了他的身上,现在我让拖雷和超风把他的尸身从蒙古运回了桃花岛下葬,这是抄本,你拿去看吧。” 尚可一怔:“黄岛主,我只是要看移魂,对这经书并无觑觎之心。” 黄药师嘿嘿笑了几声,然后道:“我曾发下誓愿,一定要从下卷中逆推出上卷的内功心法,超过这创了《九阴真经》的前人,只可惜我年过半百,仍然无法推详出能御使这么多功夫的内功心法来。现在你能有幸得到这半部《九阴真经》,一定是天意。君子有成人之美,这下半部你也拿着看吧。嗯,就以日落为限,你能看多少是多少。” 尚可看了看黄药师——东邪果然是个行事出人意表的人啊! 不过,这种好事能降临到头上,也算是自己的运气吧——对于送上门来的好运,尚可也是不会拒绝的。 于是当下更不答话,而是当场翻阅起这下半部的《九阴真经》来。此时还不到午时,黄药师也不来打扰他,只是命哑仆送上了饭食,让尚可安心修习。 尚可也知道这是黄药师的一番好意,尚可学了半部《九阴真经》的事,早晚要被江湖上的人知道,这本身就是一件让人嫉妒的事了,如果全本都当着众人的面教给她,那岂不是给尚惹麻烦? 黄药师也是个水晶心肝的人,其中利害又岂能不知,出于爱护尚可这样一个后辈的考虑,便让她进了后堂来观看这部《九阴真经》的下册,并且不出言指点,以免有传授之意——他与尚可本是平辈论交的,虽然尚可与黄蓉以姐妹相称,但他却恪守自己的原则,并不愿占了尚可的便宜。 尚可虽然没有冯蘅那样过目不忘的本领,但是冯蘅不懂武功,尚可却是练了《九阴真经》的上册的,而且与欧阳锋、裘千仞交战数场,又现场看过全真教的天罡北斗阵、一灯大师的一阳指法,以及黄药师的十几般奇门武功,阅历已经与黄药师这样的人物差不了多少了。 武功这种东西,要求的不是死记硬背,而是融会贯通。像九阴白骨爪和摧心掌这种比较低级的外家功夫,尚可略看一看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倒是移魂这种东西多费了她一点时间。但是到了日落时分,尚可不但学会了移魂,别的武功也差不多都记了下来,所差的只是再用心修练一下而已。 黄药师这时已经把傻姑叫了过来,尚可合上经书双手奉还给了黄药师,然后对着傻姑柔声道:“傻姑,你还记得我吗?” 傻姑偏着头想了想,道:“不记得了。” 尚可笑了笑:“那你再仔细看看我,看看是不是能想起来。” 傻姑听尚可的语调温柔可亲,不由自主地向尚可看去,尚可此时已经运起了移魂,一双眼睛似乎对傻姑有着莫大的吸引力,让她痴痴地盯着看,却一下子忘了要到底想些什么。 尚可见很轻易地制住了傻姑,心想对付这种天真烂漫没有心机的人,果然不费什么劲的。于是便又柔声道:“傻姑,你现在几岁了?” 傻姑应声答道:“六岁了。” 尚可点了点头——看来是她六岁那年受到了刺激,于是便又问道:“你爹爹呢?” 傻姑痴痴地道:“爹爹出去了。” “他没有回来吗?” “回来了,我听见声音的。” “那你有没有看到爹爹啊?” 傻姑的脸上忽然显现出痛苦和惊慌之色:“看到了……爹爹……爹爹……啊——” 傻姑忽然尖叫起来,尚可对着脸色微变的黄药师扬了扬手,示意无妨,然后又对道傻姑道:“傻姑别怕,爷爷来了,你把事情都告诉爷爷,爷爷会保护你的,也会救你爹爹的。” 傻姑听了果然就安静下来,只是脸上神情还是痛苦扭曲着,又过了半晌,才断断续续地把曲灵风身死当晚的事说了出来。果然那天曲灵风入大内偷盗被人发现,一路追到了牛家村,曲灵风与追来的武将石彦明同归于尽,这情形被傻姑看到了,便吓得疯了。 现在傻姑把这事说了出来,尚可便又道:“傻姑你累了吧,你休息一下吧,爷爷在你身边的,你别害怕。” 傻姑点了点头:“傻姑不怕,有爷爷在。” 黄药师之前见到陆乘风断腿的模样时已然后悔,之后更有感于梅超风的遭遇,所以重新将她收归门下,现在见曲灵风又用心如此,心下更是内疚,但也不敢说话,怕扰了尚可的行功。 尚可柔声劝傻姑睡觉,傻姑也渐渐闭上了眼睛。尚可扶着抱起傻姑,然后对黄药师道:“我也只能做到这样了。但心病总还是要心药医的,以后她可能会渐渐恢复,但过程会很艰难,您还是要多费心的。” 黄药师点头叹道:“那是自然,多谢你了。” 尚可笑道:“我这次来,黄姑娘成亲,我一点礼物也没有备,反而蒙您借阅了《九阴真经》,我真不知该怎么表达谢意了。” 黄药师摇头叹道:“为了这部经书,我累得爱妻早逝,门人离散。现在江湖上纷争又起,听说周伯通与裘千仞战了数场,他身怀《九阴真经》的事也流传开来了,只怕全真教也要惹起麻烦了。” 尚可心想原来如此,怪不得马钰不要保管这《九阴真经》,于是便道:“老顽童游戏江湖,要找到他也不易,更不用说捉住他了。” 黄药师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尚可的说法。 尚可随着黄药师一起到了傻姑的卧房,把傻姑放到床上,然后对黄药师道:“我有事要走啦,冠英莫愁,还有拖雷他们,您替我告个罪,请再借一艘船给我。” 黄药师只当她是要躲起来苦练《九阴真经》,也想不到她是要躲郭靖,不愿与众人多待在一起,所以也就让哑仆准备一条小船,立即送尚可离岛。 尚可把欧阳锋送的一对夜明珠拿了出来,让黄药师转送给陆冠英,算是送给他们夫妇的贺礼。 离了岛,心想还有半年多就华山论剑了,不如在那之前回一趟邀月谷,把这段时间以来的东西都告诉李秋水和童姥,顺便也把《九阴真经》拿出来与她们共享。 李童两个,对这本经书也是颇为好奇的。 于是从江南到塞北,尚可一路游山玩水,自得其乐,等到了大漠的邀月谷时,已经是初冬了。不过邀月谷里与桃花岛上一样,四季如春,鲜花盛开,寒意全无。 尚可进得谷去,却远远看见李童两个正在一棵杨树的枝梢上动手——看来是在互相切磋较量吧。 李童两个总是这样,就算是切磋,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尚可看了一会儿,也不得不感叹——自己比起她们两个来,在招术上还是差得太远。如果不是学了《九阴真经》,那更是差得远了去了! 一百章 回到谷中 www.TTshu8.com 尚可这边刚轻叹了口气,那边李童两个便已经听见了,便住了手,一下便到了尚可的面前。 “哟,你回来了?” 李秋水笑盈盈地道。 尚可点了点头,童姥却见尚可的脸上殊无喜色,便皱眉道:“你摆这副脸给谁看?有什么不顺心的?还是说对我们两个不满?” 尚可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想休息一段时间,所以就回来啦。” 李童两个互相看了一眼,李秋水对尚可道:“怎么了?可是又有什么不顺心了?郭靖呢?欧阳克呢?” 尚可叹了口气:“欧阳克死啦,郭靖也和穆姑娘成亲啦。” 李秋水吃了一惊:“欧阳克死了?” 尚可点头叹了口气,道:“是杨康干的,不过拖雷和黄蓉也没放过他。” 童姥皱眉道:“怎么又扯上他们俩了?” 尚可把欧阳克死后的事大略说了一下,然后道:“你们两个躲到这里来,他们想送请柬给你们也没处送去。” 李秋水道:“就快要华山论剑了,到时自然能相见的。” 童姥却道:“那郭靖呢,他怎么去跟别的女人成亲了?” 尚可道:“我拒绝了他,他娶了别人,这也正常。” 童姥皱眉道:“怎么回事?” 尚可无奈,又把自己和欧阳克、郭靖之间的事,从桃花岛招亲后说起,说得李童两个也是不断摇头叹气。 李秋水道:“小可,你真是的,怎么这样没用,喜欢欧阳克就去说呗,干嘛畏首畏尾的。他敢找别的女人,找谁就杀谁!” 童姥冷笑道:“你就知道出馊主意,当年也不知是谁,勾引了一个又一个小白脸!” 李秋水也不生气,笑嘻嘻的搂上童姥的脖子:“喂,你是不是吃醋了?都是多少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了,你还记着。” 童姥脸上一红,把她推开:“别这样,还当着小可的面,像什么样子!” 尚可看着她们两个的样子,不禁目瞪口呆——她们两个百合了? 尚可一瞬间忽然明白了,李秋水和童姥之间为什么总是那样别别扭扭的,既好像放不开前世的事,又好像对现世的事更在意,两个人的关系也是既像竞争者又像亲密的姐妹,原来这只是一对情人在互相别扭着啊! 想到前世两个人的关系,这一世居然会有这样的转变,那么一开始两个人之间究竟是谁先开始的?是谁先追求的谁? 尚可的八卦之心有点蠢蠢欲动了,但是一看到童姥瞪着她的眼神,尚可的这颗心就平了——还是保命要紧,该说的话说,不该问的千万不要问! 时间长了,自然也就知道了。无法知道的东西,再打听也没用! 见到尚可闭上了嘴一言不发,童姥和李秋水都对她的态度很满意。不过童姥紧接着就道:“这也只是你命不好啦,总是慢一步。早一点对欧阳克那小子说了,或者早一步找到郭靖,那就都不一样了。” 李秋水却道:“嗳,那也未必,我看这还是小可的性子使然。如果是你我,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童姥脸一红,对她道:“对,就你行!谁都没有你在这方面的经验多!” 李秋水哈哈一笑,也不理她,却对尚可道:“你最近武功好像长进不少,刚才走进来我和师姐都没有发觉呢。” 尚可道:“我学了《九阴真经》,的确是长进不少。” 李秋水和童姥同时瞪大的眼睛,异口同声地道:“怎么弄到的?” 尚可这才把老顽童和黄药师分别让自己看了上下卷的《九阴真经》的事说了出来,李童两个听了连连叹气,直夸尚可好运气。 尚可道:“上半卷我就带在身上,下半卷里几个厉害的招术我也都记着了,我来教你们吧。” 李秋水和童姥两个互看了一眼,然后童姥道:“黄药师有志气不学这上面的功夫,难道我们两个就一定要靠这个?” 李秋水笑道:“你写了份假的给欧阳锋,万一又弄了本假的给我们,我们都走火入魔了怎么办?莫不成你想当这天下第一?” 尚可也笑道:“这我可不敢,伺候正常的你们两个就够苦的了,万一你们两个变疯变傻了,我不是更累!” 三人说笑了一回,李秋水道:“华山论剑就快开始了,我们正想着什么时候出发呢。你若再晚来个几天,就又错过了。” 童姥道:“这有什么的,难道她猜不出我们去华山了?赶去那里相见不就行了。” 李秋水微微一笑:“她若是想去,就不会跑回来了,直接在华山等我们就是!”说着又对尚可道,“其实你这又何必,见上郭靖一面又如何,你不是不喜欢他的么。难道你还怕他来纠缠你?” 尚可摇了摇头:“我一见到他,就会想起欧阳克,心里就难过,所以不愿再见他。” 李童二人听了,俱都叹了口气,童姥道:“那你在邀月谷里待一阵子,等我们华山论剑完了回来告诉你结果。” 李秋水也道:“你还年轻呢,天下虽大,名胜之处走走,也不过几年的工夫。出去转转,散散心,也许能遇见更好的男人呢!” 尚可笑骂道:“去你的,难道我离了男人就不能活么!” 童姥也道:“对对,别理她,她自己才那样呢!” 李秋水却不理她,只对尚可道:“我们也好久没见啦,我来看看你武功到底有些什么进步。” 尚可道:“不用啦,刚才看了你们两个的身手,我就知道还不如你们。对了裘千仞怎么样了?你们不是去追他了么?” 李秋水道:“从临安一直追到西夏,却正好逢着蒙古兵打西夏。我有点怀念故土,就没有再追裘千仞了。” 尚可奇道:“那裘千仞呢?” 童姥道:“他大概躲在什么地方再苦练武功吧。不过我看他的年龄,不太可能再有什么突飞猛进了。他是练外家功夫的,再苦练也赶不上我们的。我看这次华山论剑就是他丧命的地方。” 尚可笑道:“他明知不敌,又怎么肯来。” 李秋水道:“他都这把年纪了,这次不来就没机会了。他武功可能不算最高的,但是等大家打得疲了,出来收渔翁之利还是可以的。” 童姥却在一旁道:“这次在西夏,看到蒙古兵屠了不少城,你秋水姐一生气,就去了蒙古,把成吉思汗杀了。” 尚可吓了一跳:“成吉思汗是你们杀的?” 童姥撇了撇嘴:“是她,不是我们!” 李秋水笑道:“这不算什么,你不是说蒙古以后会灭金灭宋么?现在杀了他也好,免得大宋亡国了,我毕竟前世是汉人,这一世更是江南人,怎么能看着大宋亡国。” ——原来这事真的不是杨康干的么! 尚可产生一种错怪好人的感觉——因为郭靖也没死,杨康应该罪不致死的。但转念一想,杨康又不是死在江湖仇杀之下,而是死在两军之中,作为大金国的赵王被斩首的。各为其主,也没什么好说的。 这只能叹世事无常了,杨铁心也算是一代义士,居然就此绝后,也不知华筝有没有身孕。不过就算有,在这种情况下,多数也是要打掉的吧。 尚可喟叹了一番,童姥却又道:“你别听她的,她是怕西夏亡国,所以才去杀的成吉思汗。不过我看西夏的样子,就算成吉思汗死了也撑不了几年。” 李秋水道:“帮这一次忙,也算是一个人情了。难不成还要我一个女人去扣家卫国?国家大事,从来就不是我该管的。” 尚可看着李秋水,心想你居然也能说出这种认怂的话来,认为女人不如男人? 刚想到这里,李秋水又接着伸出手把童姥一搭:“我现在呀,只想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好好过日子喽。” 尚可没想到李秋水如此大胆,居然在自己面前直言不讳二人的感情——不过这样一来也算是确实了此事,不需要再猜了。 童姥红着脸,把李秋水的手一打:“滚开,别来惹我!”一边说一边还看向尚可,尚可只好做出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当做没看到。 ——这是御姐腹黑攻对女王别扭受么? 尚可感到有点好笑。 “行了小可,我们刚才活动了一下,好像出了点汗,你去替我们打水,我们要沐浴了。”李秋水对尚可道。 尚可应了一声——女仆的身份又恢复了呀! 不过这个时候应该反击一下呀:“是准备两个浴桶么?还是一个就够了?” 童姥红着脸,没有说话,李秋水却笑弯了眉眼:“哎,你很会想主意的嘛,不愧是千年后来的人!那就一个浴桶好了——嗯,就用我的好了,我的那个大,两个人进去也不挤。” 童姥终于绷不住了,转身双手一左一右向二人打来,口中骂道:“你们两个家伙,都是哪里来的这种下流想法!” 李秋水轻轻巧巧地将身子一扭躲了过去,尚可却是双掌一推,与童姥对了一掌——这一掌双方都没有动全力,但尚可的掌力已经让童姥吃了一惊了。 “真没想到,《九阴真经》果然厉害。我苦练了这么久,你居然也有这样的掌力了!” 童姥不胜感叹。 李秋水却也不甚在意:“你若想练,等这次华山论剑完了,我们回来一起参详这《九阴真经》好了。” 童姥叹了口气:“不必了,逍遥派的功夫,我们也没完全参详领悟,何必又贪得无厌!” 李秋水道:“也许练了《九阴真经》,我们再练逍遥派的功夫,也能更上一层楼呢。” 说着又搂上童姥的腰肢:“当然,以后我们四处游玩,或者隐居,也都随你,练不练武,都在其次了!” 童姥只是红着脸推她,却推不开,又不好意思当着尚可的面真的动火,只得由她——反正也就是这么回事了,也没法瞒着尚可。而尚可现在也算是她们两个最亲近的人,性子也很让她们放心,知道尚可不会大嘴巴到处乱说的。 尚可笑着转身离开,去给她们准备沐浴的水去了。 虽然自己的情路并不怎么顺畅,但看到李秋水和童姥两个能找到自己的最爱,她还是很高兴的——话也说回来,以李童两个的身份的武功,能配得上她们的也没什么人了。黄药师和洪七公等人武功也许不弱,但年纪太大了,而且李童两个个性又强,弄不好搞出王重阳林朝英这样的爱情悲剧来就不好了。 两个同样重生的女人,有着共同的过去和回忆,这也是促使她们走到一起的一个原因吧——这世上,还有谁比她们两个之间更加互相了解对方么? 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敌人。 两个人做了几十年的敌人,如果说还不了解对方,那真是谁也不信的。 尚可烧了两桶浴水,伺候着李童两个进去,然后自己也回高度民主去沐浴了——这谷里什么都好,就是没有温泉,如果能打一眼温泉出来就好了! 尚可忽然冒起这样一个念头,等到李童两个出来,就把这想法告诉了她们。结果李童两个却说让她自己打泉眼,她们要好好休息几天,然后就要启程去华山了。 尚可没有办法,只得放弃——她可不是地质学家,本来还指望李童两个似乎无所不能的大神,既然她们也不行,那就算了吧! 人生不如意,十之啊! 过了几天,李童两个就出谷南下了,临去前还一再问尚可,要不要同去。尚可想到如果去了,见到郭靖还要多费口舌,而且自己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情,又要起波澜,所以还是拒绝了。 李秋水说得没错,她还年轻,过个几年再重出江湖也没关系,重要的是理清心绪,整理情绪,不要再走什么弯路了! 送走了李秋水和童姥,尚可在谷里修练《九阴真经》,偶尔也出谷看看。蒙古草原现在分成了两大块,窝阔台和察合台占据这一大片的地方,术赤已经去世,他的儿子拔都远赴西域开创新的天地去了。 窝阔台与察合台兄弟基本保持着和平,只是前者是因为性格宽厚,不与兄长相争,而后者是因为实力不济,不敢挑衅罢了。 只是长此以往,终于还是要埋下祸根,再起冲突的吧。 不过这也是尚可不想管的事,历史有它自己的轨迹,人力岂能完全改变! 悠闲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了,每天除了练功,就是在邀月谷里赏花或逗弄些小动物——果然不愧是李秋水和无崖子所看中的地方,妙趣横生呢! 尚可也不是没有猜测过这次华山论剑的胜利者是谁,虽然李童两个武艺精进,但在心理上还是觉得黄药师或洪七公更强一些。不过不管怎么样,欧阳锋大概已经走火入魔了吧,至于裘千仞,他真的能靠偷袭暗算拿到天下第一?这大概连他自己也不信呢! 在各种各样的猜测和期待中过了三个月,李秋水和童姥才姗姗归来。 尚可迎上前去,劈头就问:“是谁赢了?” 李秋水和童姥互相看了一眼,却都笑了起来:“谁也没赢,谁也没输。” 尚可一怔:“怎么回事?” 李秋水笑道:“你到底给欧阳锋的是什么东西?他练了不但没有走火入魔,反而强得可怕。只不过他疯疯癫癫的,一边打一边大呼小叫,还吐口水,好恶心。” 童姥也笑道:“我们每人上去攻他,却都被他打得只能招架,不能还手,这等于是输了。虽然他武功最强,但黄蓉这小丫头却聪明得很,几句话就把他吓跑了。” 尚可愈发奇怪,仔细一问,也不过和原版《射雕英雄传》里的剧情差不多,只是欧阳锋这次逆练《九阴真经》并没有头下脚上罢了,只是气血逆行,把人搞得更疯了,而且还有些痴呆。 尚可听了也不禁叹气——果然改变历史是挺难的。 “那后来呢?”尚可又问。 李秋水道:“被他这么一闹,大家都无心再战了——武功最强的人是个疯子,我们再打也不过是武功第二了。为个第二的名头争斗,岂不是让人笑也笑死了。” 童姥也道:“也只有裘千仞那个家伙,真是不要脸,还出手偷袭。要不是一灯,我肯定杀了他!” 尚可问:“一灯怎么了?他护着裘千仞干嘛?” 童姥道:“我早知道,只要是和尚,就是麻烦!他说要让裘千仞悔改,带他去大理了。” 尚可的嘴歪了一下——果然历史是很难改变的啊! 李秋水这时又道:“瑛姑和周伯通也来了,不过也看在一灯大师的面上,放过了裘千仞。只是说如果他不悔改,一定要他的命。” 尚可点了点头:“老顽童和瑛姑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想到因为自己的关系,这两个人不必等到神雕的几十年后再相聚,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李秋水和童姥对视了一眼,然后道:“怎么?你不问问郭靖的事么?” 尚可一怔:“他?他能有什么事?” 李秋水道:“他也来华山啦,不过没有见到你就很失望,掉头就走了,我们也没跟他说上几句话。不过他并没有与穆念慈成婚,穆姑娘的孩子是杨康的,他只是在帮忙照顾穆姑娘。” 尚可听了这话,也只有更加感慨——大侠杨过,终究还是这个世界所需要的么? 李童二人见尚可不语,只当她对郭靖未能忘情,所以便道:“你快去江南找他吧,他还在牛家村等你呢。” 尚可摇了摇头:“我没有这个心思了,难道要我对他说,因为欧阳克死了,所以我回过头来再找他?这是对他的侮辱,也对欧阳克不起。” 童姥有点生气了:“那你就这样永远躲在邀月谷里?” 尚可笑了起来:“谁说的,你们既然回来了,我也该走啦。这天下还有很多名胜古迹值得我去观赏呢!” 李秋水听了也忍不住道:“你真的一点也不在意郭靖了么?” 尚可笑道:“什么叫在意?什么叫不在意?我都已经不在想这些事了,你们还非要我纠结在这事上面么?我非要整天纠结难过了,你们才高兴?” 李童两个听了,也只能无语。 尚可转身走开,心中很满意自己听到郭靖时的反应——没有痛苦,没有难过,更没有抽痛,也就谈不上有什么纠结了。 看看谷里的鸟语花香,尚可轻轻地笑了笑——就这样走出来吧,没有什么可纠结的啊! 草原上的风,尽情地吹吧,无论如何,这邀月谷里,都会是我在这里的家吧! 四季如春,永远有着坚强后盾的家! 【全文完】 【本作品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欢迎光临书本网。更多最新全本小说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或直接百度搜索:书本网】